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舊艇和新船

20 舊艇和新船

“德克薩斯老牛仔,”邦德語氣中幾乎帶有嘲笑的意味。“我背後有一位德克薩斯老牛仔。”

“得啦,詹姆斯,別對菲利克斯那麼無禮。他可替我們弄到了許多情報。”弗莉克責備道。

“聽起來比德克薩斯老牧牛工悅耳一些。總覺得那個詞太邪氣。”

現在已是傍晚時分了。這一天的時間又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情況,其中沒有一件是令人快慰的。此刻他們正站在埃爾莫洛要塞頂層炮台上眺望着聖胡安的海港。

邦德和老朋友之間的互相取笑自這天一大早就開始了。他們一大早就離開飯店,驅車橫穿海島去龐塞鎮。這個鎮是以波多黎各第一任總督胡安-龐塞-德利昂的名字命名的。菲利克斯考慮事情看來十分細心周到,他甚至租來了一輛用他的假肢也可以開的汽車,但邦德奪過了開車權,而讓菲利克斯和弗莉克兩人當領航員。其實,倒也並非有許多複雜的領航工作要做,因為行車的路線其實很直,正好橫穿整個島嶼,從大西洋岸邊直抵加勒比海岸邊,途中經過海濱城鎮薩利納斯和聖伊薩貝爾。

“對於一個美國人來說,你這小鬼可真算是博覽群書的了。”邦德說道。

“反正有時間唄,躺在醫院病床上,東顛西拐的。”

“話雖如此,但能認出兩個默默無聞的科學家來,這可實在很了不起。”

“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我早知道他們是誰了。”

“你早知道?”

“我來這兒已經兩三天了,而那三個人幾乎成天泡在酒吧里。東一言西一語:你知道我們是如何搜集情報的,詹姆斯。至少你以前是知道的。”

“陰謀詭計。”邦德咕噥了一聲。

“不,只是調查對手。那三個人有危險,這用不着我來告訴你,你已經親自和他們的老闆對過陣。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提醒他們一聲嗎?”

“他們對於塔恩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不會知道當他真的來了之後他們會遭什麼禍。嗯,我早想過今晚把大部分情況都講給他們聽。我要建議他們立即將他們的水上實驗室開到別的島上,或者是開到佛羅里達。”

“那是龐塞-德利昂喪命的地方。”弗莉克突然從這輛日本小轎車後座上插了一句話。

“你怎麼知道的,弗莉?”

“這本小冊子上說的。胡安-龐塞-德利昂當初是被得到黃金的希望引誘到這兒來的。後來,他又帶領軍隊去征服佛羅里達,終於重傷不治而死。”

“那本手冊真是個信息寶庫哩,裏面有沒有提到咱們在飯店住的那間鬧鬼的卧室?”

“你們住了間鬧鬼的卧室?”菲利克斯問道。

“每個小時正點之時都會有個修女的鬼魂走來,進來出去都是穿牆而過。穿戴整齊,還戴着一條修女的頭巾。”

“你怎麼會知道,詹姆斯?我敢發誓,菲利克斯,他昨晚身子還沒上床就睡著了。”

“直覺。”邦德將一隻手從方向盤上拿開,放到鼻子上。“我能感覺出鬼的行動,這是我的專長。”

“別聽他的,弗莉。我認識他的時間比你長得多。假如你聽從我的忠告的話,你應該趁早逃出他的魔掌,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伴隨在他身邊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她發出一陣粗嘎的笑聲。“這正是他的魅力的一部分。”

“但願你不要像我一樣缺一條胳膊少一條腿。”能夠拿自己身上的缺陷開玩笑,這正體現了菲利克斯-萊特的堅強性格。

“菲利克斯,你已對那三位科學家進行過調查,他們在替麥克斯-塔恩幹什麼呢?”邦德馬上變換了話題。因為萊特所遭遇的不幸,他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儘管那並不是他的過錯。

“他們在幹什麼呢?唔,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德克薩斯老牛仔,對這個問題是很難講明白的。事實上,就算他們對我們講解一番,我們可能仍然弄不明白。我猜想他們所做的事可能與一種防治污染的裝置有關。本地的酒吧間和夜總會裏人們都在這樣議論,他們正試圖生產出一種能除滅海面浮油的物質。”

“那倒很有用處。”

