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努爾哈赤把三弟雅爾哈齊帶進府里，向他介紹了幾個福晉嫂子，她們是兆佳氏、紐祜祿氏、還有袞氏富察氏。

雅爾哈齊見三個嫂子長得非常美貌，特別是袞富察氏，真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努爾哈赤忽然想起了大福晉佟氏春婭娜，不由得有些傷感的對三弟道：“你見不到大福

晉嫂子了，她是你最好的嫂子，也是我們愛新覺羅家族的大恩人，可惜她已因為操榮過度，生病作古。”

接着，努爾哈赤又把幾個兒子喊來，讓他們來見三叔，其中褚英、代善已長成小夥子了，還有阿拜、湯古代。

努爾哈赤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三弟道：“你有妻子沒有？”

雅爾哈齊告訴大哥說：“我結婚已兩年，妻子為我生了一個兒子，名叫阿敏，已會走路了。”

“為何不把他們一起帶回來？”

“我想等到播一混城歸順時，再把她們接回來吧！那時，我的師傅滿淺也會一起來的。”

雅爾哈齊向大哥努爾哈赤介紹了城主克丹的為人與品性，又講了滿淺的精湛武功。

努爾哈赤對雅爾哈齊道：“三弟，你過幾天先回播一混城，代我問候你們的城主和你那師傅，不久，我將帶領兵馬前往播一混城，然後進軍哲陳部。”

雅爾哈齊高興地說道：“到時候，我勸師傅一起隨你們的大軍出征。”

“好啊！你可知道，殺害父祖的仇人--尼堪外蘭就在哲陳部的鵝爾渾城，此仇不報，我心難安！”

公元１５８６年（即明朝萬曆十四年），二十八歲的努爾哈赤於這一年的五月，率領兵馬六百餘人，其中兩支鐵甲軍也隨軍出征。

努爾哈赤留何和理與洛寒在赫圖阿拉守城，他與軍師張聿華與眾將領一起，威風凜凜，往渾河部的播一混城出發。

他三弟雅爾哈齊早已先去了播一混城，不要幾天時間，努爾哈赤的隊伍已來到城下。這時，播一混城主克丹帶着滿淺、雅爾哈齊以及百十名侍衛等人員，早已在城裏擺開了歡迎的隊伍。

為了讓歡迎的氣氛更濃，更隆重，克丹又派專人從蒙古科爾沁請來了戲班子。當努爾哈赤、張軍師與眾將領來到時，只聽一聲炮響，鑼鼓齊鳴，簫管齊奏，吹拉彈唱，熱鬧非凡。克丹與滿淺、雅爾哈齊熱情地陪着建州來的客人們，走進了播一混城。

客廳里的歡迎宴席早已擺上了，主人、客人坐下后，克丹站起來，高高舉起酒杯說道：“今天，這個宴會既是歡迎建州衛大都督努爾哈赤閣下，又是我們慶賀播一混城歸順建州衛、獲得新生的宴會！”

此時，鑼鼓早停，簫管已起，只聽他們吹的是一曲“迎嘉賓”，努爾哈赤笑道：“未曾想到克丹城主原是儒雅之人，為我們的到來，安排得如此周到。”

克丹謙遜地笑笑，又說道：“自古以來，重大的歡迎，有酒不能無歌，聽說這戲班裏有個名叫伊爾根覺羅的蒙古姑娘，唱得聲情並茂，請她來為大都督唱一曲吧！”

努爾哈赤與張軍師等都拍掌稱好。

此時，雅爾哈齊已從那邊戲班裏陪着那位伊爾根覺羅過來了。

努爾哈赤舉目一看，見她臉色白膩，嬌小玲瓏，相貌雖不見得特別美麗，只是她那一雙眼睛靈活異常，稍一顧盼之間，便像與人打了個十分親熱的招呼。

伊爾根覺羅來到城主克丹面前，向他道個萬福，鶯聲燕語般地說道：“城主今天好興緻！”

克丹急忙伸出手掌，向著努爾哈赤，說：“這位是建州衛大都督努爾哈赤。”

伊爾根覺羅聽后，也向努爾哈赤福了一福，便偎依着坐在克丹身旁。

“聽說你曲子唱得很好，能不能讓我們飽飽耳福？”

伊爾根覺羅聽克丹讓她唱曲子，忙說：“城主老爺要聽曲子，我給你連唱三天三夜，就怕你會聽膩的。”

