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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警察並沒有給我帶來理想的消息,我那八萬塊錢巨款已經被田蘭花一夜之間全部報銷了。

原來田蘭花唯一的弟弟田小谷得了腎病,那筆錢成了救火之水。張警官說,八萬塊錢僅僅是杯水車薪。

田蘭花這輩子就是為弟弟而活的,弟弟是他們田家唯一的根。父母為了延續這段香火,一直生到第五個孩子才生下這個希望。因違反計劃生育國策,家裏被罰得傾家蕩產。田蘭花舍掉性命,也要幫助父母托起田家的希望。

幾年前,田蘭花被我們辭退之後,沒再給人當保姆,而是開始以幫人擦皮鞋為業。兩把刷子是她最值錢的家當,整天盯着的是來去匆匆的行人的腳,除了熟悉千姿百態的皮鞋之外,整個城市對於她來說一直都是那麼的陌生。生意好的話,每天能賺個十幾塊錢,生意不好,也就只能顧一張嘴。每到月底,田蘭花就把這些辛苦賺來的錢送一部分給念大學的姐姐做生活費,剩下的部分就通過郵局寄回家去,儘管艱難,但她過得還算比較順利。

幾年來,田蘭花給這個城市多少人擦過皮鞋,有多少雙奔忙的腳經受過田蘭花的美容,田蘭花已經記不清了。她只知道,姐姐已經被她擦皮鞋擦到讀研究生了,弟弟被她擦皮鞋擦到讀四年級了。她想,要是她把弟弟再擦到讀中學,把姐姐再擦到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像城裏人一樣每月能夠拿到豐厚的薪水了,那她擦鞋的任務也就真正完成了。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那可愛的弟弟,那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會在一夜之間患下絕症。

田蘭花崩潰了。但是,田蘭花的心不死,田蘭花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弟弟的生命。

田蘭花唯一的本錢就是自己年輕的身子。她知道,城市裏的有錢人尤其是那些暴發戶大都喜歡找情人、包二奶,他們為了情人、二奶,捨得大把大把地花錢。對他們來說錢是王八蛋,去了再來賺,女人不玩白不玩。過去,有幾個同鄉女子建議她去賺這種錢,她嫌不幹凈,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她自己就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只要能給弟弟一線希望,她什麼廉恥都可以不要。

田蘭花用擦皮鞋的錢給自己買了一套十分像樣的衣服,又給自己搽上劣質的胭脂水粉,學着服裝模特兒的貓步,扭着腰肢,來到本市最大的娛樂城“玫瑰皇后”大歌舞廳門前,搔首弄姿,故作媚態,開始引誘肥魚上鉤。

田蘭花第一次做這種事就做得如此到位,這種無師自通的本領,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她希望自己的運氣不錯,會碰上一位好心的男人,或者一位財大氣粗的老闆。她用媚媚的眼睛,盯着來往的每一位行人。

玫瑰皇后歌舞廳陸續有男人帶着女伴款款而進,也有一些男人就地找女伴進去。門外的三陪女像蒼蠅,只要一見到沒帶女伴的男人,就蜂擁而至,嗲聲嗲氣地叫他們老闆,和他們打情罵俏,膽大的乾脆就去吊他們的膀子,蹭他們的肚皮,以便儘快建立起協調的買賣關係。這個時候,大方的男人只要看中了哪位小姐,只需一個暗示,他們就像戀人一樣配成了對對雙雙。而一些小氣一點的男人或者謹慎一些的男人,往往還要帶她們到一旁的公園去討價還價探探口氣。

唱歌跳舞只是他們夜生活節目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節目,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不過其他的節目一般不在歌舞廳上演,歌舞廳只是上演最後那些精彩節目的序幕,就像唱歌,前面都會有個“過門”。等到這些過門完了,激情上來了,他們就會像一對一對的情侶從歌舞廳走出來,優雅地揚起手,招來的士,把他們拉到他們想去的地方去。警察對他們也無能為力。

