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飛吧魔毯
待命的飛機渾身上下都是“古德伊爾”的標誌:乘員穿着漂亮的制服,連便鞋的側面都印有“古德伊爾”的字樣。這家公司在英國也注了冊。
邦德認識到,他們在人數和武器上都遠遠地超過自己,想逃走是完全不可能的。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一行動的基本計劃呢——霍利,雷哈尼,還是“幽靈”自己的核心成員——幹得如此周密、精細。
從目前他所見到的所有跡象看來,機上的全部匪徒證明都是真正加入了古德伊爾公司的。他直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ASP是否裝了子彈,這件事至少可以說明他和這些“大人物”之間還殘留了多少信任。他告戒自己,應充分利用這點信任。這樣想着,他很堅定地跟着他們登上了飛機。
飛機起飛以後,一個漂亮的小姐送來了咖啡。邦德說了聲“請原諒”,起身到飛機後部的很小的廁所去。
西蒙坐在靠門口的地方,他眼睛帶着一種可笑的憂鬱注視着他。然而,看不出要限制他自由的意思。
邦德沒有什麼要方便的,而是抽出ASP,從下面退出彈夾。果然不出他所料,彈夾是空的。無論發生什麼事,彈藥和武器,是最能說明問題的。
回到座位上,邦德開始在腦子裏梳理事情邏輯發展的條理。M和他的同事,在倫敦,顯然不知道日內瓦附近的事態的變化。佔領古德伊爾的基地和“歐羅巴號”飛艇,在比爾-坦納打電話之前的好幾個小時就發生了。是的,瑞士警方加強了警戒,但只會使“幽靈”的行動免受不速之客的干擾,變得更加隱秘。
與比爾-坦納通話的古德伊爾的人員肯定是霍利或雷哈尼的人。唯一的希望是追蹤邦德的監視小組的車子能及早發現他們跟丟了人。可天知道他們要過多長時間才知道他已泥牛入海了呢?
在他的冒險生涯中,這並不是第一次孤軍作戰了。從表面上看,他已絕少有機會取消那艘飛艇飛越日內瓦的計劃並制止使用俄國與美國的EROC密碼。而且這些具有高度保密性能的密碼本身就能抗拒這些干擾。如果M的分析是正確的,那麼計劃將轉變為立即啟動美國的“犁鏵行動”密碼和俄國的相應的密碼,這就能消再一場世界性的災難。但是如果美國和俄國的領導人正在進行封閉式的會談,斷絕與外界的任何接觸,那當他們知道此事時,危險也就從天而至了。
坐在傑伊-奧滕-霍利旁邊,邦德思考着“犁鏵行動”這一計劃的得失。兩個超級大國將被剝奪他們最強大的力量之一——他們藉以保持平衡的一種真正的武器。當然,這是世界上許多人夢寐以求的,這個問題已經抗議和辯論了許多年了。M在諾森伯蘭大道那座房子的會議上已經強調過這點。他還特別講到了,簽定一個減少核武器和穩步地逐漸終止使用核武器的協議是一回事,但突然之間,在一個晚上讓兩個超級大國都沒有了核武器,則是另一回事。這等於是,突然之間摧毀了一個維持鎮靜和清醒的體系,無論它多麼不牢靠,但它畢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穩定全球的最重要的因素。
M還講到,任何一個歷史學家或經濟學家,都能描繪出這種釜底抽薪的變動所造成的惡果。首先是金融市場的恐慌和股市的崩潰,有誰能對他們突然失去巨大實力的國家還抱有信心呢?美國和俄國將受到任何一個原來力量較弱的國家的擺佈,中國、法國,可能還有伊拉克、伊朗、利比亞、阿根廷、以色列,他們都擁有自己的核能力。M描繪的這一幅幅“未來新世界”的生動畫面在他的腦海里翻騰着。他決心盡自己一切力量終止“自動扶梯行動”的進行,歷史的確是必須改寫。
