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的自毀

傷心的自毀

甘肅的秋季比較涼爽,門前香椿樹的葉子已經由綠變黃,秋風一吹,衰敗的葉子飄落下來,被人隨意踩踏。

自從雙喜被害慘死以後,我的心情也像秋天的落葉一樣,整天飄搖不定,煩悶無聊。姐妹群里又添一筆新債,心上的人一去不回,我預感到將面臨一場災難。我就像被遺棄的落葉,再也無人理睬,自己正當豆蔻年華,卻總覺像個老太婆了。

這天快近中午時,我去找馬大安,想要件過冬的夾襖,剛走到院裏,卻見從門外走進兩個當兵的男子,一見這老虎皮,我就感到討厭。剛要快走幾步躲開他們,卻被他們迎面攔住了。

他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問:-你是馬香玉吧?-

我一怔,忙答:-是-只得把他們領進自己屋。心想:-他們怎麼認識我?可能是聽人介紹,慕名而來吧!-

正猜想着,一個軍人遞過一張相片說:-這個人你認識么?-

一看這相片,我心裏一哆嗦,他正是我那心上人崔壽春!我忙顫着聲音問道:-他……他怎麼啦?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兩個軍人不正面回答我的話,卻問:-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他是個商人呀!——

哈哈哈哈-兩個軍人放聲大笑說,-什麼商人,他是部隊的軍需,你懂嗎?就是管部隊後勤供應的,據他招認,他在你身上花去了兩萬五千元軍款,你可把他坑苦了。現在,他犯了死罪。我們查查這裏還有什麼金銀首飾,好拿回去繳公!這樣,也能減輕他的罪行!-

幾句話像晴天霹靂,驚得我說不出話來。我恨,恨自己不該在他面前動情,讓他陷入愛情的深淵;我悔,悔自己不該愛上這樣的人,以至使他走上貪污的道路;我怕,怕失去了他,會失去永遠的幸福永遠的愛。我支撐不住這幾股壓力,嚎啕痛哭起來,一直哭昏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睜眼一看,卻見馬大安坐在我屋裏。我問道:-那兩個當兵的哩?-

馬大安得意地說:-我幾句話,就把他們打發走了。姓崔的貪污,與我們何干?不管什麼人,只要有錢,我們一律相待。他迷上我家姑娘,那叫色不迷人人自迷,何必來找我們!香玉呀,你真傻,如果我晚來一步,你可能把金銀首飾全交出來,那不是白白吃虧嗎?你要知道,妓女與嫖客,哪有什麼情?走了穿紅的,又來掛綠的,就像這洗臉水,用了一盆潑一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馬大安這一番教訓,說得我心裏好彆扭。我又想起鳳仙姐的話:-妓女也是人-做人就應該有良心,對那些玩弄我們、只圖痛快的嫖客,不能講良心、掏真心,可對自己愛上的人,還能不講良心、不掏真情嗎?

又一想,我的真心,確實害了崔郎,我要不在他耳邊甜言蜜語,在他面前吹拉彈唱,在他枕邊百般奉承,他能把一切獻給我,為我貪污巨款,惹來殺身之禍嗎?這樣看來,我又是禍根了!

可是,叫我不愛,卻又難以辦到,因為我也是人啊!我需要愛情,需要溫暖,我要用自己的笑臉、自己的歌喉,獻給自己的心上人。往後,恐怕再沒有這樣的機遇了,那麼,我還留着這個好臉子、好嗓子,獻給什麼人呢?倒不如當個啞叭,不會歌、不會唱,再不去招蜂惹蝶了!想到這,我忽地冒起一個絕法兒,暗暗地下了狠心。

小時候,我在華迎大劇院學戲時,見老師們都不讓別人給倒水。據說要在杯里放上一塊耳髓,嗓子就毀了,所以他們時刻提防有人使壞。如今自己情願變成啞巴,何不試試這個法兒呢!

打這以後,我專門準備了個掏耳勺兒,利用端盤子,捎帶給客人掏耳髓。我把掏出的耳髓,攢在一個紙包里。

9月17日夜裏12點后,我把客人們打發走了,婉言拒絕了要求住宿的客人,看看外邊沒人,忙倒了一杯溫開水,把那包耳髓倒進去,攪拌均勻,一口氣喝下去。一個小時后,只覺嗓子像着了火,燒得發燙,疼痛難忍。為了壓住熱火,我就拚命喝涼水,喝得肚子都漲鼓鼓的,還是燒得厲害。我試着一發音,啊!嗓子真啞了。儘管我使儘力氣說話,但那聲音聽起來像蚊子嗡嗡似的。

第二天,到吃早飯的時候了,我還不敢起床,我怕馬大安發現我弄壞了嗓子,往死里整治我。

正在害怕,馬大安走進我的屋子。原來,他見我這幾天精神不好,沒有個笑模樣,也生怕出什麼事,就來看我。當他發現我的嗓子已說不出話時,立刻火冒三丈,先打了我幾個耳光,又-颼-地一聲,隔着門帘把我扔出屋子。

那些姐妹們正在院裏吃早飯,見這情景,都圍了上來。馬大安讓他妻子拿來一條繩子,把我吊在香椿樹上,他剛舉起手裏的皮鞭,卻被姚俞生攥住了手腕子。

姚俞生用教訓的口吻說:-你不看這是什麼時候,客人們眼看就來啦,咱還怎麼接客?晚上有的是時間,你打死她,我也不管!-

姚老闆說話最管用,馬大安的手又搭拉下來,鬆開吊我的繩子,對我氣悻悻地說:-哼!晚上再跟你算帳,先準備端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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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妓女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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