又有幾個女人被男人帶進去了,而田蘭花還是無人問津。不是田蘭花長得不如她們,而是田蘭花與她們比起來,還是少了幾分勇氣,幾分大膽。

田蘭花很着急,這樣下去恐怕永遠也找不到男人。此刻她彷彿看到了弟弟在病床上那張被病痛折磨得扭曲的臉,聽到了弟弟聲聲泣血的絕望的呼喚。她知道,她只有儘快得到一些有錢的男人,才能拯救她的弟弟。

突然,田蘭花的眼睛一亮,終於又有一個男人進入了她的視線。這個男人大腹便便,胳肢窩夾着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包,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左顧右盼,眼睛色眯眯的。一群被前面男人挑剩下的女孩子不約而同地朝他擁去,田蘭花也本能地跟在後邊。一股濃烈的酒味從那個男人闊大的嘴巴和長滿蟎蟲的大鼻子裏冒出來,田蘭花感到一陣噁心,但她沒有倒退一步。她想,她必須把這個男人搶到手,再不能讓周圍的女孩佔到任何的便宜。也許是過於着急的緣故,她竟然莽撞地推開了兩個最早接近那男人的女孩。那兩個女孩毫無防備,被田蘭花推得打了幾個趔趄,激怒了,跟上來要打田蘭花,大罵田蘭花娼婦、賤貨,被那個男人伸手攔住了。

田蘭花懷着勝利的喜悅,陪着那個醉漢進入歌舞廳。男人沒要跳舞,即便跳舞田蘭花也不會,她這一生只學過走路,而且走路也沒有城裏女孩走得優雅、漂亮。男人不跳舞,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田蘭花被醉漢帶進了一個小包房。房間只有一套卡拉OK音響設備,還有一張沙發一張茶几。

男人問田蘭花會不會唱歌。

田蘭花說不會。

男人說你會不會跳舞。

田蘭花說也不會。

男人說你就會幹那個?

田蘭花裝着迷糊的樣子說那個是哪個呀?

男人淫邪地咧開嘴大笑,把一口酒氣噴到田蘭花臉上,又伸手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說別裝黃花閨女了,當我是新手啊。

田蘭花豁出去了,咬咬牙,隨即做出一副淫蕩的樣子,說:大哥說的那個我真的從未乾過,就看大哥會不會教我了。

男人聽了,眼睛突然變得雪亮,雙手一伸就豹子似的朝她撲來。

蘭花從男人的懷裏掙脫出來,說,大哥莫慌,要干那事得找個安全的地方。不過,挺貴的喲,大哥到時候可別心疼錢。

男人自豪地拍了拍帶來的那隻夾包,說你大哥我啥都沒有就只有錢,如果真是第一次,我給你一千。如果不是第一次,就只值這個價了。男人伸出了兩個手指頭,表示兩百。

田蘭花想,自己一生中只有一個一次,絕不能太便宜了眼下這個糟老頭子,否則也太對不起自個兒的身子了。再說,弟弟那麼大一筆醫療費兩百兩百的賺何日是個頭啊,只有仗着這個第一次,大大地撈一把了。

想起弟弟,又禁不住悲從中來,於是就勢小鳥依人地趴在男人懷裏,悲悲切切地抽泣起來。

男人愣了一下,說,你這是怎麼啦?我可沒有欺負你。

蘭花忙擦了把淚說,哪裏呀,我是忽然想起自己家裏的事情一時悲傷,忘了形了。我弟弟患了腎病,現在正躺在醫院等錢治。

你弟弟?腎病?男人驚訝地說。

是啊。田蘭花不知不覺竟變得楚楚動人了。要不然我怎麼會自甘墮落跑到這種地方來哩。唉,沒想到我的第一次在大哥這兒僅值一千。

男人似乎動了惻隱之心,男人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不敢昧着良心來害你。我給你五百塊錢你走吧。說著打開包把五百塊錢放在了蘭花手裏。

蘭花接過五百塊錢,不但沒有高興,相反更加傷心。她抓住男人的手說,大哥,好心的大哥,你千萬別趕我走,你一趕我走我就真的失去了生意,我的弟弟就更沒救了。你帶上我走吧,今夜全聽你的。我是自願的。你的良心不但幫不了我,反而會害了我,你知道嗎?

