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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下午我用來補充睡眠。6點鐘,我敲通到方綠黛房間的門。

“唐諾?”她說:“什麼事?”

我把門開一條小縫:“餓不餓?”

“進來。”她把一張床單拉起包住半躺的身體,從搭在椅子背上衣服看,除了被單她身上沒有任何東西。

她微笑着說:“這是我的睡衣,唐諾,我一定要去買點衣服,我只有一隻皮包,也是衣箱,也是行李箱、化妝箱。樓下的藥房裏我買到了梳子、面霜、牙刷和牙膏,但是沒有睡衣。”

我說:“我也需要一些乾淨衣服,但是這是星期天,店都不開門。”

“你不是住在洛杉磯嗎?你一定有個住處,什麼都有。”

“我是有個住處。”

“為什麼不去拿呢?”

我笑着搖搖頭。

“你怕……怕警察……”

“是。”

“唐諾,我真抱歉。是我使你捲入漩渦的。”

“沒有,不是你錯,這不是個漩渦,我也不在裏面,再說我對目前所穿的尚還滿意。”

她笑了:“我們到哪裏去?”

“喔,我知道半打以上的地方,我們可以吃頓好飯,也許跳一點舞。”

“唐諾,我喜歡。”

“好,把衣服穿起來。”

“我的內衣都洗了,掛在浴室里,我看應該幹了。”

“要準備多久?”

“10多分鐘。”

“再見。”

我跑回自己房間,把門關起,坐下,點了一支煙。10多分鐘后,她過來。30分鐘后,我們坐在一個不太奢侈的夜總會裏,面前放着雞尾酒,比這裏最好的晚餐也要妥。

我不喜歡讓女伴喝醉,因為女人醉了你不知她會做什麼,說什麼。

我為綠黛叫第二杯雞尾酒,她同意了。她沒有同意我為她叫第三杯雞尾酒,但是說那樣好菜應該有酒助興。

我就要了法國白蘭地葡萄酒。

這裏是很多人常來吃飯談話的地方,侍者來往穿梭,顯出很忙的樣子,但是一頓晚餐總要1個多小時才能完成。

我們的晚餐拖到第二瓶白蘭地尚未解決,我看到綠黛已有點醉意了,我自己也已有點意思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合伙人說點什麼。”

“白莎?”

“是呀。”

“你美麗的小耳朵,不可以聽這種語調。”

“你會很吃驚,我那美麗的小耳朵聽到過多少這種語調,白莎有什麼不高興?”

“只是一般的怨言。”

她湊向桌面,用手握住我的手:“你是在保護我,是嗎?唐諾。”

“也許。”

“我知道你在保護我,你的合伙人要你找到我,把我交出來,而你不同意,你甚至和她吵架,是嗎?”

“你在門上偷聽了?”

她的眼睛表示了尊敬:“當然不是。”

“否則你怎會知道?”

她慢慢地點頭,好像一位女士莊嚴肅穆地自己暗暗在說話。她自知醉了,但是以為別人不知道,一定要裝得像個樣子,不能使人看出來了。

我說:“白莎現在沒問題了,你不必再擔心她。起先她固執一點,但這也並不表示專對你的……白莎就是這樣,其實白莎像只駱駝,脾氣還蠻平順的。”

“唐諾,當時敲門,要是不是白莎,而是警察,你怎麼辦?”

“什麼也不辦。”

“假如他們把我捉去,我怎麼辦?”

“什麼也不辦。”

“什麼意思?”

“就這樣。不要說話,不做任何聲明。在見到律師前,對任何事都不要給他們任何消息。”

“什麼律師?”

“我會給你找一個好律師。”

“你對我太……好了。”

她說話已經有點大舌頭。對我看的時候已經要很用力,否則眼光無法集中。

“告……訴你件事。”她突然說。

“什麼?”

“我好……喜歡你。”

“別說了,你腦筋不清楚了。”

“我是……有點醉,但我仍喜歡你。在旅社裏我吻你的時候,你不知道嗎?”

