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戰--十

這是一條維修壕溝,看上去象有幾百公里深,兩壁佈滿了電力電纜和電路管道,從地底深處一直伸延到天際。沿壕溝一側鋪設着窄窄的人行棧道,看上去就象一根漿過的紗線飄在一片發光的海洋之上,其寬度勉強能供一個人行走。

有一個人沿着這條危險的棧道慢慢地側身移動,他的目光注視着前方的什麼東西,而不是腳下可怖的鋼鐵深淵。龐大的開關器件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響,響聲在廣闊的空間回蕩,就象有一隻被束縛的海中怪獸在不知疲倦地、永不休眠地喧騰一般。

有兩條粗大的電纜交匯在一塊蓋飯之下,蓋板是鎖着的。貝恩·克諾比對它的上下左右仔細查看了一番之後,以一種特別的方式撳了撳蓋板,蓋板就向一旁彈開了,露出裏面的熒光閃爍的計算機終端設備。

他又同樣小心地對終端設備作了若干調節。於是,面板上的幾個指示燈由紅色變成藍色。

突然,他身後的一扇門出其不意地打開了。他急忙重新關上蓋板,躡手躡腳地溜進陰影深處。一小隊士兵出現在門口,帶隊的軍官走到離隱藏在暗處一動不動的克諾比只有兩、三米遠的地方。

“保衛這個地區,直到解除警戒為止。”

士兵們開始疏散開來,克諾比和黑暗渾然溶為一體了。

喬巴卡一邊哼哼卿卿地發著牢騷,一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在盧克和索羅的幫助下勉強把粗大的身軀從艙口硬拖出來。待它鑽出后,盧克轉身,開始觀察周圍的動靜。

他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條過道里,地上佈滿灰塵,彷彿自從基地建好以來就沒人走過。也許這只是一條專供維修用的通道,盧克不知道他們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什麼東西將他們身後的牆壁捶擊了一下,發出砰然巨響,盧克大聲招呼每個人注意:一隻長長的膠質軟肢從艙口伸出來,滿懷希望地在走道里四處抽打着。索羅舉起手槍向它瞄準,此時莉阿正想偷偷從半癱瘓的喬巴卡身後溜過去。

“誰讓這毛茸茸的活毛毯挪一下,別擋我的道。”突然她注意到索羅正準備幹什麼。“不,等等!他們會聽見槍聲的。”索羅沒理她,向艙口開了一槍。隨着能量的爆發,隱隱傳來了吼叫聲,垃圾間內早已搖搖欲墜的牆壁和樑柱崩坍下來,幾乎埋葬了那頭怪獸。

槍聲和吼叫聲在窄窄的走道里顯得格外響,隆隆的迴響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盧克反感地搖着頭,認識到象索羅這樣只會用槍口說話的人總是難以依據理智行事的。在此之前,他對這個柯爾里安人還頗為敬佩,但是這種向艙口開火的輕舉妄動,卻使索羅在盧克心目中的地位大大下降了,降到跟他盧克自己的地位差不多。

然而,公主的行動比索羅的行動更怪。“聽着,”她說,抬眼望着索羅,“我不知道你來自何處,但我很感激你。”幾乎象是臨時想起似的,她朝盧克看了一眼,補充了一句,“感激你們兩個。”她的注意力又回到索羅身上,“但從現在起,你得聽我指揮。”

索羅目瞪口呆地凝視着她。這一次,他那沾沾自喜的笑容不見了。“你瞧,殿下,”他終於結結巴巴地說,“讓我們打開窗子說亮話吧,我只服從一個人的命令——。那就是我自己。”

“你能活到如今,真是奇迹!”公主回敬了他一句。她朝走道匆匆掃了一眼,就毫不躊躇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索羅看看盧克,想說點什麼,但又遲疑起來,他緩緩地搖搖頭,“聽她使喚,酬金再高也沒意思。我不知宇宙間是不是有足夠的錢財來僱人忍受她的頤指氣使……喂,慢點!”

