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南妮凝睇着窗外那急雨織就的密網,灰濛濛的天宇完全暗淡了。此刻,她的心宇也暗淡下來。她擔心今天何野會失約的,說不定過幾分鐘就有電話打過來,先說上幾句客套話,然後再道聲歉。其實,他即使這樣做也是很正常的,天下這麼大的雨,完全可以改個日子的。她現在考慮的是不是應當先主動將電話打過去,告訴他不必來了。這樣誰都不會丟面子。幾經遲疑,她還是撥通了何野家的電話。
“請問您找誰呀?”一個稚嫩的聲音說。
“你是玲玲吧,我想和你爸爸說話。”南妮雖說至今也沒見過何玲玲,但對她的一切還是了如指掌的。她猛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天,玲玲若一個人呆在家裏一定會很寂寞的。可何野又不能帶着女兒來約會,難怪何野堅持要把時間定在白天了。
“你是誰呀?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玲玲似乎警惕起來,大聲問。
“哦,我是一個姓南的阿姨,你爸爸的一個同志。”她沒敢用“朋友”這個字眼,生怕引出什麼事端來。
“姓南?這個姓好怪呀,我可沒聽我爸爸說過。”她學着大人的口吻說,“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
南妮心裏暗暗焦急,耐着性子說了一句:“我想親自和你爸爸講,好嗎?”
“可我爸爸剛剛走了呀。”她不高興地說,“冒着這麼大的雨還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家裏,你說我該有多孤單呀。”
南妮心頭一熱,心想:“他還是來了,只是冷落了小玲玲了。”她於是說,“玲玲,我很想認識你。過些天,我來看你好嗎?”
“好吧。”
“那就再見,拜拜。”
南妮放下電話,不由一陣竊喜。何野冒雨赴約,可見對她的真誠。這也是她企盼已久的時刻。何野頭一次來家裏作客,也確讓她費了一番心思。昨天,她幾乎大半時間都在收拾房間,往日雜亂無章的書籍、報刊都歸到了書櫃裏,從床罩到被罩都換洗了。她還特意在客廳掛起一幅很漂亮的新窗帘。掛好后,她退後幾步,得意地欣賞着自己的傑作。之後,她返身回到卧室,隨着目光瀏覽着室內的各種陳設,不時擺擺這個,弄弄那個,直到覺得已佈置得非常雅緻又款款入時之後才罷手。
傍晚,她又去了一趟菜市場,選取了一些她自認為何野應該愛吃的海味、熟食和青菜。當她疲憊地走回家裏,渾身軟得像癱了一樣。她依在門邊,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又覺得有些好笑。
“我怎麼突然變成家庭主婦了?”她默默地想。
愛情就是這樣奇妙。她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性、興趣愛好,甚至是性格。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她開始注重自己的打扮了。看來,“女為悅己着容”這條亘古不變的格言,對於一個平日素麵朝天的女作家也是適用的。戀愛中的女人似乎永遠在焦灼地等待着他的到來。這種等待融進了時光的分分秒秒,有紅豆滴血的思念,有望眼欲穿的企盼。她打開衣櫃,選了一件雪藍色的連衣裙。她對着穿衣鏡端詳片刻,自以為還滿意,便就地轉了一圈,讓裙裾旋轉起來。這時,門鈴響了。她的心幾乎要跳上了嗓子眼,驚喜地跑過去拉開門。
何野手裏拿着一把傘,濕漉漉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下這麼大雨你還是來了。”她心裏一熱,幾乎落下淚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怎麼會失約呢。”他笑笑說。
“快進屋吧,看你褲角都澆濕了。”她接過他手中的傘,將之靠在門邊,又遞過來一雙新拖鞋。何野看了眼腕上的表,歉意地說:“下雨天,不太好打車,遲到了三分鐘。”
“沒有關係的,你今天能來,我已經就很高興了。我剛才還給你家掛電話,想讓你換個時間來呢,可你已出來了,是玲玲接的。"
“是嗎?她有沒有問起你是誰?”他敏感地問了句。
“問了。”她笑着說,“好像是個查戶口的。”
“這小傢伙,你今後可要小心點。雖說是六歲的小孩,卻長着二十六歲的心眼。”
南妮明白他指得是什麼了,並不在意地說:“沒有關係的,我相信我們會相處很好的。”
何野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覺得很溫馨,也很有情調,便說:“我可以參觀一下你的書房嗎?”
