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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那天晚上一直工作到很晚,外間辦公室的電話交換機不停地嗡嗡的響聲,打斷了他們的工作。

“我以為我們已經把它關掉了。”梅森說。

“你聽,”她說,“還在嗡嗡地響。”

“肯定有人打電話,”梅森說,“交換機連續響了5分鐘了,去看看是誰,德拉。”

“真不知道都晚上這個點了還有人認為你在辦公。”

“哎,你還記得詹姆斯·埃特納吧,我們得到了一個機會……去看看,德拉。”

德拉拿起話筒,說:“喂,”然後皺起了眉頭,“是的……誰……?啊,是的,凱姆波頓夫人。”

她轉過身向佩里·梅森示意了一下,指了指電話。

梅森輕輕地拿起電話聽筒,這樣,他就能聽見談話了。

從電話里聽,凱姆波頓夫人的聲音有點歇斯底里。“我找不到埃特納先生,我現在的處境很可怕,我不知道該怎麼好,我得見個人,啊……我非常想見梅森先生!我一直在努力這樣做,有人必須來幫幫我,我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我處在可怕的危險環境中。”

“你在哪兒?”德拉·斯特里特問。

“我在斯通亨格,本傑明·埃迪科斯的地方,這裏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你在哪兒?”

“斯通亨格,埃迪科斯先生處。”

梅森加入了對話。

“我是佩里·梅森,凱姆波頓夫人。你能告訴我出了什麼麻煩事了嗎?”

“電話里沒法說,梅森先生,太可怕了,我需要幫助。”

“我建議你給警察打電話,凱姆波頓夫人。”

“不,不,不,見不到律師,我不給警察打電話,我只是得見一個律師。我試圖和埃特納聯繫,這樣他能找到你。你是我要見的律師。梅森先生,我會付給你錢的,謝謝你。我只是必須見到你。”

“你不能離開那裏嗎?”

“我不想離開……這裏的景象……正是我想讓你看到的。我需要你的忠告。”

“你怎麼去那裏了?”

“梅森先生,啊!我無法在電話里給你解釋。嗯,如果你能出來,就快來吧,梅森先生。我告訴你,這是我一生中要求別人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我都快瘋了。”

“好的,”梅森說,“我馬上就去,埃迪科斯先生現在在什麼地方?”

“梅森先生,”她不理睬他的問題,“請按我說的做吧。這裏的前門在奧列佛街,那裏有一個鐵柵欄門,還有一個警衛。但是,在露絲街還有一個後門,這是訓練人員走的門,這裏沒有警衛。這裏有一個鎖着的門,我想辦法到門口去。你只需要15分鐘就可以到達,梅森先生。請快點,越快越好,你能出發了嗎?”

“我現在就動身,”梅森說,“你在後門等我,你是說後門在露絲街?”

“是露絲街,正好和奧列佛街上的那個大鐵門對着,它看起來就像一個汽車修理廠。門上寫着546號,在露絲街上。你到達那裏,轉動門柄,我在那裏等你——如果我能的話,你快的話。”

“還有你無法開門的原因嗎?”梅森問道。

“是的。”她說著突然掛了電話。

梅森把電話掛了好幾次,然後瞥了德拉·斯特里特一眼,她已經放下電話,過來站在他身邊了。

“你認為電話是被切斷的嗎,德拉?”

“我想是她掛上的,頭兒。”

“好吧,”梅森說,“很明顯,那裏的情況已到危機關頭了。”

“可是,頭兒,她到底去那裏幹什麼?她和埃迪科斯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她一直在誣陷他謀殺了海倫·凱德穆斯,”梅森說,“你知道,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她當然一直在認真聽着我們談論海倫和她的日記。”

“好吧,”德拉·斯特里特說,“咱們走吧,我們可以在路上接着談……”

“你在哪兒學會了‘我們’這個詞,”梅森問道,“這個詞聽起來很有力,德拉。”

“你甭想把我甩掉,”她說,“我是個強健的姑娘。快點,咱們走吧。”