莉阿已經開始拐彎了,他們迅速跑去追趕她。

在動力壕溝入口處轉來轉去的五、六個士兵,一心議論着監獄區的奇怪的騷動,這比他們眼下的單調任務更有興味。他們專心致志地猜測着出事的原因,根本沒有注意身後的一個幽靈。這個幽靈象黑夜潛行的雪貂,從一個陰影溜進另一個陰影,當有士兵好象要向它略略轉過身時,它立即蟄伏不動。它就這樣時停時進,彷彿在空中滑翔一樣,悄然無聲。

幾分鐘后,一個身穿盔甲的士兵皺了皺眉頭,朝着通向主過道的艙口方向望了望:他似乎感到在那附近有動靜。可是幽靈般的克諾比已經離去,只剩下某種不可捉摸的東西。這個士兵感到忐忑不安,但是他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產生了幻覺——這是可以理解的。於是他轉過身來,傾聽同伴們那重大現實的聊天。

最後不知是誰終於在繳獲的飛船上發現了維修艙內的兩名失去知覺的士兵。儘管花了很大力氣搶救,他們仍然昏述不醒。

在幾位軍官七嘴八舌的指揮下,士兵們把這兩個鎧甲被剝去的同夥抬下舷梯,送到最近的一個醫療艙去。在路上,他們從藏匿在一塊敞開的小維修面板後面的兩個身影旁邊走過。斯銳匹歐和阿圖雖然離棚廠很近,但他們的行動並沒有被人發現。

士兵剛一過去,阿圖就卸開了一個插座蓋,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接收臂伸進插孔。他面部的燈光立刻狂亂地閃爍起來,身軀的好幾處接縫開始向外冒煙,驚恐的斯銳匹歐趕緊幫他把接收臂拔出來。

煙縷立即消失了,燈光也停止了閃爍,一切恢復了正常。阿圖沮喪地嘟嘟叫了兩聲,成功地表現出一個本想喝杯淡酒、無意中卻灌了幾大口烈性燒酒的人所流露出的那種神情。

“好了,下次看準了再插你的接收臂吧!”斯銳匹歐責備他的同伴,“這次險些把你的內部電路全燒壞。”他看了插座一眼。“那是個電源插座,傻瓜!不是信息終端插孔。”

阿圖悲哀地噓噓叫了兩聲,表示歉意。然後兩人又一起四處搜尋信息終端插孔去了。

盧克、索羅、喬巴卡和公主走到一個空蕩蕩的過道盡頭,前無去路,迎面是一扇俯瞰着棚廠的大窗子。他們臨窗下望,下方的飛船一覽無遺,然而,可望而不可及。

盧克越來越感到緊張。他掏出通信機,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對着拾音器呼喚:“斯銳匹歐……你聽到了沒有?”他焦慮地等了片刻,突然聽到了通信機回答:“我聽到了,先生。我們已不得不離開指揮間一帶地區。”

“你倆安全嗎?”

“眼下還安全,然而我對自己的這條老命並不樂觀。我們在主棚廠,就在飛船對面。”

盧克詫異地向窗外瞪望。“在棚廠對面?我怎麼看不到你們?你們一定就在我們腳下。作好準備,我們儘快和你們會合。”

盧克咔嚓一聲關上通信機,想起斯銳匹歐剛才說到他的“一條老命”,不禁啞然失笑。高個子機械人有時比人類還富於人情味。

“不知道老頭子把引力源破壞了沒有,”索羅一邊觀察着窗下的情景,一邊嘟嚷。有大約半打的士兵在飛船口進進出出。

“回到飛船去就象飛過天爐星座上的五道火環一樣困難。”

莉阿轉過身,把驚奇的目光從飛船移到索羅身上。“你們是乘這種破爛來的!你們比我想像的要勇敢得多。”

同時受到讚揚和侮辱,索羅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最後還是決定瞪她一眼。大家折身順着過道往回走,由喬巴卡殿後。

拐過一個彎,三人突然站住了。迎面向他們走來的二十名帝國士兵也突然站住了。想也沒想,索羅本能地掏出手槍,盡量提高嗓門,用幾種語言吼叫着,向帝國士兵衝去。

士兵們完全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攻擊怔住了,誤認為攻擊者是胸有成竹、作好準備的,立刻倉惶後撤。柯爾里安人的手槍發出的幾下劇烈的射擊更使士兵們驚恐萬狀。頓時,隊形大亂,士兵們沿着走道紛紛四散逃命。

索羅被自己的勇武所陶醉,奮力窮追。他一邊追,一邊扭過頭向盧克喊道:“快到飛船去!我來對付他們。”

“你是不是發瘋了?”盧克向他叫道,“你知道你在往哪裏跑嗎?”