男人似乎真的被感動了,他摟着蘭花,一邊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一邊安慰她說別哭別哭,我答應你就是了。

蘭花破涕而笑了,蘭花說大哥,我們上你那兒去好嗎?我今晚就屬於你了。

男人摟着她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好吧,到了我那兒再說。

蘭花知道這位男人被她俘虜了,心裏有了幾分安慰。於是聽憑這個陌生的男人帶着她往外走。她認為她的行動已經成功了一半。

可是,她做夢也沒想到,世事的險惡,就像一塊絆腳石正擋着她前邊的道。等她和那個男人剛一踏出玫瑰皇后歌舞廳的大門,突然,一群女人一擁而上便將她淹沒了,先前進門時被她撞過的兩個女孩把她按倒在地,像騎馬一樣將她壓在胯下,拳頭雨點般落在了她的身上。街上傳來人們的大呼小叫:打架啦,打架啦,警察快來呀!那個男人見勢不妙,趕緊脫身溜了。那群女孩隨即也像小鳥一樣一鬨而散。田蘭花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只見身旁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她環視周圍,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伸手一摸,男人給的五百塊錢也不翼而飛。她感到渾身疼痛,尤其是臉上熱辣辣的,像有幾條蟲子在臉上爬,她用手一抹,竟然滿手是血。原來她的臉已經被那兩個女人抓得不成樣子了。

後來,來了幾個保安把田蘭花帶去問話,田蘭花卻一個勁地哭,一句話不肯說。保安拿她沒辦法,又看她可憐,就將她放了。

被保安放了的田蘭花回到醫院,趴在弟弟的病床前哭得死去活來,誰勸都沒有用。哭夠了,她就又往外邊跑。父母問她哪裏去,她一聲不吭,眨眼工夫就不見了。

然後,田蘭花就順理成章地來到了我的家,非常順利地打開了我的家門。

田蘭花並沒有我家的鑰匙,我們沒有必要在辭退她之後還留給她一把鑰匙,讓她在適當的時候進來隨便拿東西。簡單地說,田蘭花不是用鑰匙開的我家的大門,而是用她的身份證打開的。她拿身份證朝門縫裏插進去,捅了捅,門就乖乖地開了。這種把戲原來田蘭花在我家當保姆的時候,就看見我玩過。有兩次我們出門都忘了帶鑰匙,哦,不是忘了,而是都以為自己沒帶總會有人帶着,結果呢,就進不去了,於是,我就用了身份證開門的奇招。也就是那兩次,聰明靈巧的田蘭花就學會了。沒想到,在這一點上,我還是田蘭花的師傅。

不過,話說回來,田蘭花拿着她的身份證走遍我們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那是她通過每個關口的法寶,她當然也有本事拿着它打開我的家門。

此刻,我們家空無一人,這是田蘭花算準了的。而且不到六點鐘不會有人回來。有這麼好的黃金作案時間,再加上她對我們家了如指掌、輕車熟路,事情當然就好辦多了。

田蘭花早知道我們家沒有現存的錢讓她拿,我們家原來要買大件的東西都用的是銀行卡,小的生活開銷也就是老婆平時上銀行櫃員機取來四五百塊錢,而這四五百塊錢一般也都由老婆隨身帶着。田蘭花在我們家當保姆的時候,那個銀行卡在她眼裏就是小時候故事裏面聽到的那個神奇的“寶葫蘆”,而且偶然的一次,她還偷聽到了那個卡的密碼就是我老婆的生日,她把我老婆戶口本上的那個生日清清楚楚地記在心上,當成了打開“寶葫蘆”的咒語。可惜她當時還沒有完全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就是說她早有預謀,只是還沒來得及下手,就被我們給炒了魷魚。隨着她後來在城裏擦皮鞋閱歷的豐富,她也學會了用銀行卡存少量的錢,這樣一來,她便在認識上有了一個飛躍。

田蘭花這次上我家要的就是這個銀行卡,沒想到這麼順利就被她拿到了。她虔誠地捧着我的銀行卡,貼在心臟撲通撲通狂跳的胸口上,在心裏說,菩薩保佑,我的弟弟終於有救了!

