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綱片斷
婉小姐處理家產
秋高氣爽,婉小姐有計畫地為和光戒煙。朱競新是他家的常客,因為朱行健有個方子,名為“槍上戒”,是把五、六種滋補中藥熬膏再摻進鴉片煙膏拌勻,打泡上槍抽吸。
婉小姐信任朱行健,照方配料、煎熬,都委託朱競新在朱家進行。
因為接觸多了,婉卿、和光都喜歡朱競新,覺得此人表面上風流自賞,有點時下少爺班的習氣,而且有時也到郭琴仙家去打牌,但品質上是個好人,熱情、喜歡幫別人的忙——
這倒極像朱行健,雖然是義子。
為了戒煙,婉小姐給和光準備的菜單,真是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婉小姐親自下廚房做那幾樣特別的菜。和光愛惜婉小姐怕她勞累了,但她說她以此為樂。和光說:“獨樂樂,不如與人樂,何不隔這樣三天五天請親戚好友來享受你這手藝。”
於是第一次請的客是朱行健一家。婉小姐和朱克成小姐一見如故,知道她家沒有女僕及婢女,克成除作飯外,還要為行健、競新洗衣、縫衣。婉小姐十分敬重克成,說她太累。克成說燒飯,競新也來,不過洗衣他卻不能,而朱行健好潔,三天換一次襯衣褲。於是婉小姐記住,隔三天便派木頭施媽去幫洗衣服。又除了每隔五日便請朱家三人都來便飯外,又常常送些燒好的雞鴨豬肘之類,那都是施媽去洗衣時帶去的。
除了朱家,恂如也常是座上客,因而恂如和朱家三人極熟。婉小姐又時常硬把寶珠拉來,引弟和義女也成小伴。每逢請客(朱、恂如等),婉小姐便把她親手做的好菜(魚翅、鴿蛋、紅燜鴨等等)裝了五大碗送到娘家孝敬老太太和太太。
婉小姐遵朱行健囑,設法使和光早睡早起。她想盡方法,在夜間逗和光玩,不多抽煙。晚飯後和義女玩笑一會,便由奶娘帶去睡了,婉小姐便要和光把着她的手練方寸的正楷,一百字,然後陪和光在煙榻上抽了兩筒煙(為當晚應吸量十分之七,亦即當天總量之半),然後要和光教詩、詞、駢體文。和光說大家教做白話文了,怎麼你倒復起古來?婉:你不用管,我喜歡。於是和光就先選《詩經》教。婉卿極聰明,教一遍就領悟了,而且讀了三遍便能成誦。這樣到夜十二時,又陪和光把當夜應抽之煙剩下之三分抽了,就一同睡覺。婉小姐曼聲背誦當天及昨天所教的詩,這是催眠曲,不久,和光入睡,然後婉小姐放心也睡了。
初時子夜一時始睡,一個月後漸提前到十一時睡,早上七點起身,生活正常化了。
為了教書,和光白天倒有事做。他起身後,喝燕窩雞汁粥,然後抽煙(照婉小姐的分配,只抽全天量的十之二),然後選並預備夜間的教材。午飯後又抽一筒,十之一,中覺。中覺后約為二時,又抽當天上午余量——即全天十之二,那時,朱行健或朱競新,有時是恂如,來約和光到雅集茶園喝茶,四—五時回家。
遵婉小姐教導,和光找機會要把幾處值錢的房產賣掉。在茶館裏他和馮梅生搞熟,由梅生作中,陸續把五處房產賣了,共十萬,都由梅生的伯父(買辦)過手交給婉小姐的二舅文卿,作為文卿的文記進出口行的股本。這樣,只剩幾處不好的房產,每月租金約共百元,另外,有現款二千分存在兩家錢莊和兩家當鋪,月息亦可得百元。——這借婉小姐同和光計算家財時說出來的。文卿處的十萬元保息年利一分,紅利亦有一分,每年收入約二千。