但索羅早已跑到走道遠處的拐角后,沒有聽見盧克的叫喊。不過,即使聽見了,也決不會有任何作用。

喬巴卡失去了伴侶,感到很不安,雷鳴般地吼叫一聲,順着走道衝過去,追趕他的同伴去了。這樣就只剩下盧克和莉阿兩人孤零零地仁立在空蕩蕩的過道里。

“也許剛才我對你的朋友太苛求了,”她情不自禁地承認說,“不過他的確勇敢。”

“他的確是個白痴!”暴怒的盧克厲聲反駁。“如果他白白去送死,我不知道這對我們會有什麼好處!”突然,從外面船塢里隱約傳來警報聲。

“完了!”盧克抱恨不已地叫道,“咱們走吧。”於是他們一起去尋找一條向下通往棚廠甲板的通道。

索羅繼續追擊敵人。他順着長長的過道迅跑,一邊吶喊,一邊揮動着手槍。他不時放出一槍,其心理上的效果超過了戰術上的效果。

士兵中的一半早已分散溜進了各條小道,逃之夭夭。剩下的十名士兵在索羅的追擊之下也紛紛抱頭鼠竄,只是不時盲目地回擊幾槍。最後,他們跑到了過道的盡頭,無路可走,被迫轉過身來,準備和他們的敵人背水一戰。

看到前面的十個人停住了,索羅也同樣放慢了腳步,最後停了下來。他和帝國士兵沉默地對視着,有幾個士兵不是注視漢思·索羅,而是注視着他的身後。

索羅突然意識到他是單槍匹馬,而和他對峙的士兵們也開始意識到這點。窘迫感迅速地化為萬丈怒火,步槍和手槍猛烈交鋒。索羅後退一步,開了一槍,然後轉過身,拚命奔逃。

喬巴卡順着走道輕快地向前跑,地板在他腳下咯咯直響。他聽到能量武器射擊的噓噓聲和爆炸聲,但是有點奇怪:這些聲音不是越來越遠,而似乎越來越近。

他正盤算該怎麼行動,索羅突然從一個拐角飛奔而來,險些兒將他撞倒。喬巴卡本想問問出了什麼事,但看到索羅身,後有十個追兵,於是決定把問題留到稍稍平靜后再提出來。他轉過身軀,跟着索羅沿過道往回猛跑。

盧克一把將公主抓住,拉進一個隱蔽處。公主很生氣,正要責備他唐突無禮,耳里卻傳來了士兵行進的腳步聲。她趕快和盧克一起縮回到黑暗之中。

一班士兵在連續不斷的警報聲中匆匆走了過去。盧克向外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想恢復正常的呼吸。“我們只有從棚廠的另一邊過去才有希望到達飛船,他們已經發現這邊有人了。”他動身沿着走道往回走,作手勢讓她跟上。

兩名士兵出現在通道的遠端,停住腳,用手直指着他們。盧克和莉阿急忙轉身順着來路往回走。可是,從前面拐角跑出更多的士兵,朝他們迎面逼來。

他們腹背受敵,拚命想尋找另一條出路。這時,莉阿發現一條狹窄的小過道,朝它作了個手勢。

盧克向最近的一個追擊者開了一槍,立即和她一起鑽進這條窄道。這窄道看起來象是一條小維修通道。他們跑着,身後傳來追擊的槍聲,在窄狹的空間裏震耳欲聾地迴響。不過,這條狹窄的小過道至少有一個好處:它把士兵們對付他們的火力減小到最低限度。

前方出現了一座洞開的厚實的艙門。門外的燈光更為暗淡。盧克心中頓時萌生出無限希望:只要他們能使艙門鎖閉一會兒,哪怕是片刻,並趁這短暫的瞬間逃到艙外什麼地方躲藏起來,他們就有可能擺脫這些緊迫不舍的魔鬼。