“無政府狀態將成為主宰。”M以一種少有的衝動說道,幾乎像是丘吉爾的演說,“這個世界,就像我們知道的那樣,將分成不穩定的聯盟,街上的人們——不論他的與生俱來的權力、民族,還是政治信仰如何——都將被迫接受一種突然降臨到他們身上的生活方式,就像是一把沙子,被拋進一口黑暗、苦澀、悲慘的深井。自由,即使現在我們所享有的有妥協的自由——將從我們生活的字典中消失。”
“繫上安全帶,詹姆斯。”邦德睜開眼,他其實並沒有睡覺,只是沉於遐想之中。傑伊-奧滕-霍利正搖着他的肩膀,“我們要着陸了。”
邦德看了一眼手錶,還不到早晨6點。從舷窗往外望去,飛機正做最後一次側轉滑行,天際正露出微曦,深灰色的天空已塗抹上一道微微的亮色。
“我們在哪裏降落?”在日內瓦,他猜測。他很熟悉日內瓦的機場。也許——僅僅是也許——他能在那兒找到一個機會逃掉,發出警報。
“伯爾尼,瑞士伯爾尼。你記得嗎?我們已經飛到了瑞士。”
伯爾尼。這意味着他們進行了一場橫越大陸的旅行。這還意味着他還必須等待時機。
“美麗的地方,伯爾尼。”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霍利點了點頭。
“我們乘車去。行程一個小時——或一個半小時。我們還有不少時間。要乾的事,到11點才開始。”
飛機下降,引擎減速,最後猛轟了一下,進入跑道的起始點,接着突然一震,輪子觸到了地面。他們把飛機停在離候機大樓很遠的地方,兩輛奧迪汽車和一輛警車正停在一邊等候着。
從舷窗里望出去,邦德看到一場“交易”正在進行:一小摞護照遞上去,翻檢了一下,退回來,隨之一個漂亮的敬禮——瑞士的高效率和“幽靈”的狡猾的完美結合。肯定沒有進行海關的嚴格查驗,他猜測。這架古德伊爾的飛機在這裏進出瑞士至少也有一個多月了,他們已經建立了雙方的信任,一切手續從簡了。
他們成一列縱隊離開飛機,邦德夾在那個阿拉伯孩子和西蒙中間。那輛警車已經在半露的曙光中消失在候機大樓的那一頭了。
兩輛奧迪車的擋風玻璃和後窗上都貼有“古德伊爾要員”的標誌。邦德認出兩個穿灰色制服的司機都是從埃爾隆來的人。
幾分鐘之內,他們都上了車。邦德坐在第二輛車,緊挨着霍利。他們離開機場,身後,另一架飛機發動着引擎。伯爾尼郊區的大多數人家還在睡夢中,有一些顯然已經醒來了——燈亮着,綠色的百葉窗打開着。在瑞士,邦德想,你處處都會感到你是處在一個很小,但很富裕的國家,他們有那麼大的房子,辦公室,教堂和鐵路,以及潔凈的環境,到處都有綠樹和鮮花。
他們選擇了最短的路線——直接到洛桑,然後沿湖邊的公路,順着玩具似的鐵路線向前。
霍利一路上多數時候都保持沉默,但坐在司機座旁邊的西蒙卻不時回過頭來,問一些愚蠢而瑣碎的問題——“你了解世界的這個地方嗎,詹姆斯?”“童話般的國家,是嗎?”
邦德不知為什麼,想起了他16歲時第一次遊覽日內瓦湖的情景,他和朋友們在蒙特勒玩了一星期。他還和湖邊咖啡館的一個女招待有過一段小小的風流韻事,品嘗了堪培利蘇打水的滋味。
行駛到洛桑和莫爾日之間,他們在一個燈火通明的湖畔餐廳旁邊停下來,西蒙和那個阿拉伯孩子下車帶回了咖啡和麵包卷。他們行動的周密刺激着邦德的神經,就像有一根探針刺到發炎的疼牙一樣。他的一半的頭腦和身體,在本能地催促他當機立斷,馬上採取果斷措施。但另一半——更為職業的部分卻告訴他要鎮靜、等待,衡量行動的準則是時機。
“我們實際上究竟去哪裏呢?”吃了早飯後,他問霍利。
“離日內瓦幾公里的地方。”暴君霍利依舊很放鬆的樣子,他有很強的自制能力。“我們將駛離湖邊的公路,到一個小小的谷地,那裏有一個簡易機場。從埃爾隆來的小隊在那裏等着我們。你從來沒有駕駛過飛艇嗎,詹姆斯?”
