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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斯特里特在梅森的桌子上展開了晚報,“看,我們的朋友,保羅·德雷克。”她說。
梅森滿臉嘉許地看着保羅·德雷克的照片,他身着破舊的襯衫,打着補丁的工裝褲,戴了一頂磨光了面的斯泰森氈帽。他牽着一頭驢子,馱的包裹用帆布蓋着,一把鎬頭、一把鐵鍬和一隻金色平底鍋都綁在包裹外頭,整個照片給人一種非常真實的感覺。保羅·德雷克臉上是友善真誠的表情。照片里的他很瘦削,皮膚黝黑,身體經過多年的沙漠生活磨鍊顯得強壯結實,他舉起的右手拎着一隻鹿皮袋子。
照片下的文字記載着發生的故事:“保羅·德雷克聲稱發現了著名的失蹤礦藏。圖中德雷克正把一袋金砂遞給哈維·布拉迪——富有的拉斯阿利薩斯牧場主,詳見第6頁。”
正文登在報紙第六頁的顯著位置上,題頭是這樣的:“探礦的人找到了失蹤的富礦,南加利福尼亞牧場主與潦倒的探礦人分享線索。”
梅森津津有味地讀着故事。故事說拉斯阿利薩斯的著名牧場主哈維·布拉迪一直嚮往着成為探礦人,可命中注定他只能經營規模不大的養牛生意,他賺了錢投資購買更多的牛,最後成為南加州養牛業巨頭之一。但是他心中一直暗藏着要去探礦的想法,因為他廣泛的商業活動使他無法親自去沙漠,布拉迪開始讀有關礦藏和採礦的書,特別是有關西南部失蹤礦藏的書。他不遺餘力地找尋能弄到手的每一條消息,逐漸把他的圖書館建成西南部資料最完備的圖書館之一,因為害怕被人嘲笑,布拉迪對最親近的朋友和同事都沒有提過他的嗜好。與他相識多年的人都想不到他會對失蹤的礦藏感興趣。通過詳盡的研究工作,他逐漸認識到失蹤的礦藏也許要重新確定位置。就這樣,6個月前當布拉迪開車穿過沙漠的時候,命運終於對布拉迪的執著給予了嘉獎。就在他驅車穿越沙漠去內華達州的拉斯維加斯參加牲畜會議時,保羅·德雷克,一個典型的沙漠探礦人正悲慘地拖着腳步走在葉莫爾到溫德米爾站之間的路上,心裏為死掉了的驢子難過着,德雷克只剩下扛在背上的包裹。他慢慢地走在公路上,一陣汽車剎車的聲音傳進耳朵里,一抬頭看見了布拉迪友好的笑容。隨後,德雷克把沉重的包裹扔進了汽車後備箱裏,人則坐進布拉迪的車裏,一同駛向溫德米爾車站。在交談中,德雷克講到他對沙漠地帶很熟悉,而哈維·布拉迪剛剛推斷出著名的失蹤礦藏中的一個礦就座落在這片沙漠中。德雷克沒有在溫德米爾車站下車,而是去了拉斯維加斯,成了哈維·布拉迪的座上賓,在牧場主開會時,德雷克就呆在飯店裏。布拉迪一有空閑就會到德雷克的房間裏攀談,儘可能全面地了解德雷克,於是,在會議的最後一天,布拉迪提出個建議,他要以分享礦藏為條件援助德雷克,德雷克從此再不用四處探礦,而將成為一個沙漠偵探,他會沿着布拉迪指定的路線找礦,這條路線是他推斷出來曾經有人走過並最終找到了整個西南部最富的礦藏之一,當然這個礦現在失蹤了。
報紙接着講述道:當事人雙方自然對他們之間談話的具體內容保持緘默。但是他們達成了一個協議,這個協議終於在昨天下午大放光彩,幾乎已把那個探礦人忘個一乾二淨的布拉迪收到了好消息,他的推理能力又一次幫助他找到了沙漠中最富的礦藏之一。就在這出命運導演的但行善事不求回報的戲劇性事件將落幕的時候,德雷克回來了,還遞給了哈維·布拉迪一個鹿皮包,包里裝着探礦人不到25分鐘之內拾到的價值幾百美元的砂金。這個礦藏六七十年前就有人來過,而那個人因為興奮過度,結果後來再也找不到這個地方了。
梅森歡快地笑着說:“我得把報紙給保羅·德雷克看看,他幹得不錯。”
“還得給哈維·布拉迪看看,”德拉·斯特里特說,“他是個講信義的好朋友。”
“他的確是。可是真相大白的時候,他的朋友會嘲笑他的。但是,就這樣,他也不會到處張揚。”
德拉·斯特里特眨眨眼說:“某種程度上講,他做這事兒心裏也會有不少抱怨,他的幽默感總能使他精神飽滿。”
“對朋友的忠誠又讓人覺得他如此可靠,”梅森說,“有沒有保羅·德雷克的消息?”
