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期五晚上6:45,新學年開學的第四天,HHH高中的更衣室里人聲鼎沸,新賽季主場賽在這裏舉行。所有70名橄攬球隊成員都彙集在體育館。人聲不斷,門的開關聲,肩墊子的卡啦聲,紅色、白色運動衫在蒙蒙濕氣中晃動,日光燈將空氣照得透亮。球員們兩腿叉開,坐在油漆閃亮的長凳上,伸展他們的四方墊子,或拍着手。即使毫無視覺的人也能分辨出來宴會廳的位子,甜絲絲的霧氣騰騰,水泥地板到處是水,從未乾過。
羅比•;伽德納把自己的臀墊放進褲子,雙腿叉開墊好,再用鬆緊帶把肩墊系好,套在肩上。大約10英尺遠處,傑夫•;莫爾豪斯正在和肯特•;艾仁斯說什麼,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兩個同時笑了起來。羅比搞不清是什麼原因,新來的小子使他煩惱如此。最好的朋友跟艾仁斯這麼熱乎;比薩•;羅斯特德也開始圍着他轉悠;不只一次,羅比看到自己的妹妹切爾茜站在儲物櫃旁和他談話。這些都讓他很不高興,
教練戈爾曼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手拿記錄簿,穿着海軍蘭褲子、紅白色拉鏈夾克衫,紅帽子的遮陽上印着HHH字樣。他短促地吹了聲哨子,說:“大家聽着,”他站着就象一個垃圾桶,兩腿叉開,記分牌頂着下額,“本賽季首個主場賽就在今晚,我們要建立一個良好的開端。你們都已作了努力,但在賽季結束前,大家還得更加努力。布萊恩隊是我們的勁敵,並且總是強敵之一。我們需要靈活、強有力的防衛,才能打敗他們。你們都想知道誰能擔當這個重任,哪些人上場。我不想讓你們等得太久,下面是首發陣容名單:伽德納,四分之一後防;鮑格勒,左半場後衛;皮諾斯基,左全場後防。”
當他念到名單時,有些人的肩抬了起來,有些則站起來,但整個房間仍保持安靜。“艾仁斯,移動后位!”讀到這裏,羅比的眼睛望着傑夫•;莫爾豪斯,他去年就打那個位置。今年首場他還想打那個位置。羅比想,快念傑夫的名字,快念,但名單念完,卻沒有傑夫。羅比很難想像,在他從中場跑回時,還有誰能和他很好配合。他和傑夫從三年級在皮威聯盟就開始一道打球了。
教練念完名單,就開始賽前動員講話。針對對方陣形安排情況,提醒隊員思索每個人應考慮的戰術戰略對策。這些東西,在這之前的訓練中,已重複講過許多次了。羅比的眼睛斜視艾仁斯,他正以稍息姿勢站着,在教練講話的四分鐘時間裏,幾乎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這種專註神情也使得羅比冒火不已。
“好,上場吧!向他們展示誰是更好的球隊。”
教練講完,羅比回過神來,提着頭盔,和其他隊員跑向賽場。他皺着眉頭,跟在肯特•;愛仁斯身後幾步遠處。
觀眾已進場,啦啦隊員們在球隊進場時,開始鼓動拍手,樂隊奏起校歌,熟悉的進行曲節拍瀰漫在夜空中。羅比瞥見了切爾茜,她正和其他隊員一起歡呼。當艾仁斯走過後,她半側過身,喊道:“嘿,羅比,快跑,跟上!”她打亂了校歌的節奏,羅比走過,才恢復過來。
從記事開始,羅比•;伽德納參加過多次這種比賽場面。涼爽宜人的夜晚,鬆軟的草坪,對他有很大吸引力。大喇叭發出的聲響震耳欲聾,學校彩旗四處招展。高三年級,高中階段的最後一年,他當球隊四分之一後衛,體內充滿活力,準備迎接挑戰,還有切爾茜在此當啦啦隊員,也使他神清氣爽。但在更衣室里,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如意。傑夫感覺怎樣?憑什麼德克薩斯小子一來,他的好朋友就變成了板凳隊員?那小子只說了幾句“是,先生,”就馬上成為首發隊員?
傑夫抓着羅比右肩,一起肩比肩走着。
羅比說:“怎麼樣?你變成無業游民了。”
“是呀,我能說什麼呢?教練安排的。”
“那倒是,不過我覺得這次他錯了。”
“最好別讓他聽見,要不然他要讓整個球隊做二十,二十的!”二十,二十是教練的一種可怕的懲罰,沒有哪個人能躲得過。
走到50碼線,作為防衛隊長,羅比下達命令:“散開,作準備活動。”他調整了一下隊形,讓他們圍成園圈作柔軟體操,伸展四肢等運動。“成對練習!”他命令到,隊員們兩人一組練習踢腿。“艾仁斯,你過來!”