“當然可以了,”她說,“不過,我的藏書主要還是文學類,是不能和你這個學者相比的,可能要貽笑大方了。”
“你太抬舉我了。”他笑着說,“我的書倒是不少,可就是隨意性很強,應當說不成體系。什麼時候,你到我家去就知道了。”
他隨着南妮走進她的書房,五個書櫃整整齊齊佈滿了一面牆壁,對面的電腦桌上擺了台聯想奔騰系列電腦,旁邊還放了一張寫字枱。他走近書櫃,瀏覽一番裏邊的書,感慨地說:“《北史》李永和說,‘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唐朝杜甫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宋朝蘇軾說,‘讀書萬卷始通神’。講得都是一個道理。看到你坐擁書城,我方明白,你為什麼能寫出那麼多書了。看來你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南妮爽然笑了,說:“真沒想到學者若捧起人來還引經據曲的。我一個文壇上的流星,豈能和詩聖、詞仙相提並論,你可折煞我了。”
“這怎麼能談得上吹捧呢,”他說,“我說的只是一種道理,對事不對人的。”
“詭辯,徹頭徹尾的詭辯。”她開着玩笑說,“我現在倒在考慮,如果到了你的書房,我該說些什麼讚譽之詞呢。”
“我看大可不必。”他沉思片刻,又說,“哎,你不會在嘲笑我賣弄才學吧,我在講台
上旁徵博引慣了,是職業病,還請見諒。”
“你太多心了,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她連忙表白說,“你說的都是聖賢之言,無可厚非。其實,‘讀書,這個我們習以為常的平凡過程,實際上是人的心靈和上下古今一切民族的偉大智慧相結合的過程’,不過,這句話是出自高爾基之口。”
何野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說:“我們都是書籍的受益者。”
“我們是一對書蟲。”她愉悅地補充了一句。
何野走到電腦前,問道:“最近你可在寫什麼大作?”
“應出版之約,我正在寫一部長篇小說。”
“什麼題材?”
“是那種迎合市場,迎合讀者的都市言情小說,書名叫《享受愛情》。”
“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書名。”他點了點頭,又問,“進展如何呀?”
南妮走到電腦跟前,打開電腦,點擊幾下鼠標,將那部書稿調了出來。
她說:“這部小說,我感到寫得很吃力,才完成了前兩章。你應當是我的第一個讀者。”
“榮幸之至,榮幸之至。”他坐到電腦前,開始閱讀小說的第一章。
他一開始便給小說的精彩開頭吸引住了:
“愛情,是上蒼的一種恩賜。它將兩顆異性的心連着,就像綠葉和花瓣相輝相映。真摯的愛情是男女之間心靈的傾慕和情感的交融。享受愛情,便是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小說在經過最初的鋪墊后,筆鋒一轉,將主人公歐陽若美推到了讀者跟前。她是一位篤信愛情的電腦工程師。在享受了如膠似漆的戀情之後,正在經受着一場感情的危機。他的男友喬洪斌居然又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他是一個青年劇作家,具有和他的劇本一樣浪漫的心態。他直言不諱地告訴若美,他已愛上了一個叫倩萍的女人,但他也仍然愛着她。他最終還是會同她結婚的。“一個男人能真的同時愛上兩個女人嗎?”若美陷入了苦惱之中。她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愛情的抉擇,因為她實在是太愛他了。
何野一口氣讀完了小說的前兩章,回身對南妮說:“你的這部小說寫得挺有意思,好像列出了一道愛情的不等式,讓讀者去尋找答案。”
“我很想知道你這個第一讀者的答案。”
南妮那雙水光瀲灧的眼睛十分透澈地注視着他。
“這畢竟不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可以有許多種答案的。”他有意迴避做出正面回答。
“如果這個喬洪斌換作你呢?你會怎麼想?”她很認真的樣子盯着他。
何野腦海里霍然閃現出秋婷的影子。那個靚麗又多情的青春女孩,至今也沒放棄追求他的努力。可他會同時愛上她們兩個嗎?不會的,起碼他現在還不存在這個慾念的。
“怎麼?不好回答?”她略顯失望地問了一句。
“我想我不會同時愛上兩個女人的。”他從沉思中省悟過來說,“愛情本來是排他的。愛情是人類最美好的一種情感。這種性愛是有別於友情的。一個男人可以擁有眾多女性朋友,但愛的人卻只能有一個。如果說他同時愛上了兩個女人。無異於說他根本不愛任何女人。他只不過將他的情慾或性需要理解為愛情而已。”
“你的話是不是說得太絕對了。”她說,“有沒有另外一個可能,他陷人了一種愛的誤區,而無法自拔,在經歷了一番心靈的搏鬥之後,又尋找回真正的愛情?”