“還只是說說而已,不過我從遠處看見過‘馬爾諾斯特拉姆’號,她的外甲板周圍安着一些傾斜成一定角度的管筒,像迫擊炮一樣。據本地人說,那些管筒會向海面浮油噴射一種泡沫——像滅火器噴出的滅火泡沫一樣。不同的是,這種泡沫能吸盡浮油並同時凈化海水。不過,你也聽到了他們昨晚怎麼說的,那裝置不能運轉。”

“那會讓塔恩不高興的。他只要在某個方面投了資,就總是指望收回效益。他肯定會指望那裝置運轉起來。”

坐在後面的弗莉克身子動了一下。“他肯定會要求那裝置運轉起來。那傢伙是個狂人。”

“一個狂人而又不會隨便浪費自己的錢財。”邦德用十分平淡的語調說。“但我們都明白他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而且,我認為,他的危險性還在與日俱增。”

過了一會兒,弗莉克問起萊特有沒有遊覽過島上的洞穴。“這本手冊上面說波多黎各有着世界上第三大地下河流,大西洋岸邊有許多縱橫交錯的洞穴。”

“沒有時間去遊覽。不過我猜想整個島嶼四周的海岸線,不論是大西洋岸邊,還是加勒比海岸邊,都有洞穴,儘管最大的洞穴是在靠近聖胡安的這一邊。”

“你在想什麼,弗莉?”邦德問道。“沒什麼,只不過偶然想到,倘若這兒真有一艘潛艇的話,它可以利用其中某一個洞穴作為一個理想的船塢。”

“潛艇?”萊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什麼潛艇?”

“我們知道塔恩有一艘潛艇——一艘老式俄國潛艇,我想可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製造的或者是二戰剛結束時製造出來的。不過,他也可能是在用假話欺騙我們。所以,我猜想那玩意實際上可能是一艘現代化的潛艇。”邦德比弗莉克想的更遠。“他胡編了一套鬼話騙我們說這艘潛艇是供博物館作展品用的,他將在屬他所有的一個荒島上建造一個軍事博物館,計劃讓他的游輪停靠那個荒島。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這就是我們追蹤的目標,一艘活動於這片海域的犯罪潛艇。”

弗莉克開始講起他們的遊船旅行和“加勒比親王”號上發生的事故。“事故發生后,美國海軍仔細搜索了那片海域,什麼也沒發現。所以,他一定是將那潛艇藏在了什麼地方,假如遊船真是遭了魚雷襲擊的話。”

他們在聖伊薩貝爾鎮停車喝了杯咖啡,從這個小鎮上可以觀賞到加勒比海群礁聳立的壯麗景色。繼續旅行之前,邦德和弗莉克在這兒購買了他們有可能用得着的潛水衣,因為他們想到在聖胡安購買價錢可能要貴一倍。

他們繼續驅車前進,此時天空中艷陽高照,碧波蕩漾的海面在陽光映照下金光閃閃,明凈的天空上只有高處有幾朵雲彩。菲利克斯發了一通議論,說塔恩無疑是選了個極美妙的地方。“他那地方離龐塞鎮不過幾英里,距海邊只有兩英里。下邊那些岩石看起來很像月球上的景色。”

“在我看來很像火山岩。”邦德朝海邊方向掃了一眼。

“這上面說,”弗莉克仍在翻閱那本手冊。“如果你到康達多廣場飯店附近的海灘上去,你就會看到康達多瀉湖邊上有一塊岩石看起來像一條狗。當地流傳着一個故事說那是一個打魚人的狗,它每天晚上都守在那兒等候主人歸來。有一天打魚人沒有歸來,於是,一直守候在那兒的那條狗終於變成了一塊石頭。”

“這是你編出來的吧,弗莉。”

他們已繞過了龐塞鎮,萊特讓邦德放慢車速。“我們可以從這兒拐彎,沿着一條很窄的小路一直走就會到達一個可以俯視塔恩別墅的地方。”

“他其實並不……?”邦德剛一開口,忽然朝菲利克斯望了一眼,看到了他臉上閃爍不定的微笑。

幾分鐘后,他們拐彎把車子開上了一條蜿蜒曲折、崎嶇不平的上坡路,前方出現了一片小樹林。菲利克斯對邦德說:“你可以把車開進樹林裏,然後我們下車步行。”