肯特•;艾仁斯站了過來,空氣中充滿火藥味。沒有任何預兆,他一腳向肯特踹去。肯特及時抓住他,毫不放鬆手。羅比身體前傾,直到他的頭幾乎挨着膝蓋。肯特抓住時機,踹出右腿,接着又踢出左腿。踢完后,他們的腳色換了位。看着艾仁斯的頭,羅比感到自己的敵意更加強烈。
“你和我妹妹幹了些什麼事?”
艾仁斯站了起來,回答:“沒什麼事。”
“我看見你們一起在大廳里。”
“是的,她很不錯!”
“那你們幹了些什麼?我的意思是,你和她一起外出過嗎?”
艾仁斯換了下腳,甩動另一隻腳後跟,“我作了又怎樣?”
“別妄想!我是說,這不關我的事,你和她最近很熱乎了,對嗎?”
艾仁斯放下腳,穩穩站立着,兩手放在體側,“你吃了什麼葯,伽德納?”
“沒什麼?”
“你說的是真話?我新來乍到,也許我擠掉了你的朋友,第一線出場,佔了他的位置。但我們還得在一起打球呀。如果你認為那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到外面談。”
“不,”羅比回答,假裝沉着。“沒有任何問題。”但開始作手部準備活動時,他盡全力將球砸向艾仁斯,一個一個地全力將球砸向他。使他應接不暇,不能回傳,或接落。
終於,艾仁斯將球以同樣的力量回擲向羅比,讓他防不勝防。當他退後一步保持平衡時,球從他身上跌落到草地上。“你怎麼啦,伽德納?”艾仁斯大叫:“為什麼不省下力氣對付布萊恩隊?算男子漢嗎?”
最後一分鐘快結束時,戈爾曼教練說:“好啦,兩人在後場盯緊33號打主攻的約丹爾,其餘的跟進,並注意他的進攻路線,他可能跑到47碼處,外線人員保持住對他的防範。防衛時,特別要注意48號佩爾森,他高6英尺5英寸,長得象金剛,懂得怎樣推倒防線,所以防守隊員切莫讓他得球,懂了嗎?為了贏得這次比賽,這兩個人是我們重點防備的,千萬牢記。好了,比賽開始了,去吧!”
他們一起把手迭在一起,高喊一聲,迅速散開。
第一節過了三分鐘,教練叫他們偽裝轉向曲線進攻,肯特跑出圈外,抓住傳球,將球投入終端6分區。
觀眾沸騰了,樂隊奏起校歌,啦啦隊員歡呼雀躍,進攻隊員擁向艾仁斯,抱住他的頭盔。“幹得好!”大聲喊叫,高舉拳頭“幹得好,幹得好!”
伽德納什麼也不說,他拿住球,發給邊鋒,掀開面罩,仍不說一句祝賀的話。他站在傑夫•;莫爾蒙斯旁邊,只感到憤恨,但又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的球隊成員在此刻應有的感覺。
第三節,艾仁斯又進了一個球。他一個魚躍,撲入終點區,闖過邊線防護隊員。
在最後一節,他推開對方攔截,打開一個缺口,讓四分衛進入,使伽德納進了一個球,打破了16分平局,HHH高中贏得了這場比賽。
退場路上,羅比走到肯特旁邊,看到其他隊友都在周圍,他面無表情地說了句:“你今天幹得好,艾仁斯。”
“謝謝!”艾仁斯也同樣毫無表情地回答。兩人說話時均目不斜視。
更衣室差不多走空了,教練戈爾曼走進來。他走到羅比的儲物櫃旁說:“伽德納,你穿好衣服后,請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羅比回頭望了一眼說:“好的,教練。”他穿上夾克衫,把臟運動衣放進網袋,關上櫃門。“嗨,傑夫,”他喊道,“在外面等我一會兒,教練找我談話,這是我的鑰匙。”他拿出車鑰匙。“要是看到布林達,問她願不願和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
教練坐在帶靠背的椅子上,正在讀他的球賽記錄薄。“關上門。”他說,身體前傾,將記錄薄放在桌上。
羅比關上門。
“坐下。”
羅比坐下來。
教練沉默了幾秒鐘,羅比向前傾身,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指鬆開,彎曲着。“這個……”戈爾曼教授終於開口,“你有什麼想和我談談嗎?”