“沒有,我什麼也沒有想。”

她眼睜大大的:“那你該想一想。”

我把盤子推向一側,使自己桌布上空出一塊地盤,把雙肘靠在桌面上說:“你為什麼離開洛杉磯。”

“不要逼我回憶這一段。”

“我想要知道。”

這個問題使她清楚了不少。向下看着盤子,想了一陣說:“我要一支煙。”

我給她支煙又給她點上了。

“假如你一定要聽,我會告訴你。但我真的不願講,你要我做隨便什麼別的都可以。”

“我要聽,綠黛。”

“是好多年前的事,1937年。”

“發生了什麼?”

“我和一個男友駕車出遊,我們隨便開車消磨時間,我們轉進一個公園,停在裏面。”

“摟摟抱抱?”

“是的。”

“之後呢?”

“那一段時間,一個抽戀愛稅的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一個傢伙專門躲藏等候一對對的愛人在要好的時候現身,我想你了解這種情形。”

“打劫?”

“他找男的要錢,之後……他會向男人借用女朋友。”

“說下去。”

“我們遇上了。”

“發生什麼事?”

“那個男人要對我下手,我的男友不能忍受,那土匪開槍殺死了他,而後逃掉了。”

“你有沒有被懷疑?”

“懷疑什麼?”她問,雙眼變大了。

“懷疑你和這件事有關。”

“老天,沒有。每個人都十分同情我,但是這件事緊緊的跟住了我,我工作的單位每個人都清楚這件事,他們不斷討論這件事。每當再有男人約會我,總有多事的人告訴他,已經有一個男人因我而死了,我是掃把星。”

“你怎麼辦?”

“我又不能打他們,只好笑笑,甚而謝謝他們。我不久辭了職,換個單位工作。不到3個月,大家又都知道了我的底細。如此一次又一次,我永遠是掃把星。我並沒有愛上那死去的人,我只是不討厭他而已。和他有過斷續的約會,但同時也有其他男友,我沒有意思要嫁給他。假如我知道會這樣結果,我會阻止他,我不要他為我而死。他很勇敢,也很高尚,可以說……也很仗義的。”

“我想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男子漢都會如此做的。”

她說:“統計證明你錯了。”

我知道她這句話有理,所以沒有再說。

“你看,”她繼續,“朋友都在背後竊竊私語,恐怖和慘劇的記憶老在腦子中徘徊……我決定旅行。我來到紐約,找到了模特兒工作,為內衣做廣告。有一陣一切都好,不久有人認出了我照片,朋友們又開始耳語了。

“自由的生活只過了一年。我才知道做一個普通人,自由自在多快樂,要怎樣就怎樣,過自己喜歡的方式。”

“所以你決定再失蹤?”我問。

“是的,我知道換個姓名、換個地方是可行的。在紐約的錯誤是自己選錯了要照相的行業。我決定另外找個地方,一切從頭開始,而且絕不給人照相。”

“新奧爾良?”

“是的。”

“之後呢?”

“之後一切你都知道了。”

“你怎會遇到葛依娜的?”

“現在看來也說不上來,開始是在餐廳或是咖啡店……也許波旁酒屋。再想想……沒有錯,是在波旁酒屋。那地方比較狂放一點,大部分常在那裏吃飯的人認識其他常客。有不少作家,編劇,演員在那裏吃飯。那真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小地方,有氣氛,有真實感,有信譽,是個可靠的小地方。”

“我能理解到。”

“不知如何我漸漸和她熟了,我發現她也在逃避什麼。她好像做得沒有我成功,所以我表示使用她的身分一陣子,而讓她用我的身分。”

我說:“綠黛,有一點,我希望仔細問清楚你。是你提出這個建議的嗎?”

她想了一陣說:“是她開的路,我想是她的意見。”

“能確定?”

“絕對確定,是的。唐諾,再給我一杯酒。你看我現在完全醒了,都是你叫我說這些事的。今晚上我不想太清楚,我要享受一份陶醉。”

我說:“還有一些小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譬如,你說說看,你知道曲律師死了,做了些什麼?”

她說:“請你站在我的立場看一下。我已遇到過一次謀殺案,我一直在避免醜名外揚。當這件事發生后,我……我立即反應,我要逃開這件事。”

“不太好,綠黛。”

“什麼不太好?”

