第六部分 行 動 男 孩
星期四,4月30日
奧斯汀、歐內斯特?阿吉拉上校和兩名軍隊護士在一架軍用救傷直升機上,這架直升機剛從34大街直升機場起飛,上面帶着一個住在B大街、名字叫做拉米雷斯的五歲男孩,他被帶子綁到了一張手術推車上,身上蓋着一個毯子,意識還很清醒。通過透明的氧氣面罩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已被咬破,上面鮮血淋淋。他在貝爾維尤醫院的急診室曾出現了癲癇大發作,不過現在的癲癇癥狀已經減輕了許多,他盯着直升機的頂棚,一雙棕色的眼睛裏泛着金黃色的圓心。
奧斯汀是一直堅持才加入這個救護小組的,或許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是她主動找到阿吉拉上校,說明自己是一名醫生,同時又是“至深行動”小組的代表,自己應該參加這次行動,阿吉拉沒有和她爭論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直升機上相當擁擠,阿吉拉監視着這個孩子的生命徵象,此時他們已飛過了威廉斯堡橋的上空,由於螺旋槳的噪音很大,他們彼此通話都是通過頭戴式耳機和話筒通話。
“快看!他的癲癇又開始發作了!”阿吉拉說道。
拉米雷斯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抖動,雖然身體被綁在了推車了,但是這個幼小的身軀卻還是顯示出了驚人的力量。他沿着推車的對角線方向在帶子下面扭動着身體,頭不停地前後猛烈搖動着,透過氧氣面罩看到他開始咬自己的嘴唇,一股鮮血飛濺到面罩的內壁上。
一位名叫桃樂茜?伊奇上尉的護士猛地拉下這個男孩子的氧氣面罩,用戴着橡膠手套的雙手緊緊抱住他的頭,但是想控制住他的下巴是不可能的。直升機此時開始在州長島降落,機身搖動一下,男孩的身體也隨之搖動,他的下巴還在咀嚼着。
奧斯汀用戴着手套的雙手抓住他的手腕,放在了男孩的身上。雖然這只是一個五歲孩子的瘦弱的小手,但是它的力量讓奧斯汀感到非常震驚。
奧斯汀和桃樂茜?伊奇上尉這兩個女士都俯身站在男孩身邊。奧斯汀鬆開了他的手腕,用手緊握着他的頭。“好了!好了!鎮定一點!孩子!”她對那個男孩說道。她能感覺到他的脖子在繃緊、扭曲。這是基底扭曲現象,她第一次發現病人出現這種癥狀。
伊奇上尉用雙手緊握着他的下巴,使他不能咬到自己的嘴唇,這個辦法看起來非常有效。
這男孩突然拱了一下背,他的牙齒從伊奇上尉手中露了出來,於是他就朝着她的左手狠狠地咬了下去,鋒利的牙齒刺破了橡膠手套。
“哎喲!”這個護士大叫了一聲,馬上站起來把手收了回去。不過她一會兒又重新俯身下去,雙手還是緊緊抱着男孩的頭和下巴。奧斯汀檢查了她的手的傷勢,血液已經從她的手上滴到了男孩的頭髮上。奧斯汀沒有說話,機艙里的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覷,機艙內剩下的只是螺旋槳的轟鳴聲。
每個人心裏都很明白,就是伊奇上尉必須送到陸軍醫療管理中心進行隔離觀察。
男孩的媽媽安娜?拉米雷斯、姑媽卡拉?薩拉薩爾以及十歲大的姐姐安娜?朱莉婭都在陸軍醫療管理中心接受治療,由於她們和男孩有密切接觸史,所以她們都在單獨隔離室進行隔離觀察,有軍方的醫生定期來巡視,醫生們也只能做一些監視工作和一些輔助性治療。男孩的媽媽已經開始出現了普通感冒的癥狀,鼻咽部位的黏膜出現透明的滲出液。阿吉拉命令給病人注射四滴西多福韋(軍方的試驗藥物,治療天花的有效藥物,但是沒有證據表明會對眼鏡蛇病毒有效),他又吩咐給男孩注射一劑量的苯妥英納幫助控制他的癲癇癥狀,並決定不再對他進行任何的抗癲癇藥物治療,以免他進入不可逆性昏迷。這個家庭迄今為止只有男孩出現了癲癇癥狀,由於非常擔心兒子,他媽媽雖然表現出歇斯底里的癥狀,但是她的思維還是比較清醒。
醫生們已經在海岸警衛隊醫院的北側建成了個生物污染集中護理中心,中心是由一個走廊連接的幾個房間組成。拉米雷斯和蘇珊都被安置在了那裏。
蘇珊被帶子捆在了床上,正在接受西多福韋、三唑核苷和安定的點滴。她時而意識清醒,時而失去意識,不過她還沒有出現癲癇癥狀。
男孩也被綁到了床上,周圍放了多種監視儀器,其中一台是監測他的顱內實時壓力的壓力監測儀,他們在他的顱骨上鑽了一個小孔並放入了一個塑料壓力傳感器。這個儀器可監測到腦部的腫脹情況,一旦醫生們發現有腫脹現象發生,他們會決定對他實施手術取出一部分顱骨,給他的大腦腫脹的空間。“這個手術的死亡率相當高,但是這是我們惟一的選擇。”阿吉拉博士向奧斯汀解釋道。
拉米雷斯發出了一聲尖叫。
奧斯汀貼近孩子觀察了一下,他的身材顯得比同齡人的瘦小一些,他的身體像風中的樹葉一樣在瑟瑟發抖。護士們用軟紗線將他的手腕和腳踝纏繞了起來,並將它們和身體纏在了一起,她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試圖固定他的頭部,但是他的嘴還是無法固定,他已經咬掉了一塊舌頭并吞了下去,他的眼睛半睜着,瞳孔放射出光,大喊着:“媽媽!媽媽!”