羅比把手按在胸膛上,眉毛上揚,“我?”
“今晚賽場上有一點不對勁,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羅比臉變黑了,他的聲音帶有明顯的無辜和歡樂:“我們今天打得好,我們贏了,教練!”
教練拿起一隻鉛筆,讓它落在記事簿上。“得了吧,伽德納,你別愚弄我了!從我讓肯特參加球隊起,你就心頭不滿。今晚上很明顯,你打球時,心裏想着別的東西。”
“但我們勝了。”
“這不是勝負的問題,伽德納,你知道這一點。這是一個作為球隊的部分,為球隊打球,為球隊付出一切的問題。”
“是的。”伽德納回答,聲音很不自在。心裏說:“我知道這一點,但你還要這麼說教。”
“那麼,你和艾仁斯之間到底為什麼?”
“沒有什麼。”
“算了吧,羅比,你給我講點真話。我是你的教練,當我們球隊的團結受到威脅,我想知道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艾仁斯把你的好朋友莫爾豪斯擠掉了,是不是?”
羅比用牙齒咬了下嘴唇,眼睛盯住桌子上的一個高爾夫球。
“是這樣嗎?事實是你們都參加了一周最艱苦的訓練,而艾仁斯卻沒有參加。”
“原諒我,教練,傑夫很刻苦,應當是首發隊員。”
戈爾曼放低聲音:“我是這裏的教練,由我決定誰上場,誰不上場。我的決定是根據誰能使球隊發揮得最好。你,從另一方面說,好象忘記了你是一個團隊球員在打球。艾仁斯今晚第一次進球時,你祝賀了嗎?第二次進球呢?”
羅比的下巴垂下了,調整了自己的手指。
教練語氣肯定,身子前傾,雙手伸在桌子上。“你今晚的行為不象你的作風,伽德納,艾仁斯打得好,他真的很歷害,他來以後每個人都比以前打得好些。而今晚上,他傳給你的球,讓你進球得分,我希望你能和他一起慶祝慶祝。”
羅比含糊地回答:“抱歉,教練。”
戈爾曼坐回身子,把一隻腳翹在膝上,“如果你們個人之間有什麼矛盾,不要帶到球場上。你要是忘記了這條原則,就只能當板凳隊員,別來試探我的決心,羅比。我每次都要讓球隊處於最佳狀態。對不對?”
羅比點了點頭。
戈爾曼拍着手,向門口走去。“那好吧,你可以走了,祝你周末愉快,下一周訓練場上見!”
羅比很小就開始打橄攬球了,當時他的腦袋剛好能戴上頭盔。教練從來沒象今天這樣找他談過話,他一直和隊友相處很好,從未被孤立過。
離開教練辦公室,他對艾仁斯的敵意更深了。
比賽后,在女更衣室,艾琳•;卡莉弗脫下紅色毛背心,說:“要是肯特•;艾仁斯邀請我出去,我什麼都願意給他。”
切爾茜說:“別那麼酷了,艾琳,那瑞克怎麼辦?”
“瑞克不是橄攬球隊員,此外,他實在太霸道了。”
“但是,艾琳,”切爾茜壓低聲音。“你怎麼能這樣說,你還在和瑞克……”她用一隻手攪動着空氣並悄聲說:“……你知道。”
“瑞克和我今天放學后吵了架。”
“為什麼吵?”
“關於肯特。他看到我第五節課後,在大廳里和肯特說話。切爾茜,我覺得肯特開始喜歡我了。你是他的朋友,你能不能向他暗示一下,我覺得他真是匹良種馬,如果他邀請我,我會和他一起外出的。”
“良種馬?艾琳,我怎麼能跟他說那種話,那會讓我尷尬死了。”
“嘿,你應明白我的意思,只是給他暗示一下。”
“艾琳,我不知道怎麼暗示。”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自己和他發生碰撞了吧。”
“絕無此事。”
“你已經作了,哎呀,切爾茜,真是的!我還以為你只是給他帶路熟悉學校的環境呢。”
“他是真不錯,艾琳,我是說,他的舉止行為,他從不高聲說話,和大多數男孩不一樣,他絕不是你所說的‘良種馬’那種人。”
艾琳的情緒低落下來,“那好,我只是想問你一下,我不知道你自己對他有意思。”
“我沒有打他的主意。你別這樣大聲。你知道人多嘴雜。”
當姑娘們洗完澡,換好衣服,切爾茜說:“我去把制服放到儲物櫃裏,艾琳,我們在前大門相見。”
“那好,三分鐘夠了吧?”