“一點兒也沒有。”
“我告訴過他要慶祝一下。”梅森說。
“德雷克會去慶祝的,費用全報銷的。”
“當然啦!德拉,看看能不能接通布拉迪的電話。”
德拉·斯特里特走到她的電話旁,通知了交換台的格蒂。幾分鐘后,布拉迪的電話接通了。
梅森說:“抱歉,來不及早點兒對你說,讓你受累了,布拉迪。見面時我向你解釋一下。”
“不用解釋,”布拉迪說,“一個需要解釋的朋友不值得交。你要牧牛人為你做事的時候,他要麼告訴你不行,要麼他就為你辦事,而且還非常高興。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事?”
“不用了。”梅森告訴他。
“你的人德雷克喝醉了。沒事兒吧?”
“沒事兒。”
“他說是你讓他當眾醉酒,這樣他就能胡說八道了。但是,他說話時還是有點兒醉,出於安全起見,我還是把他關在屋裏了。”
“不容易對付吧?”梅森問。
“也不算太難。他逃跑了一次,跑得挺快,我用套馬索把他綁了回來。這一陣兒他就比較溫順了。”
“他能開車嗎?”梅森說。
“老天,根本不可能。”
“你有沒有人可以把他帶到莫哈維,然後再把他放了?”
“就這樣醉醺醺地走嗎?”
“是的。”
“好吧。我自己開車送他,如果你想看到兩個真正的老探礦人尋歡作樂,到莫哈維來吧,看看保羅·德雷克和哈維·布拉迪慶祝他們交上了好運。”
“我會去的,”梅森笑着說,“只是,不要……”
布拉迪說:“呸!那個發瘋的牛跳進窗戶里來了。”然後梅森聽見那邊的話筒掉了,接着是話筒晃來晃去像鐘擺一樣撞牆的聲音。從話筒還可以聽見哈維·布拉迪在叫喊:“別上那匹馬,他會把你掀翻的!”接着電話斷了。
梅森嘆了口氣,掛上了聽筒,對德拉說:“你聽見電話沒有?”
她點點頭,“聽起來好像保羅·德雷克在學着做牛仔。”
“真不容易。”梅森深有同感。
德拉說:“我來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的消息。”
15分鐘,德拉帶回了消息,鹽丁兒·鮑爾斯已被盤問過,警察放了他。他的活動房屋拖車已被警察扣下,所以鹽丁兒換上運馬拖車,裝上驢子,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肯沃德醫生中了風,傷口也有些感染,他已去了沙漠靜養,威爾瑪·斯塔勒跟他在一起。
梅森說:“跟偵探事務所聯繫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鹽丁兒的蹤跡。”
德拉下樓去了德雷克偵探事務所,回來報告說他們有人辦這事兒去了。她問梅森:“你取證的結果怎麼樣?”
“想必他們已經潰不成軍了。”
“我敢說這會讓莫夫蓋特氣得夠嗆。”
梅森點了點頭。
“你得小心點兒。你擊敗他兩次,他就會找你的茬兒。”
梅森說:“他正抓住一些東西不放。”
“那是什麼?”
“是股票。他也不太有把握,但他在琢磨我在股票上籤了克拉克的名字,我不得不這樣做,只要克拉克描一下,股票就合法了。如果他還活着,不管怎樣也沒關係,因為他知道並且准許我簽他的名,可克拉剋死了,我進退兩難,他們把這叫偽造罪,你看,我企圖用偽造死去客戶名字的辦法為自己取得價值100萬美元的股票。”
“莫夫蓋特對此有所懷疑嗎?”
“是的……莫夫蓋特只是四處逡巡而已。他威脅我說出這件事。我當然不必保留股票,但我不敢把它交出來。”
“你做了什麼?”
“當場拒絕了他,把他氣昏了。”
“頭兒,小心點兒。”
他笑着說:“已經來不及了,我不喜歡謹小慎微。”
德雷克的事務所發出報告已是下午4點了。班寧·克拉克在“步行者通道”地區擁有一些礦產。這些礦被稱作“高天礦區”,而且東山再起採礦公司已擁有它的購買權,這個購買權將在午夜到期。顯然鹽丁兒在向這些礦進發,肯沃德大夫和威爾瑪·斯塔勒陪着他,肯沃德大夫想換換環境,找個安靜的地方。
梅森記下了班寧·克拉克的“高天礦區”的具體位置,然後對德拉笑着說:“德拉,看門人是不是還存着一對睡袋?”
她點點頭說:“是去年秋天我們露營的時候用的,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充氣墊子。”
“要抓住機會,”梅森說,“告訴門房把那些東西都拿出來。去你的公寓,穿件結實的衣服。帶上手提打字機,公文包里放些文具和複寫紙,鋼筆要灌滿墨水,另外記住帶上速記本。”
“我們上哪兒?”她問道。
梅森笑着說:“勘探——不是探礦是探尋一個失去的殺人犯,同時也為了逃避偽造罪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