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分化
在父親家裏住了兩天,夏敏說要回去了。夏盂清和蕭林都勸她留下來,蕭林說:“你為你爸爸吃過那麼多苦,現在應該生活得舒心一點。你爸爸和我都希望你和夏遙回來。你看,這麼大的房子,光我們兩個人住着,太冷清了。”
夏敏說:“我在小地方住慣了,在大城市反而不習慣,過個馬路心裏都發慌。再說,我在這裏只能吃閑飯,什麼事都不會做,回去倒能做點事情。這次能見到爸爸和蕭阿姨,我心裏就滿足了。”
夏盂清和蕭林苦勸不住,就說:
“那就等夏遙放了假,你帶他來玩。你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在這裏也能找事做的。”
臨走時,夏敏想起一件事,問父親:“爸爸,你回東山公社去的時候,見到春生沒有?”夏盂清說:“沒有啊,聽說他參軍去了。”夏敏“噢”了一聲,不再說什麼。
回到小城,她向大旺娘和夏遙講了父女重逢的情景,又拿出更盂清和蕭給大旺娘和夏遙的衣服、點心,一家人都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歡欣。夏遙一心盼着快點放假,好去見當科學家的外公。
夏敏也給彩鳳和玉香帶了一些衣料和女人的小玩藝,兩人都高興得笑眯了眼。
公路上來往的汽車越來越多,公路兩旁開的飯店也越來越多。“好好好家常菜”一向靠價廉物美和服務周到取勝,但是風向好像漸漸轉了,很多客人都被過去經營得不怎麼樣的飯店拉走了。特別是夜間過往的車輛,很少停在“好好好”門前。有幾回客人已經進來了,看了看又掉頭走了,有的客人乾脆就說:“喂!你們這兒怎麼只有大嫂,沒有小姐啊?”
夏敏和彩鳳、玉香心裏都明白,那些生意突然好起來的飯店,其實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絕招,他們只是把“食”和“色”聯了姻,雇了一些年紀輕輕的女娃子,塗脂抹粉的在飯店門前搔首弄姿,嗲聲嗲氣地招徠客人。客人進了店,她們就陪酒、陪笑,或者和客人躲到裏面隱蔽的暗屋去做另一種交易。
眼看“好好好”的生意每況愈下,三個女人都有點發愁。彩鳳說:
“他們會找小姐,我們也去找幾個,跟他們比一比!”夏敏說:“我可不贊成這樣做。就是不開這飯店,也不能做這種事。”玉香沒什麼主見,只等她們拿主意。
自從飯店開張以來,雖然也常有些小磕小碰,但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大的矛盾,這次卻有了分歧。
分歧歸分歧,因為沒有外來的催化劑,三個女人共同經營的格局還是繼續維持了一年。夏遙放暑假時到外公家住了一個多月,他對外公非常仰慕,回來後讀書更用功了。
春節時,彩鳳的大女兒王小萍從深圳回來了。她一回來,就充當了催化劑,“好好好”開始分化了。
三年前,深圳有家賓館來招服務小姐,那時王小萍只有十六歲,卻長得早熟,胸脯挺挺的,屁股翹翹的,被招聘的人一眼看中,帶到深圳去了。三年中,她給家裏寄了不少錢,還託人給彩鳳帶來金銀首飾,彩鳳把那些項鏈、手鐲、戒指、耳環統統戴起來,金光閃閃的,很是得意。
王小萍到夏敏家拜年,眉眼塗得濃濃的,頭髮染成半黃半黑,大冷天穿着皮短裙。寒暄了一陣,王小萍說:
“夏姨,我媽想過了年退出‘好好好’,你看行嗎?“
夏敏巳多少有點料到“好好好”的分化是遲早的事,也不覺得意外,笑着說:“那怎麼不行呢,本來就是大家自願合夥的,誰也不能勉強誰。這樣吧,等過了年,我和你媽,還有玉香,大家商量一下,看怎麼分。”
王小萍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忽然回頭說:“噢,我想起來了,我在深圳碰到明輝叔了。他要我跟你說一聲,別忘了他付的定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夏敏心裏—跳,掩飾說:“大概是說著玩吧,他最愛開玩笑了。他現在好嗎?”
王小萍很洋氣地聳聳肩,含糊其辭地說:“我也不知道,好像很發財吧。”
王小萍走後,夏敏想起明輝和他的“定金”,竟發起呆來,心底微微泛起一陣熱潮。
過了年,彩鳳退出了“好好好”,和女兒兩人在對面不遠處開了一家“王小姐飯店”,燈紅酒綠裝飾得很華麗。店裏除了王小萍老闆兼小姐之外,還請了三個小姐,個個花枝招展,號稱是“正宗原裝的真正小姐”。
開張伊始就顧客盈門,把別的飯店都壓了下去。一到夜晚,門外停滿汽車,歌聲、笑聲通宵達旦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