艙門仍然洞開,沒有一點關閉的跡象,盧克衝到門外,正要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突然發現他腳前的地面陡然消失了。他腳趾懸空,兩隻手在空中划著圈子。竭力恢復平衡。待他剛剛站穩,公主又從後邊向他衝來,險些將他撞進深淵。

艙門外的人行棧橋縮進艙壁,只剩下一小片殘端突出在半空之中,盧克就站在這殘端上。冷風吹拂着他的臉,他審視着眼前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高壁,發現他們是在一個循環基地內部作通氣用的通風井裏。在深淵的對面,可以看到一個敞開的艙門,它現在如同一光年那樣遙遠。

此時此刻,由於憂愁和恐懼,盧克顧不上跟險些使他倆掉進無底深淵的公主出氣。而且,還有另外的危險迫使他注意:猝發的能量在他們頭頂上爆炸,炸得碎片四處飛射。

“我想我們拐錯了彎,”他低聲說,同時向逼進的士兵回擊着,用死亡之光將狹窄的過道照得通亮。

莉阿順着艙門的邊框搜尋,終於找到了一個開關。她立即撳了一下。艙門在他們身後轟隆一聲關上了,至少擋住了迅速逼近的士兵的火力。現在,兩名逃亡者岌岌可危地站立在一塊僅一米見方的人行棧橋殘端上。如果這殘端再意外地縮進壁內,他倆就得被迫作一次基地深處的觀光旅行。

盧克打手勢讓莉阿公主儘可能地靠一邊站着,他自己用手遮住雙眼,拿槍瞄準着艙門控制器,短暫的能量射擊將艙門控制開關熔化得和壁面一樣平,這就保證了裏面的人不能輕易將艙門打開。然後,他把注意力轉到使他們和對面艙門隔絕的深淵。對面的矩形小艙門裏閃射出黃色燈光,似乎在向他們召喚:來吧,這幾就有自由!

萬籟俱寂,只有下面的冷風在呼呼作響。突然,盧克打破了寂靜,說,“這雖然是扇盾級門,但並不能長時間抵擋住他們。”

“我們得想辦法越過深淵,”莉阿同意說。他們又一次細看禁閉的艙門周圍的金屬壁面。“要能找到棧橋的延伸引動開關就好了!”

他們絕望地搜尋了一陣,然而毫無結果。與此同時,不祥的砰砰聲和噓噓聲從緊閉的艙門後面不斷傳來。金屬門的中心出現了一個熔化的小白點,並且開始擴展,冒起煙來。

“他們要破門而出!”盧克絕望地呻吟說。公主小心地轉過身,注視着深淵對面。“這個棧橋一定是單機橋,控制開關只裝在對面。”

盧克伸手去攀摸壁面上方,怎麼也夠不着控制開關板,手卻被腰間的一樣東西鉤了一下,他沮喪地向下一看,發現了原委;同時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又實際又不實際的主意。

腰間掛着的纜線嚴實地繞成小環,看上去纖細易斷,實際上是通用軍用線,承受喬巴卡的重量也毫無問題,至於莉阿和盧克的重量就更不在話下了。盧克從腰間鉤扣上把線拉下來,量量長度,和深淵的寬度比量了一番。看來用此纜線越過深淵綽綽有餘。

“你要幹什麼?”公王好奇地問道。

盧克沒回答。他從皚甲上的工具帶里取下一個小而重的蓄電池,用纜線的一頭將它纏繞繫緊。他試了試系得確實牢靠,便盡其膽量走到他們那岌岌可危的棲木最邊緣,將纜線繫着電池的一頭甩着圈子,圈子越甩越大,然後手一松,就將纜線拋過了深澗。重物擊中對面壁上的一個圓柱形管道露頭部分又跌落下來。盧克耐着性子收回纜線,重新盤繞好,準備再試。

纜線繫着重物的一頭又一次轉着愈來愈大的圈子,最後再次飛向對岸。在他拋擲纜線時,他感到身後的溫度越來越高,這是正在熔化的金屬艙門發出的熱。

這一次,繫着重物的一端在上方管道的一個露頭上繞了幾個圈子,電池朝下滑迸管子中間的一個縫隙之中。盧克仰身向後拉着纜線,同時試着把全身重量加在它上面,纜線並無斷裂的跡象。

