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

聖誕節

沉沉地睡一覺醒來,一打開眼睛,一束紅紅的玫瑰花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廚房裏的咖啡味香香地飄進她的鼻孔中,外交公寓玻璃窗戶撒進來一室子的暖暖的陽光,她穿上白色大袍子,套上一雙白色的網花棉線襪,捧着咖啡杯沐浴在陽光的屋子,滿心眼都在享受着這份甜的要命的愛情,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公主。

人的一生,自己把自己封為公主,還是可以很美麗的。

晚上的時間他說想去吃中國菜,便訂好去吃四川菜,跟着很好看服務小姐的領位,兩個香香美美的情人落座了下來。她知道北歐人的實際和勤儉,按菜譜點了三菜一湯。菜上來后,他一臉驚訝地對着她說,“喂,是不是還有5個朋友要來?”她低聲告訴他:“在中國餐館吃飯,三菜一湯:一個涼菜,一個肉類,一個青菜,一個湯,是很正常的,根本不算多,你一個老外帶一個中國女生,坐下來只要一個啤酒,一盤宮爆雞丁,當心,服務員往你盤裏吐口水,玩笑開玩笑啦!”看着桌面上每一盤都剩下了不少的菜飯,她心裏還是覺得他的勤儉是對的,但是國情到底還是國情,兩個人一盤宮爆雞丁,一個啤酒,一個白飯,這樣的風景在中餐店裏,看起來怎麼都覺得寒磣了點。他不明白,也不會明白,她想以後吃飯還是多一點選擇去西餐館,簡單多了!

聖誕節到了,北歐人慶祝聖誕的嚴重熱度是超過美國和加拿大的。她是第一次在家親自佈置聖誕節,感覺是一頭霧水,什麼規距都不懂,只能跟在他的後面做幫手,扛回來一大顆聖誕樹,他把挪威家裏寄過來花花綠綠的一大包的手工做的各種小人、老人、聖誕老人,一大堆都擺開來,一一掛上。

大冷的天,北風呼嘯,兩個興奮的人,穿着厚厚的衣服一趟一趟地跑去各種商場買彩燈、綵球,回來凍得半死,他便幫她暖耳朵,她幫他暖鼻子,他是從最冷的地方來的人,知道怎麼防凍,他總是先憋一口氣以後,再用力地在她耳朵邊輕輕一吹,耳朵立即就暖和過來了。泡杯熱熱的紅茶和熱巧克力,兩人相擁相吻着喝一口,吻一下,樣子很俊,很像兩隻小鳥一起含泥建巢過家家的樣子。

看着他的溫柔,認真的藍眼睛,柔柔的就像呵護他自己的眼睛一樣呵護着她,這副歷盡浪跡天涯的辛苦身體和她這顆飄流無盡的心兒,她是沒有想到生活是可以這麼慷慨地給她這麼一個禮物,從貧苦的家鄉長大的她,從一張開眼睛看到的便是貧窮和辛苦,藍天和白雲,她似乎不記得自己這副身體曾經何時被自己的母親深深擁抱。

從小沒有被愛擁抱過的身體在嘗到第一次這種感覺的時候,心裏面是很受寵若驚的。裹在北歐上等厚厚羊毛毛衣裏面的這副身體,心裏感謝着生活送給她這麼一個好可人、好香的男人。他的溫柔和細緻讓她看到人其實是可以活得這麼悠然、浪漫和無限情趣的。

他的弟弟從挪威飛過來過聖誕節,一大早,他為她燒好咖啡后便去了機場接站,她穿上白絨絨的羊絨大毛衣,一雙白襪子,喝着咖啡,聽着聖誕音樂,在聖誕樹邊數着一個個小小閃閃的燈泡。家裏安靜極了,外面下着雪花,屋裏暖暖的,她把屋子裏的花瓶對調換了幾個位置,抱着花瓶在屋子裏穿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很賢慧的女主人,這種感覺讓她第一次嘗到了當居家婦女那種外面大風大雨有男人擋,自己在家把家務操好就很美好的小婦人的心情。很新鮮的感覺,她非常快樂,非常的幸福,被愛陶醉的人感覺原來是如此的美好。

