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7時30分。還有半小時太陽就要落山了。崗塞爾。底特里奇離開“薩里瑪”號,上了碼頭向波里奧港口的商業長廊走去。他的步伐顯示出他有事要辦,但並不很匆忙。
正在中心碼頭頂端沖洗遊艇甲板的多夫。托哈觀察到底特里奇的行動,便關上水管,離船上岸散步去了。由於他走的是近道,便比底特里奇先到長廊。他睏乏地在一間體育用品商店櫥窗前瀏覽着各種昂貴的運動衫,等着底特里奇出現。
他昨晚一夜未睡,今天也大半日沒合過眼,困得要死,也氣得要命。他在這兒乾的簡直就是“摩薩德”特工的活兒嘛!這太過份了。要是讓底特里奇溜了,他們又不幹。但怎麼不派一個“摩薩德”特工來幫幫他呢?似乎這兒所有的人手都去幫烏里。伊占追捕那個摩洛哥人去了——他想不起那個摩洛哥人叫什麼名字。
多夫皺眉望着自己映在櫥窗玻璃上昏暗的影像,暗自對自己感到惱火。他在睏乏中極力回憶着。他們告訴過他那個人的名字,還給他看過照片……
貝爾。加拉——就是這個名字!
一想起這個名字,多夫的眼前便浮現出他們出示給他看的那張照片。
多夫突然呆住了:那張照片上的臉就是他在拂曉前看過一眼的那張臉,那個從“薩里瑪”號上走下來的人的臉。
多夫慢慢從櫥窗前轉過身來,眼裏的困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見底特里奇已從他身邊經過,進了港口辦事處。多夫一邊思考着他的新發現的意義,一邊也向港口辦事處走過去。他在敞開的門口停下,點着一枝煙,傾聽着裏面的說話聲。
他聽到底特里奇正在裏面結賬,準備長期離開波里奧港。
多夫轉身迅速向最近的一個電話亭走去。
這是一個令人感到舒適的夜晚,氣候溫和。雖有陰雲,但無變天的跡象。雲層在大海的上空平穩地移動,從條條雲隙中露出繁星點綴的夜空來。朱麗葉。夏爾為下雨而準備的遮蓬和火盆都用不着了。這樣溫和的夜晚就象專為瓦拉西大壽招待會而預定好似的。賓客們聚集在屋后的草坪上,心境愉快,無憂無慮。目前已到了70多位客人,還有更多的賓客絡繹而來。但是,保險公司的安全負責人基爾伯特。蘇馬格勒卻感受不到這種歡慶的氣氛。
蘇馬格勒很生氣,原因是幾分鐘前約旦國王的來臨。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朱麗葉。夏爾竟愚蠢到事前不告訴他,他為此而吃驚。要是事先知道,他就會多安排一些警衛人員。
他一邊竭力壓住怒火,不讓自己咒罵朱麗葉,一邊將她叫到一旁談話。但當他講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后,朱麗葉卻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認為自己做得對,是為了保密並把這一點向蘇馬格勒作了解釋。蘇馬格勒咬着牙,不無痛苦地問她是否還給他準備了什麼難題。
於是她才又告訴他,還有一個大人物要來。這倒不是她害怕了,而是認為這事已用不着保密了。蘇馬格勒從寬厚的胸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哮吼,轉身離開她,穿過人群擁擠的草坪,重新調配他的警衛力量去了。
貝爾。加拉在草坪右側由膳食人員設置的酒吧處將杯子續滿酒,觀察着蘇馬格勒在附近的行動,密切地注意着他將手下的3名便衣保衛人員的位置重新安排。他知道,在樹林那邊靠近峭壁的地方還安置着一名守衛。蘇馬格勒沒有將那名守衛調回,而是讓他繼續留在那裏。
貝爾。加拉對這個並不擔心。雖然那個潛影藏蹤的守衛離突擊隊員棲身的廢墟很近,但他事前已考慮好了對付的辦法。
來到招待會會場后,貝爾。加拉有充裕的時間來進行實地偵察。他和朱麗葉的座位都在一張較小的桌子旁邊,有許多這樣的桌子從主餐桌前成扇形向草坪上擺開。朱麗葉太忙,貝爾。加拉到來后,她只和他匆匆說了幾句話,便忙她的事去了。貝爾。加拉樂得自行其事。他在賓客中間穿來穿去,觀察着,將關鍵的情況記在心裏。