她在辦公室里一陣猛轉,關掉燈,拿起自己的帽子,扣在頭上,又把梅森的帽子遞給他,猛地打開房間的門。

“我到大廳里去等電梯。”她說著,風一樣地從梅森身旁走過,樓道里迴響着她的腳步聲。

佩里·梅森到的時候,她正站在電梯裏等他。

“好姑娘。”梅森說。

開電梯的人說:“你倆看來急着要到什麼地方去。”

“是的。”梅森對他說。

開電梯的人把電梯降到了一樓,梅森在登記薄上簽字,寫上離開辦公室的時間。

他們跑向停車場,跳進梅森的汽車,梅森把汽車發動起來,衝著停車場的服務員招招手,一下子就開出停車場,扎進小衚衕,車輪磨得吱吱地響。

當開到衚衕口時,梅森為了控制住車而放慢了車速,然後猛然右拐衝上了大街,幾乎把加速器踏到了地板上。

第一個十字路口是綠燈,他飛速沖了過去,第二個路口剛變紅燈,他又沖了過去。

“如果我們停車向交通警解釋的話,”德拉·斯特里特說,“我們就會被耽誤了。”

“我知道,”梅森對她說,“我有一種預感,事情一定很緊急。”

“還有,”德拉·斯特里特說,“我們如果不能及時趕到那裏的話,我們還不如不去。”

“也對。”梅森乾巴巴地說。

“頭兒,對這件事你就白乾嗎?”

“你是什麼意思?”

“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委託人,萬一她……你懂我的意思嗎?”

“萬一我們在那裏發現一具屍體?”梅森問。

“是的。”

“我不知道,”梅森說,“約瑟芬·凱姆波頓有點特別,我不知道特別在哪兒。你和她談話的時候,始終有這樣一個印象,她始終對你考慮的問題很感興趣。但是,她卻不願意讓你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正像玩撲克牌遊戲,你能感覺到她非常清楚你的牌,但是,你一點也不知道她的牌,並且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她手裏可能有一張A。”

“要是你衝動的話,她會使你陷入困難的境地。”

“我知道。”梅森表示同意,“這就是為什麼在我決定行動之前要估計一下形勢的原因。德拉,這個案子的一切情況都引起我的好奇。”

“根據你了解的情況,”德拉冷冰冰地對他說,“院子的後門前有一個寬敞的停車場。”

“我知道,”梅森說,“但是,我沒有看見有什麼車開過來,我看沒必要按照空洞的法律手續照做。”

為了防止突然剎車,德拉·斯特里特靠在汽車靠墊上,伸出一隻級着鞋的腳蹬在儀錶盤上支撐住身體。她說:“我想,最後一個標誌完全符合你的個性標準。”

當他們接近斯通亨格時,梅森說:“德拉,我想從它的前門快速繞過去。”

“看門人會發現你的。”

“我不在停車的地方停下,我只是繞一下以便看一下前門的情況。”

“從路上什麼也看不見,是嗎?”

“我想我們能瞥一眼。”

律師開着車沿着奧列佛街行進着,當接近路旁的停車點和那兩個大石門柱子,他稍稍放慢了一點速度。

大鐵門緊閉着。

“我沒有看見守門人。”德拉·斯特里特說。

“如果我停下車,我想他準會跳出來的。”梅森說著快速通過十字路口,向右轉了過去。

當這條小路走了一半的時候,整個建築物的院牆便一覽無餘了。

“這地方亮得和教堂似的。”德拉·斯特里特說。

梅森慢慢地停下車。

“這地方用10英尺的粗鐵絲網圍着,”他說,“到了最上面變成了Y型,它的倒鉤的兩邊都通着電,就象舉着雙手一樣,你既爬不進來,也爬不出去。埃迪科斯先生真會保護他的私人財產呀。”

“那不是他嗎?頭兒,看呀!抬頭看!”

“哪兒?”

