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馬爾科姆·莫瑟威爾!這是個有氣魄的名字。我覺得它那海洋性的音節佔據了整個
場地,整個舞台。名字的每個字母用大寫字體,像觸手般向四面八方伸展。這是個美國
混血兒。這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事先也不打個招呼。他用他那音節十分長的名
字制服了瑪阿,這個雜種!這兒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一點空隙也沒有。全部設備都安裝
好了,他卻來插一腳,在物件的表面寫上了自己長長的名字!潞應對這種侵犯負責。是
她把這姓名和電話號碼交給了瑪阿,於是他就出現了。他像主子似地指手畫腳,自鳴得
意,爬到我們的頭上來了。璐不該一人獨自行動,她該徵求我們的意見,向勒普蒂、向
我……莫瑟威爾會把我們的經營、我們的宏大計劃搞砸,把它引向失控,瑪阿將從我們
手中溜掉。一切將變得更複雜,更令人頭痛。
瑪阿自個兒會恢復過來的。她曾瀕於崩潰,大家都瀕於崩潰。按說,經過這樣的演
出,這樣的轟動效應之後,難免產生不可避免的減壓病。我們本該想到這一點作用。在
政治上反對無產階級革命,主張資產階級改良主義。,並且未雨綢繆的。今天人們使用
一套強壯葯來醫治精神崩潰,這對病人有利,使過分細膩、漫長曲折的心理分析法走了
捷徑。我們沒有時間在黑暗中盲目地巡航,這樣的探測會暴露太多的秘密,重新觸痛太
多的舊傷疤,落入悵恨的怪圈,震撼兒時以來築就的心中防禦,不知將把這探頭引向何
方。我們再也沒有空閑在瑪阿那錯綜複雜的榮譽中去玩海底觀察船和潛水艇了。我們再
也不能打退堂鼓,重翻老皇曆了。我門就在演出中、在呼叫聲中、在歌唱中整治這些混
亂。為了改變這些混亂,已施行了辦法。一點良好的鎮靜葯足以抑制這意外的發作。某
種有準對性的、不讓步的反減壓,這就是我為防萬一所採取的手段……現在再來開倒車、
挖牆腳、發掘銹跡斑斑卷了刃的戰刀、羊皮紙似的老胎兒等陳年老古董,為時已太晚了。
可以適應丘腦下部精確安排的小分子,替她平衡5羥基色胺的溢出。瑪阿初露頭角。她
那無拘束的呼喊聲是最後一着,它能掃除烏煙瘴氣。
可璐卻出了這麼個毒辣的主意,引進了馬爾科姆·莫瑟威爾!這是個心理分析家,
他寫了幾本書,相當有名……他有戀已癖:既然他寫了書,一定自我陶醉。因此對馬克
思的單純批判,也區別於同情和自稱為馬克思主義的,他不十分清白,自己的心理麻煩
還沒理清楚呢,倒來向我們推銷他那些難以置信的複雜、落後、繞圈子的破爛貨!我真
擔心這可惡的放慢速度。尤其是他將呆在那兒注視着、做調查。他是個漂亮、強健的高
個兒,戴着副眼鏡,像個土耳其帝國的運動員,患神經官能症的雜技演員。到時候了!
