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不在場殺人事件(上)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唐]魚玄機《贈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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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京城六扇門的捕快沈雲舒手上有幾個不恕的案子正在查讓我進去一下!”沈雲舒邊晃着手上的金牌邊大喊才得以從里三層外三層的觀眾圈中“殺開一條血路”看到兇案現場。
柳青離聞言心中陡然一震原來這人竟是為自己而來不過老到的她自然不動聲色只跟着雲舒前進。
“居然是六扇門總捕頭的二公子駕到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錢塘縣吳縣令忙不迭呵斥開觀眾上來扶住沈雲舒滿是皺紋的臉面笑得像朵盛開的雛菊花。
雲舒擺擺手止住他自己走上前來。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間臨街的小院三間土房正中是廳兩邊偏房是卧室廚房擠在犄角里小得就能容下一個人。屋子灰撲撲的一副頹廢的模樣。縣衙的衙役站在這院外封鎖住現場不讓外人進去。衙役身旁站了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婦人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着。
“那報案的民婦曹氏六扇門名捕沈大人在此有甚冤情還不快快訴來!”吳縣令立起眼睛道。
“小婦人命苦啊……昨晚回了趟娘家今早來就看家夫家夫他倒在地上啊……那個天殺的還拿走了我家的寶貝……大人你可要為民婦做主啊!”
沈雲舒好容易才從這語無倫次的哭訴和眾人七嘴八舌的補充中理出頭緒明白事情的原委:這曹氏是這家的女主人丈夫白甲祖上本是高樓廣廈良田百頃的大戶當初曹氏嫁到他家也是貪圖彩禮給的足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這白甲人如其名是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的不折不扣的敗家子老人蹬腿閉眼沒多久家勢就日漸敗落現在祖屋也被典了出去夫妻二人蝸居在臨街的一進小院裏苦涯年月。
說是窮了可也不全是傳言白家有一祖傳的飛鳳藍田玉鐲當初白甲的太爺爺路上丟了盤纏七八天水米沒沾牙一進家門就暈地上了可一摸懷裏還緊緊捂着這玉鐲沒捨得典當或賤賣換口飯吃可見價值連城。如今白家勢敗覬覦這寶貝的大有人在可白甲硬是不吐口對外宣稱沒這回事。可結果今兒早上曹氏從娘家一回來就見白甲躺在地上身體冰涼早已沒了氣息家中被翻得亂七八糟現在她還嚷着丟了玉鐲可見不僅這寶貝是存在的而且還真招來賊了。
沈雲舒示意門口的衙役讓開便踏入小院去。
白甲倒在左邊主卧房裏身旁一隻瓷碗打得粉碎隱約可見已幹了大半的水跡一些黑色小蟲的屍體順着水痕沾了一圈。死者面色青嘴唇烏齜牙咧嘴地擰着勁躺着腦袋和臉被地上破碎的瓷片劃破流出些許黑血脖子上被掐的青紫瘀痕清晰可見。手邊有黑血寫成的歪歪扭扭的“不恕”二字想來就是引起恐慌的原因。據仵作所驗死亡時間約是昨夜子時死因中毒和被掐兼而有之所中之毒是砒霜由於最近鬧老鼠這東西家家戶戶多半都會有一些。
沈雲舒抬眼再看屋裏整體陳設:卧房中正對着門是一排柜子上好的檀木就是老舊得不成樣子。北邊靠牆是一張大床四周垂着粉紅的紗簾依稀有些香艷的味道。地上散開攤着幾個大木頭箱子裏面都翻得亂七八糟一個楠木匣子擺在箱內的一堆雜物上面展示着空空的肚子。床邊有桌腳留下來的灰痕印子不過一個小巧的圓木桌卻擺在窗前桌旁橫躺着兩邊椅子似乎是被人撞倒的旁邊地上有極小一塊碎銀。廚房中他也查看了鍋碗瓢盆都收在碗櫃裏米缸是滿的水缸卻空空如也。
“沈大人如何?”吳縣令跟上來問道“一個人哪能死兩回?依我看是那天下第一刺客先用毒藥逼供問出那寶貝所在再行兇將人掐死的。”
沈雲舒眉頭一皺沒有答話而是轉向報案人:“白家娘子你說昨日回娘家是何原因?為何今早又趕回來了?”