他將纜線纏在自己腰間,又在右臂上纏繞了好幾圈,然後伸出另一隻手臂將公主摟向身邊。此刻,他們身後的艙門已是一片熔化金屬的白熾光,邊框熔化后的金屬熔液不斷地向下流淌。

什麼溫暖而柔軟的東西觸及了盧克的嘴唇,使他身體的每根神經都警覺起來。在震驚之中,他低眼看着公主,嘴唇上仍感到剛才一吻留下的激動的震顫。

“只是祝福幸運,”她帶着輕微的、近乎羞澀的微笑喃喃地說,一邊用雙臂接着他。“我們需要幸運呀!”

盧克用左手儘可能地緊緊抓住纖細的纜線,而用右手抓住公主左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縱身躍入空中。如果他將這次擺動的弧度計算錯誤,他們就到不了洞開的艙門,而會“砰”地撞在艙門旁邊或下方的金屬壁面上。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他懷疑他能否繼續抓得牢繩索。

只用一瞬間就完成了這一扣人心弦的飛渡。然而,他們卻覺得比一瞬間長得多。盧克一觸到對岸,就立即跪伏在地面上,免得後仰而跌進深淵。莉阿及時地放開他,時間掌握得正好。她向前一滾翻,就滾到艙門裏去了,隨後用優雅的姿勢站起身。盧克奮力把纜線從身上解下。

微弱的嗚嗚聲變成響亮的噓噓聲。接着嘎吱一響,原來是對岸的艙門坍塌了,落入深淵之中。它也許跌到了淵底,但盧克沒有聽到撞擊聲。

幾道曳光擊中了附近的壁面。盧克不顧莉阿的勸阻,向著對面未能得逞的士兵還擊。莉阿終於將他拉進了艙門裏面的過道。

進到門裏,盧克忙用手戳了戳啟動開夫,艙門便在他們身後嚴嚴實實地關上了。現在,他們至少有幾分鐘時間不必擔心背後的射擊。可是,盧克一點也不知道他們來到了什麼地方。他不禁惦記起漢恩和喬巴卡來。

索羅和他的夥伴喬巴卡終於擺脫了一部分追擊者,但是,每當他們好不容易擺脫幾個追兵,卻總是冒出更多的追兵來繼續追擊。毫無疑問,已經普遍下達了追擊他們的命令。

前方,一系列的盾門開始關閉。

“趕快,喬衛!”索羅催促道。

喬巴卡呼嚕着,象一台使用過度的發動機那樣喘着粗氣。這個伍基儘管力氣很大,卻不適應長距離奔跑,只是由於他步子邁得很大,才能勉強跟在輕巧敏捷的柯爾里安人後面。他倆終於在五道盾門關上之前沖了過去,喬巴卡只不過留下幾撮毛髮夾在一個門縫裏。

“這些門可以抵擋他們一陣子了,”索羅得意地說,喬巴卡對他吼叫了幾句什麼,但他的同伴信心十足地對他笑了一笑。

“我當然能從這裏找到飛船——柯爾里安人是不會迷路的。”喬巴卡又吼叫了一聲,這次略帶責備。索羅聳聳肩,說:“托克奈皮爾不算,他不是個柯爾里安人,而且我當時醉了。”

貝恩·克諾比閃避到一個狹窄過道的陰影之中,似乎和金屬溶成了一體。大群士兵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他又等了一會兒,弄清他們確實都已走遠,然後觀察了一下前方的走廊,才邁步向前走去。但是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燈光映襯出一個黑色身影的輪廓,他卻沒有看見。

克諾比避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巡邏人員,慢慢地向著飛船停泊的船塢潛行。只要再拐兩個彎,他就該到棚廠了。至於到那時他將怎麼辦,這就取決於他向飛船衝鋒的隱秘程度如何了。

早在他從動力壕溝返回的路上,他就觀察到士兵的活動緊張頻繁。這使他產生了懷疑:血氣方剛的盧克、冒險成性的柯爾里安人和他的同伴以及兩個機械人,一定不會安閑地打盹,而是惹了麻煩。出動這麼多士兵決不會是單為搜尋他一個人的。