“牆的上面那個窗子,看這個人,他正向窗口沖……”

“那不是一個人,”梅森說,“那是一隻大猩猩。”

他們入迷地靜靜地坐着。橢圓形的燈光籠罩住了大猩猩龐大的身軀,它伸着一隻長長的手臂向前摸索着,往陰暗的樹叢里一跳,一會兒就把自己藏在黑暗樹下。這時整個院子變得燈火通明,警報聲尖厲而刺耳,狗的叫聲越來越大。

“怎麼?”德拉·斯特里特問。

“很明顯,我們的大猩猩溜到外面來了,”梅森說,“並且碰到了一束看不見的光。它觸動了一個電動裝置,這個地方所有的燈火都打開了,警報器也響了,警犬被放了出來。我們看看還會發生什麼事。”

他坐着看了一小會兒,然後,突然把汽車發動了起來。

德拉吃驚地看着他。“頭兒,你不是想去那座房子嗎?”

他點點頭。

“我們在這裏等着看看事情是如何發展的不是更好嗎?”

“最好在事情沒有進一步發展之前到那裏。”梅森說。

他把車開上了露絲街。

上端成Y型的高高的電網順着路轉了個彎,在一排汽車修理廠前方留下了一個水泥地面的停車場。離馬路大約有20英尺的地方有一座兩層小樓,小樓前留下了充足的停車和掉頭的空間。

在這座兩層樓的門上清楚地寫着:546號。

梅森在門前停下車,跳了出來,伸手按了一下鈴鈕。

他能聽到回面的電鈴聲,但是,徒然地等待着,沒有任何人對此作出反應。

“頭兒,”德拉·斯特里特擔心地說,“她說她在這裏接我們。如果她不來接……嗯,那就這樣吧,我們可以叫警察,或者……”

梅森搖了搖頭,又按了一次門鈴。“出事了,”他說,“她的計劃被打亂了,至少有一隻大猩猩逃出籠子了。”

“頭兒,他們會把你撕成兩半的。那大猩猩在橢圓型燈火下赫然聳立的架勢,它跳出來抓住了樹枝……”

她突然停止了講話,顫抖着。

“我知道,”梅森說,“它使你毛骨悚然,但是,那裏一定發生了不正常的事,凱姆波頓夫人的聲音真的是很痛苦。”

“是的,顯然沒有人聽到門鈴聲,她一定到別的地方去了。”

梅森試着開門。

“門沒有鎖上。”他說。

“頭兒,別進去。”

“你在車裏等着,”梅森對他說,“如果過了5分鐘我還沒回來,你開車到最近的電話廳,打電話去報警。”

“不,不,我和你一起去,我……”

“你在車裏等着,”梅森對她說,“你有5分鐘的時間……”

“頭兒,我和你一起去那裏。”

“你幫不了什麼忙,也做不了什麼事。”

“可能幫不了什麼忙,但總比在外面坐在車裏等待要好得多……”

“不行,”梅森打斷她的話,“你在車裏等着,過5分鐘就去給警察打電話。如果過了5分鐘我沒有出來,不要再等我,不要猶豫,開車找最近的電話,找警察。”

“如果過5分鐘你沒出來,叫軍隊也沒什麼用處,”她說,“這點你明白,我也明白。”

“你在車裏等着。”梅森對她說。

“你只是不想讓我身陷險境。”她反駁說。

“這是命令。”梅森說著打開門,走了進去,“呼”地一聲關上了身後的門,門裏面有一個插銷,他插上了它,為的是防止德拉·斯特里特不聽他的話,跟着他溜進來。

這裏空氣中瀰漫著特殊的刺鼻的動物的味道,他彷彿走進了動物園。

他沿着一條短走廊向一扇開着的門走去,走進了一間辦公室,裏面有辦公桌、文件櫃和打字機,牆上還掛着十幾幅照片。

梅森穿過辦公室,打開一扇門,發現了一條長長的混凝土的走廊,走廊的一側是一長排籠子。

籠子裏關着的大猩猩、黑猩猩、猴子顯然都處於一種興奮狀態。

這裏所有的燈彷彿都亮着,整個走廊亮如白晝。

他看到走廊的盡頭兩扇大鐵門洞開着。

他猶豫了一下,沿着走廊走去,盡量地使自己的步子穩健;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盡量地掩飾着恐懼的神色。

