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人大聲敲門。“傑克!你在家嗎?”
傑克驚醒過來。
“什麼……呃,怎麼回事?”麗莎睡眼惺忪地問。
傑克隔着睡在中間的凱蒂望向妻子。她的模樣好性感,他不由得慾火中燒。“門口有人,”他說。“我馬上回來。”
傑克匆匆走去打開門。
韓吉姆站在門廊上,穿着工作服,頭戴草帽。“我知道我們原先是說好後天再見面,可是詹萊德的妻子病了,他們得把她送到維多利亞去看醫生。”
傑克眯眼看見黑暗中的路上有三個人影。“誰跟你一道來的?”
“兩個印地安人和辛吉利。我們心想可以在今天和明天忙你的羊群,然後再忙我的。”
“辛吉利不介意跟我一起幹活?”
吉姆有點不太自在。“呃,老實說,他是有一點……關切,可是我跟他說你是我的朋友。”
傑克點頭。“謝謝你,吉姆,我還在想單靠你和我怎能剪這麼多羊毛呢。”
吉姆笑笑,顯然是見到傑克很輕易就接受辛吉利不安一事而感到如釋重負。“現在只消花上一兩天就夠了。”
“很好,我去換上工作褲,十五分鐘後跟你們在穀倉碰頭。”
傑克奔回卧室,看到麗莎又快睡著了。他穿上工作服,這才走到床邊路下來。
她面向他這邊,輪廓就像蒼白完美的浮雕。天哪,她真是美。
“麗莎?”他撫摸她的臉。
她眨眨眼,起初”臉困惑,然後看見傑克,隨即露出慵懶的笑容。“早啊,傑克。”
“早安,麗莎。韓吉姆和三個人手來幫我剪羊毛。”
她拂開他眼角的一繒頭髮。“聽起來像是苦差事。”
“的確是,會讓人累個半死。”
她眼中出現一抹失望之色。“我猜你今晚一定很累。”
他笑笑。“沒那麼累。”
“真的?”
他湊上前去吻她。“真的。”
凱蒂把英語課本放在課桌上,食指指着字母,專心地抿着嘴念。字母在飛舞,混合在一起,但她只照她母親教她的那樣深呼吸一口氣,再試一次。
現在要自己冷靜下來已經較為容易了。上學不再造成她極大的恐慌。莫老師也已經答應在凱蒂準備充份之前不在課堂上點她,由於知道她不會受窘,她便可以全心注意手頭的工作:識字!
BARN。穀倉!它寫的是穀倉。
凱蒂感覺像是要從椅子上摔下來。她笑着碰碰維娜的胳臂。“維娜,上面寫的是穀倉,我會念了!”
維娜一怔,隨即抱住凱蒂。“噢,凱蒂,你辦到了!”
莫小姐用教鞭打一下桌面。“你們那邊是怎麼回事,維娜和凱蒂?我們正在念課本。”
維娜鬆開妹妹,喃喃說道:“對不起。”
“我認得一穀倉一這個字了,莫老師。”凱蒂得意地說。“我自己認得的。”
莫老師嚴峻的臉孔軟化下來。“好極了。”她的聲音聽來有點滑稽,只好清清喉嚨。她揚起頭,輕輕吸一下鼻子,環顧教室。“可以下課了。”
大家都抓起飯盒,魚貫走出去。
維娜和凱蒂走到平常吃飯的地點-大樹下,在草地上坐下來,拿出母親做的午餐。
“我想莫老師一定很以你為榮。”維娜含笑說。
凱蒂也笑眯眯的。“我也是這麼想。”
維娜想開口,卻又停下來,看着凱蒂背後。
凱蒂扭頭向後看。簡彼德正站在水塘旁,獃獃地看着維娜。
凱蒂蹙眉回望姊姊。維娜滿臉通紅。
“你何不跟他談談?”
“什麼?呃,凱蒂,你說什麼?”
凱蒂笑着說:“我馬上回來。”她把午餐放下,站起來一蹦一跳地走到水塘那邊。“嗨,彼德。”
望得失神的彼德這才回過神來。“噢,嗨,凱蒂。”
“你何不去跟維娜談談?或許下星期她願意去參加舞會。”
“可是你媽——”
“她已經不凶了。我想如果我們想去,她會讓我們大家去的。我爸不喜歡七月四日,可是參加舞會倒無妨。”
他笑了。“真的?謝謝你,凱蒂。”於是他就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到維娜那邊。她抬起頭來,以手擋住太陽光。凱蒂拎起裙擺跑回維娜身邊。
“……你想她會讓你去嗎?”
維娜粉臉一紅,低頭瞅着手上的麵包。“我想會的。”
“好極了!呃…。:“彼德好像在找話說。
凱蒂見兩人都沉默下來,便忍不住說道:“你們兩個不打算說說話嗎?”
“嗨,彼德!”韓哈維喊道。“你到底要不要打球?”