當然,最關鍵的問題還是那兩個主要目標以及他們的位置。現在已到了一個:約旦國王侯賽因。依本。塔拉爾。他就坐在主餐桌瓦拉西坐位的右手邊。這位國王個子不高,肌肉發達,看上去很年輕。他隨便地穿着一件運動外套和一條便褲,在與老畫家談笑。
雖然第二個目標還沒有到,但他的位置已經很明顯了。在主餐桌上只剩下一個空位,這個位子就在瓦拉西的左手邊。這樣一來,貝爾。加拉計劃的最後細節便都清楚了。但行動還得等那個目標到了之後才能開始。他無法知道還得等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一小時。
他竭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端着酒杯離開了酒吧,裝作漫無目的的樣子在賓客中間遊盪,偶爾停下來呷上一口酒,或與其他閑逛的賓客扯上幾句有關天氣舒適之類的話題。他到處展現自己,目的是讓每個人——特別是保衛人員——習慣於他的存在,將他作為招待會融洽的氣氛中普通的一員。
接下來要考慮的重要問題就是招待會上的保衛人員。侯賽因國王隨身帶來兩個表情漠然的麻臉保鏢。這兩人身着絲質的寬鬆外衣,以使腋窩下掛的手槍不致於太明顯。在主餐桌和草坪之間擺着3張較小的桌子,這兩人就坐在其中的一張旁邊,幾乎就在他們國王的背後。一人面向主餐桌和住宅,一人面向草坪和賓客。
貝爾。加拉相信跟侯賽因來的不止這兩個人。領地外面也許留有一名保鏢守汽車;在黑黑的道路旁還安置有一些穿制服的警察。也許在別墅的入口處還有一名保鏢。瓦拉西那個凶臉侄子也倚靠在門亭上默默地注視着每一個新來的人。
貝爾。加拉在進大門時,注意到在門亭旁邊牆角的陰影中有一件東西,於是他裝作系鞋帶,看清了那是一枝鋸短了槍筒的獵槍。
門口還有一位膳食公司的人。每新到一輛車,這人就用電話通知裏面,於是基爾伯特。蘇馬格勒——有時還有朱麗葉——便出來接待客人,對他們進行辨認,然後領他們進去。
對門口和外面的保衛人員貝爾。加拉並不特別重視。一旦襲擊開始,他們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最重視的是保衛主餐桌的那些保鏢。
在那兩名約旦保鏢旁邊的桌上還有兩個空座位。這顯然是給陪同美國國務卿來的兩個貼身保鏢留的。而且,蘇馬格勒又在第3張桌邊安置了他的一名手下。這樣,在主餐桌和草坪之間就有了5名衛士。
在主餐桌的另一側是住宅的後部。蘇馬格勒剛把他的另外兩名手下派到住宅里去了。貝爾。加拉還從側面的窗戶瞟見瓦拉西的另一個親屬坐在靠近就餐處的大房間門邊的沙發上。沙發底下能隱約見到一枝步槍或獵槍的影子。加上保險公司的兩名保衛人員,餐桌那一側的房子裏就有了3名衛士,而這邊有5個。
看來接近主餐桌將會非常困難。貝爾。加拉繼續溜達着,啜着杯中的酒,向周圍的賓客微笑,從不同的角度估量着向主餐桌接近的途徑。在草坪的頂端,靠近遮住峭壁和廢墟的樹林和籬笆處,有一個3人小樂隊在演奏華爾茲樂曲,幾對男女賓客在那邊的草坪上伴着音樂跳舞。但大多數賓客仍留在餐桌旁或圍成小圈在交談。草坪右面,膳食公司的人在那兒設立了一個供應中心。在草坪的另一端是孩子們的餐桌,那兒正上演讓孩子們高興的木偶戲,兩個有保育經驗的女服務員在照顧他們。
接近孩子是這次行動中最容易不過的事了。這個地方與籬笆和花叢相接,在它們的掩護下,哈莫和庫爾菲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混到孩子們中間去。貝爾。加拉數過了,一共是16個兒童。最小的有四、五歲。貝爾。加拉注意了一下他們的餐桌,決定就抓這幾個四、五歲的孩子來作為人質。
拉蘇爾。阿布和薩莫德將穿過供應中心後面的樹林進來。他們在最後關頭接近主餐桌時必然會被人看見,因此他們必須在樹林裏藏着,直到聽見第一聲槍響后,才能跳進開闊地用衝鋒槍和炸彈向主餐桌開火。