猴子不停地衝著他興奮地尖叫;當他走過時,一隻大猩猩拍着手。巨大的聲響就像是機關槍在開火似的。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經,繼續往前地走着。

剛走進鐵門,就面對一個大粗鐵籠子,隨着一聲惡魔般的叫聲,一隻原先呆在籠子角落裏的大猩猩向他沖了過來,使勁地抓着籠子的鐵柵欄搖晃,連地板都震動了。過了一會兒,一隻長長的、毛茸茸的手臂從柵欄里偷偷地伸了出來,試圖抓住律師。

他往後一跳,大猩猩粗短的手指劃破了他的上衣,想抓而沒有抓住他。

他貼着牆站着,這隻大猩猩兇惡地瞪着他,突然從籠子的柵欄上滑下來,呲着尖厲的牙齒,咚咚地捶打自己的胸脯。

梅森貼着牆,側着身子向前移動。

這隻大猩猩又抓了一次,這次差點就抓住了梅森的衣服。

大猩猩開始大笑起來,梅森迷惑地瞪着它那黑色的身體、黑色的臉、嘲笑的眼睛、咧開的紅色的大嘴和尖厲的牙齒。

梅森說:“老夥計!我不知道你是和我玩戲呢,還是嚇唬我,還是想抓住我把我撕成碎片。但是,我決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

大猩猩繼續拍打着它的胸脯。

另外的一隻籠子裏關着一隻動物,梅森知道是黑猩猩,有的籠子裏還關着許多猴子,還有兩隻籠子是空的,籠子的門敞開着。而且完全有可能通過這個門跑進了主樓,梅森看見走廊盡頭的門半開着。

他看了一下手錶,他離開德拉·斯特里特才一分多鐘。

梅森推開門,正如他估計的那樣,這個門直接通往主樓,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開花板上吊著一盞水晶枝形吊燈,蜿蜒的樓梯通向二樓。

梅森猶豫着,拿不定主意是否返回。

“喂!”他喊了一聲。

連他自己似乎都不太相信聽到的是自己的聲音。

忽然,從二樓上傳來了可怕的敲打聲,這串敲擊的速度令人難以置信,彷彿整座房子都在抖動。

梅森喊道:“凱姆波頓夫人,你沒事嗎?”

敲打聲停止了。

“凱姆波頓夫人!”他喊着,“喂,凱姆波頓夫人!”