她們各自拿着自己的紅色背心和褲子,用衣架掛着,搭在肩上。儲物櫃在第一層樓角落裏,那裏燈光昏暗,各個教室的門都關着並鎖上。看起來,這裏晚上的情景與白天迥然不同。切爾茜用大拇指轉動自己儲物櫃的鎖,甚至能聽到鎖芯轉動發出的喀啦聲。她打開櫃門,掛上衣服,再拿出一個小錢包,擦了些唇膏,把麵條粗細的錢包背帶套在肩上,鎖上櫃門,向前大門走去。路過那五排供高三年級用的儲物櫃時,陰影中有人喊道:“嘿,切爾茜,是你嗎?”
她在身在過道中間停下來。
“肯特?”
他站在自己的儲物櫃旁邊,櫃門開着,穿着綠色風衣,牛仔褲,棒球帽檐朝後戴着。
“嗨!”她輕聲說,聲音裏帶着喜悅和驚奇,向他走去。“你今晚打得真棒!”
“謝謝!”
“我明白了你為什麼會成為首發隊員。”
“我在德克薩斯有個好教練。”
“不,不完全是這樣。我爸爸經常說:‘你可以教人打球,但教不了他的能力。’”她把肩膀依在櫃門上,看着他對別人的稱讚顯得手足無措。“嘿,你不必為此害羞!”
“我不是害羞,我只是……”他聳了下肩,然後笑了。兩人都沉默下來。
“我一有空,就瞥一眼邊線外,我看到你在啦啦隊裏,我就想,‘嘿,我認識她,是切爾茜,’我喜歡看到你在那兒。”
他們的眼神碰到一起,又分開了,什麼話也不說,彼此對相互的吸引力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那你和你的女朋友一道搭車回家嗎?”
“有時搭車,有時自己開車。但今天晚上羅比把車開走了,你呢?”
我媽媽來看球賽,但我洗澡時,她就不想等了,把車開走了,叫我如果要車就打電話給她。比薩答應讓我搭他的車,如果我願意的話。
“哦。”她突然對這撥號櫃門鎖感興趣起來,用拇指甲去刮它。
他關上櫃門。鎖上。但兩人都站着不動,不想離開這個昏暗的,屬於他們獨有的空間。
“你住的地方有多遠?”他問。
“大約兩英里。”
“那個方向嗎?”他指了一下她曾經說過的方向。
“對。”
他向前站到她面前,兩腿叉開,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我可以送你步行回家。”
“那你回來時要走很遠的。”
“沒有關係,今晚夜色很好。”
“真的嗎?”
他聳聳肩,笑了一下:“很適合,走4英里沒問題。”
艾琳在儲物櫃那頭找了進來。
“你們在這兒,切爾茜,什麼絆住了你……哦!”
“我正在和肯特談話。”
“嗨,肯特。”
“嗨,艾琳。”
“好啦,你來了,那切爾茜,你怎麼辦?”
“你先走吧,肯特答應送我步行回去。”
艾琳表情暗淡下來,突然感到嫉妒,失去了活力,嘴巴嘟起來,“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吃麥當勞了?”
“下次吧,好嗎?”
艾琳垂頭喪氣地看看她朋友的好運氣。時間流淌,他們都不說話。“好吧!……那你們……明天給我打電話,好嗎,切爾茜?”
“我一定。”
“那就再見了。”
“再見!”肯特和切爾茜齊聲說。
當她腳步聲消失后,切爾茜說:“她喜歡你。”
“她不錯,但她與我不是同一類型的人。”
“你說的是什麼類型?”
“我也不清楚。當我決定后,再告訴你吧!”
空曠的教學樓增加了他們之間的親近感。周圍是尚不習慣的安靜。他們一邊悄聲說著話,一邊向走廊走去。他打開沉重的前大門,讓她先走進秋天的夜晚。外面,有些轎車正駛離停車場,有些人向他們按喇叭,也有人從開着車的窗子裏向他們揮手。橄攬球場上的燈光傾泄下來,照着教學樓前的停車場,在操場邊沿留下許多間斷性的陰影。他們走上大街,上弦月將乳白色的光芒灑滿大地,行人路變成了白色的綢帶,居民區的行道樹則投下濃濃的樹影。遠處,不時傳來狗叫聲。他們悠悠閑閑地穿過這些樹影。這對年輕人正在體驗一種新的友誼,似乎這種友誼將演變成更多的東西。
“你想念德克薩斯嗎?”她問。
“我想念我的朋友們。特別想念我最好的朋友,格瑞•;比德利。”
“格瑞•;比德利,南方的名字有點羅曼締克,是不是?”
