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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表,你的錢。你的領帶針。”

喬·奧布賴恩把這引進東西還給保羅·卡斯特蘭諾。此時已是第二天接近中午時分,1985年2月26日,在曼哈頓管訓中心的內門邊。巨頭保羅已經在這裏住了一夜。他打了一打胰島素,設法休息了一會兒。他說如果知道自己的財物在聯邦調查局的安全保管下,他會睡得更安穩些,他對監獄衛的印象不祝“不比墨西哥的海關人員好到哪兒去,”他評論道:“他們喜歡什麼就拿什麼。你要是抗議,他們就笑。”

對於巨頭保羅來說,與其他的各幫派首領聚會案被告一樣,這一天要和各種文書工作和專門性事項打交道,在聯邦調查總部和法庭間來回穿梭,直到午後3點鐘的保釋聽證會。在這些官僚主義的步驟中間,有幾段時間無事可做,庫林斯和奧布賴恩給教父提供了一個選擇機會,他或者留在狹窄吵鬧的聯邦法院拘留所里,或者和他們一道四處走走。

卡斯特蘭諾用力拉拉系得完美完美無瑕的紅色絲質領帶,似乎在考慮着什麼。“我問你們件事,”他說,“你們恨我嗎?”

庫林斯和奧布賴恩猶豫着,不是因為拿不準怎麼回答,而是因為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感到很窘。

“不,”奧布賴恩說,“我們不恨你。”

“好,”教父說,“我很高興聽你們這麼說。那麼讓我們說我們開始談話吧。我說的事情——你們會用它們來反對我們嗎?”

“我們不能保證說我們不會。”安迪·庫要斯說。

“是的。”卡斯特蘭諾說,“我想你們是不能。所以我要留神自己的嘴巴。可是你們知道,我很討厭這麼謹慎小心。我想是因為身體不好——這就是厭煩的原因。所有那些謹小慎微都使我討厭。”

“你有權叫自己的律師來,”奧布賴恩說,“如果你願意可以聽聽他的建議。”

“不,”教父說,“見他的鬼去吧。我的律師我可以在任何時候和他談。那是要付酬金的。我能有幾次機會和聯邦調查局的人談談呢?你們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讓咱們抽幾支煙嗎?”

領着這位規規矩矩帶着手烤的囚犯,兩位偵探溜達着走過連接曼哈頓管訓中心和法院的地下道,又在走廊里閑逛了一會兒,最後找到一間小小的空辦公室,里而且一張綠色的金屬辦公桌,兩把黃色的松木椅,兩扇骯髒的玻璃窗正對着下面的主樓梯。

任這扇磨砂玻璃門后是安全的,他們打開了教父的手銬,他從上衣里兜里拿出三支大型科羅納斯牌哈瓦納雪茄。

“帕爾塔加斯,”庫林斯讚賞地拖長了聲音說,這可不是拿政府薪水的人能經常吸的煙。

卡斯特蘭諾謙遜的聳聳肩:“這是別人送給我的,作為禮物。”奧布賴恩給他的煙點上火,他向後靠在椅背上,然後大笑起來:“別人送給我一些糟糕透頂的東西。有時候甚至是些我根本不認識的人。我收到過幾人雕花玻璃罐,裏面裝滿了洋薊。這個金松果,我費年時間才琢磨出這是個打火機。還有鞋。

人們知道我喜歡鞋,但是他們甚至不知道我的尺碼。

我有一柜子不合腳的鞋,我乾的是一樁可笑的生意。”

兩個偵探吸着雪茄,尋思着如果教父要給他的生意一個確切的命名,他會怎樣稱呼它,但是當然了,他不會做得太出格。他稍稍誤解了他們臉上的好奇心便轉到另一個話題上。

“嘿,”他說,“我知道你們不贊成我的觀點。畢竟這就是我們會在這兒的原因,是不是?這樣美國政府就能證明說,我們不贊成某些打雜工謀生的方式。好,這夠公平合理的。如果我是美國政府,我也不會贊成,如果我是美國制度,我會讓像我這樣的傻瓜在牢裏關上一千年的。”

“但不因為我做錯了什麼,”他繼續說,“你們明白,那就是我反對的部分——那種認為法律是正確的就下結論的思想。得啦,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法律是——我怎麼說它呢?一種方便而已。或者說是對一些人的方便,對另一些人的不便,比如,那條不允許進入他人房屋的法律,那是對那些有房子的人的方便。我有一座房子,所以,嘿,我喜歡那條法津。至於那沒有房子的人——他會怎麼看這條法律呢?在外面挨雨淋吧,可憐蟲,這就是這條法律對他的含義。此外,法律總是能改變主意。比如法律能說你不能進入別人的房子,除非那是保羅·卡斯特蘭諾的房子而你裏面安一個竊聽器。”