“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不過,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他說他同時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也許說得不是真話,他情感的天平還是有所傾斜的。只不這被某些人為的外在因素掩遮住了。譬如一個人的家庭環境,社會地位,這些現實生活中的問題都會幹擾一個人對愛情的抉擇,使之左右彷徨,猶豫不決。造成了多角戀愛的假像。”
“這其實不是真正的愛情。”南妮認真傾聽了他的分析之後,嘆服地說:“你簡直可以做一個愛情心理學專家了,分析得真透徹。”
“過獎了。其實,我只不過是在空談而已。在愛情上,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而且失敗得很慘。”
“我也一樣。如果你是在‘空談’,那我就是在‘空寫’了。”她幽默地說。
“尋覓愛情是允許失敗的。李商隱一向以寫愛情詩聞名的,可他也失戀過好幾次。他第一次戀愛時正在做道士。他愛上的少女又偏偏是個女道士。這在封建時代可是個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並不認為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將這事兒寫進詩里。當然,他在道士廟的愛情失敗了,於是,他跳出教門,又曾戀愛過,也失敗了。他一度被失戀的苦惱所折磨着,很痛苦。後來,他同一個姓王的才女結了婚,才算找到了真正的愛情。他們相親相愛,常在一起做‘聯句詩’,你一句我一句地合成了一首詩。有時他們同窗坐下,一邊剪蠟燭芯,一邊閑聊。他有時離家遠行,心裏思念她,便寫過許多惜別和相思的詩。”
他越說越激動,索性站了起來,吟誦起李商隱的《夜雨寄北》來:“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南妮給他聲情並茂的言語感染了。她感慨地說:“人說,愛情是文學創作永恆的主題是千真萬確的。我讀過一本介紹李商隱的書,說他三十八歲時,妻子不幸病逝,留下三個兒女。他悲痛欲絕,先後寫過不少悼亡妻的詩,情真意切,哀婉動人。他從此鬱鬱寡歡,喪魂魄
一般,終身未再娶。愛情激發了李商隱的創作靈感,讓他給世人留下了傳世千古的佳句。”
何野說:“我是講古代文學的。我發現許多華美的詩章都是源於愛情這個主題。這種美好的情感是無以倫比的。讀陸遊的《釵頭鳳》,能給人一種蕩氣迴腸的感覺;讀李清照的《聲聲慢》能給人一種潸然淚下的感受。”
南妮點點頭,說:“你的話很有道理。文學創作需要一種激情,而這種激情決不是空穴來風。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愛情來點燃的。我簽約這部小說后,曾遲遲下不了筆,就是因為沒有激情,我當時苦惱極了,深夜裏常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發愣。”
何野笑了,說,“既然你當時寫不出《享受愛情》就不妨寫寫《享受苦惱》嘛。這不就有生活了。”
“好啊,你在取笑我。”她嬌嗔地直視着他,眼睛的波光從睫毛的縫隙中溢出來。
何野從她的眼神里讀得出一個知識女性矜持而坦誠,明媚而不滯澀的韻味來。
“開句玩笑,你可千萬不要當真啊。”他笑着瞅着她,眼裏蘊含著欣賞的目光。南妮從他的目光里尋覓到了令她心動的東西來。她被他的氣質和風度征服了。他的目光是那般的真誠,像一片藍天,一覽無餘;他的目光是那般的深邃,像一潭幽湖,深不可測。他的神情頗有幾分對愛情的自信並散發出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南妮也曾接觸過許多才華橫溢的男人,但是他們都似乎缺乏一種足以打動她的思想內涵,而何野恰恰在這方面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時此刻,她真的想一頭扎到他那寬厚的懷裏,去吻他,去撒嬌。可是,她又很膽怯,生怕他會由此瞧不起她。
“何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她抿了一下嘴,收斂起笑容。
“喲,怎麼這樣嚴肅?”他不覺一愣。
“你考慮過我們今後愛情的走向嗎?”