這是片野餐場地,此時空無一人。很快,菲利克斯引着他們下車,沿着一條曲曲折折的人行小徑走到樹林邊上。

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往低處看,只見那兒有一座低矮的長方形建築,四面房屋圍住中間一個花園,花園裏有一座游泳池,其建築結構和愛爾修道院飯店的游泳池很相似。有許多拱頂的房屋油漆成淡藍色。整個宅院四周砌着護牆,旁邊還可以看到幾個網球場和一個停車場。

“周末度假的好去處。”菲利克斯突然摸出一副望遠鏡遞給邦德,邦德馬上對那所坐落於海邊岩石坡地上的宅院進行掃描,只見停車場上停着兩輛汽車,中心花園裏有幾個人在幹活,走廊里也有幾個人在走動,只是不見塔恩及其親信的蹤影。

“看來主人尚未到達這裏,對嗎?”萊特問道。

“對,但卻有幾個人看起來像是客人的樣子。”他看到在一處拱頂走廊下有十一二個人坐着喝茶,於是開始調整望遠鏡的焦距,想看清那些人的臉,但一個熟面孔也沒有認出。

他準備將望遠鏡遞給菲利克斯,就在這時,他看到其中的一個人,一個穿着牛仔褲和運動衫、身材高大、頭髮已經花白、蓄着大鬍子的人將椅子往後一推,對其他人說了句什麼,其他人便準備起身離去。

“注意瞧這邊,他們就要有什麼動作了。”他說話聲音很低,他明白這是因為望遠鏡使他產生錯覺,以為那些人近在咫尺。

“我希望他們不是要上這兒來,”弗莉克喃喃自語道,“那些人中有的看樣子像殺手。”

“我倒忘了你那超常的視力。”

“這是因為我年輕,親愛的。說正經的,從這兒看起來,他們像是一群流氓。”

“或者說是水兵。”菲利克斯補充道。

那伙人亂鬨哄地穿過走廊,消失在屋裏了,不一會兒又從屋裏出來,沿着一段碎石鋪成的路走到通向大馬路的一副厚厚的鐵門邊上。

“等等!”邦德將望遠鏡對準一個身影——那是一個體形特別高大,行動非常遲緩的巨無霸。“我認識其中一人,那該死的傢伙在瓦瑟堡差點要了我的命。他是個智力低下而體壯如牛的傻大個子,其偽裝身份是塔恩的律師之一,名叫庫特-羅倫。”

正當他們開始密切注視的時候,大鐵門開了。那伙人橫穿過馬路,有兩個滯后一點的人還沒過馬路便有一輛旅遊客車開過來,他們便停步等了一會兒。接着,這些人一個個地從懸崖邊上消失了,似乎有一條從懸崖邊直通大海的路。不一會兒,那伙人連一個影子也見不到了。

“我要下去看一看。”邦德的手在運動衫上摸了摸,彷彿要讓自己知道身上帶着武器,以此來為自己壯膽似的。

“小心啊,詹姆斯。你要我……?”

“不。你和弗莉克守在這兒。假如我一個小時后仍未回來,你們可以下去看一看。”他站起身,走出樹林,然後左彎右拐地下了陡坡,保持較遠的距離從別墅左邊的圍牆外繞行,幾乎走了一刻鐘才到馬路上。這時,別墅房屋和圍牆仍在他的右邊。

穿過馬路后,他的目光越過別墅的房頂朝那片樹林望了一眼,模模糊糊地剛能夠辨認出菲利克斯和弗莉克的身影。接着,他徑直朝剛才那伙人消失的地方走去。

不出所料,懸崖邊上的確有一條路通向大海,是沿陡峭的石壁鑿出的一段台階,階口處還立了一塊大大的紅色告示牌,上面畫著一幅作為危險信號標記的骷髏畫,底下是用四種文字寫的告示語:此處禁地,隱伏危險。非經特許不得逾越。死神就在眼前。

邦德慢慢下了幾級石階,然後停步細聽動靜。除了下面的海浪撞擊礁石發出的震耳濤聲之外,沒有別的聲音。不過,他從此處已經看到兩道礁脈之間有一條寬得足以讓船隻通過的水道。