敲打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似乎近了,就在樓梯口附近。

他三步並作二步地上了樓。

樓梯與上面的走廊連着,往走廊里一看,梅森知道聲音是從哪裏來的了。一隻大猩猩正吊在一扇開着的門上,它伸着長長的左臂。它用兩隻腳和一隻手猛烈地拍打着走廊的門。

當它看見了梅森后,從門上下來,停止了敲打,它用奇怪的、蹣跚的步伐向梅森跑來。

梅森一動不動地站着。

這隻大猩猩繼續向前跑。

梅森恐懼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跑不到樓梯中間大猩猩就能追上他。

梅森向前伸出一隻胳膊,張開手掌舉起來。

大猩猩站住了,直立地站着,用兩隻手快速地拍打着胸脯,整個走廊里回蕩着咚咚的像敲鼓的聲音似的。

梅森慢慢地向後退了一步,一隻手從後面抓住了鐵欄杆。

大猩猩突然停止了拍打胸脯的動作,看着梅森,就像一隻貓看着一隻老鼠。

律師的手抓住的不是鐵欄杆,而是一扇門的把手,他轉動把手,門沒有鎖上,向里打開了,他進了門,猛地把門關上,瘋狂地找鎖,結果發現了一個大插銷,他把門插上了。

走廊里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

梅森發現這是一個大房間,卧室兼辦公室。他看到了屏風後面露出的桌腳,他又看到了從床上伸出了一隻人腳。

這裏有一張大桌子、幾個文件櫃、一個巨大的保險柜、幾個裝滿了書的書架,牆上掛着畫和鑲了鏡框的照片,還有6張大椅子。

當梅森開始繞着大桌子走時,他發現地板上蜷縮着一個女人,她微微側着身,她的頭向後仰着,左手緊握着,右手摳着地毯。

光線照在她的臉上,一點不錯,是凱姆波頓夫人。

梅森繞過屏風走到床邊。一個男人伸着四肢趴在床上。一把大刻刀插在他的背上,只露着一個刀柄,床單上、牆上濺滿了血。梅森仔細一看,發現他脖子的側面有一道鋸齒狀的傷口。

沒必要摸他的脈搏了,他肯定死了。

梅森轉過身衝著凱姆波頓夫人躺的地方。

當他正在房間裏查看的時候,一陣可怕的敲打門的僮擊聲使整個房間都晃動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又沒動靜了。走廊的牆上掛着一幅裝在畫框裏的畫被剛才的敲擊震歪了,現在“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經過瞬間的靜寂之後,門上又響起了敲擊聲,這次門被從門軸上推了下來,猛地往裏面倒下。

這隻大猩猩站在門口,盯着梅森,梅森能看到走廊的盡頭。

梅森對着它說:“等一下,夥計。放鬆一點。”

大猩猩一動不動地站着,看着梅森。桌子龐大的體積遮擋了大猩猩的視線,它沒有看到趴在地上的凱姆波頓夫人,就像剛才梅森沒有看到她的情況一樣。

這是一個緊張的時刻,梅森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得見,大猩猩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和面部表情微妙變化。

“放鬆點,夥計。”梅森說。

大猩猩向前移動,從雜亂不堪的地上抬起一隻腳,然後突然又縮了回去,彷彿考慮了一下似乎這樣更好些。它的長長的手臂向前伸着。左胳膊的關節輕輕地放在凌亂的地上,右臂靠在破爛的門框上。

梅森試圖用眼睛控制住它。

他們雙方好長時間都沒有動。

梅森開始和它談話,盡量地使聲音自然一些:“在這種情況下,我真不知道該給你說些什麼好。”梅森對大猩猩說,“我不知道我該怎樣做,我心裏明白,如果我向前走,我就會被殺掉;如果我往後退,我肯定還會被殺掉;如果我站在這裏什麼也不做,我又很緊張……”

梅森突然聽到地上的凱姆波頓夫人的聲音,聲音雖然很微弱,但很緊急:

“下要看着它,梅森先生。”她警告說,“蹲在地板上,開始干點什麼。從你口袋裏拿幾枚硬幣,或者一把小刀、一塊手錶,反正是閃亮的東西就行,把它們排列起來。”

梅森眼睛仍看着大猩猩,扭着頭說:“你沒事嗎?我擔心……”

“別管我,照我說的做,快!”

梅森聽到身後的凱姆波頓夫人在動,掙扎着要坐起來。

梅森右邊褲兜里有幾枚散放的硬幣,他摸出來,在地板上任意地把它們排列起來,弓着腰,全神貫注地看着硬幣。

過了一會兒,梅森注意到大猩猩又向前邁了一步,他感到大猩猩正注視着他精心排列的硬幣。

凱姆波頓夫人掙扎着坐起來,然後跪在地板上。“你還有別的東西嗎?”她問道,“一支金筆、一塊表、什麼都行。”

梅森從手腕上摘下手錶,把它放在地板上的金市的中間,他一邊摘表,一邊看了一下時間,現在離他和德拉·斯特里特在門口分手已經過了5分半鐘,如果她聽他的命令的話,她現在該去找電話,叫警察去了。

“現在,”凱姆波頓夫人說,“慢慢向後退,眼睛盯着硬幣,不要看大猩猩,向後退,謾慢地退。你退開后,它會向前走,來看看你做了什麼,他很好奇。它會擺弄你扔在地板上的東西的……我希望如此。”

梅森直起了腰。

“不要看大猩猩。”她警告說。

梅森繼續看着地板上的硬幣和手錶。

“一直向後退,”她說,“慢慢地向我靠攏。”