“實在讓大人見笑了。家夫不肖天天回來就是滿身酒氣睡死在地上我一個婦道人家背也背不動抬也抬不動還要收拾那些嘔吐污穢這越想是越委屈昨兒下午就賭氣回了娘家結果父母責怪小婦人這是不守婦道逼着小婦人今早就趕了回來誰知……”曹氏說著又落下淚來。
“大人可別被那小蹄子騙了這些日子她正與那賴大勾三搭四親夫不死那得錢貼補野漢子?只怕是自個作出這事來推在什麼天下第一刺客頭上!”人群中一個老鴰嗓子突然響起看時卻是本縣的鐵嘴劉媒婆。
“你個半截入土的老王八不怕爛了舌頭!你問問我父母街坊昨日可不見我在娘家?倒是你家漢子上次被我男人打破頭我還懷疑他咧!”聽聞有人挑釁曹氏的眼淚突然也不知哪裏去了嗓門倒是大了一倍不止。
“白家娘子不可血口噴人那念汝是女流之輩吾不與汝計較然而吾詩禮傳家之人豈會做出此等齷齪之事?依吾看倒是那珠寶行的牛掌柜覬覦貴府寶物多時何諸君有所不察乎?”柳青離看時這是酒肆中那私塾先生開口近乎戲曲的念白腔配上文縐縐的詞句在兩個女人的對罵中顯得格外滑稽。
不過這一嚷倒嚷出了不少線索吳縣令遂傳所涉的幾人到現場來。
劉媒婆口中的賴大是縣裏一個潑皮破落戶人高馬大腦袋上一塊青皮被傳時正在與人耍錢到場時衣如飛鶉腰間別個酒葫蘆右手用白布包了只是戰戰兢兢不敢抬頭。
“你就是賴大?昨夜子時在何處?”雲舒問道。
“沒沒去啥地方就在家獃獃着。”
“手上的傷怎麼來的?”
“叫家家裏刀劃了——哎我的酒!”
眾人看時柳青離不知何時已抄了那葫蘆倒些酒出來只見異常清冽醇香撲鼻沈雲舒不由心中一動。
“劉媒婆說你與曹氏有姦情是否是實?”
“大人說句實話那小娘子鮮花般個人兒哪裏瞧得上俺。”賴大叩頭道“這街坊都知道劉媒婆男人是私塾汪先生好聽人家牆根上次叫白甲打了所以她栽贓俺哩。”
圍觀的眾人哄堂大笑。劉媒婆氣得臉紅脖子粗嚷道:“老娘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你一厥屁股就知道你拉什麼屎昨兒那浪蹄子在門口跟你比了一個‘三’別當老娘沒看到!”
“我出門倒個水他正好過去哪裏比了什麼手勢與他!”曹氏也頓足哭道。
沈雲舒忙整理開亂成一團的現場繼續傳喚另外二人汪先生就在現場儘管極力辯解但眾人的笑聲已經證實了剛才賴大的話。他也拿不出昨夜的不在場證明不過有路人說又在一對新婚夫婦的牆根底下看見過他。
牛掌柜來到時穿件不甚合體的緞面褂子肥胖的五短身材上一顆大頭一言不滿面笑容一對奸詐小眼卻止不住滴溜溜地轉。
“酒樓的夥計說昨日看見你請白甲吃花酒?”
“白家是我的故交了如今敗落了咱也不能人走茶涼落井下石不是接濟幾頓飯還是可以地。”牛掌柜笑道。
“聽說你曾屢次勸說白甲將玉鐲讓渡與你?”
“玉鐲?什麼玉鐲?我從來沒聽過嘛。”
“你昨夜在何處?可有證明?”
“我在家清理帳目人證雖然沒有但做出的賬本騙不了人啊。”牛掌柜答道。
吳縣令把目光投向沈雲舒這位“名捕”到底行不行?到現在只是問話一句判斷的詞都沒有?而沈雲舒也感受到了這種壓力他整理了一下思緒:曹氏——氣苦丈夫敗家——有不在場證明;賴大——可能見財起意或姦情殺人——沒有不在場證明;汪先生——被白甲打過——有不在場證明;牛掌柜——覬覦白家寶物——不在場證明不完全成立……儘管他心中還有許多疑點沒解開但也準備開始陳述了。
(四章無價事件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