貝爾。加拉和哈達尼將首先開槍,在近距離向兩個主要目標的腦袋射擊。他們必須設法靠近主餐桌,當著保鏢們的面開槍。
現在,貝爾。加拉該去不引人懷疑地接近一下主餐桌了。
朱麗葉陪着一對新到的夫婦出現在草坪上,她領着他們向草坪頂端小樂隊附近一組正聊天的客人走去。貝爾。加拉一眼看見她,便站住等着。朱麗葉將新來的夫婦介紹給其他的客人,等他們熟識后,便轉身穿過草坪回來,一路不時停下來與各餐桌上的客人相互問好。貝爾。加拉將酒杯放到身邊的一張桌子上,迎上去截住她。
他一把抓住她的雙手,阻止她往住宅方向去的腳步,俯身對她微笑着說:“讚美安拉!每在我需要朋友的時候,總會看到一張友誼的面孔。”
她勉強地笑着,內疚地搖搖頭。“對不起,安德魯,我知道冷落你了,但我的事兒實在是太多……”
“我明白,”他安慰她。“沒什麼。我在這兒很愉快。等今晚你忙完了這些亂鬨哄的事情后,我們相聚的時間還長着呢。”
她感激地望着他,放下心來。“你真能理解人,安德魯,我很高興。我早警告過你會有這種情況。”
他點點頭,仍然笑着握住她的雙手。“是的你對我說過。但你還答應過我一件事。我希望你別忘了。”
她有些不肯定地皺皺眉,往主餐桌那邊看了看。她答應過將他介紹給瓦拉西。他曾對她說,他是那樣地崇拜這位老畫家,要是能認識他,對他來說,其意義是多麼不同凡響。基於這一點,當然部分也出於她自己想取悅于貝爾。加拉,朱麗葉便安排了瓦拉西與陌生人認識,但瓦拉西對此答應得不是十暢快。這時瓦拉西正饒有興味地對侯賽因國王講述一個有關巴索。馬尼諾夫伯爵和娜塔莎。克里切夫斯基的故事,而這兩人就坐在侯賽因的身旁。
“他現在是那樣專心……”朱麗葉躊躇地說“也許,過一會兒……”
貝爾。加拉略略加勁握了握她的雙手。“你自己答應過的。”
他臉上仍掛着笑容,但這笑容已快帶有一種受到傷害的成份。她突然又感到一陣內疚。而這時在主餐桌上,瓦拉西正因娜塔莎說了什麼話而放聲大笑。他現在心境正佳……
於是,朱麗葉點點頭。“好吧,”她勇敢地說。“我們過去吧。”她牽着他的一隻手,領着他從草坪上向主餐桌走去。
在經過每一個保衛人員時,貝爾。加拉都注意着不去看他們。但他敏銳地覺察到他們打量他的目光——他們也注意到了朱麗葉牽着他一隻手這個事實。
來到主餐桌前,朱麗葉猶豫不決地站住,正要鼓起勇氣作介紹,瓦拉西卻出人意料地笑着站起身來,說道:“我就是你經常向我提起的那位年輕人嗎?”
她無限感激地注視着他。“是的……這是安德魯。安德魯,見過德茲索。瓦拉西先生。”
貝爾。加拉伸出手去。“我很榮幸,先生。”
瓦拉西握住他的手,勁到大得出奇。“我很高興。”
他們相互看着對方的眼睛。瓦拉西微微皺了下眉頭,又微笑道:“我希望你別給我找麻煩,小夥子。”
“麻煩?”貝爾。加拉敏感地意識到保鏢射來的眼光。他沒看過侯賽因國王一眼,只是目不斜視地看着瓦拉西。
“夏爾小姐對我來說十分寶貴,”瓦拉西口中咆哮着,但眼裏仍充滿笑意。“但據我看來,你也許馬上就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了!”
朱麗葉羞紅了臉,窘得一雙眼睛快全閉上了。貝爾。加拉尷尬地聳聳肩。“這個……”
瓦拉西突然溫和下來,大笑道:“好吧,如果你要帶她走——就好好待她吧。她是個了不起的姑娘。”他拍拍貝爾。加拉的肩頭。“很高興認識你。”說完這話,他坐了下來,還偷偷向朱麗葉擠眼一笑,恰似一個孩子,在客人面前跟母親開了個玩笑而洋洋得意。
貝爾。加拉牽着朱麗葉的手轉身離去。他仍沒有看保鏢們一眼。但他們已認識他了——知道他是朱麗葉的朋友,也是瓦拉西的朋友了。等過一會兒他再帶哈達尼來,裝作也要把他介紹給瓦拉西時,他們就不會特別在意了。這樣他倆就可以按自己的意願靠近餐桌,然後拔槍打掉目標的腦袋。但也不能靠得太近——因為主餐桌周圍的每個人頃刻便會遭到衝鋒槍和炸彈的襲擊。
娜塔莎。克里切夫斯基若有所思地瞧着貝爾。加拉離去的背影。“巴索,”她悄悄說道,“這位不就是那天上午喬治。山斯基給我們看的照片上的人嗎?不就是他想找的那個人嗎?”