我們的航船正駛向文市利。我們得絞盡腦汁,避免把這個馬爾科姆·莫瑟威爾安置在儲
運艙里。他穩坐在一張扶手椅里,聆聽瑪阿的講話,她一絲一縷的聲息;留意、過濾共
鳴和回聲。這莫瑟威爾真是個不知趣的傢伙,釘在我們中心的預言者。他在一點一點地
蠶食我們。他有貪婪的好奇心,對風流韻事、仇恨、羞慚、脫衣舞、惡毒而無法平息的
訴訟……無一放過。這可能是他的職業本能:探尋對象的心理奧秘。
就這樣,瑪阿至少已跟他交談了四次。我獲悉此事時,心理之鍋已燉在火上,而且
是高壓鍋……瑪阿在反覆思考、回味那些陳年爭論。我揣測其中不會有什麼好事。我把
這情況告訴了勒普蒂,他同我一樣不安成性。主張以六字強天下:人皆兵,官皆將;以
九字安天下:,他並不恐慌,但十分惱火。
“精神分析,”勒普蒂對我說道,“真討厭,這是移情!是對這個馬爾科姆·莫瑟
威爾的某種一見鍾情,她將把這種感情發展下去……他則將輪流充當她的父親、母親等
等。他將把瑪阿的母親一直投到中國格斯指出:“在自然界中這些規律是不自覺地、以
外部必然性,然後轉向安得列斯群島,又去找她那個不見了的父親,難以接近的、永遠
消失了的父親。在這段時間內,在這無意識的模模糊糊戰鬥準備期,我們應當密集隊形,
保持航向,緊抓住洛里斯、諾克、索比……”
我補充道:
“我們會被兜底吃掉,將成為達娜依德的桶。”①
①神話中的埃及國王達納奧斯有50個女兒,相傳有49個女兒在新婚之夜把她們各自
的丈夫都殺死了。結果她們被判處苦刑:在塔塔爾把無底桶裝滿水。——譯者注
“別誇張,M,我們可以找到一個暫時的解決辦法,一個平衡。她還在探索,她的
勺離湯還遠着哩。我們繼續裝作若無其事。他們兩人在某些情況下不是完全不可調和的。
心理分析專家不斷地工作、談情說愛……”
“結果經常以決裂而告終!您明白這類事情。瑪阿會跟我們中止合同,同時跟菲爾
斯公司簽訂製片合同!”
“別太誇張了……的確,這個莫瑟威爾來得太早了點兒,節目剛出籠。好吧,我們
可以納入這個不可避免的棋子,我們掌握金錢和榮譽的大權,我們指揮和操縱瑪阿的自
我擴展和自我膨脹,她已經需要這些,她愛好毒品。從心理分析中走出來的人們不斷創
造、再創造自己的名字,輝耀自己的姓氏,特別鍾愛自己的姓名。難道我們不也在往這
方向走嗎?我並不如此悲觀。這個馬爾科姆有點使我惱火。索比公司反對這個弗洛伊德
的信徒。他會遭到我們整個托拉斯的反對。這個馬爾科姆也有點用處,如我們控制得法,
他會變成某種酵母、燃料、基本粒子加速器!”
勒普蒂並不像我那樣跟瑪阿關係密切,自從馬爾科姆走進她的生活后,我就離開了
她的床。這不是純樸而溫馨的愛情,而是始終斷斷續續地保持着的某種肉慾。我沒有失
去希望,期望着附帶的愛,或由於酒精作用而對我開恩的時刻,引起轟動的文章帶來的
歡樂愜意時刻,吉慶日狂歡時刻,使愛情延續下去。為此,我加緊了演出的排練活動。
在不到半個月之前,我們正在導演快速活動。瑪阿消失在黑色的大立方體裏。導演在拍
攝立方體,其棱邊、密度、磁和行星的重量。而後立方體打開了,她出現在立方體內。
計劃是在下一次拍攝之前休息一下。於是,從立方體內出來時,她顯得十分溫柔,是最
近幾個月裏最溫柔的一次。她舒展開緊裹着灰色衣服的胴體,本能地面帶微笑,突然朝
我撲來。她擁抱我,在我嘴上印了一個清新的吻,真是個孩子……一閃間,我看見她背
后立方體那半啟着門的硃紅色房間,然後是融化在我嘴唇上的她那淺紅色的唇印。這無
法解釋,太神奇了。不久以後,我和她回到了我的住處,我們做了愛,很融洽。
但馬爾科姆·莫瑟威爾現在堵上了這些愛情缺口。她心裏只有他和她,他們兩個人
的事。我們的航船隻是危險地在馬爾科姆·莫瑟威爾的土耳其帝國上航行……我覺得船
只在搖晃,偏離航向。強大的逆流使我們擱淺在礁石上,擱淺在《聖經》裏的海中怪獸
的鼻尖上。每天晚上,她決定回自己家中睡覺。暗探們開始在她的沁芳園周圍不懷好意
地轉悠。她可能會中圈套。我做了個噩夢:瑪阿偶然在一街心花園裏碰見了馬爾科姆·
莫瑟威爾。她正在那兒讀《金閣》,而這是我們之間最初排練過的一個活劇啊!瑪阿與
馬爾科姆互相交談,他們在華人居住區的一個小街心花園的盡頭貼在一起……
璐約我在蒙索公園聊天。她知道我喜歡在公園裏散步。我的一些奇想常產生於種着
栗子樹的小徑上,而不是在冷冰冰的辦公室里。璐想詳細說明瑪阿的化妝問題,以便春
天去文布利時作必要的形象修改。我又責備她引進莫瑟威爾的事,她果斷地沖我坦率地
笑道:
“你痴心妄想!”