奧斯汀靠近床俯身對他說:“我們是醫生,我們都在這陪着你,拉米雷斯。”
他嘴裏嘰嘰咕咕說了一些話,大家都沒有聽懂他說的是什麼。
她摸一下他的前額,透過手套她都能感覺到他的面部肌肉在繃緊和顫搐。
由於男孩的狀況非常不穩定,隨時都會發生癲癇,因此他們無法對他進行腦部掃描。此時,軍方的這些醫生和護士們在屋子裏迅速地走動着,做事動作非常迅速,而在往常他們做事往往是慢悠悠的。
威爾返回到了重症護理病房,他穿着防護服。探針化合物已經從海軍方面得到,威爾將它們裝進了一個伯因生物傳感器內:“我想我們已經得到了一個手持眼鏡蛇病毒檢測儀。”
工作人員開始提取男孩的血液樣本,威爾取幾滴血液滴進含有生理鹽水的一個試管內,混合均勻后取出一滴混合液放入儀器的進樣口。
儀器發出了一聲警報。“眼鏡蛇病毒。”威爾眼睛盯着屏幕說道。
蘇珊此時在護理中心的一張病床上正在遭受着極大的痛苦。威爾檢測了她的血液,結果顯而易見,也是眼鏡蛇病毒。他在她的床邊站了一會,對她說道:“我很抱歉。”
她沒有回答,甚至她可能都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在他離開護理中心的路上,他遇到了奧斯汀。他們談起了蘇珊的情況,威爾告訴奧斯汀,在他開車去匡恩提科的路上,當時奧斯汀在車內睡著了,蘇珊在電話了請求他參加這次行動。“是我做的決定。”他對奧斯汀說道。
“威爾,別總想着那個決定了!”
“我做不到。”他說道。
“我也做不到,我應該把彼德送到醫院的。”
在傳染源傳播的過程中,運氣對於倖存者來說非常重要。威爾走進大廳,檢測了戴納的妻子艾米?戴納的血液樣本,戴納因沾上彼德的腦組織而感染上了眼鏡蛇病毒。檢測結果表明她情況還不錯,沒有發現受病毒的感染。他之後又去看望了桃樂茜?伊奇上尉。
她被隔離在一個防止生物擴散的房間內,坐在椅子內讀書,手上纏着繃帶。她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是臉色格外蒼白。
威爾檢測了她的血液,目前還沒有顯示出感染病毒的跡象。“看起來不錯,不過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他對她說。
“無論如何都要謝謝您。”伊奇上尉對他說道。
奧斯汀繼續在拉米雷斯的房間觀察這個孩子,她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好像要發現一些重要的東西,在她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想法,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又溜走了。
她向阿吉拉求助。“我還是認為我們沒有確診這個病症。”她說道。
“可是我們已經知道很多東西了。”他答道。
“但是我們不知道疾病的發展過程,或許我們正在錯過正確的診斷。”
“好吧,我相信你所說的。”他說道,“你有什麼想法?”
“在腦海里有個想法,可我就是無法把它描述出來。”
此時一個醫生走進了房間,他手裏拿着一些檢查結果,拉米雷斯脊髓液中的白細胞數量非常高。
“他的尿酸指數也非常高。”這個醫生說道。
“指數是多少?”奧斯汀問道。
“14.6,嚴重超標。”
“這可能是癲癇造成的。”阿吉拉說道。肌肉衰弱患者血液和尿液中的尿酸指數往往較高。
奧斯汀在回憶一些東西,她在回憶對凱特進行屍體解剖時看到的一些情況。腎臟,她記起了那個女孩腎臟上面的金黃色條紋,那是被尿酸破壞的結果。奧斯汀的腦海里出現了一些事情,如同一隻翅膀上帶着不同尋常的花紋的小鳥在扇動着翅膀。
“你們能把男孩的帶子鬆開嗎?”奧斯汀問道,“我想看看他是怎樣移動腿的。”
醫療人員猶豫不決。
她再次地請求他們。
他們鬆開了固定拉米雷斯的帶子。奧斯汀跪在地板上,用手牢牢地抓住男孩的胳膊。
他用黃色的眼球看着她。現在已經很難看出男孩的人格品質了。他的精神自我似乎已經死去了,或者已經部分死去。
她慢慢地放開他的胳膊。他把胳膊放進嘴裏。牙齒開始猛咬。他先是發出呻吟聲。隨後大叫:“不!夠了!行了!啊!”
“哦!老天。”一個護士喊道。
男孩的身體在帶子鬆開后呈現出了一種奇怪的姿勢。一個胳膊伸向嘴裏,相對的一條腿彎曲着。而另一條腿是筆直的。男孩的姿勢就像一名劍擊運動員跳起來向前刺的動作。一個胳膊筆直,另一個彎曲。相對的腿彎曲,另一條腿筆直。那是人體沿對角線折起的姿勢。
一個沿對角線的交錯形狀。
這樣的姿勢表明大腦中傳達信號的部位發生了損壞。應該是中腦,是中腦發生了錯亂。
男孩開始扭動着身子,弓着背。兩條腿相互交叉,呈現出剪刀的姿勢。
診斷儀發出滴答的響聲。
“他們咬食自己。他們都是孩子啊!”奧斯汀突然說道,清晰的話音中透露着恐懼,“他們扯出自己的眼睛。萊希-尼亨。那種病叫什麼,阿吉拉大夫?”
“哦,我的天。”阿吉拉低聲說道。他猛然間也明白了眼前的疾病。
“高尿酸指數。”她說。
“是的。”他說,“看上去這個孩子得了萊希-尼亨綜合症。”
“我忘了那病叫什麼名字了。”奧斯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