“哦,這可是個很嚴肅的問題。”他顯得認真起來,說,“不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對我提出這個問題,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
“你多心了。”她說,“我只是想驗證一下我的感覺。”
“好吧,那我就說說我自己的認識。”他說,“我們都是經歷過愛情波折的人。在我們的內心深處都留下過許多道傷痕。尤其我,在丁璇提出離婚後,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先前,我一直認為在男人中間我是最優秀的一個,我的各方面都不比丁璇差。可她為什麼還要背棄我?我很不理解。現在我明白了。愛情並不是一道簡單的公式,可以憑各自的條件來驗算的。愛情講求的是一種緣分。該得到的就能得到,不該得到的,即使得到了也還會失去的。離婚後,我一度也很苦悶,我怨恨過丁璇的移情別戀,覺得她背叛了我。但冷靜下來之後,我又原諒了她。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從來也沒真正地愛過我。我有什麼權利來怨恨她去尋覓真正的愛情呢?”
“但據我所知,她並未能如願以償。唐煒是個偽君子,欺騙了她,也玩弄了她的感情。”南妮說,“你難道就沒想過破鏡重圓嗎?”
“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說,“我很欣賞你寫過的那句散文詩:‘一隻夢鳥既然已經從自己的天空中飛走了,那麼,忘卻也不失為一種美麗。’儘管我們現在相處得很好,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接觸過丁璇,她給我的印象蠻不錯的。”南妮說,“真沒想到,會是她為我們搭起了相識的鵲橋,可我先前還曾為這條廣告和她大吵過呢。這件事太富有戲劇性了。”
兩個人在書房裏聊了好一會兒,南妮恍然想起做飯的事來了。她微笑着說:“哎,你先隨便坐一會兒,中午我請你嘗嘗我的手藝。”
“太麻煩了。”他站了起來,“我呆上一會兒就走的。”
“那可不行,初次登門,我豈能不盡地主之誼呢?”
何野沒有辦法,只好說:“那我就跟你學學藝,也省得一個人呆得寂寞。”
他跟進了廚房,見擺了那麼多樣的菜,不禁脫口說:“是不是有點太豐盛了,我們就兩張嘴,兩張肚皮,可怎麼吃得消呀。”
南妮紮上圍裙,說:“我本來是很少出去買菜的,也沒在家裏請過客,所以也就稀里糊塗把這些東西買回家了。不過,沒有關係的,吃不了,放冰箱好了。我至少十天八天不用上菜市場了。”
何野看了看放在廚房裏的菜單:三道熟食,三道炒菜,便說:“好傢夥,你準備了六個菜,太多了。”
“六六大順,討個吉利吧。”她開始收拾菜板上的鱖魚,去鱗,除鰓,開膛,顯得很嫻熟的樣子。
“看來,就是女作家也難免不能脫俗啊。”他開着玩笑。
“這也難怪,誰讓我生活在凡塵世俗之中呢。哪像你站在高等學府神聖的殿堂上啊。”南妮也反唇相譏。
“真不愧是女文豪,諷刺起人來,也帶有文學色彩。”他笑着說,“我舉手投降,干拜下風。”
“這就對了,吃人家的嘴短嘛。”
她將那條鱖魚洗乾淨,又橫豎切了幾刀后,放好蒜片,姜條和蔥絲,放在鍋里熱氣騰騰
地清蒸起來。除了這道清蒸鱖魚,南妮還做了兩道炒菜。何野在一邊打着下手,將菜一盤盤端到了餐桌上。
“想喝點什麼?”她笑着說,“我這裏有長城干紅,青島啤酒,還有可口可樂。”
“喝點干紅吧。”他說,“我可是沒什麼酒量的。”
“那我就省下了。”她笑盈盈地開啟了從冰箱拿出的干紅葡萄酒,倒入透明的高腳杯中。
何野這會兒才發現南妮不知什麼時候回到卧室又換了一件無袖的黑色連衣裙。她的臉也似乎剛剛洗過,白皙中泛着紅潤,現出一副女人的嫵媚。她微笑着,一臉的柔情。那一頭的長發也扎了起來,又別了一個天藍色的綢布結,顯得別有一番韻致。
“你看着我幹什麼?”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嬌嗔地說,“來,幹上一杯,為我們的相識和相知。”
