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02
這使我們大失所望,簡直不知怎麼辦才好。因為如果我們讓小船開跑,即使我們把岸上的七個人通通抓住,那也毫無用處。那三個人必然會把小船划回大船,大船上的人必然會起錨揚帆而去,那我們收復大船的希望同樣會落空。
可是,我們除了靜候事情的發展,別無良策。那七個人上岸了。三個留在船上的人把船劃得離岸遠遠的,然後下錨停泊等岸上的人。這樣一來,我們也無法向小船發動攻擊。
那批上岸的人緊緊走在一起,向那小山頭前進。而那小山下,就是我的住所。我們可以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們根本看不到我們。他們若走近我們,倒是求之不得,因為近了我們就可以向他們開槍。他們若索性走遠點也好,這樣我們可以到外面去。
在小山頂上,他們可以看見那些山谷和森林遠遠地向東北延伸,那是島上地勢最低的地方。他們一上山頂,就一個勁地齊聲大喊大叫,一直喊得喊不動為止。看來他們不想遠離海岸,深入小島腹地冒險,也不願彼此分散。於是,他們就坐在一棵樹下考慮辦法。如果他們也像前一批人那樣,決定先睡一覺,那倒成全了我們的好事。可是,他們卻非常擔心危險,不敢睡覺,儘管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麼危險。
他們正在那裏聚在一起商量的時候,船長向我提出了一個建議;這建議確實合情合理。那就是,他們或許還會開一排槍,目的是想讓他們的夥伴聽見。我們應趁他們剛開完槍,就一擁而上。那時他們只好束手就擒,我們就可以不流一滴血把他們制服。我對這個建議很滿意。但是,我們必須盡量接近他們,在他們來不及裝上彈藥前就衝上去。
可是,他們並沒有開槍。我們悄悄地在那裏埋伏了很久,不知怎麼辦才好。最後,我告訴他們,在我看來,天黑之前我們不能採取任何行動。但到了晚上,如果他們不回到小船上去,我們也許可以想出什麼辦法包抄到他們和海岸中間,用什麼策略對付那幾個小船上的人,引他們上岸。
我們又等了很久,心裏忐忑不安,巴不得他們離開。只見他們商議了半天,忽然一起跳起來,向海邊走去。這一下,我們心裏真有點慌了。看來,他們很害怕這兒真有什麼危險,並認為他們那些夥伴都已完蛋了,所以決定不再尋找他們,回大船上去繼續他們原定的航行計劃。
我一見他們向海邊走去,馬上猜到他們已放棄搜尋,準備回去了。事實也確實如此。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船長,他也為此十分擔憂,心情沉重極了。可是,我很快想出了一個辦法把他們引回來,後來也真的達到了我的目的。
我命令星期五和那位大副越過小河往西走,一直走到那批野人押着星期五登陸的地方,並叫他們在半英裡外的那片高地上,盡量大聲叫喊,一直喊到讓那些水手聽見為止。我又交待他們,在聽到那些水手回答之後,再回叫幾聲,然後不要讓他們看見,兜上一個大圈子,一面叫着,一面應着,儘可能把他們引往小島深處。然後,再按照我指定的路線迂迴到我這邊來。
那些人剛要上小船,星期五和大副就大聲喊叫起來。他們馬上聽見了,就一面回答,一面沿海岸往西跑。他們朝着喊話的方向跑去。跑了一陣,他們就被小河擋住了去路。當時小河正值漲水,他們沒法過河,只好把那隻小船叫過來,渡他們過去。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