我沒爭辯。後來璐開始談論阿爾羅,她向我承認她愛上他了。他粗暴而漂亮,有點
難以理解,瘋瘋癲癲,這很能吊她的胃口!其實,這也吊我胃口,但我不能說。而璐卻
說得出口。我們坐在一條長凳上,太陽照着寒冬里的花園。璐在連襪褲上穿着一條深色
毛織運動短褲,在黑色的透明中露出她的肌膚。引得路人對她那漂亮的大腿頻頻斜睨。
她開始向三三兩兩溜達的男女學生炫耀自己,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她交叉着雙腿
側身扭動着臀部,她喜歡看人,也喜歡別人看她。現在她眼睛閃光了。她一面享受這種
不得體的賣弄,一面提及阿爾羅對她愈來愈大的吸引力。我問她,是否她跟他已開始干
了什麼。
“是的,可他異常膽小。我尤其喜歡到韋西內花園去見他,看他照管狒狒。我欣賞
這狒狒、動物園還有他的氣味。我實在沒有辦法……”
她讓我覺得好笑,看來她的確是沒有辦法……
“有一天,我把他堵在孔雀籠里了。他穿着運動短褲,我喜歡他這樣打扮,顯得非
常男孩子氣。我把他擠得靠在籠子的鐵柵欄上。孔雀斜眼看着我們。他可笑地一動不動,
縮成一團。我開始輕柔地動手動腳,對他柔聲說些甜言蜜語。我試着悄悄撫摸他,他害
怕了。於是我不再逼他,想等我們回到別墅后再說。我遞給他一杯酒,我沒有吝嗇威士
忌,他喝了。一直是我在說話,他始終沉默不語,簡直像堵牆。我等着酒精使他放鬆一
點。我把自己的胴體呈現在他的鼻子底下,呈現在他受驚的眼睛裏。我看出他變得亢奮
起來,想要我。他熱得滿頭大汗,我需要他的汗,他那搽過香水的腋窩,聞他的體味兒。
忽然響起一陣狒狒的叫聲,卡爾曼、瑪雷爾和洛爾之間尖厲的練聲。於是我告訴他我非
常喜歡他,我愛他和他的舉止。他臉色蒼白,眼睛忽閃忽閃,夾緊着膝頭像個童男。我
認為他是個童男,這真罕見,真令我興奮。我過去坐在他旁邊,溫柔地撫摸他的肩膀,
他沒往後縮。我把撫摸他的手指伸進他敞開的襯衣里,摟住他的脖子,我感到他僵硬被
動。這又是一尊塑像,我得施展我全身的解數,一步一步地把這尊塑像敲開個口子。可
該發生的事並未發生。我把嘴湊前去,他恐慌至極。”
“後來呢……你怎麼辦?”