“沒有。”
“那這對我們兩人來說都是一次新的經歷。別人對我說那是很有意思的。”他往窗外瞥了一眼,“看來我們有一個好運氣,從那上面觀賞風光是再好不過的。”
他們的車穿過了尼翁,那裏的房子緊緊地擠在一起,彷彿怕掉到湖裏去似的。接着,很快,日內瓦在西邊的遠處跳了出來,薄霧籠罩的房屋,一艘玩具般的汽船發出撲撲的響聲,在平靜的湖面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浪谷。
他們遇到了第一個警察設卡的檢查點,車子慢下來,到穿着醒目的制服的警察跟前,幾乎要停下來了,這時警察揮了揮手,讓他們通過。
當他們將要拐彎離開湖邊公路時,碰到了第二個檢查點,一輛警車和兩個騎摩托的警察停在那裏。他們剛要把旗子舉起示意他們停車,但一看到擋風玻璃上的古德伊爾的標誌時,就揮手讓他們通過了。邦德扭頭往回看時,只見一個警察正在用無線電手機通話。他知道這些警察是來加強警衛的,然而這已經無濟於事了。精心設計的陰謀在幾個小時之後就要越過湖面發生了。
山上的巨大的裂隙,看上去像一條寬闊的上天的路。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山坡上小巧的農舍、高地上吃草的牛羊清晰可見。突然,一條幽谷和一個小小的簡易機場出現在他們的腳下——綠草覆蓋的場地,指揮塔,機庫和一棟辦公樓,那麼簡潔、小巧,像是電影裏虛設的道具。
草地上停着兩架山地救援飛機,彷彿休息着的大鳥。在遠遠的那一頭,古德伊爾的巨大的香腸形狀的“歐羅巴號”飛艇,被繩子系在可移動的低矮的系留樁上,懶洋洋地搖擺着。
他們開始下坡,機場看不見了,轉過一個S型的大彎之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在這兩輛奧迪到達機場之前,又通過了兩個警察的檢查點。邦德想,瑞士警方的聞風而動,倫敦方面一定是非常滿意的。
在機場的入口處停着不下三輛警車,除了金屬的大門,外面又加攔上了一層8英尺高的鐵鏈相連的鐵柵欄,圍住整個機場。遠處,還有一輛警車沿着機場四周巡邏着。它開得很慢,一絲不苟,保持着瑞士公職人員特有的謹慎。
兩輛奧迪車開到門口,邦德又看到兩張在埃爾隆見過的臉,雖然他們這時穿着漂亮的古德伊爾的制服,滿臉堆笑地注視着這兩輛車組成的車隊的到來。只見他們同門口的一個高級警官交談了幾句,然後就鑽進了車子,一人一輛。
鑽進邦德的車子的是個德國人,金色的頭髮,多疑的眼神,表情冷漠得像塊石頭。他看上去20出頭的年紀,漂亮的制服緊緊地裹在身上,胸部的口袋都凸了出來。他的相貌令邦德感到討厭,等他一開口講話,就更令邦德厭惡了。
兩輛車沒有駛向那個小小的辦公樓,而是直接向機庫開去。可以看到機庫前面停着兩架平板翼的“皮拉特斯”小型飛機。霍利以一個美國人的腔調,僅限於向那個德國人問一些關鍵性的問題,並得到了精確的、軍人式的回答。
魯迪——那個德國人的名字——回答了所有的問題,然後說了些情況。他裝成是古德伊爾管理部門的頭目,接了比爾-坦納的電話。他講了通話的詳細經過,說那人肯定是英國人,而且無疑是代表英國一個主要的保安機構。這些瑞士警察——他說——就是在他打了電話后的半小時之內來到的。
傑伊-奧滕問清了是什麼時間。他不難判定打那個電話的時間,正是邦德到了諾森伯蘭大道附近的外交部那座房子之後不久。
“詹姆斯,”他轉過頭來對邦德說道,那一雙大鳥的綠色眼睛眯縫起來,“你同你的朋友談了多少東西……呃,他的名字?”