張老太太極反對婉卿的做法,婉卿善為解釋;太太怕文卿不可靠,婉小姐力言可靠,文卿無子,只一女,其妻擬為納妾,文卿不許。
中秋那天,良材進城拜節,先到張家,然後到黃家,留飯(晚飯)。良材訝其奢侈,婉笑指和光,錢雖然多花了些,你看他的臉色紅潤,身上長了肉,精神多了。又要和良材賭酒,念詩飛觴。良材念了兩轉,認輸,謂不料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婉弟真是奇女子,武能壟斷居奇,持籌握算,文能吟詩作賦,笑傲風月。婉答,吟詩作賦,不敢,但若和光不幸而先我驅狐狸於地下,則像×××寫一篇真情深摯的悼詞,我還勉強對付對付。良材愕然,謂何出此不祥之言。婉大笑,謂闖南征北,奔走革命的錢良材卻還脫不掉封建思想,於是高吟“雹碎春紅,霜凋夏綠”等句。良材連聲稱快,謂我亦欲拜門牆,不知曹大家肯收我這朽木之材否?婉笑謂不敢。和光說:婉卿選讀了六朝駢文百篇,卻就賞識了這篇。婉卿說齊梁綺靡,梁令嫻此一祭文,真似羯鼓解穢。良材吐舌道:婉弟連杜工部也否定了,老杜還一唱三嘆地說庾信“暮年詩賦動江關”呢!又道:和兄,我真羨慕,今而後,我算把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這句話從俗解中了悟出新義來了。
婉卿已有醉意,卻又說:我們三人從沒比過,誰的酒量最好。和光以自己杯舉向婉卿說:自然推你第一。婉卿就黃手中喝乾了那一杯,卻搖頭道:你這月白,有私心,人家不服。良材笑道:我怎麼不服呢!我也來敬你一杯。也把自己的酒杯遞過去。婉卿接來,一口乾了,吃吃笑道:可惡,你們兩個串通着給我戴高帽子,想灌醉我罷?我非回敬回敬不可。舉起自己的酒杯走向良材,卻不料腳下步子一歪,倒在和光身上。和光半扶地把婉卿扶向內室去了。
第十五章初稿一段
天氣逐漸涼快。良材侍奉瑞姑太太回了錢家村。上游沒有大雨,河水馴順,錢家村和小曹庄一帶的稻田估計還可以獲九成,這算是好年景了。農民們鬆一口氣,秋涼的晚間,螢火點點,上下飛舞,引得一些孩子們四處奔跑撲螢,滿村全是笑聲。良材卻孤獨地隔離在這氛圍外邊,忙他自己的事。他從書房(就是老蘇必恭必敬地稱說的老太爺的籤押房)後身的套間內翻騰出許多書籍和報刊來,這些報刊里有他父親當年買的《新民叢報》和《民報》,也有他自己近年買的《新青年》、《新潮》、《每周評論》,甚至還有《響導》。他把這些刊物各歸其類,放在書房裏,自己立下個規章,每天早起練拳,然後看書,邊看邊做筆記,十分認真。午後,嗣母睡過中覺,良材便攜着小繼芳陪着嗣母說閑話,又教繼芳識字。這時候,繼芳最高興了,偎在她爸爸懷裏,高聲念了一個字,便格格地笑,又偷眼看着她奶奶,似乎說:爸爸在家,多熱鬧。老太太也高興,為的良材好像收了心,不想出去跑碼頭了;但是老太太冷眼看來,良材這安靜生活的背後蘊藏着一個很大很強的未知數。或許竟像是大風雷前的陰霾。
老太太的憂慮,不是沒有根據的。白天,良材腳步不出中門,怕見鄉親;晚上,睡得很遲,但既不看書,也不寫字,只在卧室里踱方步,一會兒眉棱高聳,捏緊拳頭,一會兒又搖頭嘆氣,眉梢皺緊。他是有心事,是有一團亂絲似的矛盾的思想在磨折他的火熱的心。……