巴索。馬尼諾夫瞧瞧那人的背影,想了一下。“我不敢肯定,親愛的……”
娜塔莎決然地點點頭。“我敢肯定。這個漂亮的傢伙,一定是他。”
“要是這樣,我們應該對他說喬治在找他。把喬治的電話號碼告訴他。”
娜塔莎拍拍他瘦骨磷峋,皺巴巴的手背。“唉唉,等一等吧,過一會兒,等招待會結束……”她轉向身邊的約旦國王,開始講述瓦拉西在她家避難時的一些軼事,以及她的女兒怎樣去勾引他。
瓦拉西回憶起往事,又大笑起來。但他這時只有一半心思在聽故事了。他前天開始畫的那幅畫一直在困擾着他。他總覺得那幅畫有什麼地方不對。突然,他悟出那幅畫的錯誤所在,知道怎樣去修改了。雖然他仍在與周圍的人說笑,但心裏卻在想着明天上午繼續去進行創作的事了。
對聖特羅皮茲的搜索也是一場空忙。雖然那兒還有人記得曾見過貝爾。加拉,但卻無人能提供有關他的最新線索。亨特驅車回尼斯時,天已經很晚了。山斯基的車跟在他後面。亨特仍不忍心讓山斯基知道他的活兒已干到頭了。
到了尼斯后,亨特驅車去領事館。他和山斯基一前一後地將車停在了領事館門前。亨特鑽出車來,對山斯基說:“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口信留給我。這種事兒,誰也說不準。”
亨特用領事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前門走了進去。在黑暗中他不記得開關在什麼地方,開了燈,在刺眼的燈光中眯縫着眼邁步踏上前廳的大理石階梯。在上樓去他的辦公室之前,他去領事秘書的辦公桌查看了一下。
在電話機旁的一方玻璃鎮紙下壓着一張給他的公用便條。亨特挪開鎮紙,拿起這張方形的便條。
是伊沃。克拉爾警長給他傳來的信息:“朱麗葉。夏爾就住在你附近的那片林區中。她為德茲索。瓦拉西工作,就在馬丁岬瓦拉西的別墅中。”
貝爾。加拉向花園的頂端溜達過去。這兒有11對舞伴在就着三人小樂隊的音樂跳華爾茲。他圍着跳舞的人們轉了一會兒,在他們與樂隊之間站住了。他身後就是通往海邊峭壁的密林。他佇立在那兒,雙手插在衣兜中,似乎在漫不經心地欣賞着音樂和舞蹈——但他的眼光卻越過了他們,射向斜坡上直達瓦拉西住宅後部的人影憧憧的草坪。又到了不少的賓客,現在已有100多人了。貝爾。加拉的最後一個目標也到了。
他剛剛在貝爾。加拉預料的位置——瓦拉西左邊的位置——上就坐。跟他來的兩名貼身保鏢坐在了靠近主餐桌的兩張椅子上,正好夾在兩名約旦保鏢和蘇馬格勒手下的那名保衛人員之間。等待已經結束,到貝爾。加拉開始行動的時候了。
他的胸部一反常態地一陣收縮,灰白的眼睛掃視着草坪上和就餐處的人群,偶爾盯住其中幾個人觀察一番。蘇馬格勒背朝草坪,正彎腰對他那名靠主餐桌而坐的手下耳語着什麼。朱麗葉在酒吧旁邊,將一位當地老陶工介紹給一個年輕的雕塑家。沒人注意他,沒人朝他這邊看一眼。貝爾。加拉慢慢轉過身,步履悠閑地向樹林邊緣走去。
朱麗葉作完介紹,回過身來,恰好看見貝爾。加拉步入樹林的陰影。她心中又是一陣內疚,覺得太冷落他了。他也許對招待會感到索然無味,獨個兒散步去了。她一陣衝動,便向他追去。但沒走幾步,便被當地的村長攔住了。他開始喋喋不休地與她討論瓦拉西下星期出席在村裡教堂舉行的當地青年藝術家畫展的可能性。
完全沒入樹林的黑暗中后,貝爾。加拉便加快了步伐。他一邊走,一邊從兜里抽出雙手。他右手拎着一件短扁棍模樣的東西,這是一個用兩塊富有韌性的皮革縫在一起的棍狀軟套,頂端有幾粒鋼珠。
一件簡單的武器,但在一個技術嫻熟的人手中甩動起來,卻可以給人以致命打擊。
貝爾。加拉將這條軟棍懸在腕上,用胳膊擋住,轉身向左,找到了他記得的那條小路。他在漆黑的林中摸索向前,小路兩邊的樹枝不斷地拂打着額角。鑽出樹林,來到迷宮般的籬笆曲徑,這兒有了星光,他的眼睛也習慣了黑暗。他毫不費力地通過了籬笆迷宮,步下柏樹夾道中的石階,穿過小橋。
修道院的廢墟矗立在前面,星光色勒出它模糊而扭曲的輪廓,投下黑色而破碎的陰影。貝爾。加拉經過廢墟,向海邊峭壁走去,又一次顯出悠閑的神態。他來到峭壁邊沿,站住了,雙手垂在大腿兩側,向大海凝視。
平靜的海面上,一片片陰影緩慢地移動着,星光時隱時現,遠處孤零零地停着一艘遊艇,船上的浮橋上亮着一盞黃色的航海燈——這是貝爾。加拉對底特里奇交待過的。烏雲過處,星光便襯出船體銀色的輪廓來。那正是底特里奇的“薩里瑪”號。
蘇馬格勒安排在廢墟和峭壁之間的那名保衛人員從一棵樹后閃出,向貝爾。加拉走來。貝爾。加拉輕輕一轉身,面向他微笑着說:“你好——我又來了。”
那人認出是貝爾。加拉,便放鬆了警惕。“哦,是先生您哪。招待會沒什麼意思嗎?”