他弟弟的帥氣,她眼睛都看呆了。寒暄完后,一起坐下來開始吃早餐,坐在陽光滿滿的餐桌中間,面前一堆花花綠綠的食物和鮮鮮的果汁,左邊一個帥哥,右邊一個帥哥,3個人乾乾淨淨,香香的,她心裏想着,這是什麼樣的爛緣分,把這3個小可愛湊到一塊,這樣的風景,誰家的家長看着都會很心疼的。這到底又是什麼樣的爛運氣,把這麼帥的二個北歐男人空運來到北京,一邊一個地對她夾菜,遞麵包。

早餐的話題先從他一路的見聞到這幾天的活動安排,到挪威的政治、經濟和稅收,夾雜在兄弟二個中間,看着他們那麼認真地談着稅收問題,挪威王國,越是收入高的人,稅款越貴,甚至達到40%,但人家國家福利好,好到女人生孩子,男人居然可以用3周時間在家休息帶孩子,體驗一下女人剛生產的辛苦和過程。

咖啡重燒了一壺,兩人還在談論國家的經濟,坐在中間的她,心裏想着知識份子家裏長大的孩子,真的是不一樣,她開始收拾早餐的盤子,見他們又開始談論起唱片來,兩人把唱片全搬到CD機前,挑選着這一首,那一首,談着他們第一次在什麼地方聽過的這首歌,那一股股興奮的情緒像極了兩個大大的男孩。她收拾着,在客廳和廚房一進一出,猶如一個婦人,看着兩個可愛的孩子在健康友愛地相處外,就像看到自家院子裏種的花開放一樣,心裏美麗極了。

晚上的時間,3個人一人一張紙和筆,分配聖誕夜的工作,他負責去皇家大飯店訂北歐的食物,羊排之類,她負責做一道湯,他的弟弟是做一個甜品,她被安排來當副手,帶他到商場去買配料。在商場裏轉了一圈,她買好了她的湯料物品,弟弟卻轉了半天不下手,嘴裏不停地說,“這個糖怎麼這麼貴”,她說“因為是進口的,所以貴”,他仍然不下手買,“你再不買,我要走了”,他終於從櫃枱上拿下來他需要的東西。到櫃枱前,她先拿出來她的那些食物,然後,是他的一部分,然後把她的那一部分分開來,這樣做是她看出來了這個家裏的老么,從小就是那種以小賣乖,能不買單就不買單裝糊塗的樣。他的招數是媽媽疼他,他哥疼他,他可以混過去,在她這裏她不想他養成這樣的習慣,她直言地告訴了他“你的責任是負責甜品,你應該買這個單。這些食物分開買單”。看着他十分不情願掏出錢包來,慢吞吞付款的樣子,她着急得牙都酸了,但還是耐着性子,等他付完了賬,一起坐進了出租車裏。他的心思被她看出來,她眼睛多少閃着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對這位遠方來的小客人,怎麼都有一份刺激。

他在蘇聯學習過一年的語言,這時候,他的蘇聯話可是大派用場了,他自顧自地對她講着蘇聯話,她也針鋒相對地對他說四川話,前面的出租車司機一句話都不說,使勁看反光鏡中這兩個人的反常行為,甚至會誤以為拉了兩個小瘋子。回到了家裏,小帥哥還算有人情味,給她燒了一杯茶,對她說了一句“謝謝”。他便自言自語地來了一句“進口的白糖,這麼貴!”