婉小姐智激錢良材
朱行健在縣立中學內教物理、化學已二十多年,在中學創辦時,是錢俊人(三老爺)介紹他進去的,每月薪金六十元。這個暑假將完,與朱相好的袁維明告訴朱競新,王伯申等串通校長曾百行將鼓動學生在班上鬧事,使行健下不去,自己辭職。朱競新告急於和光、婉卿。婉卿出謀:不如行老以衰老告假,薦子自代。和光謂曾百行勾結王伯申、趙守義,左右逢源,目中無人,你此計雖妙,未必奏功。我看不如請良材出面,跟縣署范科長說如此如此,料想范科長是會賣這情面的。婉:好,那得競新到錢家村去一趟。
於是即吩咐阿壽雇定財寶的船,又備了若干禮物,托競新帶給錢永順,並請錢永順夫婦及子女進城來玩幾天過中秋節再回去。
和光說,一切由競新相機行事,我竟不寫信了。競新遲疑,看着婉卿。婉說:“和光想得周到,競這麼辦罷。競新,這位良少爺的脾氣是不喜歡人家已經商定了辦法而由他出面的,你只說縣校風聲如何如何,請他設法挽救。他如問行老有何打算,你才可以把我們商量的辦法告訴他。”
次日,競新一早走了。婉小姐親自帶領阿巧和木頭施媽,奶媽抱着義女家玉,到二廳樓上三間打掃一番。剛進房,就有一股霉氣撲鼻而來。婉皺眉道:“我說過,屋子不住人,窗子要常開,通通空氣,可你們總忘記了。”回頭叫奶媽去取花露水來,自己抱着家玉,指點洒掃,一會兒奶媽取了花露水和噴霧器來了。這裏床鋪現成,夠永順一家大小六口安息。婉小姐一一看過,又命阿巧換了新蚊帳並被褥等等,什麼都安排定當。看看日色西斜,婉把家玉渾身上下打扮一新,這孩子更胖更白……兩睛如點漆,賴在婉卿身上,叫:“媽媽,媽媽,客人,誰呀?”婉親着她的紅噴噴的圓臉說,“是你的鄉下爸爸和媽媽要來了。”家玉又問:“還有哥哥,姊姊?”婉卿點頭。家玉樂得直笑,她在這裏,沒有小伴,張府的引弟也不能常來,一聽得鄉下的哥哥姊姊要來,她知道這一來總得住好幾天,她可以跟他們在園子裏掏蟋蟀玩兒了。
報說朱少爺回來了。
婉先問永順他們呢?朱:“農忙不得閑。”和光又問:“所詢事如何?”朱嘆氣道:“難難難!”於是他敘述到錢府後良材一聽說曾百行的詭計,就勃然大怒,說曾百行這條狗,我正想打他,他倒想先咬人了。為今之計,先下手為強,尊大人先在省教育廳告一狀,歷舉曾百行種種劣跡,然後和光、恂如、我,再動一張公呈(以上不用平鋪直敘,應用問答體)。和光聽說完后,沉吟不語,然後說:“辦法呢,痛快。只怕扳不倒曾百行,那時,我們倒進退兩難了。”朱:“我也是這麼想。”婉急問朱:“你當時怎樣回答良材來的?”朱:“我只好說,回去與家嚴和你們二位商量着辦吧。”婉看着朱點頭:“你做得對。和光,看來非得你我走一趟不行。”和光道:“也還該先商量好到了那裏怎樣挽回良材的主意。”婉:“請將不如激將。你我怎樣配搭說話,回頭再商量,事不宜遲,明天就去。”
次晨,帶了奶媽、家玉,就去錢家村。家玉聽說下鄉,樂得直跳,要帶着她的玩具送給鄉下哥哥姊姊。婉卿聽說,便叫阿壽選買了許多新式玩具,分作五份,四份以家玉名義送給家玉的哥哥姊姊,一份送給繼芳。又備了孝敬姑媽的禮物。
和光等到錢家村時,正見良材短衣,在教練村中青年農民(十七、八歲,三、四十人,持木棍代槍)。