之後，有人送上一把琵琶來，伊爾根覺羅接在手裏，輕輕一撥，唱了起來。她唱的是唐朝李商隱的《無題》詩：

昨夜星辰昨夜風，

畫堂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在酒暖，

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

走馬蘭台類轉蓬。

唱完之後，大家拍手稱好，努爾哈赤聽她吐字清脆，唱腔優美，間韻聯翩，風情萬種，禁不住心裏熱辣辣、暖洋洋的。

努爾哈赤平日戎馬倥傯，只是在戰場上廝殺，哪曾經歷過這種場面？更沒有見過這樣的能說會唱的少女。

見她那眉目傳情，擺首弄姿，歌聲宛轉，纏纏綿綿，加上自己酒意朦朧，真的如在夢中，也不知莊周夢成蝴蝶，還是蝴蝶夢成莊周了。

伊爾根覺羅又款款走上前去，為努爾哈赤和克丹、張軍師等敬酒，大家連飲了幾杯，她自己也陪着喝了一杯。努爾哈赤見她十分可愛，又說道：“再唱一首曲子。”

伊爾根覺羅聽了，低頭一笑，兩頰立刻閃現兩個小小的酒窩，確實顯得妖嬈嫵媚，風流艷麗，努爾哈赤的心早就酥了。

努爾哈赤一直笑眯眯地聽着，覺得曲調好聽，音色優美，兩眼不停在瞟着伊爾根覺羅，見她風姿綽約，心中很是喜愛。

他正在心裏尋思，等會兒如何讓張軍師出面，把她弄到手，並要把手腳做得利利索索，以免被人背後說他努爾哈赤好色。

想到此，努爾哈赤哈哈一笑道：“我還想請你到我們建州去唱呢！”

說完之後，他對張軍師連看了兩眼，張聿華立刻心領神會了。這時候，伊爾根覺羅聽了努爾哈赤的話，也聽出了弦外之音，便裝作矜持地道：“都督大人別說笑話了！我們這樣的草木之人，怎麼能登上建州衛的大雅之堂？”

張軍師從伊爾根覺羅的話里，也聽出了一點意思，急忙轉臉對城主克丹說道：“太好了！這個中間介紹人就由我老朽與城主擔任了，現在就正式通知你，從今晚開始，你就是我們建州衛的人了！”

當酒闌人散之後，張軍師與克丹找到那戲班的蒙古老闆，小聲地議論着，克丹付了銀子之後，張軍師便把伊爾根覺羅帶走了。這一夜，努爾哈赤初次領略了蒙古女人的韻味……

伊爾根覺羅終於成為努爾哈赤的第五位福晉。

努爾哈赤帶着兵馬在播一混城裏，一連休息了三天，於第四天上午，先派大將扈爾漢護送雅爾哈齊的妻子、兒子阿敏，滿淺的妻子、兒子，以及伊爾根覺羅回赫圖阿拉。

他派克丹繼續擔任播一混城主，讓滿淺和雅爾哈齊隨軍出征。然後，兵馬直指哲陳部的托漠河城。

這座托漠河城，是哲陳部的一座重城，它還管轄周圍五個城寨。這五個城寨是嘉哈寨、章佳城、巴爾達城、南山寨和界爾番城。

努爾哈赤領着兵馬趕路，這一天來到琛河邊上，忽然一陣狂風刮來，烏雲驟起，大雨傾盆而下。眨眼之間，琛河上游的洪水如下山的猛虎，直瀉而下，河水立時暴漲，大軍受阻，不能再繼續前進了。根據探馬報來的消息，從當時的琛河沿上，距離托漠河城尚有百十里路程。

但是，距離嘉哈寨不過十幾里路。

努爾哈赤與軍師張聿華商議，決定兵分兩路，一路以少量精銳之師，輕裝簡從，突襲嘉哈寨。

原來這嘉哈寨位於托漠河城與其他城寨之間，先攻襲這城寨，既可孤立托漠河城，又能切斷它與其他城寨之間的聯繫。另一路兵馬仍去攻打托漠河城，就不會遭遇其他城寨從後面，乃至側翼攻擊的危險。

努爾哈赤當機立斷，自己與三弟雅爾哈齊帶領八十名勇士，輕裝簡從，前去攻打嘉哈寨。另一路兵馬由張軍師與其他將領帶着，仍然按原計劃去攻打托漠河城。

努爾哈赤與雅爾哈齊領着八十名勇士，很快渡過了琛河，兵抵嘉哈寨。

這嘉哈寨的寨主名叫蘇占賴虎，一聽說努爾哈赤只帶了八十名士兵前來攻寨，心裏萬分高興：“你努爾哈赤死期不遠了！”

蘇占賴虎一方面命令守城士兵認真守住寨門，不準出戰！另一方面立刻派出精悍人員，讓他們秘密前往托漠河城、章佳城、巴爾達城，南山寨和界爾番城去請救兵，並將努爾哈赤僅有八十人的消息報告他們。