基爾伯特。蘇馬格勒曾來查過兩次哨,貝爾。加拉悄悄跟着來過一次。當看見他們時,他裝出有些吃驚的樣子,並解釋說他來這兒是為了散散心。既然蘇馬格勒已經把他認為是一名賓客,而且又經過朱麗葉的介紹,這位安全負責人對他在這兒出現就沒產生懷疑,而這又自然而然地讓他的手下現在對貝爾。加拉的又一次到來掉以輕心。
“倒不是因為這個,”貝爾。加拉不加思索地說道。“但在這種大型的雞尾酒會上我總是感到不安。人太多鬧哄哄的。”
“從這兒聽去,音樂倒挺美。”管弦樂正飄渺地穿過樹林傳來。
貝爾加拉又注視着海上。“那兒有條船。”
那個保衛人員點點頭,也隨着他的眼光看過去。“在那兒停了差不多一個鐘頭了。我拿望遠鏡看過,有個人在釣魚。他釣不到多少魚的,不下網不行。現在魚剩下可不多……”
貝爾。加拉掄圓右臂,竭盡全力甩起那條皮革軟棒向他頭部擊去,軟棒一端裝的鋼珠正正地擊中那人的太陽穴。他呻吟了一下,斜身倒了下去。呻吟聲被密林擋住了,傳不過去。那人綣縮仰躺在地,又滾成側身,手腳笨拙地不協調地抽搐着。
貝爾。加拉彎下腰,又用儘力氣往他額頭上打了一下。那人喉嚨里輕輕響了響,猶如一聲嘆息,然後臉朝下伏地不動了。他倒卧的地方離峭壁邊沿只有幾英寸。貝爾。加拉提起一隻腳,用後跟踹了他一下,他便軟軟地掉了下去,拍岸浪的潑濺聲淹沒了屍體摔到下面礁石上的聲音。
貝爾。加拉卷好軟捧,放進衣兜,轉身離開峭壁邊沿向廢墟走去。他蹲在殘牆旁邊的地上,輕聲呼喚着地下室的突擊隊員。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爬了出來:第一個是哈莫,接下來是哈達尼、拉蘇爾、阿布、薩莫德和庫爾菲。由於綣伏得太久,他們的動作有些僵硬。但他們一切照令行事,無須貝爾。加拉再行吩咐。哈達尼將一把裝好子彈的左輪槍和一盒備用子彈交給貝爾。加拉。貝爾。加拉把槍插到皮帶上,扣好外衣鈕扣來遮住它,然後將備用彈盒裝進側兜。這時哈莫將尼龍繩梯交給他,庫爾菲又遞過來一把電筒。
貝爾。加拉拿着繩梯和電筒回到峭壁邊沿。其他人則留在廢墟處,開始活動肢體,讓肌肉和血液循環恢復正常。
在峭壁邊沿上,貝爾。加拉將電筒對着海上的“薩里瑪”號打訊號:兩長三短的閃光。然後他來到峭壁邊那根樹樁處,放下電筒,將尼龍繩梯的一端牢牢繫到樹樁上。系好之後,他便將繩梯放下去,讓它懸挂在峭壁上。他立起身來,見“薩里瑪”號的燈熄來了,黑黑的船體開始移動,慢慢漂了過來,盡量地向岸邊的礁石靠攏。
貝爾。加拉拾起電筒,回到廢墟中。哈莫和另外5人已全副武裝,做好了準備。拉蘇爾和阿布已將衝鋒槍彈梭裝上,搬開了速射機鈕。薩莫德一手握一顆炸彈,腰間還掛了兩顆。哈莫和庫爾菲也將手槍拔出。哈達尼跟貝爾。加拉一樣,將左輪槍別在腰間,扣好外衣鈕扣將其遮住。
哈莫將疊好的草圖遞給貝爾。加拉。後者蹲下來,將兩張草圖攤在地上,撳亮手電;其餘的人都圍了過來。他首先將電筒光照到主餐桌的位置,將兩個代表主要目標的圓圈指給哈達尼看。
哈達尼用手指指着其中一個圓圈。“這個算我的,那個讓給你。”
貝爾。加拉點點頭。“記住,只管對着你那位的腦袋射擊,別的都不用操心。”
哈達尼笑道:“三槍之後,就沒有腦袋了。”
貝爾。加拉卻沒有笑。他將光柱移到另一張圖上:這張是瓦拉西住宅後面的就餐處和草坪圖。他將主餐桌和那5名保鏢的桌子的確切位置指給他們看,並告訴他們在住宅裏面還有衛兵。然後他給哈莫和庫爾菲指明兒童們玩耍的地方,木偶戲台和那些最小的孩子坐的桌位。他的手指滑過草坪,指向膳食供應中心。
“你們得藏在這兒,”他告訴薩莫德,拉蘇爾和阿布。“就在樹林的邊緣處。聽到第一聲槍響后,便衝進開闊地去干你們的事。”
貝爾。加拉估讓衝鋒槍和炸彈會在幾秒鐘內消滅主餐桌上和附近的人。於是他讓哈達尼看清楚他倆接近主餐桌的確切位置,在那兒他們既可以準確地射殺目標,又能避開衝鋒槍和炸彈的襲擊。等射擊一開始,哈莫和庫爾菲就一人擒一個孩子。在射擊暫停之後,哈莫將殺掉一個不在他們手中的兒童,然後貝爾。加拉便高聲警告其餘的人不得亂動。
萬事俱備。貝爾。加拉一陣熱血沸騰,他關掉手電筒,放到地上,立起身來,開始穿過廢墟向膳食供應中心後面的草坪走去。他身後跟着哈達尼,拉蘇爾,阿布和薩莫德。哈莫和庫爾菲則繞向草坪的另一側。
突然,在貝爾。加拉前面破塔的陰影中有什麼東西一晃。貝爾。加拉大吃一驚,伸手握住了腰間的手槍。一個人影從塔后的陰影中轉出,猶豫不決地向他走來。是朱麗葉。