“你說的逃走理由。”

“但是這是真的理由。”

我直視她雙眼說:“你更知道,1937和你一起出遊男友被殺的案子,根本沒有一個人懷疑和你有關。但是一個女人一生牽進兩件凶殺案,就太多了些。人們會開始追問那件舊凶殺案,問的問題和5年前就不會相同了。”

“老實話,唐諾,我從未想過這些。給你一說,別人會怎麼去想,是值得擔心的。”

“我們回到那個抽戀愛稅的壞蛋。後來被捉到了嗎?”

“捉到了。”

“認罪了嗎?”

“對這一件案沒有認罪,他一直否認做過這一件案子,他對其他的都承認了。”

“把他怎樣處分了?”

“處死了。”

“你有機會見到他嗎?”

“有,他們帶我去,看我能否指認?”

“你能嗎?”

“不能。”

“你看他的時候是單獨一個人,還是數人一行請你認?”

“是一行人站在強光下,他們見不到我,但我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你無法從這些人中指出一個來?”

“不能。”

“他們又怎麼辦?”

“他們把他放在一個暗一點的房裏,穿上他做案時用的大衣和帽子,問我能不能指認。”

“你能嗎?”

“不能。”

“殺你朋友的戴了口罩?”

“是的。”

“你能記到他什麼嗎?任何小地方?”

“能。”

“什麼?”

“他從暗處出來的時候,走路有點破。開了槍,逃走的時候,他不破。”

“這一點你告訴警察了?”

“告訴了。”

“他們有什麼反應嗎?”

“我認為沒有。我們能不能不討論這些,喝杯酒?”

我把侍者叫過來,指着酒瓶要再來一瓶。

“我對葡萄酒已不太有興趣,來點別的吧。”

“兩杯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我說:“綠黛,好不好?”

“可以,唐諾,再幫我個忙。”

“什麼?”

“限制我,酒到此為止。”

“為什麼?”

“我要好好享受今天夜晚,而不是真的醉到人事不知,第二天起來頭痛得混身是病。”

侍者拿來我們要的酒。我把自己杯中的喝了一半,站起來,向她抱歉暫離一下,走向洗手間的方向,迂迴到電話亭,用紙幣換了一大把硬幣,打電話新奧爾良找在旅社的海莫萊先生,接線員叫我等候。

我等了3分鐘電話才接通,我不斷的放硬幣進電話。

我聽到海莫萊焦急的聲音:“哈啰,哈啰,什麼人來電話?哈啰。”

“哈啰,海先生,是唐諾。”

“賴,你在哪裏?”

“洛杉磯。”

“老天!你為什麼沒有報告?我為你擔心死了,不知你出了什麼事。”

“我沒問題,我忙得連電話都沒時間給你,我已經找到了方綠黛。”

“你找到了?”

“是的。”

“在哪裏?”

“洛杉磯。”

“你真能,這是我喜歡的工作方式。沒有理由,沒有推辭,只有結果。你真值得……”

“你還保有那公寓的鑰匙嗎?”

“當然,有。”

“好,”我說,“方綠黛在那裏住過,房東會認識她的照片,案子牽涉到一件有陰謀的離婚訴訟。方綠黛是住在公寓裏當葛依娜的替身,葛依娜住在雪港城一個叫濱河別墅的公寓裏,是她支援方綠黛離開新奧爾良的。

“你快和葛馬科聯絡。他會在新奧爾良的一家旅社中,告訴他葛依娜安排好了一個聰明的陰謀,把他引進陷阱,使他派的人把傳單送給了一個不是被告的人。把葛馬科帶到公寓去,同時不要忘了讓他找到剪報和手槍。把警察也找來,讓加州警方重開已結案的郜豪得命案,你辦好這些后乘飛機來洛杉磯,我把方綠黛交給你。”

一連串讚美之詞像肥皂泡冒出水面一樣,然後他說:“賴,你真好,方綠黛在洛杉磯嗎?”

“是的。”

“你知道在哪裏嗎?”

“是的。”

“什麼地址?”

“我正在跟蹤她。”

“能告訴我她真正所在嗎?”

“目前她是在一個夜總會中,她快要離開了。”

“有人和她在一起嗎?”他渴望地問。

“目前沒有。”

“你不會讓她溜掉吧?”

“我始終看着她。”

“太好了,很好,很好。唐諾,你是個少有的人,我說你是只貓頭鷹,我真正……”

接線員說:“3分鐘到了。”

“再見。”我說,把話筒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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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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