他們渡過河后,我發現小船已向上游駛了一段路程,進入了一個好像內河港口的地方。他們從船上叫下一個人來跟他們一塊走,所以現在船上只留下兩個人了,小船就拴在一根小樹樁上。
這一切正合我的心愿。我讓星期五和大副繼續干他們的事,自己馬上帶其餘的人偷偷渡過小河,出其不意地向那兩個人撲過去。當時,一個人正躺在岸上,一個人還在船里獃著。那岸上的人半睡半醒,正想爬起來,走在頭裏的船長一下衝到他跟前,把他打倒在地。然後,船長又向船上的人大喝一聲,叫他趕快投降,否則就要他的命。
當一個人看到五個人向他撲來,而他的同伴又已被打倒,叫他投降是用不着多費什麼口舌的。而且,他又是被迫參加叛亂的三個水手之一,所以,他不但一下子就被我們降服了,而且後來還忠心耿耿地參加到我們這邊來。
與此同時,星期五和大副也把對付其餘幾個人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他們一邊喊,一邊應,把他們從一座小山引向另一座小山,從一片樹林引向另一片樹林,不但把那批人搞得筋疲力竭,而且把他們引得很遠很遠,不到天黑他們是絕不可能回到小船上來的。不用說,就是星期五他們自己,回來時也已勞累不堪了。
我們現在已無事可做,只有在暗中監視他們,準備隨時向他們進攻,堅決把他們打敗。
星期五他們回來好幾小時后,那批人才回到了他們小船停泊的地方。我們老遠就能聽到走在頭裏的幾個向掉在後面的幾個大聲呼喚着,要他們快點跟上。又聽到那後面的幾個人一面答應着,一面叫苦不迭,說他們又累又腳痛,實在走不快了。這對於我們確實是一個好消息。
最後,他們總算走到了小船跟前。當時潮水已退,小船擱淺在小河裏,那兩個人又不知去向,他們那種驚慌失措的樣子,簡直無法形容。我們聽見他們互相你呼我喚,聲音十分凄慘。他們都說是上了一個魔島,島上不是有人,就是有妖怪。如果有人,他們必然會被殺得一個不剩;如果有妖怪,他們也必然會被妖怪抓走,吃個精光。
他們又開始大聲呼喚,不斷地喊着他們那兩個夥伴的名字,可是毫無迴音。又過了一會兒,我們從傍晚暗淡的光線下看見他們惶惶然地跑來跑去,雙手扭來扭去,一副絕望的樣子。他們一會兒跑到小船上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又跑到岸上,奔來奔去。如此上上下下,反覆不已。
這時,我手下的人恨不得我允許他們趁着夜色立即向他們撲上去。可是我想找一個更有利的機會向他們進攻,給他們留一條生路,儘可能少殺死幾個。我尤其不願意我們自己人有傷亡,因為我知道對方也都是全副武裝的。我決定等待着,看看他們是否會散開。因此,為了更有把握制服他們,我命令手下人再向前推進埋伏起來,並讓星期五和船長儘可能貼着地面匍匐前進,盡量隱蔽,並在他們動手開槍之前,爬得離他們越近越好。
他們向前爬了不多一會兒,那水手長就帶着另外兩個水手朝他們走來。這水手長是這次叛亂的主要頭目,現在比其他人更垂頭喪氣。船長急不可耐,不等他走近看清楚,就同星期五一起跳起來向他們開了槍。他們只是憑對方的聲音行動的。
那水手長當場給打死了。另一個身上中彈受傷,倒在水手長身旁,過了一兩小時也死了。第三個人拔腿就跑。
我一聽見槍響,立即帶領全軍前進。我這支軍隊現在一共有八個人,那就是:我,總司令;星期五,我的副司令。另外是船長和他的兩個部下。還有三個我們信得過的俘虜,我們也發給了他們槍。