何野的臉紅了,趕忙端起酒杯掩飾着窘態。
南妮笑盈盈地說:“能結識你,我真的很高興。我很喜歡這樣一句話:因為有愛,所以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
一聲清脆的碰杯聲,像兩顆碰撞在一起的心靈挨到了一起。他們在餐桌都很興奮,你來我往的喝了許多酒。當何野又拿過酒瓶時,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連連搖頭說:“我不能再喝了。我從沒喝過這麼多酒,我的樣子肯定很難看的。”
何野不依,拿過她的酒杯,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們再喝一杯。”
南妮無奈,只好又喝了下去。她感到自己的心律過速,臉也在發燒,便堅決不再喝了。何野這時也不勝酒力了。他夾了一口菜說:“你燒的菜真好吃。我好久沒吃到這麼香的飯菜了。”
“聽你這話,我真高興,以後,我天天給你燒菜好了。”她笑起來,是天使般的笑,帶着女人媚人的誘惑。
何野從她爽朗的笑聲中受到了感染,也開心地笑了。他覺得南妮的笑聲悅耳動聽,有種醉人的女人韻味。
“等會兒,我再給你女兒燒個菜,你帶回去。她說不定早就餓了呢。”她說。
何野很感動。他驀然發現南妮另一個吸引他的地方便是善解人意。這點恰恰是丁璇所缺乏的。
吃過飯後,何野幫她將餐具送到廚房。南妮說:“先不用管了,過後我再收拾。”她說著便轉身到盥洗室去洗手。
何野忘情地注視着她的背影,發覺她秀柳的身姿美極了。那條頗具性感的黑色連衣裙襯出她凝脂般光滑的肌膚和腰肢起伏的曲線。那春風化水的柔情,令他渾身上下如火一樣燃燒起來。他情不自禁地跟了過去,站在她的身後拘謹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從後面輕輕摟住了她。她微微顫慄了一下,然後回過頭嫣然一笑說:“我擦擦手。”
他沒有言語,將臉貼在她的頭髮上聞着那黑色秀髮的清香。雙手也情不自禁地撫摸着她裸露的肩頭。她突然返過身來,一頭撲到了他的懷裏,送給他一個甜甜的吻。何野不覺慌了手腳,心怦怦直跳,手心也是汗滲滲的了。他和南妮緊緊地擁抱着。她的手很柔軟,,又很有力,讓他感受到一個女人那種愛的激情。他用他的唇急促地尋找她的唇,她主動迎合著將芳唇貼了上來。像是兩條溪流匯聚到一起,激起了簇簇浪花。
他們忘情地親吻着,吮吸着,彷彿整個世界都已經不復存在了,那種激情,那種快意,真是無法形容。何野沒有想到她的舌頭如此的纏綿,如此的柔韌,好像將他的心都給吻了出來。他們相吻了很長時間,將兩顆一度孤寂的心靈又重新喚醒過來,像久旱逢雨的秧苗。他們盡情地親熱着,誰也不肯示弱。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們倆才重新回到現實中來。他們相擁着回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南妮將臉依偎在他的肩頭,何野緊緊拉着她的手,體味着那種甜甜蜜蜜的溫馨。
“何野,過些天,我可能要出一趟門,是去廣州市參加全國女性文學研討會。”
“好啊,到時候我來送你。”他笑呵呵地說。
“時間不會太長的,會期是五天。”
“我會每天給你打電話的。”他俯在她的耳邊說。
外邊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水珠拍打着客廳的窗戶,像細細的鼓點。他牽着她的手走到窗前,輕聲吟了句:“忽聞疏雨打新荷,有夢都驚破。”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她聽出這是元代詩人盍西村的詩句,便隨聲附和了一句宋代晏幾道的詩句。
此時,他們都已沉醉於情感的交流中,似乎忘卻了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