她在心裏笑着他的孩子氣,便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兩人便開始按照他母親從挪威北歐家裏寫出來的三大篇菜譜單,一一開始往下數着挑雞蛋,揉麵粉,忙了起來。

聖誕夜的食物也從酒店送到了,3個年輕人都換好了聖誕的衣服,滿屋的蠟燭,聖誕樹的燈光,聖誕節的音樂,滿屋的聖誕氣份開始濃濃地漫延,8個人的餐桌,他和他坐在兩個餐桌頭,他弟弟使館另一對夫妻,另外兩個挪威青年沒家可去,他把他倆撿了回來一起過節。這個行為,讓她心裏很熱,流浪異國他鄉多年的她,心裏對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樣的體會是再深不過的了。

兩個被撿回來的客人,剛進來是拘束的,然後就很快樂了,他和她總是有本事可以很快樂地讓客人賓至如歸。大家對酒店的食品都打了很高的分。弟弟的甜品配着濃濃的英國紅茶喝,真的很爽口。吃甜品的同時,大家各自從聖誕樹下取出聖誕節的禮物,興奮地打開。細心的他,為兩位陌生的異鄉客也準備了兩份禮物,是他們意料之外的,看着他倆感動的臉上,她心裏很是雙手讚賞着她的這位心上人,一個男人的善良和教養,這些小節上可以證明的。除了另外一個外交官的女朋友(一個人靜靜地坐着,吃着)以外,就她一個人花蝴蝶一般歡喜在5個男人中間。她是活潑的,她是熱情的,她是給予的,她怎麼也是半個女主人,一個女人做主了,說話有份量時,愛情又在甜蜜中時,臉上是可以美麗到翻車的。

這6個來到北京的異鄉客,一點兒都沒有生疏感。在北京的深夜中,在這一屋子暖暖的氣份中唱着聖誕歌,開着禮物大聲郎讀着聖誕卡,興奮地尖叫着,歡呼着,互相幾十次的相擁,相吻着,她和他相吻的時間太過長久時,看見坐在大紅沙發上的弟弟便會咧着嘴,嘿嘿地一笑,然後便非常害羞地把頭扭到邊上。弟弟的笑容是非常非常甜的,又是一個一點兒生活痕迹都沒有的笑容。他們倆相差7歲,哥哥是那麼地喜歡錶現,那麼地喜歡引人注目,那麼地喜歡獨立自主,在朋友圈裏,你只要讓他做主,權力給他,他做牛做馬都給你做得像模像樣的。在北極長大的他,從小就是他圈子的領導者和安排者。她知道他太好領導這一角色,這一點他和她太像,太強的人總是有領導者的慾望,同時,也註定了是勞碌命。這晚這餐飯,他幾乎算是很霸道地按照他的意思安排的,按他的意思來做,大多數事情她得來安排。

看他忙碌着,計劃着,安排着,里裡外外,包括冰箱裏每天應該有些什麼食品他都細緻到底。她是心疼他的,但也是欣賞他的一點兒都不認生的氣勢。剛來中國幾個月,一句中文不懂,卻能把自己安排得好好的。一個很合適他的辦公室,一個很合適他的住房,一輛很合適他的吉普車,一個很合適他的女朋友。她心裏笑着,這個男孩真的是太知道自己要什麼樣的人了!每一天看着他,就是天天如此地認認真真地工作,認認真真地和同事相處,認認真真地享受愛着他在北京的每一天!一點兒不去報怨在這裏的各種不適應。

每一天下班,興高采烈地回家,換上便裝,興高彩烈地拉着她的手,在三里屯的酒吧里,咖啡廳里,餐廳里喝着大扎啤,吃着炸薯條,倆人的手指就從來沒有分開過!眼睛裏互相怎麼看卻不累,情話是怎麼說都說不盡。這邊桌子自然有很多看不順眼的眼睛,她去洗手間的空檔,就有女生遞條子給他,說你的女朋友太老了,我才19歲。還有電視台的女性,以拍攝節目為由,找着機會想認識他。她卻看在眼裏地告訴了他一句,“來中國就是來學習的,出去多接觸人不是壞事,只是和這種女生出門,千萬不要為她們買單,她們多請幾次客,便自動會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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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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