“鼓勵他,你懂嗎?這沒關係,這很正常,我們互相還不熟悉……啰啰嗦嗦說了一
大堆。我錯了,我太性急了。我向他道歉,他小心提防……他並不傻。他對我毫不相信。
可最後……必須讓阿爾羅平靜下來,調教他而自己不動肝火,我的寶貝。這是個微妙的
學徒期,為了避免狂風暴雨,這完全是個懸念。我要對他進行啟蒙,這個調教靈長類動
物的專家就是我的小狒狒。”
不管怎樣,璐讓我好笑。她突然心血來潮,高聲說道:
“咱們去韋西內見他,嗯!咱們在那兒帝王般地歡度周末。沒有莫瑟維爾,就咱們
幾個,你和瑪阿,阿爾羅和我。這是本世紀的方程式!總而言之,為了咱們恢復常態,
為了咱們重獲精神力量。”
天氣很冷,阿爾羅用布篷和皮篷蓋上了籠子。高大的散熱器供狒狒們和孔雀取暖。
我們聚在一起度周末這建議是個餿主意。瑪阿默不作聲,阿爾羅戒備森嚴。璐獨自替大
家說話。她企圖用菜單、一丁點設有圈套的感情、不引人注目的激勵來誘惑阿爾羅。她
借口忘記自己只戴着胸罩,穿着純棉無袖超短連衣襯裙,衝進廚房,坐在一張凳子上閑
聊,若無其事,以便讓他對自己在此等穿着下的胴體一飽眼福。她要讓他習慣自己,使
他順從。她喜歡受撫瑪阿,對瑪阿似乎十分溫存,這舉動看來是擾亂了阿爾羅的防線,
我見馴獸員的目光為那兩個姑娘的熱烈擁抱所吸引。瑪阿不動聲色,璐卻摟着她的腰,
緊緊依偎,形影不離,表現出特別的溫存。她借口給瑪阿去掉鼻翼上一個不大可能存在
的粉刺,兩隻尖尖的紅指甲摁在瑪阿的臉上。潞沒有瑪阿高,她踮起腳尖,溫柔體貼而
又殘忍,緊閉着嘴,眼睛盯着那地方,像是舉着兩把大菜刀要下手。瑪阿小聲叫道:
“你弄痛我了……”
璐成功了。她驟然豎起塗了指甲油的指甲蓋,上面有個變黑的汕脂小球。戲劇性的
舉動:她一口吞下那個小球,並挑釁性地低聲說:
“妙,妙!”
阿爾羅被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打動,着了迷。瑪阿揉着掐紅的鼻子,璐連忙拿一塊
酒精棉來塗擦,她貪饞地張着嘴,貼着瑪阿嘴巴上面的大粉刺,挺着胸一躍,在鼻子的
小損傷處接了個吻。
“這像給你的狒狒們梳洗一樣,阿爾羅!”璐歡聲道。
花園裏,那些樹皮塗上石灰的樹木已變得黑乎乎的,天空也灰濛濛的,我們信步遛
着彎。驀然,狒狒們在阿爾羅身後尖叫,我們立即來到帳篷下,覺得十分滑稽,十八世
紀的喜劇作家馬里佛在狒狒的住處,這真夠味道!卡爾曼夾在多特和洛爾之間,多特在
它身後,洛爾在前。卡爾曼怒氣沖沖張着大嘴對着那隻小雌狒狒,它齜牙咧嘴,口吐白
沫,嚇唬它的對手洛爾。就這樣,卡爾曼就分成了兩截,尾部多情而頭部卻倒豎起毛,
兇殘可怕,那隻賣弄風情的小雌狒狒不敢再往前湊了。多特受它愛妾放蕩行為的引誘,
卻被統治後宮的雌狒狒卡爾曼擋住去路,但這個障礙卻叉開雙腿,設法勾引它。多特無
法作出決定。它抓耳撓腮,對緊張的妻妾之爭感到困惑;它繃著臉,一副左右為難的樣
子!它很想上洛爾的身,可是卡爾曼的屁股在引誘它,同時還聽到它的主婦那威懾性的
咆哮……多特止步不前了,洛爾則在卡爾曼要用尖牙去咬它時,尖叫着逃到籠子的另一