“什麼朋友?”邦德問道。
“登頓。昨天晚上。安東尼-登頓。”
“和我?”邦德一副吃驚的樣子,彷彿他剛才根本沒注意他們的談話。“我能同他談什麼呢?”
霍利直視他的雙眼,“不要那麼大真,詹姆斯。塔米爾的人昨天一早就佔領了機場,人不知鬼不覺,沒發生任何麻煩。然而到昨天晚上,你去給我們取EPOC頻率時,情況就變了,這是為什麼?我問自己,為什麼瑞士警察從昨天晚上就對我們發生了興趣?”
邦德身不關己似地聳了聳肩。他說,他不知道。無論這裏發生了什麼事,都和他毫無關係。汽車停下來,霍利在座位上扭動了一下身體。
“我希望你給我們的是正確的頻率,詹姆斯。如果你沒有……喏,我已經警告過你這事的後果。對整個世界的後果,我的朋友……”
“你儘管放心,”邦德馬上答道,“你得到的絕對是正確的EPOC頻率。不用懷疑這一點,霍利博士。”
霍利聽到邦德稱呼他的真實的姓名,身子微微一震,接着他向前一欠身,打開了車門。
邦德看到一個機會。當時所有的人都鑽出了車子,只有他和那個阿拉伯孩子留在後面。那孩子的一雙明亮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右手緊握一支小型的瓦爾特自動手槍。邦德想,安全不敢說有完全的把握,但擊倒這個年輕人開車逃走還是可以的。
然而機會轉瞬即逝。不僅是西蒙、霍利和那個德國人魯迪,加上雷哈尼、喬-茲溫格里——他們正一起向機庫走去——而且,邦德現在已看到雷哈尼的人在整個機場隨處可見,從機庫的陰影里,飛機上面,你都可以發現他們半隱半現的攜帶武器的身影。
在機庫的可滑動的大門上,開有一個小門。小門敞開着,這夥人走了進去。兩分鐘后,西蒙出來,快步向汽車走過來。
“雷哈尼上校要你進去。”他說道。他的表情又突然變得冷漠起來——看樣子他極不願意讓任何外來的人進入他們那種夥伴式的緊密的關係。邦德看出了這種心理。
他們向車庫走去,區區可數的幾步路,邦德想,最後的時刻可能就要到了。他們肯定是認為他說了什麼。他們不再需要用他了。戲演完了,到閉幕的時候了。
一小撮人站在機庫小門的內側,塔米爾-雷哈尼向他致意。
“啊,邦德中校。我想你應當看看這裏。”他舉起手,往機庫的中央指了指,“你的訓練還是沒有我們有條理吶。”
大約有40個人集中在那裏,僵坐着擠靠在地板上。他們的對面是支在三角架上的3挺機關槍。每挺機關槍後面是4個埃爾隆來的士兵。
“這些都是古德伊爾的有德之人也。”雷哈尼咬文嚼字地想開個玩笑,“他們將在這裏呆到我們的使命完成。你應當明白這一點。如果有一個人企圖反抗,或我們的使命發生什麼差錯,那麼他們——全體——將立刻被處死。
“我知道,這對他們來說是很不舒服的,”雷哈尼繼續說道,“但如果一切順利,他們將被釋放,完好無損。當然你注意到了,這裏面有一個女士。我想你認識她,中校。”
在人群中間,辛迪-查爾默向邦德送過來一個蒼白的微笑。塔米爾-雷哈尼壓低聲音說道,“就我們私下來說,邦德中校,可憐的查爾默小姐已經沒有活的機會了。但我們不想流血,也不想讓你流血。你要明白,我們本來是打算,一旦你完成了你的任務,也把你列入這一批囚徒里去。‘幽靈’的代表無論如何不喜歡讓你參與這一切——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你。”他的嘴咧開了,但沒有形成微笑,張在那裏,像橫貫在臉上的一道直直的刀痕。“無論怎樣吧,我想你在飛艇上還會有些用處。你能駕駛飛機,對吧?你有飛行員執照嗎?”