當他接近底部時,台階已被海水沾濕,一踩一滑,更加難行了。石階底部是一個用鋼筋水泥環繞礁石澆鑄的寬闊的平台。他的雙足一踏到平台上,鞋子便被打到平台上的浪花飛沫浸濕了。邦德背靠着石壁,沿着水泥平台一步一步地移動。走着走着,他忽然發現石壁中有一個大洞,因為海浪被吸進洞中,濤聲便有所減弱。於是,他第一次聽見了說話聲,是一個蘇格蘭口音在喊話,聲音大得讓他可以聽清這些字句:“快點兒……只有24小時的時間了……我們若不能及時替他準備好那可就要見鬼了……”

他探出身子朝洞裏瞟了一眼,卻發現整個洞口都被一道厚厚的網幕遮住,網幕上塗著偽裝色,看起來與周圍的石壁沒有差別。他輕輕拉開網幕邊緣,朝裏面看了一眼。儘管他只允許自己看幾秒鐘,但已經看見了那條長長的水泥引道和一艘黑糊糊的、外殼滿是銹痕的潛水艇的陰森可怖的艇首和指揮塔。潛水艇停泊在洞穴里,有十一二個人爬到了艇上。他曾見過比這大得多的核潛艇準備出海的情形。因此,他完全可以斷定這艘潛艇正在準備出航。

沿懸崖上的石階爬上去比剛才爬下來費的時間更長,爬上懸崖后還要再爬樹林下那個長滿青草的山坡,等爬到樹林時他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他向樹林中的兩人說明懸崖下邊的情況后問菲利克斯-萊特:“你想報告你們自己的人或是本地當局嗎?”

萊特皺了皺眉,沉吟了一會兒才答道:“我想暫不報告的好。如果我們能在他們有不軌行動時當場抓住他們,那樣會好得多,你說呢?”

“那當然,菲利克斯,當然會好得多,但我覺得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儘快將美國海軍調到這兒來。”

“那倒不用忙,等我們弄清他們的行動時間表之後再考慮也不遲。讓我們先同那三位科學家談談,讓他們作出選擇。”

回到聖胡安后,他們步行穿過老城區那些裝飾得五彩繽紛的狹窄的街道,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出售的商品大都是一些旅遊紀念品,最主要的是各種花花綠綠的彩陶樹蛙。樹蛙是波多黎各特有的一種蛙,體形極小,隱身於樹木枝葉間,鳴聲極似鳥語。在這些擺滿廉價旅遊紀念品的店鋪之間也夾雜着另外一些出售昂貴的珠寶飾物和本地工藝品的商店。

街面上店鋪里到處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外地遊客,也有本地人。街頭景色也確有引人入勝之處,尤其是抬頭仰望那些房屋的長陽台和壁架燈時,不禁要由衷地讚歎這種西班牙風格和摩爾風格的奇妙結合。

在野外奔波了整整一天之後,此刻他們正站在埃爾莫洛要塞頂層炮台上。他們已經看過了城堡內部的每一處。這個城堡仍然有一種遠離現實的虛幻氣氛,因為它建造在海港入口處的一個岬角上,是一座高聳的多層建築,以雄偉的氣勢挺立於海面上。

極其有利的險要地勢,加上精巧絕倫的建築結構使它成為堅不可破的堡壘,就連英國海軍名將德雷克都沒能攻克它,其他來犯者一律都被擊退。

當然,秘密就在於多層建築結構的巧妙設計使得大炮可以沿着上下各層間的石砌斜面坡道往上拖或往下吊,因而最低的一層炮台——距離海面的礁石群只有幾英尺——可以消滅任何僥倖登陸的敵人。此外,炮位都設在較高處有槽口的牆上,這樣發炮便易於瞄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那些老式軍艦打得桅折船破。

在這最高一層炮台上,當年用的大炮仍安放在炮位上。這尊大炮可以居高臨下地將炮彈發射到敵人的軍艦上。16世紀90年代,當德雷克試圖攻克這座堡壘時,一發炮彈穿過他的卧艙窗戶,擊中艦尾,他才終於退走了。

他們下樓來到天井中,所謂的天井實際上是閱兵場、住宅區和倉庫所在的地方,它還包括一座蓄水池、聖巴巴拉教堂和城堡內一切社會生活的中心。

“哦,這地方還在鬧鬼哩。”弗莉克又要翻閱那本手冊了。“一位貴婦人夜裏走來走去尋找失去的愛人,有時會出現一些士兵,圍坐在一起談話。”

