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安茹公爵到梅里朵爾向蒙梭羅夫人表示哀悼,不料故世的丈夫

七十 安茹公爵到梅里朵爾向蒙梭羅夫人表示哀悼,不料故世的丈夫

卻出現在他的眼前

安茹公爵同王太后談完話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比西,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使比西突然難以置信地改變了主意。

這時比西早已回到自己的房裏,第五次捧起了聖呂克的信,他越讀越覺得信中的每一行字都叫他快樂無比。

卡特琳也回到自己的住處,喚來了她的侍從們,吩咐他們準備回京,她相信用不了一兩天就能確定行期。

比西笑容可掬地將親王迎進屋內。

他說道:“啊!是您,大人。怎麼親王殿下會屈駕光臨寒舍?”

公爵說道:“對,該死的!我來問你一件事。”

“問我?

“是的,問你。”

“我洗耳恭聽,大人。”

公爵叫起來:“你是怎麼回事!你吩咐我要武裝到牙齒,拒絕我母親的一切和談建議,堅持要兵戎相見。我照你說的去做了。可就在交鋒最激烈,一切進攻都被我擊退的時候,你忽然跑來對我說:放下您的武器吧,大人,脫下您的盔甲吧。”

“大人,我叫您這麼做,是因為當時我並不清楚卡特琳夫人此行的真正目的。後來既然我看出她是為了親王殿下進一步的榮華富貴而來的,於是……”

公爵說道:“什麼!為了我進一步的榮華富貴而來?這話怎麼講?”

比西說道:“毫無疑問!請問親王殿下究竟想要什麼?無非是克敵制勝罷了。我可不像某些謀士那樣,想入非非地以為您在覬覦法蘭西王位。”

聽到這話,公爵陰森森地盯了比西一眼。

比面繼續說:“也許會有人向您勸進,大人。但是您要知道,這些人才是您最兇惡的死敵。如果他們一味要您這麼干,您又無法擺脫他們,那您就把他們交給我,我定能叫他們服服帖帖地承認自己錯了。”

公爵不快地蹙了蹙眉頭。

比西接着又說:“您應該三思而行,大人。就像《聖經》上所說的那樣,您應該捫心自問:您手中有雄兵十萬嗎?您腰纏萬貫嗎?您和外國結成聯盟了嗎?再說,您到底是否甘願與當今君主分庭抗禮?”

公爵說道:“我的君主對我可從來不留情。”

“啊!如果您從這點出發,那您當然是對的-!您宣戰吧!登基做法蘭西國王吧!看到您平步青雲我當然再高興不過了!因為我會跟着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公爵此時卻反唇機譏:“誰跟你說什麼國王不國王?你說的這個問題我根本沒有叫任何人去解決,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那麼,一切都說完了,大人。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值得討論的事了,因為我們在關鍵問題上所見略同。”

“我們在關鍵問題上所見略同?”

“對呀,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您就讓他們奉送一支侍衛隊給您吧,還有五十萬利弗爾。趁和約還沒有簽字,再為安茹要一筆津貼,以為將來備戰之需。只要您將這一切抓到手,您就決不能放手。這不會使您負擔任何義務。這樣,我們有人,有錢,又有勢,屆時我們就可以成為……天主知道可以成為什麼!”

公爵說道:“可是,一旦我回到巴黎,一旦我重新被他們掌握在手中,一旦我又成為階下囚,他們就會嘲弄我了。”

“哼!怎麼會呢,大人!您別多慮了,他們怎敢嘲弄您?您難道沒有聽見王太后對您的許諾?”

“她許了好多願!”

“我知道,難道您對此還不放心?”

“是的。”

“可是,在這些許諾中,她不是要奉送一支侍衛隊給您嗎?而且侍衛隊隊長就是德-比西先生。”

“是呀,她說了。”

“好啊,您大膽接受吧,我勸您接受,任命比西為您的侍衛隊隊長,任命昂特拉蓋和利瓦羅為分隊長,任命里貝拉克為掌旗官。讓我們四個人拉起一支侍衛隊,跟隨在您左右,您等着瞧吧,有了這支衛隊,誰還膽敢嘲弄您,對您怠慢無禮?就是國王也要敬您三分。”

公爵說道:“啊!我看你說得有理,比西,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對,想一想吧,大人。”

“好。嗯,剛才我進來時,你專心致志在讀什麼?”

“啊,對不起,我忘了這事。我在讀一封信。”

“一封信?”