五城主得到消息以後，歡喜得雀躍起來，立即組成一支聯軍，合計八百人，由托漠河城主的弟弟格列兀巴擔任總領隊，鬥志高昂，士氣旺盛，耀武揚威地向嘉哈寨趕來。

努爾哈赤與雅爾哈齊來到嘉哈寨前，仔細一看：原來這是一座木寨！儘管寨子不小，寨門高大，但是寨牆全是用碗口粗細的樹木並立泥土中，再以手指那麼粗的藤蔓紮實。表面看去，寨牆堅固，高聳，不易攀緣，再強的兵馬，它若緊閉寨門，也只能望寨興嘆！

努爾哈赤看完之後，笑着對三弟道：“我已經有了破寨的辦法。”

“小弟也想好了一個攻寨的妙法。”

雅爾哈齊聽大哥說了，他並含笑說道：“我這方法只用一個字就行了。”

努爾哈赤也笑道：“我們各自把那妙法寫在手上，好不好？”

兄弟二人各自轉過身去，隨手從地上捏了一塊黑土，在自己手心裏寫完字。二人又轉過身，伸出手來相互一對照，“哈、哈、哈”，原來意是同一個字--火！

兄弟倆相視一笑，努爾哈赤忙吩咐趁夜裏去附近準備乾草之類的引火之物！

不要一個時辰，一人一大抱山一樣的乾草運來了，努爾哈赤立刻向三弟道：“要抓緊攻寨，防止其他城寨的援軍來救，我們孤軍深入，兵力又少，不能大意呀！”

說完之後，二人各帶四十人，從寨子的前後同時點火，並大聲喊道：“攻寨了！建州的兵馬來了！”

轉眼之間，那寨牆便燒起來了。

由於樹木干久了，更易燃火，只聽砰砰叭叭的，在熊熊的烈火中，又高大，又結實的寨牆很快化為灰燼。

寨里的兵馬與百姓們，在一片喊殺聲中被驚醒，又見四周火光衝天，自己被圍在火海之中，怎能不害怕？

於是，在一片“救命”的叫喊聲中，努爾哈赤帶領他的四十勇士，從寨前殺進；雅爾哈齊帶着他的四十名勇士，從寨子後面殺進去，一路逢人便砍。

一時間，寨子裏人喊馬叫，一片混亂，寨主蘇占賴虎驚慌之中上馬應戰，哪是雅爾哈齊的對手，只鬥了兩回合，便被砍於馬下。

寨內的士兵見寨主身亡，群龍無首，也就各自顧命，四散逃去。努爾哈赤與雅爾哈齊合兵一處，一路殺進寨府，清點人數，還是八十人！

兄弟二人急令準備飯菜，大家飽餐以後，想繼續行軍，去攻襲章佳城。這時候，探馬來報告托漠河城主的弟弟格列兀巴帶領章佳、巴爾達、南山、界爾番和托漠河城的五城聯軍，埋伏偷襲一事。