她止住腳步,困惑地瞪視着貝爾。加拉身後的人。“安德魯,怎麼?……”
哈莫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拔出一把尖刀。她掙扎了一下,但當冰涼的刀鋒擱到她的喉嚨上時,她不敢動彈了。哈莫從她腦後向貝爾。加拉詢問地看着。
貝爾。加拉吸了一口氣——然後點點頭。哈莫往側面一拖刀鋒,猛地割斷了她的聲帶和頸靜脈,鮮血激射而出。朱麗葉全身痙攣,從哈莫手中滑出,倒在地上,象一條掛在鉤上的魚一般扭動。生命從這個殘酷的創口迅速地流逝。哈莫彎下腰,仔細地在草地上擦凈刀刃上的血跡。
貝爾。加拉恨恨地做個怪相,舉步繞過她抽搐的軀體,走出了廢墟。
因為山斯基對這個地區更加了解一些,所以他的車在前面領路,直向馬丁岬駛去。亨特駕車在黑暗崎嶇的路上緊隨其後。駛抵瓦拉西別墅區時,他們看見汽車一輛接一輛地停在路的兩邊。在許多豪華轎車周圍站着的人顯然是司機,而在別墅大門口還有一些人,卻顯然不是司機。
山斯基剛將車與行人路旁的車並排停下,便有兩人向他夾過來。亨特的車緊抵山斯基的車停下。他一眼認出過來的其中一人:唐。耶茲,一個經驗豐富的秘密警察貼身保鏢。於是他推開車門迅速鑽出車來。
耶茲轉身看見他,吃了一驚:“你來這兒幹什麼?”
“你陪誰來這兒的?”亨特急問,聲音極不自然。
“樵夫,”耶茲說道,眼睛眯了起來。“樵夫”是美國國務卿的秘密代號。
亨特一聽,拔腿擦過耶茲身邊向大門奔去。
他臉上的神色使耶茲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拔腋下的手槍,並轉身跟他跑去。“怎麼回事?”他咆哮道。
山斯基一邊跟他一起往裏跑,一邊向他解釋事情的原委。
※※※
貝爾。加拉在一叢稠密的灌木後面停了下來,身後緊跟着哈達尼。薩莫德在他們的一側,緊握着炸彈;拉蘇爾和阿布在另一側,端着衝鋒槍。他們已經運動到草坪的邊緣,就在膳食供應中心的後面。但他們還看不見草坪和住宅,因為現在如進入開闊地,勢必會讓人發現。
他們在那裏呆了一會兒,讓哈莫和庫爾菲有充分的時間接近草坪另一側兒童玩耍的地方。然後,貝爾。加拉做了個手勢,讓其餘3人留在原地,他則挽着哈達尼的手膀,領他走出了灌木叢。
他們進入了膳食供應中心一端與住宅後部之間的開闊地,然後散步似地向草坪上走去。驀地,他腳步停了下來。
首先他注意到餐桌周圍的賓客中出現了一陣騷動,接着他發現了原因:有幾個人正敏捷地沿草坪散開,用眼光迅速地打量周圍人的面孔——而蘇馬格勒則幾乎是跑着向草坪另一側抄過去,左輪手槍提在手中。
貝爾。加拉再扭頭往就餐處看去。主餐桌上的人都站了起來,正向住宅內退去。兩名約旦保鏢和另外兩名美國保鏢端槍面向草坪,身體擋着主餐桌。坐在他們旁邊的那個保險公司的保衛人員正匆匆地向膳食供應中心那過跑去,他手中也拿着槍。這時從住宅里衝出來3個人,向膳食供應中心後面的樹林包抄過去,其中兩人端着手槍,一人提一枝短筒獵槍。
貝爾。加拉鬆開了哈達尼的手膀,腦中一陣暈眩。他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弄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正在這時,沿草坪搜索過來的一個人看見了貝爾。加拉。這是山斯基。他向亨特呼喊:“他在這兒!”跟着便向貝爾。加拉衝過來。衝到半路,山斯基才想起他沒有武器,於是減慢了速度,但已經太遲了。
貝爾。加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便是轉身開溜。哈達尼更快,但腦子卻沒有貝爾。加拉那麼靈。他見山斯基向他們衝來,便不由自主地拔出左輪槍連發兩彈,發射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聽上去象是一聲槍響。大口徑的子彈擊中山斯基的胸部,打得他轉了個圈,象個散架的木偶一樣倒了下去。
膳食供應中心抄過來的那名保衛人員單腿跪下,雙手擎槍,一彈從側面打進了哈達尼的腦袋。
在這之後的幾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
貝爾。加拉一邊全力奔跑,一邊拔出左輪槍,但他只準備在萬不得已時才使用。他衝進林中——不是剛才來的那個地方,那兒離住宅太近,——向領地深處跑,繞個大圈往海邊的方向溜去。這個選擇是明智的。