但是從他偷聽到的有關某個要犯現已逃跑的議論判斷,帝國士兵一定還有另外的麻煩。這件事使他非常納悶。但當他考慮到盧克和漢恩·索羅的不安分的性格時,他也就明白了。無疑,他們以某種方式捲入了此事。

貝恩覺察到在他正前方有個什麼東西,於是小心地放慢了步伐。這是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是一種依稀記得的腦電波*,但他一時記不起這究竟是誰來。

接着,這個身影從暗處走出,站到他的面前,擋住他進入僅在五米之外的棚廠。克諾比一看到這個奇異的外形和龐大的身軀,頓時認出了他是誰。只是由於他剛才感受的腦力已比昔日成熟,才把他一時弄糊塗了。他的手下意識地伸向掛在腰間的光刀刀柄。

“我等了好久,歐比—旺·克諾比,”達斯·瓦德莊嚴地拖長聲調說,“我們終於又見面了。分久必合,完成了一個循環。”克諾比從他的話音中覺察到掩蓋在醜陋的面具後面的洋洋自得。“我早些時候感受到的不速之客只能是你。”

克諾比望着這個擋住他撤退之路的龐然大物,慢慢地點了點頭,其神態與其說是擔心,不如說是好奇。“你仍有許多需要學習的。”

*原文為mentaloder。——譯者

“你一度是我的老師,”瓦德承認道,“而且我從你那裏學到很多東西。但學生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該我稱雄了。”

他的這個聰明學生仍和過去一樣缺乏邏輯思維能力,克諾比知道,跟他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他將光刀啟動,擺出武士出戰的姿勢。他的動作從容自如,瀟洒飄逸,猶如優美的舞蹈。

瓦德相當粗率地同樣擺出了上陣的姿勢。幾分鐘過去了,兩人仍然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對方,好像等待着某個還未發出的適當信號。

克諾比眼裏開始稍有淚水。他眨眨眼睛,搖搖頭,想使眼睛清亮起來。他的額前沁出汗珠,眼皮又眨動了一下。

“你的功力衰退了,”瓦德冷酷無情地指出,“老頭子,你完全不該回來的,暴死在這裏,並不是你的願望吧?”

“你只感受到一部分‘力’,達斯,”克諾比低聲說,音調里充滿了視死如歸的那種安詳。“你總是這樣,對現實的感受就象鍋碗盤碟對飯菜味道的感受一樣少得可憐。”

克諾比將光刀一揮,向對方龐大身軀直刺過去。這樣年邁的老人做出如此迅猛的動作,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瓦德以同樣的速度擋住刺來的光刀,接着反戈一擊,使克諾比幾乎來不及閃開。克諾比又躲閃了一次,然後再次反擊,並趁機繞到高大的黑勛爵身後。

他們繼續廝殺,但現在老人是背向棚廠了。有一次,兩人的光刀碰在一起,難分難解。兩個能量場互相作用,迸發齣劇烈的火花和閃電。兩把光刀都各想制服對方,過載的電源裝置發出低沉的嗡鳴。

斯銳匹歐偷偷向船塢入口掃了一眼,憂心忡忡地點着在飛船周圍轉來轉去的士兵的數目。

“他們能在哪兒呢?啊!啊!”

一個士兵朝他的方向望了望,他馬上機敏地縮回身藏起來。斯銳匹歐第二次偵察更留意些,收穫更大——這次發現了索羅和喬巴卡。只見他們緊貼着船塢對面一個隧道的牆壁。索羅被這麼多的衛兵弄得不知所措,他嘟嚷着:“這不就是我們剛才擺脫了的那群士兵么?”

喬巴卡咕噥了一句。兩人轉過身準備迎戰,卻原來是盧克和公主。於是大家才鬆了口氣,垂下了武器。

“什麼纏住了你們?”索羅不高興地問。

“我們碰上了一些老朋友。”莉阿一邊解釋,一邊喘息不止。

盧克注視着運貨飛船。“船沒事吧?”

“好像沒事,”索羅回答說,“看不出被他們拆卸了什麼東西或搗壞了發動機的跡象。現在的問題是怎樣進到船里去。”

莉阿突然指着對面的一個隧道叫道:“瞧!”