趁着漆黑的夜色,我們向他們發動了猛攻。他們根本看不清我們究竟有多少人。那個被他們留在小船上的人,現在已是我們的人了。我命令他喊那些水手的名字,看看能否促使他們和我們談判,強其他們投降。結果我們如願以償。因為不難理解,他們處在當前的情況下是十分願意投降的。於是,他盡量提高嗓門,喊出他們中間一個人的名字:"湯姆·史密斯!湯姆·史密斯!"湯姆·史密斯似乎聽出了他的聲音,立即回答說:"是魯濱孫嗎?"那個人恰好也叫魯濱孫。他回答說:"是啊,是我!看在上帝份上,湯姆·史密斯,快放下武器投降吧!要不你們馬上都沒命了。"“我們向誰投降?他們在哪兒?"史密斯問。"他們在這兒,"他說。"我們船長就在這兒,帶了五十個人,已經搜尋你們兩小時了。水手長已給打死了。維爾·佛萊也已受傷。我被俘虜了。你們不投降就完蛋了!"“我們投降,"史密斯說,"他們肯饒我們命嗎?""你們肯投降,我就去問問看,"魯濱孫說。他就問船長。這時,船長親自出來喊話了。"喂,史密斯,你聽得出,這是我的聲音。
只要你們放下武器投降,我就饒你們的命,只有威爾·阿金斯除外。"聽到這話,威爾·阿金斯叫喊起來:"看在上帝份上,船長,饒了我吧!我做了什麼呢?他們都和我一樣壞。"但事實並非像他說的。因為,從當時情況來看,在他們這次發動叛亂的時候,正是這個威爾·阿金斯首先把船長抓起來,對船長的態度十分蠻橫。他把船長的兩隻手綁起來,又用惡毒的語言謾罵船長。這時,船長告訴他,他必須首先放下武器,然後聽候總督處理。所謂總督,指的就是我,因為現在他們都叫我總督。
簡而言之,他們都放下了武器,請求饒命。於是,我派那個和他們談判的人以及另外兩個水手,把他們通通綁起來。
然後,我那五十人的大軍--其實,加上他們三人,我們總共才只八個人--便上去把他們和他們的小船一起扣起來。
我和另一個人因身份關係,暫不露面。
我們下一步工作就是把那鑿破的小船修好,並設法把大船奪回來。而船長這時也有時間與他們談判了。他向他們講了一番大道理,指出他們對待他的態度如何惡劣,他們的居心如何邪惡,並告訴他們,他們的所作所為,最後一定給自己帶來不幸和災難,甚至會把他們送上絞刑架。
他們一個個表示悔罪,苦苦哀求饒命。對此,船長告訴他們,他們不是他的俘虜,而是島上主管長官的俘虜。他說,他們本來以為把他送到了一個杳無人煙的荒島上,但上帝要他們把他送到有人居住的島上,而且,島上還有一位英國總督。他說,如果總督認為必要,就可以把他們通通在島上弔死。但現在他決定饒恕他們,大概要把他們送回英國,秉公治罪。但阿金斯除外。總督下令,要阿金斯準備受死,明天早晨就要把他弔死。
這些話雖然都是船長杜撰出來的,然而卻達到了預期的效果。阿金斯跪下來哀求船長向總督求情,饒他一命。其餘的人也一起向船長哀求,要他看在上帝份上,不要把他們送回英國。
這時我忽然想到,我們獲救的時刻到了。現在把這些人爭取過來,讓他們全心全意去奪取那隻大船,已非難事。於是我在夜色中離開了他們,免得他們看見我是怎樣的一個總督。然後,我把船長叫到身邊。當我叫他的時候,因為已有相當的距離,就派了一個人去傳話,對船長說:"船長,司令叫你。"船長馬上回答說:"回去告訴閣下,我就來。"這樣一來,就使他們更加深信不疑了。他們都相信,司令和他手下的五十名士兵就在附近。
船長一到,我就把奪船的計劃告訴他。船長認為計劃非常周密,就決定第二天早晨付諸實施。
但是,為了把計劃執行得更巧妙,更有成功的把握,我對船長說,我們必須把俘虜分開處理。首先,他應去把阿金斯和另外兩個最壞的傢伙綁起來,送到我們拘留另外幾個人的那個石洞裏去。這件事我們交給星期五和那兩個跟船長一起上岸的人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