彼德如釋重負。“我得走了,再見?。”
“再見,彼德。”維娜頭也不抬。
他向凱蒂亮出”個笑容,用口形說了“謝謝”,這才轉身回去找那群男生。
凱蒂咬了口玉米麵包,若有所思地嚼着,瞅着姊姊仍舊紅通通的臉。“你知道嗎?維娜,你在彼德面前就顯得……手足無措的樣子。”
維娜嘆口氣。“我知道,可是媽咪說這很正常。”
凱蒂又想了想。“嗯,彼德在你面前也是一樣。”
維娜突然對她笑笑。“謝謝你叫他來邀我。”
凱蒂又咬了一口麵包。“現在你只要學跳舞便成了。”
維娜迭聲叫苦。“噢,我的天,這我倒沒想到,我會出洋相的。”
“是啊,你最好叫媽咪幫你。”
傑克牢牢抓住驚駭萬分的羊只,彎腰拿毛剪沿地的腹部剪着,泛黃的羊毛便落在鋪有乾草的地上,毛剪時而戰到羊的肚皮,鮮血便會噴到傑克的臉上和脖子上。
他不一會兒就剪好了,便把毛剪塞入皮帶中,把羊放開。羊兒咩咩叫着,雙腿一軟,一頭撞在牆上。
傑克疲倦地把羊轉過來,指着草原。羊兒咩咩地走出棚子,加入其他已剪好的羊群中。
傑克挺直腰杆子,槌槌酸疼的背脊,拭去眉心的汗水,長嘆一聲。天哪,他好累,而且全身酸痛。彎腰連續剪了十二小時,他的背脊都快斷了。
他抬頭四下張望。吉姆站在棚子前,低頭剪着羊毛。辛吉利和那兩個印地安人也排成一直線在忙着。他們旁邊的柵欄中還有大約一百隻羊待剪。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傑克推推頭上的帽子。“好了,咱們今天到此為止好嗎?”
“咻!”辛吉利低喊一聲,放開已剪好毛的羊。“我還以為我們永遠不會停下來了。”
其餘的幾個人也都把手頭那隻羊的毛剪好,這才關好柵欄的門。傑克叉了些乾草進去,一天的工作就此結束。
一行五人累得不想說話,走回穀倉,那兒的乾草堆上已鋪好了鋪蓋。
“老天爺,我好累。”吉利頹然倒在鋪蓋上。“我每年都忘記這工作有多累人。”
吉姆笑了。“是啊,我該帶家人到德州去養牛。”
傑克走到工作始那邊點了盞燈,燈光照亮了四周。
“我的媽媽咪呀!”吉利叫道。“你的工作抬是怎麼啦?”
傑克很尷尬地看着麗莎的作品。那朵巨大的黃色鬱金香似乎在燈光下舞動。“我的妻子認為我太嚴肅了,她好像打定主意要加以改變。”
幾個男人都笑了,只除了韓吉姆之外,他似乎沉默得出奇。
“吉姆,你在想什麼?”傑克也躺了下來。
吉姆打量工作抬,拾起一根稻草咬着。“我不知道。我想雷太太說的對。”他抬眼看傑克。石個體貼的太太願意努力改變,這種男人真是好福氣。”
傑克看到吉姆心照不宣的笑容,便想道:我們可以成為朋友。不是偶爾互相幫忙的鄰舍,而是真正的朋友。
跟別的男人產生友誼是傑克早已放棄的事情。他知道要結交朋友的話,自己先得是一個朋友,但是以前他一直無法作此承諾。而如今,看見吉姆的笑臉,傑克就心想他或許是有機會了。
“你知道嗎?傑克,”吉利說。“你不像大家口裏說的那麼壞,你是一個勤奮工作的人。”
傑克尚待回答,穀倉門已咿呀一聲打開,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麗莎站在門口,雙手握在背後,長發綰成一個髻斜斜掛在”邊耳朵上方,發發卻不聽使喚地溜了出來。
她含笑說:“你們已經收工啦?”
大家連忙站起來,摘下帽子。
“你好,雷太太,”吉利說。“今天的晚餐可真是美味,謝謝你。”
麗莎開心地笑着。“多謝你的誇獎,辛先生,我給你們送些點心來了。”她走進來,把滿滿一籃東西放在吉利和吉姆中間。“有蘋果汁麵包及雞肉,你們慢慢用。”她瞄傑克一眼。“別擔心,是維娜做的。”
“雷太太,謝謝你。”吉姆說。
她頷首轉向傑克。“今晚你要回屋子睡嗎?”
幾個男人哄堂大笑。
傑克含笑看她。“當然。”
“很好。”麗莎挽着他的手,兩人並肩走出去。門掩上時,幾個男人還在笑着。
屋外的夜色很美,星辰點點,清風徐來,他們的腳步也格外的輕快。
他們沒有開口,也沒有必要,但今夜的沉默卻意義非凡,它已不是多年的冷戰,而是靜謐甜蜜的感受。言語已成多餘,並肩偎依走着已經足夠。
他們步上台階,傑克替黛絲拉開門,她笑盈盈地翩然入內。
廚房很暖和溫馨,正中央放着一個半滿的浴盆。她匆匆走到爐邊,把一大鍋水提下來。
傑克走了過去。“我來。”
她笑了。“剛才我已接連提了半個小時的水。”
他握住她的手,兩人就這麼並排站着,沸水的熱氣漫上來,弄濕了他們的臉。
“我來。”他輕聲說。
黛絲凝視他的眼睛。她看見他狠狠地咽口氣,便知道他跟她一樣突然慾火中燒。
傑克的舌尖緩緩舔一下唇際,留下濕濕的痕迹。
黛絲顫巍巍地吸口氣。她以前也有過性經驗,但大部份都是在夜裏無聲的摸索,只是使她感到更加空虛。她完全沒有像現在這樣被男人捧在手心的感覺。
“麗莎?”
她一驚,瞅着他的頸部。他捧起她的臉。
“麗莎,怎麼了?”
她想笑,卻笑不出來。“我……很害怕。”
“別怕。”他低頭吻她。
這個吻起初很輕,就好像撲在她唇際的氣息一般。黛絲合上雙眼,頭向後仰,她的手貼在他結實的胸膛。
等他們吻得更深了,黛絲便感覺她內心有東西掙脫開來,長久積蘊的孤寂感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