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第16節

安葬了露依莎之後,若熱辭退了女傭,來到塞巴斯蒂昂家。

當天晚上9點鐘,亞卡西奧顧問正沿着風車街悶悶不樂地往下走,遇見了朱里昂。朱里昂剛剛到玫瑰街看過一個病人。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談着露依莎、葬禮和若熱的痛苦心情。

“可憐的小夥子,這事讓他太難過了!”朱里昂滿懷同情地說。

“她是個堪稱典範的妻子……”顧問低聲說。

他還說,剛剛從善良的塞巴斯蒂昂家出來,可是未能見到若熱先生;他正躺在床上沉沉大睡。接着又補充說:

“最近我從書上看到,遭受重大打擊之後隨之而來的是長時間的睏倦。比如拿波倫,在滑鐵盧之後,滑鐵盧慘敗之後,就是這樣。”

過了一會兒,他又接著說:

“我去看我們的朋友塞巴斯蒂昂……讓他看看……”他停住腳:“因為我覺得有義務對不幸的夫人表示悼念。這義務我不能不盡!遇到你我十分高興,因為我非常想聽聽你的高見!”

朱里昂咳嗽一聲,問:

“一篇悼文?”

“對,一篇悼文。”

顧問雖然覺得像他這樣有身份的人進公共咖啡館不太合適,但他還是提出,如果塔瓦雷斯咖啡館裏人不多,他們不妨進去休息一會兒,讓朱里昂讀讀他的作品。

兩個人朝裏面張望了一下。

只有兩個老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不聲不響地喝咖啡,戴着帽子,手裏還拄着印度木手杖。年輕的侍者在裏面打盹。強烈的燈光照着狹窄的小廳。

“很安靜,很好。”顧問說。

他為朱里昂票了咖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橫格紙,喃喃說了聲“可憐的夫人”,向朱里昂點點頭,念起來:

悼文

獻給露依莎-門東薩-德-布里托-卡爾瓦略夫人

愛情的玫瑰,美麗的紅玫瑰,

誰在墓地的丁香石竹中使你枝葉凋零?

“這是不朽的加雷特的詩句!”顧問又接着念道,語氣緩緩、沉重:

“……又一個天使飛上了長空!又一朵在嫩枝上含苞欲放的鮮花被狂風無情地吹進黑暗的墳墓……”

他看看朱里昂,指望得到他的讚歎,但發現他正低着頭攪拌咖啡,便接着以更沉痛的口氣念起來:

“請諸君駐足,看看這片寒冷的土地。這裏安睡着一位貞潔的妻子,她過早地離開了才華橫溢的配偶那溫暖的懷抱。這裏,品德高尚的夫人曾像一葉小舟在海邊巨浪中顛簸。她歡樂的性情曾讓多少有幸接近過其家庭的人傾倒!諸君為什麼低聲抽泣?”

“喂,安東尼奧,來杯咖啡!”一個沙啞的聲音喊道。此人膀大腰粗,身穿短上衣,往後腦勺一推帽子,把手杖咣當一聲放在桌子上,坐在了他們旁邊。

顧問惱火地斜了他一眼,壓低聲音接着念:

“不要抽泣!因為天使不屬於人間,而屬於天堂!……”

“喂,蓋德斯先生來過了嗎?”沙啞嗓子問。

侍者在櫃枱後面一邊用抹布擦金屬長盤一邊說:

“若澤先生,他還沒有來過!”