“這封信,您肯定比我更感興趣。我真是昏了頭,怎麼沒有立刻把它給您看?”

“有重要消息嗎?”

“對,我的天主,是個噩耗啊,蒙梭羅先生一命嗚呼了。”

公爵作了個驚訝萬分的動作,叫起來:“你說什麼?”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親王的比西,從這個驚訝的動作可以看出,公爵對這個消息簡直是喜出望外。

“蒙梭羅先生死了,大人。”

“死了,蒙梭羅先生死了?”

“死了,我的天主,一點兒也不錯。我們誰都有耗盡陽壽的那一天,不是么?”

“當然。可是誰也不會這樣突然斃命的。”

“這要看情況而定,要是有人捅您一劍呢?”

“這就是說,他是被殺死的-?”

“好像是的。”

“被誰殺死的?”

“聖呂克,他們倆有過一般爭吵。”

親王不由叫道:“啊!是親愛的聖呂克。”

“比西說道:“嗬,我還不知道這個親愛的聖呂克原來還是您的朋友。”

公爵說道:“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我既然和我哥哥握手言和,那麼他的朋友當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啊!爵爺,好極了,您採取這個態度我真是心花怒放。”

“你肯定這消息確鑿無疑?”

“那還用說!千真萬確。這就是聖呂克寫給我的信,把死訊告訴我。我同您一樣,向來不敢輕信,凡事總是疑信參半,所以,大人,我派我的醫生雷米去核證,並且向老男爵表示我的哀悼。”

安茹公爵不禁反覆嘮叨着說:“死了,蒙梭羅死了!就他一個人死了。”

他不知不覺就順口湧出“就他一個人”這句話,就像剛才“親愛的聖呂克”脫口而出一樣。這兩句話都天真坦率得叫人驚異。

比西說道:“他不是一個人死的,而是被聖呂克殺死的。”

“噢!我自己知道我這句話的意思。”

比西問道:“大人,聖呂克會不會是受人指使而殺死他的?”

“我發誓沒有這樣做。你呢?”

“噢!大人,只有皇親國戚才會將這等事託付給別人去干。我不是皇親國戚,這種事兒我只好親自出馬。”

親王面露獰笑,說道:“啊!蒙梭羅,蒙梭羅。”

“啊,大人!您好像對這個可憐的伯爵恨之入骨呵!”

“正相反,你才對他恨之入骨呢。”

比西一聽,不由自主地臉色變得排紅:“我,我恨他的理由很簡單:他不是有一天通過親王殿下使我蒙受了奇恥大辱嗎?”

“你還記得那件事嗎?”

“噢,天主在上,我早忘了,大人,這您也看得出來。可您呢,他是您的僕從,您的密友,您的出謀劃策者……”

親王打斷他的話說道:“得了,得了,快叫人去備馬吧,比西。”

“備馬?幹什麼?”

“到梅里朵爾去,我要向戴安娜夫人表示哀悼。我本來早就想到梅里朵爾登門造訪,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至今未能成功。不過我再也不想拖延了。真是見鬼,我今天莫名其妙,滿心要去弔唁。”

比西暗自思付:“現在蒙梭羅已經命赴黃泉,我也不用害怕他會把戴安娜出賣給公爵,他去看望她對我沒什麼壞處。要是他侵犯她,我一個人就足以保護她。好吧,既然有機會再見到她,就好好抓緊時機吧。”

於是他走出去命人備馬。

一刻鐘后,就在卡特琳酣然入睡,或者僅在假寐以恢復長途跋涉后的疲勞時,安茹親王、比西以及十名侍衛,騎着駿馬向梅里朵爾奔去。一路上只見睛空萬里,草木欣欣向榮,鮮花盛開,使得人歡馬叫,其樂融融。

城堡上的門衛看見這隊威風凜凜的隊伍飛奔而來,便走到城前壕溝旁問來訪者的姓名。

親王高叫:“我是安茹公爵。”

門衛一聽,立即舉起號角,吹起軍樂,頓時僕人們紛紛向弔橋趕來。

房間、走廊、台階上到處有人亂鬨哄在跑;角塔上的窗戶一扇扇打開了,只聽見一陣陣鐵器撞擊石板的聲音。接着,老男爵在門前出現了,他手裏拿着城堡的全部鑰匙。

公爵奇怪地問比西:“真是不可思議,你瞧,蒙梭羅之死好像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悲哀,所有的人都神態安詳,若無其事。

戴安娜出現在台階上。

公爵叫道:“啊!那不是美麗的戴安娜嗎?你看呀,比西,看呀!”