進去見姑太太。繼芳與家玉一見如故,馬上就熟了。永順夫婦也帶著兒女來了(早由錢府通知),一同午飯。老太太見和光戒煙已得八分,甚喜,稱讚婉卿有辦法,和光有決心。
婉卿說:“辦法還是朱老先生出的。”
瑞姑太太問及和光:“聽說你把幾處房產都賣了,又把存在幾家錢莊、商鋪中的股本都抽出來,當真么?這是什麼打算?”和光:“這是婉卿的主意,……我也是這樣想。”良材:“現款都交給二舅父文卿,算是入了他的文記行股。”瑞:“上海做生意,賺錢容易,倒賬也快。善卿不就是幾天之內把一間轟轟烈烈的善記行告了破產么?”婉卿:“二舅和舅不同,穩得多。”良材:“婉弟又替二舅出了許多主意,連二舅也佩服:怎麼婉卿不出閨門,卻洞明十里洋場的生意經。”婉卿於是把自己今春同和光到上海住在二舅父家同文卿商量的事大概說了,又說源長號也該乘早脫手,照現在這樣下去,愈淘愈空,一旦出事,還會背一身債……。又說媽媽和嫂嫂倒也同意,只是礙着老太太,不敢辦。姑媽幾時得便勸勸老太太。
飯後,永順辭去,並帶家玉同去,老太太睡中覺。良材請婉卿、和光到書房閑談。也說些時事:北伐軍出師順利,湖南不戰而定。良材的書房就是老蘇不敢擅自進去的老太爺的籤押房。朝南玻璃窗,當窗一張大紅木書桌,老大一個硯台,筆筒里插着幾枝筆,書桌那一頭放着書籍、報紙等等。良材坐在靠書桌的椅子裏,和光和婉卿就坐在東壁的兩張椅子裏。來姑托着個小茶盤進來,把兩盞茶放在和光、婉卿中間的小几上,又一盞放在良材面前,便侍立在婉卿身邊。
和光開口,謂昨天朱競新來錢家村,不知怎地就被曾百行他們知道了。他們倒先製造空氣……。良材皺眉:“怎麼?製造空氣。”和光:“他們揚言,朱行老教授法陳舊,學生久已不服,全虧曾百行從中維持,不然,早就不可收拾……。”良材:“哦!”和光:“還有些話,牽涉到老弟,咳,反正狗口不出象牙,不說也罷。”良材冷笑,卻又對和光說:“你怎麼這樣婆婆媽媽,但說何妨。”婉接口:“我來說罷,他們說上次良哥鎩羽而歸,現在息影家園,上奉老母,下撫幼女,已經英雄氣短,不想再管閑事了!”良材(呵呵冷笑):“他們料定我不管閑事,我倒偏要管管。”忽然又笑道:“我中了你倆的計了,你們這是勸將不如激將,編這些話來激我來了。”和光失色,婉卿卻抿口笑:“果然,我這小計,被良哥一口喝破,現在就請良哥來個將計就計如何?”良材:“朱競新來,我授以一計,他告訴你們沒有?”婉搶口:“我們聽說了,只是此計有許多不妥之處。”良材是挨不得人家批評的,但對婉小姐,他總讓她幾分,便皺眉問道:“有什麼不妥。”婉:“此計是未必扳倒曾百行,卻對朱老伯不利。”良材:“哦!”婉:“曾百行和王伯申、趙守義是連雞之勢,他們一定也到省里反告朱老伯,省里一定派人到縣來調解,那時,曾百行自然沒事人兒似的做他的校長,可是朱老伯還有臉仍然當他的教員么?”和光:“婉卿所慮甚是。”良材低頭半晌,然後仰臉大笑,忽而眉棱一聳:“依你們說,難道就此罷手么?”婉:“不然,我們商量過,朱老伯年老,身體也不大好,不如告個病假,薦子代課……”良材大笑:“這不是正中奸黨的下懷么?”婉:“良哥不要性急,還有下文,這可要良哥出力了。”良材搖頭:“要我同曾百行這種人打交道么?不行!”