“他叫格瑞•;里查德•;比德利。我叫他里奇,那是我們之間的小玩笑。他媽媽姓格瑞,來自石油大亨家庭。你應該看到過他們的房子,游泳池,有涼台的客房……”
“那你想有一天富起來嗎?”
“我不知道,富起來也不壞,你說呢?”
“那不一定,我只想幸福快樂。”
“是呀,誰說不是呢?我是說,如果你不快活,錢再多,又有什麼用?”
他們談了各自父母和親戚的富有和快樂情況。肯特說他媽媽的成就使她感到幸福。她工作努力,他們的房子是她的主要成績和驕傲的源泉。切爾茜說,那可能是真的。而她自己也經常是想要什麼,就能夠得到什麼,她猜想她爸爸媽媽的收入也是相當不錯的。她覺得她爸爸媽媽在一起時,感覺非常幸福。肯特說,他經常在想,真是奇怪,他媽媽即使從來沒有結過婚,仍然感到非常幸福。切爾茜說,這是個有趣的現象,人和人真是不同。她從來未想到過,要是她的爸爸媽媽未結婚,怎麼會這樣幸福。
突然地,肯特改變話題:“什麼原因使比薩獲得這麼個外號?”
“他告訴你了嗎?”
“沒有,當其他人告訴我,他還不承認。”
“但那是真的,大家都知道,兩年前,放假前最後一天,他打電話給‘多米諾’比薩店,以我爸爸的名義,叫了七個大號比薩餅送到我們家裏。”
“那你爸爸付錢了嗎?”
“還能不付嗎?”
“天啦,真難以置信。”兩人都笑了起來。“一個脾氣不錯的小子能作出那種事。你爸爸清查過是誰幹的嗎?”
“懷疑是他,因他在林蔭道開車被抓住過,在期末被關過禁閉,相當肯定是他乾的。所以上一年,每次學校午餐吃比薩時,我爸爸就會走到他的桌子旁邊。你知道他通常都是這樣。站在他身後問:‘今天的比薩味道如何,羅蘭德?’奇怪的事發生了,羅蘭德開始喜歡我的爸爸了。今年夏天,他在學區里找到份工作,修剪草坪,搞維修。我爸爸幫他得到這份工作。”
他們沉默着走了一會,肯特說:“我能告訴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很羨慕你的爸爸,我想,那一天你問到我的父親是誰時,我的語調都變了。自那以後,我看到伽德納先生,哦,就是你爸爸,來到午飯廳和你打招呼,你時常去他辦公室,他真的喜歡學生,我就想他真是不錯。”
“謝謝你!”她高興地回答,“我也這樣想。”
來到轉角處,她說:“這是我們那條街,我住在左邊第四幢。”
他們腳步慢下來。他把大拇指插進褲子後邊口袋裏,手臂彎起來挽住她的手臂,有時他們的手肘互相摩檫,望着自己的雙腳慢慢沿着街沿移動。在樹蔭影下,黑色地面出現了蘭色。
當他們要走攏她家汽車出口時,他問:“你要和誰一起出去嗎?”
“不。”
他悄悄看她一眼,又移開,說“那好。”
“那您呢,有德克薩斯女孩與你通信嗎?”
“不,沒有。”
“好,好。”她反覆說,感到特別走運。
他們轉身,走上汽車道。車庫門已關上,無法走進家門。她和他沿行人路走向前門。她在門前兩步高水泥台階前停下來,回頭看着肯特:“謝謝你送我回來,真抱歉,讓你還得走很遠回家。”
“沒問題。”他站着,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一隻鞋底踏在她後面的台階邊沿,下意識地伸手將她攬過來“我很抱歉,沒有車子送你回家。我媽媽要給我買車,但自搬來后,她實在騰不出時間。”
“沒什麼,我喜歡步行。”她眼望着天空,手指向上空,“今晚真美?是不是?”
他向上望去:“對,真美。”
他們又回望地面,再互相對望,他把腳從台階上收回。
“好了,”她頭擺了一下說:“我該走了。”
他們站着,令人驚異地產生了接吻的念頭。陷入無限美好的境界中,這個夜晚在女孩的日記中永遠被記錄著。
他移動着,嘗試着向她彎下腰,帶着輕微的,試探性的等待,將決定權留給女孩。她仰着臉期待着,他彎下腰,吻住她,兩手仍在口袋裏,沒有什麼保留的事。他的嘴唇鬆軟,天真,而且閉着。她的也一樣。
當他直起身來,兩人都微笑了,他平靜地說:“好,再見!”
“再見!”
他後退了幾步,轉過身,向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