田蘭花在拿到了那個銀行卡之後,她又看到了牆上掛着的那些照片。那一張張熟悉而幸福的笑臉,令她十分的嫉妒。嫉妒是她的老毛病了,當初就是因為嫉妒我的兒子比她的弟弟過得好,暗中不斷地折磨我的兒子,被我們毫不客氣地辭退了。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老樣子。田蘭花嫉妒牆上的笑臉,於是,她就把牆上的照片全部取下來,撕成碎片,丟到下水道里用水沖跑了。做完了這件事,她就像對昨晚的挨打進行了報復,感到特別地解氣。

離開我家的時候,田蘭花沒有將門關死,她擔心關門的聲音會驚動左鄰右舍,僅僅將門掩上,就大搖大擺地從那兒消失了。下樓之後,有幾個人與她擦肩而過,但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城郊的看守所里,隔着冰冷的鋼鐵的柵欄,我見到了被關押的田蘭花。她和那個幾年前在我們家當保姆的黃毛丫頭相比,已經是判若兩人。

田蘭花穿着看守所統一配發的藍條紋衣服,低頭坐在一張凳子上,零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兩隻眼睛朝上翻起來,透過密密的發縫,瞟了我一下,又膽怯地垂下了眼帘。

我說,蘭花,你還認識我嗎?

她沒有回答我,乜斜着眼睛向上翻了翻,卻將頭埋得更深了。頭髮已經垂到了膝蓋上。

我說,你把頭抬起來好嗎?

她突然捂着臉嗚嗚地哭了。她的哭是壓抑的、沉重的,給人一種凄風冷雨撲面而來的感覺,又如壁縫裏透出的一股帶雪的朔風,使我感到一種透心入骨的寒冷。面對她的哭,我差不多打了好幾個寒戰。

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她突然從凳子上滑落下去,雙腿一彎,咚地跪倒在地,猛然把頭揚起,滿面淚痕地望着我。我看到她臉上的傷痕,此刻全浸泡在泛濫成災的淚水裏。

大哥!我對不起你呀——

她仰天長號,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面對她的呼號,我更加手足無措起來,竟然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

是啊,我來找她幹什麼呢?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錢已經拿不回來了。難道我就是為了來看看她的下場的嗎?真是他媽的鬼使神差!

田蘭花竭力剋制着自己的哭,用膝蓋朝前走了兩步,兩手扶着柵欄對我說,大哥,你是好心人,我對不起你。不過你放心,等我出去了我會報答你的。那麼大的一筆錢,我肯定還不了,我一輩子也不可能賺得了八萬塊錢,但是我可以把自己給你。我一輩子給你當情人,好不好?

她的話讓我大吃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以為我不信任她或者不滿意她做我的情人,於是接着懇求我說,秦大哥,請你相信我,我對天發誓,我田蘭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果說話不算數,天打五雷轟。也許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也許你看到還覺得噁心,不過請你相信我,臉上這點傷只是破了點皮,不可能破了我的相。小時候我玩剪刀不小心把自己的下巴頦刺穿了,醫生給我縫了五針,現在什麼也看不出來。你瞧瞧,不信你瞧。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了什麼。

我無可奈何地退出了看守所。在我看來,田蘭花已經瘋了,與一個瘋子根本找不到一句共同語言。你就是想罵她,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了。

八萬塊錢,就因為這個瘋女人,一夜之間就灰飛煙滅了。那是我好多年工資的積累。想起來,等於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下崗工人,一分錢沒賺到。下崗工人無需給別人幹活,而我呢,甚至連下崗工人都不如,白白乾了這麼多年的活。想起這些,就像有一把刀子在絞我的心。

回到單位后,金巧兒安慰我說,算了,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我說八萬哪!可不是八百、八千能夠讓我一笑了之。

你把觀念變一變吧,她說,就當這八萬塊錢是你主動拿出去做善事去了。其實,給保姆的弟弟看病,不就是救災嗎?