婉:“誰叫你同曾百行打交道,你出一封信給縣署范科長,如何?你只出一封信,下邊的文章,和光去做,如何?”良材沉吟一下,說:“行!這是看婉弟的面子!”婉:“真多謝了”,說著便去磨墨;來姑忙道:“不敢勞動婉小姐……”婉瞅了她一眼說:“良少爺看我的面子才肯出信,難道我不該磨墨。”來姑笑了笑,就取出一帖上海九華堂制的花箋擺在良材面前。和光站起來到書桌邊看良材寫信,又說:“婉卿,到這邊來,別擋住了光。”婉卿便走到和光與良材之間,眼看着良材提起筆來,兔起鶻落,氣挾風霜。婉卿一邊看,一邊念道:“××世兄左右:金風送爽,白露瀼瀼,起居如何?念念。比聞縣立中學有辭退朱行健老先生之意,未知確否?曾百行視縣校為私產,誤人子弟,劣跡累累,全縣公正士紳莫不切齒。曾百行不知改過自贖,而乃膽大妄為,竟敢不利於行老。弟於行老,非親非故,但先嚴在世時曾贊行老為可與言,可與論文者,則是行老與弟,誼屬世伯,誰敢觸犯行老,弟誓不與兩立,誰敢庇護曾百行,弟亦必破除情面,直道而行。弟雖不敏,然言必信,行必果,亦嘗聞之矣。匆匆佈達,不宣。”良材擲筆對和光道:“如何如何?”和光咳了一聲,婉卿急以足躡和光,同時朗朗地笑道:“好極了,妙極了,良哥這一下殺手鐧,我料范科長一定受不了。行,就這樣罷!”和光趁勢轉口,也說“妙!”良材卻哈哈大笑道:“和光,你先咳了一聲,後來婉弟說好,你就改口。我倒要聽聽不同意見。”和光見被識破,只是笑,無話可說。
和光因事已談妥,急要回去。老太太不許。是晚,婉卿陪老太太在老太太房內宿,良材陪和光在書房宿。二人談天下大事,良材謂:從前康梁保皇,孫中山革命,旗號分明。可現在,國民黨三民主義,共產黨共產主義,共產主義同孫中山的三民主義,說是最終目的相同。(此時和光插言禮連天下大同一節。)良材說:但共產黨又說他們和國民黨合作是完成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意思是此時同路走,完成了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以後,他人難懂了。所以國民黨內有一派人反對國共合作,這叫做右派,那末,左派不就是共產黨么,據說又不是,真叫人莫名其妙。
良材透露,最近要到上海去。
補述十五章之一段
寫良材在宅前廣場舞劍,教青年農兵操練槍棒及武術時,競新適來。述良材見競新后先詢和光、婉卿近況,得知和光戒煙大好,婉卿學駢文、詩、詞等,甚為高興。引競新進宅,先見老太太,報告和光、婉卿近況,老太太甚喜。時將中午,良材與競新到外邊吃飯。(錢府氣派,從競新眼中着意渲染。)
補述十五章又一段
婉卿教和光去見范科長時如何軟硬兼施。商量既定,和光正要動身,婉卿忽又喚住他:“等一等,還有點東西帶去。”這時阿巧便捧過一個小紙包來。和光打開一看,是舊拓龍門二十品一部,道光年間宮用松煙墨一合。婉卿:“你只說這是競新托你轉手,孝敬范科長的。”和光大笑:“誰不知范科長俗不可耐,你用這雅緻的禮品,恐怕不對勁。”婉卿:“越是俗人,越要附庸風雅。你放心,帶去罷,包在我身上,這一手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