“在那裏,”顧問繼續念,“她的靈魂用潔白的翅膀自由飛翔,向上帝唱起讚歌!她不停地向萬能的上帝乞求,請上帝施恩她親愛的丈夫頭土,勿庸置疑,她丈夫總有一天在天堂與她相遇,因為天堂是一切品德高尚者的祖國……”顧問的聲音抑揚頓挫,以表達升入天國的情感。

“昨天晚上蓋德斯先生來了嗎?”穿短上衣的傢伙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像個煙囪似地抽着煙,又問了一聲。

“來過,很晚才來,大約兩點來鍾。”

顧問抖了抖稿紙,無聲地表示心中的氣惱,深色夾鼻眼鏡後面的眼睛裏射出被打斷的作者的刻骨仇恨。不過,他又繼續念起來。

“諸君,你們都有感情豐富的靈魂,流淚吧,但是在痛哭的時候不要忘記,人應當順從天意……”

他中斷了朗誦:

“這是為了鼓勵我們可憐的若熱!”說完接着念下去:“……人應當順從天意。上帝多了一位天使,她靈魂閃着純潔的光輝……”

“蓋德斯先生跟那小妞兒在一起嗎?”那傢伙在大理石桌面上把雪茄掐滅,問道。

顧問停下來,氣得臉色發白,惡狠狠地嘟囔說:

“大概是最下層人。”

侍者從櫃枱後面用他那尖嗓子大聲說:

“沒有,沒有。現在他常帶着街上邊那個西班牙女人來。那女人挺瘦,蓬鬆着頭髮,穿件紅外衣……”

“那是羅拉!”那傢伙滿意地說,他想起了羅拉,淫心驟起,伸了伸懶腰。

現在,顧問念的速度加快了:

“況且,何謂生命?生命即在地球上匆匆走過,生命即在上帝的懷抱中醒來之前的無謂的夢景,而我們都是上帝麾下不合格的臣民。”

顧問用國王這句話結束了悼文。

“你看如何?坦率地說說你的看法。”

朱里昂啜完杯底的一點咖啡,把杯子放在小盤上,舔了舔嘴唇:

“要印出來嗎?”

“在《人民之聲》報上發表,圈上黑框。”

朱里昂使勁抓了抓頭髮上的頭屑,站起身:

“很好,顧問,很好!”

亞卡西奧一邊為侍者掏零錢一邊說:

“我想會配得上她,也符合我的身份。”

兩個人走出咖啡館,誰也沒有說話。

夜,非常黑,颳起了東北風,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來到羅雷托廣場,朱里昂突然停下來叫道:

“啊,我忘了一件事。顧問,你知道嗎?費里西達德太太要住到附體神廟去了。”

“啊!”

“她剛告訴我的。到玫瑰街看一個病人之前我去看了看她,她有點低燒。算不了什麼……因為激動,驚嚇!她告訴我,明天住進附體神廟。”

顧問說:

“我早就知道那位太太觀念陳腐。朋友,那是耶穌會會員們活動的結果。”他帶着自由主義者的不滿和凄涼補充了一句:“反動觀念又抬頭了!”

朱里昂親昵地拉住顧問的胳膊,笑着說:

“什麼反動觀念!是為了你,忘恩負義的……”

顧問把胸一挺:

“我尊貴的朋友,你這是什麼意思?”

“正是這樣,夥計!我不知道,活見鬼,人們怎樣發現了這樣一件重要的事……”

“什麼?請相信……”

“你這個傢伙,也讓我發現了!顧問你的床上有兩個小枕頭,而你只有一個腦袋……這也是她告訴我的!”他又大笑了一陣子,說了聲:“再見,再見!”沿着亞萊克林街快步走了。顧問像個石頭人一樣,雙手交叉,站在廣場上,一動不動。

“多麼不幸的夫人!多麼悲慘的激情!”最後,他心滿意足地捋捋唇須,低聲說。

必須謄清悼文,他加快腳步回到家裏,坐下來,用一件外衣蓋上膝蓋;很快,散文家的責任使他把男人的事忘到了腦後,帶有官場特點的漂亮字體優雅地出現在一張寬寬的英國紙上。在這安靜的聖殿裏,他一直抄到11點鐘。快抄完的時候,門吱扭一聲,阿德萊德肩上披着條厚厚的披肩走進來,帶着傷風患者的鼻音說:

“怎麼,今天不睡了?”