拉蘇爾,阿布和薩莫德聽到槍響,以為是行動開始的訊號,便衝出樹林,往就餐處跑去。可他一進入開闊地,便發現右側有好幾個人端槍對着他們。阿布馬上平端衝鋒槍向他們扭過身去,但沒等他完全轉過身,三顆子彈便將他擊翻在地。
拉蘇爾扔下他的衝鋒槍,高舉雙手不動了。薩莫德看了看對準他的槍口,緩緩地讓手中的炸彈掉到地上……
亨特跑到山斯基身邊,單腿跪下。山斯基伸開四肢仰面躺着,一動不動,胸部一片黑糊糊的血跡。他雙眼圓睜,瞪着亨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上去一副吃驚的樣子。亨特伸出一吸疤痕累累的大手,輕輕從山斯基臉上捋下,將他的眼睛閉攏,然後起身進入樹林,向貝爾。加拉追去。
他遠遠離開草坪,深深地追入一片橄欖林中,這時他右面響了一槍,是左輪槍的聲音。亨特彎下腰,揀最黑的路線往右邊繞了過去。他一路小心翼翼,因為他沒有槍。但他還是向前摸去。
一個男人躺在地上,旁邊是一株多瘤的橄欖樹。這是瓦拉西的一個侄子,貝爾。加拉的子彈打中了他的側前額。在他交疊在一起的手邊扔着他曾想用來向貝爾。加拉射擊的獵槍。亨特拾起獵槍,繼續往橄欖林深處搜去。
貝爾。加拉沒有聽見亨特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動靜,但卻聽見了在他和大海方向之間有人在活動。於是他換了個方向,爬在地上,鑽入一蓬稠密的灌木中去。這一切摧毀來得太快,而且毫無道理,他需要點時間來想一想……
在草坪的另一側,哈莫和庫爾菲也將槍聲認作為行動的訊號。他們從木偶戲台後面的林中閃出,繞過戲台,提着槍向左面最後一張兒童餐桌撲過去。
基爾伯特。蘇馬格勒正往草坪這邊跑來,他一眼便看見了他們——和他們手中的槍。他一個轉身,瞄準一個腦袋舉槍便放。子彈打碎了庫爾菲的臉,將他掀到哈莫身上,兩人一起滾倒在地。周圍的孩子們尖聲大叫,亂糟糟地四下逃跑。哈莫甩開庫爾菲軟軟的身體,左手閃電般伸出,抓住了一個五歲男孩的腳踝。
他猛地一拽,將那男孩拉到自己身上。蘇馬格勒將槍口轉向地上的哈莫,正要射擊,一見這情形,手指便僵住了。哈莫左臂緊緊抱住哭叫的孩子,將槍口對準他的太陽穴。他跪起一條腿,將孩子緊壓在胸部,槍口貼着他的頭。
哈莫齜牙咧嘴,象一頭困獸。“我要殺了他!”他向蘇馬格勒尖聲喊叫。“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會殺了他!”
蘇馬格勒保持着半蹲姿勢,擎槍瞄準着哈莫,但沒有射擊,臉上的神情又怒又怕。哈莫從他身後看見了草坪上發生的事,知道大勢已去。他將眼光收回,見蘇馬格勒仍然一動不動,顯然是怕孩子受到傷害。其他人拿起槍從兩翼包抄過來,他們也一樣,見哈莫站起來用槍口頂着孩子的腦袋,便停下不動了。
“你們得讓我走!”哈莫大叫道。“否則我就殺了這孩子!你們就是開槍打中我,我死之前也要殺了他!你們阻止不了我的!”他開始慢慢地向草坪盡頭退去,槍口一直頂住胸前那孩子的頭部。
這樣一來,哈莫的背部便暴露給他身後的人,但沒人願意冒這個險。如果開槍打哈莫,有可能連孩子一塊兒打死。即便是光打中哈莫,哈莫在倒下去時也有機會扣動板機。就算哈莫即刻便被打死,本能的反應也會帶動了板機。於是後面的人給他讓開路,成扇形圍在他的兩側。他們跟蘇馬格勒一起,緊隨哈莫移動,但不敢過分靠近。
哈莫斷定他們無人敢輕舉妄動后,便挾着男孩轉身徑直鑽入斜坡花園底部的樹林中。蘇馬格勒和其餘的人跟着他走過籬笆,步下石階穿過小橋和廢墟,但一直與他保持着一段距離,惟恐激他開槍射殺小人質。
到了峭壁邊沿,哈莫站住腳,轉身看着下面的大海。一看之下,他鬆了口氣。“薩里瑪”號就停在岸邊的礁石旁,橡皮筏子也停在原來約定的地方。一個人俯身坐在筏子裏,雙手緊抓着礁石,將筏子穩住。那一定是底特里奇,因為原來就安排好這個時候底特里奇要在這兒等候他們,將他們帶回到“薩里瑪”號上去。
哈莫夾着人質來到峭壁邊沿第繩梯的地方。“不許過來!”他大聲警告蘇馬格勒和其他人。
他們不敢動了,只是焦急地觀察着。
哈莫嚴厲地對男孩說話,每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以便使他能明白。“用雙臂挽住我的脖子,挽緊。我們要從這兒爬下去。你要是鬆開手,就會跌下去摔死,聽懂了嗎?”