邦德點點頭,加上一句,他沒有駕駛飛艇的經歷。
“你只是副駕駛。但你必須保證駕駛員要按照我們告訴他的話去做。如果你碰巧是在對我們玩兩面派,那可真是個絕妙的諷刺,邦德中校。來吧!”
回到奧迪車裏,他們調頭往幾百碼外的辦公樓開去。
樓里有40來個從埃爾隆來的雷哈尼訓練的人,他們坐在一起吸煙,喝咖啡,“這是我們的操作小隊,邦德中校。他們在埃爾隆進行過模擬訓練,這是我沒有讓你看到的東西。在我們起飛之前給飛艇減重時,以及我們完成這次短途飛行之後返回時,他們會是非常有用的。”
屋裏只有一個人與眾不同,他坐在門邊的一張桌子上,穿着深藍色的飛行員制服,有遮沿的帽子放在桌子上。一支烏齊自動槍對着他的前胸,如果他敢亂動,勢必打個透心涼。“我想,你是我們的飛行員?”雷哈尼向那人禮貌地微笑着。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了聲:是的,他是個飛行員,但是他不願意在別人的脅迫下飛行。
“我想你會願意的。”雷哈尼的口氣充滿了自信和霸道,“我們怎麼稱呼你呢?”
“你可以稱呼我機長。”飛行員答道。
“不,我們在這裏都是朋友。我們之間不用那麼正式。”接着,他用一種命令式的口吻喊道,“你的名字!”
飛行員似乎並不在乎這種恫嚇,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歪了歪頭,“好吧,那就叫我尼克好了。”
“好的,尼克。”塔米爾-雷哈尼開始向他詳細講述下一步要幹什麼:尼克將駕駛飛艇,就同他平時的正常飛行一樣,沿着湖邊一直到日內瓦,然後改變路線,直接飛到里士滿飯店上空。“你要在那座旅館上空懸停4分鐘。”雷哈尼擺出一副不可抗拒的司令官的架勢。“在上面停4分鐘,不需要更多的時間。不會發生任何事情。只要你按照我告訴你的去做,就不會有人受到傷害。然後,你駕飛艇回到這兒着陸。你就會得到自由。”
“我絕不會這麼做的。”
“我想你會做的。首先,你有40名同事被關在機庫里,馬上要遭到殺身之禍。其次,如果你不幹,也會有別人干。譬如,站在這裏的這位先生就是一個。”他拍拍邦德的肩膀,“這是位飛行員——只是沒有開過飛艇——如果我們給他足夠的‘鼓勵’,他會幹的。現在我們對你的‘鼓勵’就是:你不幹,就殺了你。”
“他們會這樣乾的,尼克。”邦德插嘴道。
“謝謝你,中校。”雷哈尼說。
這位飛行員想了想,在雷哈尼咄咄逼人的注視下,似乎妥協了下來。
“好吧,我來駕駛這個飛艇。”
“好。現在我來告訴你,我們對邦德中校的安排。感謝上帝,他現在是你的副駕駛員。你馬上就告訴他駕駛一架飛艇與駕駛一架飛機有什麼不同之處。而我們呢,給他一發子彈,僅此一發。他只能對付一個人,而我們在飛艇上是5個人,不包括邦德中校和你本人。邦德現在會完全按照我告訴他的去做。如果你想要小聰明的話,我們就命令他殺死你——這樣他手裏就沒有子彈了。如果他不殺你,那西蒙——或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會替他行事,並強迫他接替你。如果他不幹,我們也同樣把他殺死,由我們自己的一個人駕駛飛艇。你聽明白了嗎?”
“是的,我明白。”
“就這樣,由邦德中校來照顧你。我們即將開始一個愉快的旅行——要多長時間?半個小時?”