在相交的能量場發出的炫目光芒的照耀下,貝恩·克諾比和達斯·瓦德一邊廝殺,一邊朝船塢退過來。戰鬥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

衛兵全部走到便於觀察的地點欣賞這場奧林匹斯*式的決鬥。

*奧林匹斯:希臘一山名。相傳太古時代希臘諸神住在該

山上。西方文學常用奧林匹斯來形容天神般的威儀和氣

派。——譯者

“現在,是我們的機會。”索羅指出,向前走去。

守衛飛船的七名士兵全部紛亂地向決鬥者跑去,準備助黑勛爵一臂之力。當他們跑過斯銳匹歐身邊時,斯銳匹歐差點來不及躲避。他轉身回到凹處,向他的同伴叫道:“把手臂拔出來吧,阿圖!我們要動身了。”阿圖把他的接收臂從插座中拔出來,兩個機械人馬上動身,慢慢地向著開闊的船塢裏面走去。

克諾比聽到向他逼近的騷亂聲,尋機扭頭向棚廠內瞥了一眼,發現一班士兵向他猛撲過來,明白自己已中計陷入羅網。

瓦德乘對手心神一時渙散,將光刀猛劈過去。克諾比設法撥開了這兇猛的一擊,一邊躲閃,一邊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圓圈。

“你的技巧尚存,但功力已衰。準備應付‘力’吧,歐比—旺。”

克諾比估計一下撲來的士兵和他們之間正在縮小的距離,然後鄙夷地望着瓦德。“這是一次你不能取勝的戰鬥,達斯。從我教你以來,你的功力已經發展成熟了。但自我們分手后。我也進步不小,如果我的光刀刺中目標,你就會不復存在了。可是,如果你砍倒了我,只不過讓我變得更強大而已。注意我的話吧!”

“你的哲學再也不能迷惑我了,老頭子。”瓦德輕蔑地怒吼道:“現在高明的是我了!”

他又一次向前刺去,先佯攻,然後將光刀划著孤線,致命地向下一砍。光刀砍中了目標,將老人整齊地一劈兩半。當克諾比的斗篷以整齊的兩半飄落在甲板上時,人們看到了短促的閃光。

但克諾比並不在斗篷里。瓦德擔心其中肯詐,於是,用光刀戳了戳斗篷,但裏面空空如也,沒有一點老人的痕迹。他已消失了,彷彿他從未存在過一樣。

衛兵們放慢步伐走過來,和瓦德一起查看着幾秒鐘前克諾比還站着的地方。其中有幾個士兵竊竊私議起來,即使有威嚴的西斯勛爵站在身邊,他們仍然不免感到膽怯。

就在衛兵們轉身向對面的隧道衝去之後,索羅和其他人立刻向飛船奔去。中途,盧克突然看到克諾比被劈成了兩半。他立即改變方向,向士兵們衝去。

“貝恩!”他悲叫了一聲,向士兵們發狂地開起火來。索羅詛咒着,但還是轉身開火支援盧克。

一次能量的閃電擊中了隧道防爆門的保安釋放器。緊急保持器斷開,沉重的門幾乎爆炸一般地向下墜落。衛兵們和瓦德都跳着躲閃——衛兵們跳進了艙里,而瓦德向後一跳,被隔在大門之外。

索羅已轉過身向飛船人口跑去,但當他看到盧克向士兵奔去時,就停了下來。

“太晚了!”莉阿向他叫道,“已經完了。”

“不!”盧克一半在叫喊,一半在啜泣。

一個熟悉的但又有些異樣的話音在盧克的耳朵里響起——這是貝恩的聲音:“盧克……聽!”他就說了這麼一聲。

克盧迷惑不解地轉身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但他只看到莉阿一邊隨阿圖和斯銳匹歐踏上台階,一邊向他招手。

“快來,沒時間了!”

盧克踟躇不前,腦子裏仍然盤旋着剛才那夢幻般的聲音(或者並不是夢幻的聲音?),百思不解,他端槍瞄準,打倒了幾個士兵,然後也飛快轉身,撤到運貨飛船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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