我說我是有心救災,可現在該有人來救我了。

她說,或者就當賭博輸了。

我氣憤地說,我是那種無聊的人嗎?

她望着我,非但不惱,反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哈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你八萬塊錢買了個終生情人,應該還是比較划算的吧。你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呢?

我望着她哭笑不得。

中午,兒子打來電話,我把保姆偷存摺的事講給他聽后,他對我說了一句話,快把我氣得半死。他說,這下麻煩了,要是我媽真的與你離了婚,你給我的撫養費恐怕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

這個狗娘養的,一句安慰我的話都沒有,想到的全是他自己。我說,你是真的希望我和你媽離婚嗎?

他說,你現在成了一個窮光蛋了,你想我媽她還會看得上你嗎?哪是我想不想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我說,如果你媽給你再找個有錢的爸爸,有很多很多的錢,你是喜歡他還是喜歡我呢?

他稍稍想了想說,我會盡量跟他合作,想辦法讓他天天帶我去吃麥當勞、肯德基,買很多很多的玩具。

看得齣兒子是個很現實的小傢伙,他的眼裏平常盯着的就是麥當勞、肯德基,只有當他孤獨的時候,感情飢餓的時候,他才會想起他的親爹親媽。

其實,兒子的這種情形,跟我們成年人是一樣的。我們長年累月不知疲倦地工作,眼裏也就是只有那份工資,一切辛苦的勞作都是為了得到更多的工資。而當我們受了挫折、精神上遭受打擊之後,當我們被寂寞和孤獨重重包圍的時候,我們就會特別需要得到來自親人和朋友的安慰。

我沒有什麼可以埋怨兒子的。兒子畢竟還小。兒子現在正處在一個似懂非懂的關口。

我說兒子,爸爸現在什麼也不說了,爸爸無話可說。爸爸只想求你一件事。

你講吧!兒子說,爸爸有難,我哪能袖手旁觀呢?

我的鼻子一酸,又差點落下淚來。兒子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我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對兒子說,爸爸兜里現在沒有一分錢了,爸爸偷偷攢下的一點私房錢如今也花光了,你能不能把你的壓歲錢借一點給我?

兒子沉吟片刻,說,這個恐怕很難辦。因為壓歲錢雖然是我的,但我早說了,存摺已被媽媽控制起來了。我得跟她好好談談。

那就拜託了兒子,你不救爸,爸就沒救了。爸下月發了工資就還給你好不好?

兒子猶豫了一下,終於很講義氣地說:好吧,包在我身上!

兒子說話還是挺算數的。次日,他果然打電話,讓我到學校去拿存錢卡。兒子把卡放到我手裏時說,上面有五千八,你儘管花吧。

我說你必須把密碼告訴我。

他說密碼就是把我的生日倒過來。

哦,我說我知道了。接着,我問他是怎麼把存錢卡拿到手的。

很簡單,他說我把情況對媽媽一講,媽媽就給我了。

媽媽沒有為難你。

沒有。媽媽說你既然答應了,你就自己作主吧,你現在是男子漢了。不過,到時候你一定要還給我喲,你也是男子漢,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說我一定加倍奉還。

他傻乎乎地笑了。

接着,我問他,我丟了這麼多錢你媽心疼嗎?

兒子說媽跟孫阿姨一起說起過這事,她們說,對你是一點指望都沒有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

我也不懂。兒子說。

他們還說什麼了?

看得出媽很後悔,媽說怪只怪她當初心太軟沒有把存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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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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