安迪·庫林斯輕輕把煙灰彈進一個綠色的金屬廢物桶中。“但是你不能讓人們只遵守符合他們利益的法律。”他說。

“顯然如此,”教父回答說,“但這正是我要說的。

這是個實踐問題,再沒有別的了。政府想要把我當作一個實踐問題關進監獄,嘿,他們能做到。他們有那種權力。你,我試着不哄騙自己。有些人認為我是個大人物,胡說八道,我能做什麼呢?少數幾個人,也許我能讓他們有個工作。他們要是有了麻煩,我能幫助他們的家人。可是你看這個……”他用手措了一大圈兒,包括進那雄偉的法院大樓,巨大的大理石台階和外面廣闊平整的廣場,“這才是權力”。

我那一點影響怎麼和這相比?政府決定我是個太大的麻煩,他們就能像碾碎一隻蟑螂一樣碾碎我。找明白這一點,對比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深深吸了口雪茄,看上去很平靜,他蹺起二郎腿,出於潛意識的過分講究,撫無褲子上的折皺。

“實例,”他說,“才是能夠流傳下來的。我出生在布魯克林,我是在窮人家長大的,別弄錯我的意思——我不是說我曾是個窮人,這樣我就不必遵守那規津了。我討厭那些哄孩子用的瞎話。我只是說我曾面臨兩種選擇。實際問題的選擇,你按一種方式做事,能得到某些機會,按另一種方式,能得到另外一些機會。不管按哪一種方式,都各有利弊。

“然後,還有家族義務,傳統。卡斯特蘭諾家族和甘比諾家族的血統非常近——”“這個我們知道”喬·奧布賴恩插嘴說,“事實上,我們為你們寫了一個追溯五代的家譜。”

“是嗎?”教父說,“我很願意哪天能看看。”他看上去真的很高興,因此奧布賴恩沒告訴他某些家庭內部的通婚在法律上算作亂倫,而且有據可查,這所親繁衍的家族裏出了許多白痴。

“嗯,”巨頭保羅繼續說,“那麼你們知道。有些你許下了諾言要比任何法庭的規則都神聖。我不在乎你們把手放在多少本經上發誓。有些諾言,確實,你們說得太幼稚了。你們還沒真正理解其中的含義。可是一旦你許下了那些最初的諾言。就要有其它的諾言。而且事實是,你要是不背叛舊的諾言就不能否定新的。諾言越來越大,如果你不能實踐這些諾言,就會傷害更多人,使他們失望。這樣,在有些時侯,你是被要求對一個死了的人許諾。”

“卡洛表兄。’安迪·庫林斯說。

自從被監禁以來,教父第一次顯出接近生氣的神色。他眯着眼睛,垂下的那隻手夾着半截雪匣。

“有些人的名字,”他說,“我們不輕易提。”

他從椅子中站起走到窗前。冬季的太陽發出微弱發綠的光芒,在鋪路石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那不是朱利亞尼嗎?”

兩個偵探朝下看去,不錯,這位檢察官正站在法院的台階下,笑容可掬地和聚集在身邊的一群記者親切交談着。從上面看,他那整齊地分開的頭髮稀少;那寬寬的前額、尖尖的下巴和微微反光的膚色使他看上去古怪得像一隻會走路的燈泡。

“嗯,”教父說,“如果你們必須胡來,或許也會成為佩薩諾人。還有誰覺得餓了嗎?”

庫林斯和奧布賴恩這才突然意識到他們的確是餓了,庫林期提議說去僱員自助食堂給他弄點午飯來。

卡斯特蘭諾哼了一聲,“自助食堂?那是沒進牢獄就像在牢獄裏一樣了,我真想來一份好吃的腌牛肉三明治。”

“第二大街德利餐館的?”奧布賴恩問。

“是啊,”教父說,“你們知道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家餐館?”

“卡斯特蘭諾先生——”

“保羅,”他糾正說,“叫先生已經叫得夠多的了。”

“保羅,”奧布賴恩說,有點不習慣地品味着這名字的聲音,“我們已經研究你有五年之久了。你以為我們還不知道你喜歡誰家的腌牛肉?”

“那是最好的,這位從前的屠夫說,“肉是瘦的可又不能太瘦。反出五顏六色的光彩。像魚鱗一樣,如果腌得恰到好處就是這樣。夾在那種硬皮黑麵包里,還有那麼多茼蒿……”庫林斯和奧布賴恩對視一眼。不行,安迪·庫林斯的表情說。沒門兒,喬·奧布賴恩的目光說。

“現在剛剛12點零5分,教父說,“保釋聽證會要到3點鐘才開始。當然了,如果你們沒有這種管理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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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們的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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