“親愛的阿德萊德,很快就完,很快就完!”

他洋洋自得地又低聲讀了一遍,覺得結尾還不夠感人,想用個比如“啊!”之類的拖長聲的痛苦感嘆結束。他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十指張開,抱着腦袋;阿德萊德慢慢走近他,摸了摸他的禿頂:這充滿柔情蜜意的一摸肯定使他的主意像火花一樣迸發出來了,因為他迅速拿起筆,寫道:“諸位痛哭吧,痛哭吧!而我,卻被痛苦壓得難以痛哭!”

他自豪地搓了搓手,帶着抒情的哭腔高聲重複說:

“諸位痛哭吧,痛哭吧,而我,卻被痛苦壓得難以痛哭!”隨後用充滿性慾的胳膊摟住阿德萊德,叫道:

“我親愛的阿德萊德,你太讓人動情了!”

他站起來。一天結束了,過得緊湊而體面:上午在《政府日報》上高興地得知王室“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乘公司的馬車把露依莎送到“普拉澤雷斯”墓地,履行了朋友的義務;股票上升使他相信祖國平安;寫出了一篇精彩的散文;他的阿德萊德愛他!肯定他在由於即將享受這一幸福時刻而銷魂盪魄--雖然這與他筆下描寫的墓地形象適成鮮明對照--,因為阿德萊德聽見他喃喃地說:

“生命是個不可估量的財富呀!”又以好公民的口氣說,“尤其是在這國家繁榮昌盛的時代!”

他揚着頭、挺着胸,邁着堅定的步子,高高舉着燭台走進卧室。

他的阿德萊德打着哈欠跟在後頭;她因為傷風而略顯疲乏--還因為下午還和阿美利加商店收款員、滿頭金髮、性情柔和的亞爾納多溫存了整整一個小時。

這時候,有兩個男人在中央酒店門口下了馬車;一個身穿格子外套,另一個身穿皮上衣。拉行李的貨車幾乎同時停在門前。

一個認識他們的德國侍者正在和看門人談天,馬上認出了他們,摘下圓頂高帽:

“啊,巴濟里奧先生!啊,子爵先生!”

雷納爾多子爵在門口跺着腳,在皮上衣里瓮聲瓮氣地說:

“是啊,我們又到這豬圈裏來了!”

可是,這時候才到?

“你想讓我們什麼時候到?也許想讓我們正點?誤點12個小時,家常便飯!這在葡萄牙算不了什麼……”

“遇到了什麼麻煩嗎?”跟着他們上樓梯的侍者殷勤地問。

雷納爾多煩躁地一隻腳踩着走廊里的蘆草墊說:

“全國都是麻煩!一切都脫了軌!我們來到這裏是個奇迹!這個國家太糟了!……”他把心中的怒火一古腦兒發到侍者頭上:不然他會向街上的石頭髮泄,一塊塊都是膽汁色,“一年以來,我一直這樣祈禱:‘上帝呀,讓這個國家再遭受一次大地震吧!’因為我每天讀電訊,看這裏是不是發生了地震……偏偏沒有!只有這個部長下台,那個男爵出山。唯獨沒有地震的消息!萬能的上帝對我的祈禱充耳不聞……保護這個國家!隨它去吧!”他笑了,彷彿對這個為他提供這麼多笑料的國家表示感謝。

但是,侍者非常沮喪地告訴他,除了四樓有一個大廳和一間有兩張床的卧室之外,全都住滿了。雷納爾多忍無可忍,大發雷霆:

“怎麼,我們必須住在一間卧室里?混帳東西,你以為巴濟里奧先生是我的情夫?都住滿了?哪個鬼東西還肯到葡萄牙來?外國人?真讓我吃驚!”他憤怒地聳聳肩膀,“是氣候,是氣候吸引他們來的!氣候,這是這個國家得天獨厚的誘餌!該死的氣候。沒有比靠好氣候更下賤的了!……”

他不停嘴地痛罵自己的國家,侍者趕忙餡媚地笑着把飯菜放到花盆架上,有火腿、一隻涼雛雞和波貢尼亞葡萄酒。

雷納爾多是來出售他最後一個產業的,而巴濟里奧回來是為了結束“沒有油水的橡膠生意”,兩個人結伴來了。雷納爾多還在皮外套里暗暗咒罵;

“我們到這裏來了,到這豬圈來了!”