兄弟倆一聽，不禁暗自吃驚，努爾哈赤眼珠一轉，立即附在雅爾哈齊的耳朵邊，小聲說了幾句，兄弟倆會心地一笑，便匆匆集合他們那八十人的隊伍，走出那還在燃燒着的嘉哈寨。

他們的隊伍剛出寨子不遠，便見到對面黑鴉鴉的聯軍兵馬早已擺開了陣勢。

此時，努爾哈赤的兩個堂兄弟扎慶和佛古勒，一見對方兵多勢眾，便嚇得驚慌失措，急忙解甲脫盔，妄圖逃跑保命。在他倆的影響下，其他士兵也畏敵不前，想趁機溜走。

努爾哈赤立刻敏感地察覺到了，便厲聲訓斥扎慶、佛古勒，見二人羞慚滿面，努爾哈赤繼續警告士兵要衝鋒獻陣，英勇戰鬥。

努爾哈赤親自高高舉起大旗，右手提着大刀，帶着三弟穆爾哈齊拍馬飛馳，直奔五城聯軍衝去。扎慶與佛古勒也急忙隨着勇士們，於努爾哈赤的馬後，殺入敵陣。

努爾哈赤直奔對方大旗下的格列兀巴衝去，由於馬跑得快，等到格列兀巴反應過來時，努爾哈赤的戰馬已到眼前，格列兀巴被一刀斬於馬下。

五城兵馬本是臨時聚在一起，有的將領貪生怕死，不願輕意上前，還有的想保全實力，擔心“出頭的椽子先爛”……

原來就有一些人心渙散的聯軍，見到格列兀巴已被殺死，更加恐慌起來，那黑鴉鴉的八百兵馬，頓時被努爾哈赤兄弟二人沖得七零八落。

那八十名勇士，見到兩員主將如此英勇，也吶喊着殺入敵陣中。

此時，五城聯軍見努爾哈赤的天兵天將，來勢銳不可擋，頓時軍心大亂，潰不成軍了，紛紛爭着渡河逃命。

努爾哈赤與雅爾哈齊見聯軍敗退，就乘勢追殺，一直追到了界凡山的吉林崖。此時，有一批敵人約四、五十名，正往崖上趕來，他們不知道崖上有建州兵馬，更不知道僅有四個人。

此時，具有非凡膽略和指揮天才的努爾哈赤，絲毫沒有驚慌，他讓三弟雅爾哈齊以及兩名侍衛楊布祿和厄林剛，一齊取下頭盔上的纓子，隱蔽起來。當那股敵兵逼近時，只見努爾哈赤瞄準敵兵中的主將，用盡平生之力，嗖的一箭射去，那支有力的箭頭竟穿過敵將的脊背令其喪命。穆爾哈齊與那兩個侍衛，又各射殺一人，其餘敵兵嚇作一團，倉惶間全都墜崖而死。

這次被歷史上稱作渾河之役的與五城兵馬的遭遇戰，努爾哈赤憑着勇敢、機智、頑強的性格，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他毫不畏懼，創造了古今戰爭史上以少勝多的奇迹。

再說軍師張聿華帶領大隊兵馬，來到托漠城下，見城牆又寬又厚，又高又結實。

他立刻召集眾將領開會，討論攻城事宜，忽然探馬進來報告說：“都督兄弟二人已攻破嘉哈寨，打敗五城聯軍，凱旋之師快到軍營了。”

張軍師與眾將領十分驚喜，未曾想到這麼快就取得了勝利，真是用兵如神啊！

在張聿華的帶領下，眾將領一齊走出營門，去迎接凱旋的努爾哈赤和他的八十名勇士。渾河之戰的勝利，鼓舞了努爾哈赤全軍的戰鬥士氣，也給張軍師攻打托漠河城，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機會。

張軍師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計策，他立即向努爾哈赤徵求意見。

二人計議已定，軍師讓努爾哈赤回帳休息，他自己遂與額亦都、安費揚古等將領佈置晚上攻城之事。

再說這托漠河城主厄魯納剛，有兄弟二人，弟弟格列兀巴，倆兄弟相處和睦。

厄魯納剛主管托漠河城，嘉哈寨、章佳城、南山等五城寨的事情，全由格列兀巴負責。

這次努爾哈赤要來攻打托漠河城，兄弟二人正準備召開五城主會議，商議組成一支千人的聯軍，好與努爾哈赤相對抗。未想到建州兵馬來得太迅速。未能準備充分，便讓格列兀巴帶了二百兵馬，前去救援嘉哈寨。如今，城下已有建州的許多兵馬住下了，嘉哈寨那邊的戰況還不得而知，厄魯納剛心裏正在着急。

他感到慶幸的，是城牆堅固，只要守軍日夜認真巡邏，不要輕意開城出戰，努爾哈赤再厲害，他也難於攻打進來。

誰知他想錯了，安費揚古利用夜黑，分不清衣着與面孔一招騙開了城門。城門打開了，安費揚古一馬當先，先沖了進去，舉刀就把開城門的士兵砍了。後面的士兵如潮水一般涌了進去，見人就殺，有的點起了火把，城頭上的揚布格正在發愣的工夫，安費揚古已經登到城上，手起刀落，揚布格的人頭早已骨碌碌地滾到城下去了。

城上的守軍見守將已死，嚇得四處亂竄，安費揚古一邊追殺，一邊喊道：“建州兵馬進城了！”

城外的張軍師已帶領兵馬，衝進了城，頓時城內喊殺連天，城主厄魯納剛頂頭撞見安費揚古，知道中計了。

這厄魯納剛也是一員武將，忙從士兵手中奪得一把大刀，與安費揚古殺到一處。

張軍師帶兵趕到，大聲喝道：“你弟弟早已戰敗身亡，你還不早早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厄魯納剛一聽弟弟已死，心中不由一驚，手中的大刀稍慢一點，就被安費揚古一槍挑於馬下，士兵們擁過去，一陣亂砍，早被剁成肉泥了。

厄魯納剛一死，張軍師與安費揚古等帶領兵馬一路殺到城主府里，收降歸順的士兵，清點府庫財物。這個托漠河城也是非常富庶的，城裏糧倉滿滿的，城中的百姓也是家家馬牛羊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