“差不多,可能45分鐘。”
“邦德中校,請教你的飛行員吧,向他學習。我們先把東西裝到吊艙里去。”
邦德低下頭,讓他的嘴唇靠近坐着的飛行員的耳朵,“我也是在劫持下工作。照我告訴你的去做,我們必須制止他們。”接着,他用正常的聲音說道,“好吧,尼克,你最好先給我講講這艘飛艇。”
飛行員向上望着,疑惑了一下,邦德點頭鼓勵他,他開始講述起來。
他們周圍,雷哈尼的人員開始把設備搬出辦公室,邦德留心到,他們所抬的設備中有一台微波發射裝置——看樣子功率很大——以及一台微電腦。
邦德用心領會着飛行員的講解。駕駛飛艇,尼克說道,與駕駛飛機差不多。“飛行操縱桿,方向舵腳踏板,同樣的飛行儀錶,兩個小型發動機的風門桿。唯一不同的是要調整這種軟式飛艇的平衡。他解釋在飛艇的充氦的外殼裏面,一前一後有兩個氣室,通過對氣室的充、放氣,控制飛艇的平衡和升降。這有些像氣球的原理,只不過是使用可充氣的氣室,不必把艇身里那昂貴的氣體逸出去。你可以泵入和排出空氣,氣室隨之改變氣壓,使飛艇升高,降低,或調整傾斜與平衡。唯一需要技巧的工作是,當飛艇着陸時,向地面人員拋出拉索。其餘的事就極為簡單了。”
他們直截了當地交談着技術上的細節。當西蒙進來時,尼克還沒有說完,他看看錶,辦公室現在已經人走室空了。
“你二人必須要上艇了。”西蒙舉着一發9毫米的子彈,邦德看到是一發他原來的格拉澤穿甲彈。“等我們登艇時,就把它給你。”他說道,眼睛裏閃着冷酷的光,“現在出發。”飛艇那裏,雷哈尼的人已經在準備抬起前面的拉索。有人已登上了那個流線型的吊艙,它懸挂在閃着微光的香腸形狀的飛艇上。
通過開在吊艙右邊的門,尼克第一個爬上去。邦德緊隨其後。西蒙最後上去,在身後關上了門。
塔米爾-雷哈尼緊挨着霍利坐在吊艙的後部。在他們前面安放着與計算機連接着的微波發射機。那個阿拉伯孩子坐在霍利的前面,茲溫格里將軍在狹窄通道的對面。邦德向前艙走去,坐到尼克右邊。西蒙在他們之間來回踱着。
尼克一坐到駕駛座位上,就變成了一個完全專業化的人。他向邦德發出指令,向他指明氣室的閥門的位置。
“做好準備!”雷哈尼喊道,尼克做了飛行員的例行檢查,然後打開窗子,對地面待命的人打了聲招呼。“一切正常。”他回答道,“告訴你的人往邊上站站,我要發動了。如果需要他們拉緊繩索,我就向你豎起大拇指。”他又對邦德說,他首先發動左引擎,緊跟着再點着右引擎,“我們現在向氣室充氣。當氣室充氣完畢,我們就脫離系留樁。如果外面那些人受過正規訓練的話,應當用力把附在吊艙上的壓艙的袋子拉下來。”他轉過頭來,咧嘴一笑,“此後,我們調整艇身,抬起艇首,我們看他們是否知道鬆開繩子。”
尼克接連發動起了兩台引擎,加大馬力,開閥充氣。
邦德注視着尼克,西蒙往前傾過身子,伸手到他上衣里抽出ASP。隨着咔噠兩聲響,一發子彈壓進槍膛。然後,他把槍還給邦德。“如果上校發出命令,你就殺死他。如果你不服從命令,我就給你腦袋一顆子彈,先開槍打死你。”
邦德甚至都沒聽到他說什麼。他現在正聚精會神地注視着尼克的操作。尼克打開風門,拉起脫離系留樁的槓桿,眼睛觀察氣壓的變化。
飛艇的頭部向上仰起,尼克開足引擎的風門,向地上的人揮了揮手。艇首仰得更高了,已經能感受到向上的浮力。接着,飛艇開始向前,向上,非常平穩,沒有震顫、沒有擺動地徐徐地離開了地面,就像一塊緩緩飛起的魔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