梅森按着她說的去做。

他感覺到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感到了她身體的重量,她拉住他的胳膊站了起來。

大猩猩眼睛盯着地板上的東西,向前走着,它像梅森剛才做的那樣,俯身看着硬幣。

“快點,”她說,“但是不要跑,輕輕地,沉穩地走,充滿信心地走,讓他自己在那裏解那個迷吧。快走。”

梅森問:“出了什麼事了?出了……”

“我不知道,讓我們先離開這裏,我們的生命處於危險之中,那個大猩猩很危險,如果它知道我們害怕它,如果它知道我們躲着它逃跑……噢,請快點!”

“床上有一個死人。”梅森說。

“我知道,”她對他說,“是本傑明·埃迪科斯,他被刺死了。”

“誰刺死的他?”

“現在別問了,跟着我,快點。”

她引着路,繞過床,走到一個衛生間門口,“在這裏,快。”

她關上門,然後又上了鎖,打開衛生間另一側的門,這裏和一個卧室通着。

“快!”她說。

她領着路,跑了起來。

梅森緊跟着她。

“那個大猩猩會……?”

“天曉得那個大猩猩會幹什麼,”她說,“誰也說不清會出什麼事,不管怎麼說,大猩猩是喜怒無常的。那些動物是用來作精神病學實驗的,它們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你到底在這裏做什麼?”

“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她穿過房間,在門口聽了聽,把這扇門打開了,伸出頭,向兩邊瞥了一眼,低聲說:“我想現在形勢很明了了,我們得穿過走廊,從樓梯上下到前面的會客廳……我想,你最好把鞋脫掉。”

梅森脫下了鞋,凱姆波頓夫人也邊說話邊脫鞋。

“我們要跑過去,”她說,“但是,我們不能讓它們知道了我們在跑。如果它們聽到了跑動的腳步聲,如果有任何恐慌的跡象……”“……那可就太糟了。”

她走進走廊,梅森跟在她身後。他們一起走到旋轉的樓梯口,樓梯往下通到會客室的走廊,梅森就是第一次在那裏瞧見了這座房子的內部情況。

梅森忽然明白了他一直聽到的混亂的聲音,原來是不停地響着的警報聲和警犬的歇斯底里的吠聲。忽然吠聲大作,忽然又小了下來,變成了混亂的狺狺聲,聲音聽起來就像一隻被汽車撞傷了的狗的叫聲似的。

“這是什麼?”梅森問道。

“我告訴你,我不知道。”她說,“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兒!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兒!”

她領着路下了樓梯,穿過客廳走廊。梅森向前門走去。

“不,不,不走那條路。”她說。

她穿過另一個房間,穿過餐廳、食品室和廚房后說:“我們只好碰碰運氣了,這條走廊通向動物園,天曉得是否有動物回來了。”

她打開門。

梅森越過她先進了走廊,看到空空的鐵籠子的門敞開着,顯然,走廊里沒有動物。

“快!”梅森帶頭先跑。

“小心那個大猩猩。”她提醒他。

他們停下來穿上鞋。梅森側身貼着牆邊。

當他路過籠子時,那隻關在鐵籠子裏的大猩猩猛地一躍,再次撲了過來。

當大猩猩拍打地時,連走廊的牆都在抖動。

梅森回頭一看,發現凱姆波頓夫人也貼在牆邊上。

大猩猩的長長的毛茸茸的手臂從籠子的柵欄縫裏伸了出來,憤怒地摸索着,只差幾英寸就抓住了他們。

外面院子裏,狗在狂吠,彷彿它們正在追趕什麼東西,警報器繼續尖叫着。

梅森開開門,向外看了看,說:“我們跑過去。”

他們逃到露絲街上,與走廊里緊挨的籠子裏動物散發的味道相比,夜晚的空氣清新而又帶點甜絲絲的味道。

在他們身後,強力照明燈照亮了這裏每一寸土地。一隻狗痛苦地叫着,然後又是一陣強烈吠聲。

梅森觀察着街道。自從他把手錶留給大猩猩玩以後,他就不知道從德拉叫警察時到現在有多長時間了。

“我們可能會遇到人的,”他說,“讓我們假裝是過路者,被這裏的混亂場面吸引住了。我們快點走,但不要跑。現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好的。”她說,“這可說來話長了。有一件事我需要立刻得到一位律師的幫助……”