年輕人回答:“我當然看到她了,大人。”他接着又嘟囔了一句:“可我怎麼不見雷米?”

戴安娜走出了城堡,緊隨着她的僕人們抬出了一副擔架,擔架上躺着蒙梭羅。他由於發燒或是由於嫉妒而兩眼炯炯發光,看上去他不像是一具卧在靈樞上的屍體,倒像是高踞在象轎上的印度蘇丹。

公爵驚叫着問比西:“噢!噢!這是怎麼回事?”比西拿了一塊手帕,本想用它掩飾內心的激動,這時他的臉色卻變得比手帕還要蒼白。

蒙梭羅竭力舉起手高呼:“安茹公爵大人萬歲!”

話音未落,他後面有人開了腔:“慢點!您這樣會使傷口重新裂開的。”

這人正是雷米。他忠心地履行醫生的職責,叮囑他的病人要小心傷口。

大驚失色的來訪者沒有多久就鎮定下來,至少看上去恢復了常態。安茹公爵控制住自己驚遽的神色,換上一張笑臉,叫道:

“噢!我親愛的伯爵,見到您真叫人又驚又喜!您能相信剛才有人告訴我們,您已經作了古人了嗎?”

蒙梭羅說道:“請過來點,大人,請過來點,讓我親吻殿下的手。感謝天主!我不但沒有死,而且還有希望脫離危險,更加熱誠和更加忠心地為您效勞。”

比西既非親王,又非丈夫,只有具有這兩種身份的人,才需要虛情假意一番,而他則感到冷汗順着太陽穴流了下來,不敢看戴安娜一眼。

他再次失去他的無價之寶,眼看着她離開她的佔有者那麼近,比西心中十分難受。

蒙梭羅又開口說道:“而您,比西先生,您陪親王殿下來到這兒,請接受我的感謝,因為我之所以不死,完全要歸功於您。”

年輕的比西張口結舌,以為伯爵在奚落他:“什麼?歸功於我?”

蒙梭羅指着雷米繼續說:“當然是間接的,但我的感激之情絕不會因此而減少。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多虧了他,我才能仍然和朋友們歡聚一堂。”雷米此時絕望地向天空舉起雙臂,恨不得鑽個地洞藏進去。

可憐的醫生拚命作手勢阻止蒙梭羅再說下去,而蒙梭羅以為這些手勢只是讓他當心身體,因此仍然繪聲繪色地將奧杜安老鄉如何細心、靈活而及時地救活他的經過-一說來。

公爵皺起了眉頭,比西則狠狠地瞪了雷米一眼。

可憐的年輕醫生躲在蒙梭羅背後,無可奈何地拚命作手勢,意思是說:“唉!這不是我的錯!

蒙梭羅繼續說:“而且我聽說雷米也曾像今天使我起死回生一樣,救過您的命。這樣,您我就成了生死之交。相信我的一片真情吧,比西先生,當蒙梭羅愛一個人的時候,他會真心實意地愛他,而他恨一個人的時候,他同樣也會從心底里恨他。”

比西相信,他看見蒙梭羅說這幾句話時,目光中閃出一股怒火,直射安茹公爵。

公爵卻渾然不知。

他下了馬,將手伸向戴安娜,說道:“好啊!美麗的戴安娜,請您盡主婦之誼,領我們進城堡吧。我們原以為這裏到處披麻戴孝,沒想到這裏卻是福星高照,快樂無比。至於您,蒙梭羅,好好休息吧,對於傷員,休息是最適宜的辦法。”

蒙梭羅說道:“大人,我並沒有死。既然您來登門造訪,只要我活着,就決不允許別人盡主人之誼來接待您。我手下人抬着我,殿下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聽了這話,公爵大概覺察出蒙梭羅的弦外之音,因為他放下了戴安娜的手。

蒙梭羅這才舒了口氣。

雷米湊近比西的耳旁悄悄地說道:“到她身邊去呀。”

比西走近戴安娜,蒙梭羅向他們微笑。比西拿起戴安娜的手,蒙梭羅仍然笑容可扭。

戴安娜輕輕地說道:“真是世事多變呀,伯爵先生。”

比西喃喃地回答:“唉!為什麼不變化得更大一點呢?”

不用說,男爵,這位殷勤好客的城堡主人,擺出了最奢華的宴席來款待親王和他的隨行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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