巴濟里奧沒有回答。自從來到里斯本車站,他就開始回想起“天堂”,回想起露依莎的家,回想起頭一年夏天的羅曼史,這些回憶吸引着他,刺激着他,令他神往。他靠到窗前。清冷的月亮在鉛色的雲塊中奔跑:時而撒下大片銀光,照得河水閃閃爍爍,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陰暗;昏黑的河上顯出船桅模糊的影像,船上的燈光在寒冷中顫抖。

“她正在幹什麼呢?”巴濟里奧想,“當然,睡下了……還不知道他在這裏,住在中央酒店的一間屋子裏……”

兩個人吃了夜宵。

巴濟里奧把一小瓶香檳酒帶回房間,放在床頭柜上。他臉上塗著厚厚的撲粉,睡衣敞開,露出胸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吐着雪茄的煙霧,舒舒服服地享受着。

“我現在就能斷定,”雷納爾多說,“明天你馬上就去找表妹!”

巴濟里奧笑了,漫無目的地望了望屋頂。對錶妹的姿色和柔情的回憶使他產生了一種捉摸不定的性慾。他伸了伸懶腰。

“活見鬼!”他說,“那姑娘長得蠻漂亮!非常值得可惜!”他喝了一小杯香檳酒,不一會兒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正是午夜。

這時候,若熱還醒着,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動不動,肩頭隨着有氣無力的抽泣而輕輕顫抖,他在想念露依莎。塞巴斯蒂昂在自己的卧室里,正在低聲哭着。朱里昂成了醫生,躺在沙發上讀《兩個世界》雜誌。萊奧波爾迪娜正在庫尼亞的晚會上跳舞。其他人都睡了。寒風吹着烏雲,吹得街燈搖搖曳曳,吹得露依莎墳上的一棵樹發出凄涼的沙沙聲。

兩天以後的上午,巴濟里奧在羅西奧廣場正用目光在四周尋找一輛體面的馬車。這時候,皮圖斯遠遠望見了他,趕着車過來了:“主人,皮圖斯來了!”車夫似乎因為再次見到小巴濟里奧而興奮異常。巴濟里奧只說了聲:

“喂,皮圖斯,往上走,到主教廣場!”

皮圖斯立刻心領神會。

“到夫人家?主人,馬上走。”他在墊子上直直身子,開車了。

馬車停在若熱家門前,保拉立刻來到街上,煙草店老闆娘跑到櫃枱後面,博士的女傭馬上伏在窗台上。人們都瞪大眼睛,一動不動。

巴濟里奧有點慌亂地拉拉門鈴,等了一會兒,扔掉雪茄煙,又用力拉了拉繩子。

“主人,窗戶關着呢。”皮圖斯說。

巴濟里奧退到大街中央:門窗果然緊閉,整個家像是寂然無聲。

巴濟里奧走過去問保拉:

“住在這裏的先生們呢,出去了?”

“已經不住在這裏了。”保拉摸摸鬍鬚,低聲說。

巴濟里奧對他那悲哀的語氣感到驚訝,死死盯着他:

“那麼他們現在在哪裏呢?”

保拉咳了口痰,用凄楚的目光望着巴濟里奧:

“閣下是親戚?”

巴濟里奧微微一笑:

“是,我是他們的親戚。”

“那麼,你不知道?”

“你說什麼?我的天!”