“這完全取決於你喝的是什麼。”邦德答話說,“不是有個什麼崗亭的故事嗎?”所謂的崗亭實際上是一種伸出牆外的石砌塔樓,呈圓筒形,帶有一個-望口,頂部裝飾得很考究。這種古建築十分美觀,曾被視為波多黎各的標誌。

“不對,崗亭的故事發生在另一個要塞,聖克里斯托瓦爾要塞。一個哨兵的心上人在他值勤放哨時找了來,到次日一早他們雙雙失蹤了。據說他們還經常在崗亭上現身。”

“我絕對相信,每個小時正點時分。更可能的情況是那個哨兵和他的心上人私奔了。從此以後,他們兩個便靠販賣那些討厭的小樹蛙過着幸福的日子。”

菲利克斯呼呼地連吸幾口氣。“你們知道,假如說這地方鬧鬼,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沒有人在這兒過夜。那些歷史性的公園管理員在公園關門之後便都收拾行李回家去。”

“你是說公園管理員是歷史性的,還是……?”

“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詹姆斯。”

他們回到愛爾修道院飯店,換上赴宴的衣服,然後向港口方向進發。雷克辛納斯已經向他們指明了“馬爾諾斯特拉姆”號停泊地點。“你們不會找不到的。”他說得很對,因為那樣一條奇形怪狀的船自然誰也不會找不到的。

“馬爾諾斯特拉姆”號顯然是條特製的船。這條豪華的250英尺長的摩托化遠航快艇看起來仍是嶄新的,卻又有一種古色古香的味道。她又像是一種只能在機密文件中看到的船隻。菲利克斯對他們講過的那像迫擊炮一樣的管筒呈45度角指向空中,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船體的上層結構。操舵室後面有一座看起來像是間現代化溫室的長方形耐熱玻璃房子,高度超過了操舵室,房頂的邊緣呈弧形彎曲狀,使得整個房子看起來就像是科幻電影中才有的景象。

雷克斯-雷克辛納斯站在舷梯口上,他那富有感染力的爽朗笑聲破空傳來。

“你們果然找到我們了。”

“我們怎麼會找不到你們呢,雷克辛納斯博士?”弗莉克已經說過了,當他們說明情況后,如果雷克辛納斯製造麻煩,她將負責對付他。

這位海洋生物學家將他們迎上船,還說等吃過晚飯後帶他們到船上各處看一看。“可憐的維斯塔不常請客,雖只是弄一頓冷餐,她似乎倒忙了一整天。”他回過頭來又一次哈哈大笑,彷彿剛才說的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似的。

邦德覺得他的笑聲使人聽了有點難受。

甲板下面的生活區比他們想像的要富麗堂皇一些,有一間凈空很高的長方形餐廳,地上鋪着橡木地板,餐廳中間擺着一張長條形活動餐枱,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冷肉和涼拌素菜,還放着一些水晶玻璃杯和一紅一白兩瓶高檔葡萄酒。

“那邊通向什麼地方?”邦德朝對面牆上一扇關着的門點頭問道。他每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總想儘快探明出口退路。

“我們的樸素的卧艙。”弗里茨說話帶有明顯的中歐口音。

“的確很樸素。”維斯塔-莫特利走上來和他們打招呼。“我的卧艙是我一生中享用過的最好的卧室。我真希望你們不要嫌我弄出的這頓便餐太不對口味,實在是不知道弄什麼才好。”她那刻意雕琢的英國口音和雷克辛納斯的美國口音差別十分明顯。

“正好都是我們想吃的。”邦德十分客氣地說。其實,照他心裏的想法,他覺得今晚倒是真想來一頓豐盛的美餐,但既然是吃別人的,自然無權挑肥揀瘦了,只能有什麼吃什麼。

維斯塔-莫特利似乎根本不講究什麼社交禮儀。他們剛一進門,她就馬上動手倒酒,並招呼他們“快吃吧,夥計們。”惹得邦德直皺眉頭,弗莉克則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們一邊吃喝,一邊想方設法弄清三位科學家為麥克斯-塔恩做的到底是一件什麼性質的工作。為了計他們明白,雷克辛納斯親自向他們講解了指導他們研製他稱為“自動除油防污染系統”的裝置的理論,但那些理論實在太深奧,他講了半天,他們還是一點也沒弄明白。

最後,邦德向菲利克斯點了一下頭,他們已經商量好由菲利克斯率先開口說明情況。“唉,朋友們,”他仍舊以自己一直保持着的德克薩斯老牛仔的姿態開口說道,“恐怕我們已為你們帶來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幾乎可以肯定是預示着危險的消息。”

三位科學家以驚異的目光看着他,彷彿覺得他是在說瘋話。

“什麼樣的消息?”雷克辛納斯沒有笑。

“你們尚未接到倫敦的塔恩跨國公司戶部的任何指示?”