小男孩止住哭聲,雙臂圍住哈莫的脖子,儘力箍緊。哈莫將一隻腳伸下峭壁邊沿,踏住繩梯的第一節。“我在往下爬的時候你們不能靠近!如果我看見你們任何人出現在峭壁頂上,這男孩就死定了!”
他們呆在原地沒動。哈莫知道他們不敢違抗,便將手槍從男孩頭上拿開,用雙手攀住繩梯往下爬去。既然他已站到繩梯上,他們就更不敢開槍了,因為他一中彈便會連同男孩一起摔下峭壁。哈莫一邊往下爬,一邊仰頭往上看,孩子緊緊吊著他的脖子。峭壁頂上一個人也沒有,他們為了孩子不得不聽從他的警告。哈莫心中暗喜,差點沒笑出聲來。他繼續攀着繩梯一節一節地往下爬。
下到繩梯的最後一節,他雙手抓牢繩梯的兩根豎條,將手槍的板機圈掛在大拇指上,伸出左腳去夠地面。一踏到下面的礁石,他又仰面去看峭壁頂部,上面仍然沒人出現。哈莫用左手抓住孩子的一隻手腕,將他從脖子上拉下來放到礁石上。
烏里一直緊貼在峭壁底部的陰影中。就在哈莫放下男孩的一瞬間,烏里便從暗外猛然竄出,張開雙臂向孩子撲去。他的右肩撞到孩子身上,將他從哈莫手中掙脫開來。
烏里雙臂緊抱着男孩,借這股衝力,兩人相擁着一起栽進了海中。等哈莫轉身持槍待射時,兩人已沒入水中不見了。
多夫。托哈從橡皮筏子中直起腰來,端起一枝“烏茲”型短筒衝鋒槍。一陣短促的砰砰聲停歇下來時,哈莫已摔入一堆亂石中去了。
在峭壁頂上,蘇馬格勒和其他人急衝到邊沿往下看,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看見烏里和孩子浮出水面,那孩子嗆住了,從口鼻里噗噗地往外吐水。烏里將孩子遞給多夫,然後自己也爬上了橡皮筏子。
在峭壁頂上離蘇馬格勒不遠的一處陰影中,伏着貝爾。加拉。他也看見了下面發生的事,明白了這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這條出路已被堵死。
從瓦拉西領地的另一個方向逃出去不是沒有可能,但更有可能被發現后擊斃。行動雖然失敗,可貝爾。加拉還不想死。他太明智了,並不認為死亡能使一切了結,也不相信此生就不能東山再起。
他知道,時間會改變一切。總有一天,他的國家會以別的方式發生變革;其他的人又會策劃政變,只要他活着,就還可以參預其中。隨着時間的推移,這次失敗會被人忘卻;只要他活着,其它機會還會送上門來。而要活下去,他現在就必須向司法當局投降。
一旦投降,事情便好說了。法國政府大半會考慮他參預這起陰謀的證據不足,從而對他免予起訴。即便對他進行起訴,多半也會判他無罪;即便被判有罪,也會很快將他和其餘活着的突擊隊員一起釋放,以此作為對阿拉伯國家的友好表示。或者,在下一次某阿拉伯游擊隊劫持一架民航飛機后,跟所有的阿拉伯囚犯一起獲得自由。
貝爾。加拉也知道,在歐洲任何一座監獄中,阿拉伯恐怖分子的服刑期都不會超過8個月。考慮了這些因素后,貝爾。加拉作出了明智的選擇:將左輪槍放到地上,站起身來,雙手舉過頭頂,伸開五指,表示沒有武器,然後沿峭壁邊向蘇馬格勒和其他人走去。
他們轉過身,瞪眼看着他鎮靜地走來,雙手舉在空中。
“我沒有武器,”他有力地宣稱。“我將自己置於合法當局的拘留和保護之下。”
亨特從黑暗中走出來,端起獵槍,扣動了板機。獵槍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響,猶如一尊小炮。一大團鐵沙全打在貝爾。加拉的胃部,將他轟成兩截,從峭壁上掀翻下去。
亨特看也不看,扔下獵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