保拉擦了擦下巴,搖着頭說:

“我非常難過地告訴你,夫人死了。”

“哪個夫人?”巴濟里奧的臉一下子白了。

“夫人呀!露依莎夫人,卡爾瓦略工程師先生的妻子……若熱先生在塞巴斯蒂昂家裏,就在這條街盡頭。如果閣下想去的話……”

“不去!”巴濟里奧打了個很快的手勢,嘴唇稍微顫動了一下,“怎麼死的?”

“發燒!兩天就死了!”

巴濟里奧低着頭,慢慢朝馬車走去。他回頭又望了那個家一眼,用力把車門關上。皮圖斯趕車朝下區飛奔。

保拉走近煙草店,低聲說:

“他滿不在乎!貴族!混帳!”

煙草店老闆娘悲哀地說:

“我不是她的親戚,可每天晚上為她的靈魂念兩遍萬福經……”

“我也一樣!”煤家店老闆娘說。

“這一定對她很有用!”保拉嘟囔着走開了。

最近以來,他一直悶悶不樂。賣不出多少貨。街上有人去世使他更不相信生命,日益厭惡神父們,每天晚上讀阿澤維多借給他的《國家》雜誌,那些鼓吹對宗教虔誠的文章使他惱火,使他脾氣暴躁,使他越來越傾向於無神論。對公共事務的不滿又使他傾向於公社。照他本人的話說,他覺得一切都糟透了。

肯定是被這種感情所驅使,他又回到煙草店門前,帶着沮喪的神態對女鄰居們說:

“你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你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他作了個囊括整個宇宙的手勢,怒氣沖沖地盯着她們,說出一句最高尚的話:“一堆狗屎!”

沿亞萊克林街往下走的時候,巴濟里奧看見雷納爾多子爵站在斯特里特酒店門前。他讓皮圖斯把車停下,他跳下來:

“你知道嗎?”

“什麼?”

“我表妹死了。”

雷納爾多子爵禮貌地咕噥了一聲:

“可憐……”

兩個人手挽着手沿街往下走,到了亞特洛。天氣晴朗,稍有點寒意。陽光下,空氣清澈、輕盈。房屋、樹木、駁船和輪船的桅杆都清晰可見。偶爾聽見的聲響也帶着歡樂的歌聲的色彩。河面像藍色的金屬一樣閃閃發光。開往卡西利亞斯的輪船那一團團的煙呈乳白色。遠處,一座座山丘上霧靄繚繞,成了藍色的陰影,顯得上麵粉刷過的房舍更加耀人眼目。

兩個人慢慢走着,談起了露依莎。

雷納爾多子爵文雅地對可憐的夫人表示惋惜。太可憐了,在這樣美好的時光里死了!“可是,總而言之,我早就認為你們那種關係太荒唐……”

因為,坦率地說吧,她算得上什麼?他不想對“埋在普拉澤雷斯墓地的可憐的夫人”說什麼壞話,但實際上她稱不上個高雅的情婦。乘公用馬車,穿棉線襪子,與一個政府低級職員結了婚,住在不像樣的小房子裏,沒有體面的親友,自然也玩彩票,出入粗布帶鞋店,沒有幽默感,沒有時裝……活見鬼!是個笨蛋!

“我在里斯本的一兩個月裏用一用……”巴濟里奧低着頭喃喃地說。

“可以。為了這個也許可以。總算衛生!”雷納爾多輕蔑地說。

兩個人不再說話,繼續慢慢朝前走。看到一個人戰戰兢兢地趕着一輛兩匹馬的馬車,他們大笑了一陣:“這叫什麼馬車?你看那馬具!那副樣子!只有在里斯本……”

到了亞特洛街盡頭,兩個人開始往回返。雷納爾多子爵用手指理理鬢須:

“這麼說你現在沒有女人……”

巴濟里奧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一陣沉默之後,他用手杖使勁在地上劃了一下:

“糟糕!本可以把阿爾豐西妮帶來!”

兩個人到英國酒館喝白葡萄酒去了。

1876年9月-187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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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濟里奧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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