“我們昨晚已對你們說過了。自從麥克斯爵士喪生后,我們同他們聯繫從來沒有迴音,似乎整個公司都隨他一起死亡了。”

“麥克斯-塔恩並沒有死。”這顆炸彈是邦德引爆的。

“沒有……可是……?”

“還有更糟糕的消息哩。”弗莉克輕聲地說。

“這傢伙似乎正因多種十惡不赦的重罪而受到通緝。”菲利克斯繼續說道,“殺人罪可能還只是其中最輕的一種。他犯有大規模走私軍火罪。我看我們此刻也不必從頭到尾細說,但你們得相信我們的話,他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有私人軍隊,而且常常隨他一起行動。我們估計他隨時可能來到波多黎各。”

弗莉克放完最後一炮——“有關他的一個真正有趣的情況是他以納粹的救主自居,而且有千千萬萬個德國的極右團體相信他。”

“啊,天哪!”維斯塔驚叫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竟胡編出這一套鬼話來?”雷克辛納斯大概憋了很長時間沒有笑了,當菲利克斯出示自己的工作證並介紹邦德和弗莉克的真實身份后,他的面容變得更加嚴肅了。

“我們建議你們今夜就撤離波多黎各,”邦德對他們說道,“你們可以去邁阿密或別的地方,菲利克斯可以安排人保護你們。你們的處境實在是十分危險,麥克斯-塔恩是不會容許任何解釋的,你們想告訴他說自動除油防污染系統不能運行,我看他是聽都不會聽的。這傢伙自以為他是超越一切法規的,不管是人為法律,自然規律還是科學規律。你們若告訴他說你們當初的設想不能兌現,他會對你們說那是胡扯。而且,我們認為他已準備要將你們的發明向世界展示,而且我們認為他的展示計劃將會引發許多問題——其中包括大規模的人類死亡。”

“我不信。”雷克辛納斯似乎仍在堅持自己的立場。“你們這是在開玩笑。”

“真是這樣就好了,朋友。”菲利克斯說。

“雷克斯,”弗莉克將聲音稍微放低了一點,這是用來吸引人們注意力的一種並不新鮮的策略。“雷克斯,請聽聽我們的話。麥克斯-塔恩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當他來到這裏時,他將會帶來一些同伴,他們是一群邪惡的暴徒,其中包括一對精神變態的年輕女人。我求你啦,趁着時間還來得及,趕快離開吧,讓我們來對付他,我們和本地當局。”

“你說的確實是真的,對嗎?”維斯塔滿臉的迷惑。

“我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對任何事情這麼確定無疑過,那是一幫極其危險的人物。”

突然,邦德輕聲地叫大家安靜。

“什麼……?”雷克辛納斯剛要開口說話,這時大家都聽見了從頭頂上傳來的喊聲。

“啊嗬,喂,雷克辛納斯博士,請准許上船,我是你的艦隊司令。你到底在哪兒?”

他們都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麥克斯-塔恩又喊叫道:“我要上船了,雷克辛納斯!弗里茨!莫特利博士!我帶了幾位朋友來看看你們工作進度如何。”

“快離開這兒,”邦德悄悄對菲利克斯和弗莉克說道,“拿起你們的盤子,避到卧艙里去。”隨即又吩咐三位科學家:“不要讓他到船頭前艙里去,也不要作任何承諾。”他打開通向卧艙的門,弗莉克緊隨在他後面,但菲利克斯卻端坐在原地不動。

“菲利克斯,快點兒,夥計。”

“找想留下來看看能否同那傢伙講點道理。”他的目光透出堅毅,邦德知道同這個美國人沒有爭辯的餘地。

“請准許上船,該死的雷克辛納斯。”塔恩已經來到升降梯口了,當他開始下艙梯時,弗里長已經隨手關上艙門並扣上了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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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火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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