頭去了。就這樣對峙了一段時間。之後,多特又轉身去找遠處的洛爾,但卡爾曼猛撲過
去,分開這兩個主角,重又開始它那矛盾的激動:船尾的狂歡和船首的狂怒。這種淫蕩
加殘暴的芭蕾有點影響我們的神經。馬姆特呆在自己的角落裏觀察着這場景,不表示反
對,它身旁則是瑪雷爾,也是態度謹慎。
璐說道:
“該給瑪雷爾配種了,因為其餘三隻正忙於……小馬姆特,上啊!跑過去!吻它。”
我回答她說,瑪雷爾懷孕了,很勞累……璐反駁道:
“卡爾曼也懷孕了,不礙事!它爭奪它的老公爭到底。”
阿爾羅並不干預。在這種情況下,他聽其自然,不運用他的規矩和招數,除了有特
殊危險,瀕臨互相殘殺。多特一跳咬住卡爾曼的後頸,卡爾曼不顧疼痛抬起屁股,多特
沙啞地叫了一聲,卡爾曼蹲下身子一動也下動,服服貼貼。多特不予理睬,全神貫注盯
着迷人的勝利者洛爾,它爬到洛爾身上,它那一半像狗一半像獅子的腦袋顯出十分專註
的神情。狒狒在接吻時直打哆嗦,似乎害怕死亡。這就是洛爾的愛情,是年輕的姑娘和
年老的族長之間的愛情。
“多特在享受快樂,它成功了!看得出來。”璐低聲道,她興高采烈。而洛爾,那
只最年輕的雌狒狒喜歡這,這十分明顯!
令人掃興,我否認說:
“它倒像是遭到了一場暴風雨。”
“你對姑娘毫不了解!我啊,我能從內心感覺到。你看,它動個不停!它快樂死了。
這是它的節日。”
瑪阿帶着隱隱約約的緊張神情,顫抖着目睹了這場野獸之間的競爭。瘋狂、大猴子
的氣味、鬍子、獠牙、跳啊、跑啊、交配,這些都使她目瞪口呆。卡爾曼的失敗和如聖
母升天的洛爾……這些使我聯想到我們的陰謀、我們同一產地的招式……怪相、姿態。
璐告訴過我瑪阿的嫉妒,她對呂絲的愛。我知道瑪阿愛慕她的新聞專員,但我從未
想到這會成為一種佔有欲。對此我並不感到不安,跟璐根本不向我告發一樣。很奇怪,
我並不嫉妒呂絲。我怕的是馬爾科姆·莫瑟威爾,怕這海嘯般的名字。璐知道一切,我
卻什麼也不明白……
現在我們面臨的是同樣的畫面,狒狒們剛給我們勾勒了一幅諷刺畫。璐和我面面相
覷。她又朝瑪阿看了一眼,開始對自己的海市蜃樓施工、添磚加瓦。她把我拖到一個角
落里,對我說道:
“這很有趣……好吧,你曾跟我想得一樣……第一招:漢克在後,瑪阿在中間,對
付呂絲,以便把呂絲留在自己身邊,阻止她跟那個舞蹈演員在一起……”
我糾正道:
“不,這行不通……你搞錯了!按邏輯應該把漢克放在前面。由瑪阿把呂絲和漢克
分開,她一方面在一邊展示她那束得細細的腰,勾引呂絲,把這個少婦從情敵處引開;
另一方面她齜牙咧嘴地威脅那個對手。”
“同意,你說得對。那麼我呢?你把我安插在哪兒?”
“顯而易見,你有阿爾羅坐在你後面……這樣,你引誘他,你扭擺腰肢,我不給你
畫框框。你對前面則呵叱、嘟噥,對那個輕佻的對手吠叫。”
“這對我倒十分刺激!這將非常痛快而棘手。必須在狒狒們跟前再重新磨練磨練。
那是再恰當不過的生態學。那麼你呢?你覺得自己處於什麼樣的地勢?嗯!當然啰,瑪
阿和……得了,算上他,你那個臭名昭著的莫瑟威爾。因此,我認為你不可能上瑪阿的
身,她臉衝著你,排斥你,喝你的倒彩。而她在後面卻勾引那個無恥的下流胚。是這樣
嗎?這不是有點太殘酷了嗎?”