“誰殺了埃迪科斯?”梅森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她加快了腳步。

“說,”他命令道,“誰殺了……”

他忽然停止不說了,一輛警車從街角拐了過來,車頂上的兩個紅色的警燈放射着血一樣的光。

車頭的燈光照在了梅森和凱姆波頓夫人身上,然後,一個大探照燈的燈火罩住了他們。

警報器尖厲地叫着。凱姆波頓夫人沮喪地看了看梅森。

“站着別動。”梅森說。

警車裏有人喊道:“把他們抓起來!”

梅森舉起了雙手。警車極其緩慢地停在了路邊,梅森看到他們的武器泛着藍光。

“到這裏來是幹什麼的?”有人問道。

“我希望我知道。”梅森回答說。

“是的,你應該知道。你們正儘快地從這座房子裏逃走。”

梅森說:“你隨時會明白我沒有帶武器。我從口袋裏掏出我的錢夾,讓你看看我是一名律師,我就是報警的人。”

“天呀,是佩里·梅森!”警車裏另一個人說,“你去過那座房子了,梅森?”

“我去過了,”梅森說,“我想告訴你一個男人死在了二樓卧室的床上,他顯然是被刺死的,從他的傷口位置和刀的刺入的方式看,他是從背後中的刀。我可以肯定地說,這不是自殺。那麼,這就是我的報告。”

探照燈咔嗒一聲關閉了,一個警官問:“和你在一起的是誰?”

“她的名字叫約瑟芬·凱姆波頓,”梅森說,“她是我的一個委託人,我將和她談談。”

“不要扯別的事。”

“可已經開始了。”梅森說。

“她要隱藏什麼?”

“據我所知,什麼也沒有。”

“那她為什麼不說說她的事呢?”

“因為,”梅森說,“她恰好有某種權利。在我知道她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之前,我希望有機會和她私下裏詳細談一下。我還要進一步說的是,如果我是惟一與此事有關的人,我會儘力查明事實真相併且澄清她的身份。然而,事實是,我只是兩個律師中的一個。”

“另一個是誰?”

“埃特納-道格拉斯律師事務所的詹姆斯·埃特納。”

“他在哪裏?”

“這,”梅森說,“我就不知道了,我們正在設法找。”

“好的,坐到車的後座上。”警官說,“一會兒,還會來一輛車。如果這個女人不說話,她就會被當作一個證人。這點你清楚的。”

“太好了。”梅森說,“你明白你的職責,我也明白我的。如果你想的話,就把她當證人吧。只有我讓她說話的時候,她才會說。只有我知道了她要說什麼的時候,我才會讓她講。”

一個警官打開了汽車的後門。“坐到後排座上。”他命令道,“你是怎麼進到這所房子裏去的?前門好象擋着的……”

“你沿着這條街往前開,開到門牌是546號的門前。你進去的時候要小心點,因為那裏有許多大猩猩,它們看起來彷彿很好鬥。”

“這是他媽的什麼安排,”一個警官向另一個警官抱怨道,“19號警車呢?”

“看,它來了。”

另一輛警車從露絲街的對面開了過來,警報器開到了最大,聲音非常刺耳,現在,聲音漸漸地小了下來。

“好的,”司機說,“我想我和19號一起進去,你呆在這裏,看着這兩個人。你最好把那支機槍遞給我。我不喜歡狩獵大猩猩。”

梅森扭頭對約瑟芬·凱姆波頓夫人說:“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他低聲詢問她。

“是的。”

“在你給我講之前,在我有機會把你的所有事都弄清楚之前,你不能對任何人講,你明白嗎?這點你明白嗎?”

“是的。”

“你能按我說的做嗎?你能做到一言不發嗎?”

“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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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猩猩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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