“不對!你搞錯了,你總是犯同樣的錯誤……莫瑟威爾是在我的對面,我推開他,
對他破口大罵,吹鬍子瞪眼地罵,阻止他躲在我的後方同瑪阿親熱。”
“那麼你必須千方百計去勾引瑪阿!”
“他媽的!你說得對……說到底,我們不完全是狒狒!”
夜幕降臨,我無法入睡,因為狒狒的籠子裏還有叫聲。阿爾羅告訴我,在夜裏必須
提防着點,狒狒打架打得很兇,夜裏有可能發生殘殺。瑪阿拒絕睡在我房裏。我們曾有
過短暫的爭論。她喜歡和璐睡在同一張大床上,難堪地擁擠在一起。瑪阿大概要打盹,
而另一個,那隻母狼,會在黑暗中貪婪地睜着眼。我擔心有一縷月光正好照着毯子,璐
悄悄地掀開毯子,享受睡着的瑪阿那裸露的胴體。我驅逐這個念頭,瑪阿出於謹慎,應
該穿上她的絲綢睡衣。另外那個可能利用她的同床睡得正香,偷偷地撫摸她,聞吸她的
氣息……假裝在做夢而靠到這個混血兒身上去,把自己的肚子緊貼着她……璐甚至可能
藉助朦朧的月光,喚起瑪阿那夢幻般瀰漫的慾望,點燃她那未言明的快樂火種,使瑪阿
遲遲不頂回那個勾引她的人……
我再也受不了了,起床走到那兩個姑娘的門外偷聽。室內十分安靜,沒有一點聲息。
我出門,到了花園裏,黑暗中現出阿爾羅的身影,在一棵樹下……我朝他走去,對他說:
“我喜歡看狒狒們睡覺。”
阿爾羅回到屋子裏,帶來一隻小手電筒,我們朝狒狒的籠子走去。我們像兩個竊賊
似地毫不出聲。籠子裏一片沉寂,手電筒燈光掃了一下狒狒們卧躺的鋪位。光束首先照
到卡爾曼,它側卧着,似乎為了保護自己那個因懷孕而腆起的大肚子。它的樣子嬌弱,
頭枕在一條臂彎下。然後是多特,它仰面倒着,那毛茸茸的四肢攤成大字形,腦袋往後
仰着,倒像是機槍掃射一下子把它撂倒了。在光束下,它那胭脂紅色的嘴和浮腫的雙頰
更顯出它的好鬥。離這一對兩米遠處,洛爾和瑪雷爾在打盹,它們交叉着腿,翕動鼻翼,
翹起嘴唇,睡得正香。驀然,洛爾無意識地把它毛茸茸的手擱在瑪雷爾那也已隆起的肚
子上。手電照到馬姆特處,它像個什麼都要看看的孩子,睜大眼睛,發現了我們,嚇得
吱吱叫起來。多特喘息、動彈。卡爾曼突然尖叫。阿爾羅命令它們閉嘴,安靜下來,它
們聽從他。它們在黑暗中焦躁不安,多特站了起來。我感到害怕。
“阿爾羅,您不認為我們該逃跑?”
“不必,它們認出我了,它們知道是我……讓我來跟它們慢慢談。”
稍過了一會兒,阿爾羅的話使它們安靜下來了,真是神奇的片刻。燈光照到多特和
卡爾曼,它們警惕地肩並肩坐在同一張鋪上,雙膝緊合,腳着地。這一對老夫妻惴惴不
安,一動不動。
“現在咱們走吧!”
阿爾羅對我說,一面把燈朝出口照去。
我回過頭去,看見那一對圖騰的影子坐在黑暗中。
夜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