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隱形者
當警報響起的時候我並沒有驚慌失措,只是有一點反應過度--那也沒有什麼丟人的,因為我從來也沒有自詡過是什麼英雄豪傑,無所畏懼--不過,我確實沒有驚慌。
那時我正舒適地蜷在睡袋裏,輕輕地靠在救生艙的側面,像以往自由降落時一樣睡得正香;忽然,警報尖叫起來,燈也開始不停地閃,我撕開睡袋,手腳並用地爬出了隔離簾--而他們正浮在尾艙內,注視着我。清一色的黑色太空部隊制服和清一色的平頭使我難以分辨他們的容貌,亞哥恩少尉笑嘻嘻的,看來是他一手策劃了這個惡作劇。而格特爾茲少尉微笑着,卻轉過臉去,眼中露出心虛的神色,我看在眼中,記在心裏。而舒勒爾中尉則緊貼着通向氣塞的艙幾乎直挺挺地懸浮在那兒,注視着這一切。沒有心虛,沒有竊喜,沒有任何錶情。她盯着我的眼睛足足有好幾秒鐘,才開口說話。
“下次您再聽到艙漏警報聲響起時,肯士力先生,爬進救生艙要比爬出來好一些。”舒勒爾說。
話音剛落,她便轉身消失在舵手艙內。這時我才發現,我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三角褲,而亞哥恩強忍着不至笑出聲來的怪相窘得我趕緊逃回了救生艙,拉上了隔離簾。
三個小時后,我的鬧鐘響了起來,我掃了一眼表:03:00小時。在下一班夜崗之前我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離開救生艙。
我拉開睡袋的拉鏈,穿上運動短褲,抓起背包、拉開了隔離簾。這次只有肯普上尉在等着我。她剛剛下了夜崗浮在自動廚房前,拿着由生命維持系統提供的一罐熱飲和一碟熱氣騰騰的蛋白質粘布丁。她瞟了我一眼,(她的眼白與她那烏黑髮亮的皮膚對比分明,)然後又自顧自地吃起來。
“早上好,”我盡量客氣地與她打招呼。儘管至今為止,他們一直對我充滿敵意,但是怨怨相報也並不能幫助我贏得他們的友誼。而且一想到今後的三個半多星期要在冷漠不語和卑鄙的惡作劇中度過真叫人難以忍受。
“您睡得好嗎,肯士力先生?”肯普問。
“啊,是的”,我說,“請問,在緊急訓練之前警告你的隊員是否真能提高他們的效率?”
“這樣的場面他們經歷得太多了。”肯普說,“他們知道該怎麼的。舒勒爾中尉只是想我們應該做點什麼以幫助你適應新環境。”肯普喝了一口飲料。“她說你在艙漏發生時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很抱歉,”我說,原來這場警報是由舒勒爾策劃的,我掩飾住自己的驚奇,接著說:“如果有機會你們讓我看一看規則程序表,下一次我就一定會有所準備的。”
“那種資料是機密的。”肯普一邊說一邊轉過身背對着我。
她將她的碟子粘在監測器旁邊的牆上,並且把腳趾頭塞進地板附近的腳環里。
“我知道,”雖然我看得出來我的話沒起到多大作用,但我還是接著說:“如果你能……”
肯普打開監測器,拿起一份情況報告,再也沒回過頭來。
我滿心不快,慢慢踱進了盥洗室,方便過後洗了個淋浴,晾乾之後穿上了在我登上SP92之前他們就已經發給我的黑色制服。
僅剩下三周四六零十二個小時了。
SP92是一艘DS一132C夜翼型偷巡飛船,它的設計宗旨是以最少的飛行員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在行星帶中,強盜活動日益猖狂,議會強烈要求採取措施,進行打擊。根據這種情況航天部隊設計了SP92。行星帶中的永久居民將近一千一百萬,他們的人種、宗教和民族各不相同,其中有三百多萬人擁有美國國籍,為此,根據2111太空和約的章程,他們提出了美國領土要求。這些人居住分散,很快便成了犯罪組織下手的目標。截機、搶劫、綁架甚至謀殺--更不要說像強姦、毆打等這樣的偶然性犯罪了,所有這些使受害者飽受折磨。
面對這樣的問題,歐洲人和中國人的反應是對他們的公民可以定居的區域提出限制,並在武裝護航隊的護送下組織地區間的航行和運輸。而美國議會也已經通過了一項措辭較為柔和但目的大致相同的議案,不過許多有強烈擴張慾望的參議員、代表,以及他們的選民對這些限制條款卻頗有微詞,因此議會不得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黑色預算通常是資助一些秘密活動以對付外國政府和集團的。“通行權實施分隊”正是由這筆預算提供資金,在完全保密的情況下開始行動的。他們僅在國際空間內執勤,行為不受任何限制。美國政府始終拒絕提供他們所擊毀船隻的數目,但據報道,在他們執勤的第一年,在星帶中的強盜行為下降了百分之二點二,第二年,下降百分之三點一,第三年則下降百分之三點三。
可是,正像一位太空部隊聯絡官所說的那樣,這一切並未達到安撫星帶居民的預期目的。關於不明飛行物和神秘失蹤事件的傳言不僅使強盜、就連普通百姓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更不用提那些UFO迷們的宗教團體的歇斯底里和胡思亂想了,他們把這些事件歸結為魔力的作用。
這一迷團終被一名受人尊敬的網上記者解開.他就是Mahmoandk.AI-khouri,他將獲得的資料前後聯繫起來,終於證實了通行權實施(ROPE)分隊確實存在並且得到來歷不明方面的支持。而許多評論家則推測這也許是參議院情報小組委員會故意泄露出來的秘密,以達到強行將ROPE分隊曝光的目的。眾所周知,幾家在星帶地區有大量投資的大型企業都遭受了由股票狂跌引起的巨大的經濟損失,即便在犯罪案件下降時,也沒有任何好轉,許多分析家都認為這是ROPE分隊的秘密行動所產生的不安帶來的結果。亞利桑那州與星帶地區的商業交往十分密切,也正是從這個州,不只一個議員被憤怒的選民們趕下了台,原因就是政府對這一問題表現出顯而易見的漠不關心。
由此也就產生了“開放”政策。政府發表了關於ROPE分隊存在的官方證明以減少恐懼,改善公眾關係;並且政府還請全太陽系內的美國記者聯合提出做一次“同行”實驗的申請。
就這樣,我被卷了進來。聯絡官告訴過我AI-khoari本人由於他的自控移植而失去了參加這次實驗的資格--因為生物電子引起的不規則的電磁放射很可能使他們暴露目標--可是有傳言卻說他之所以被拒絕,真正的原因是當局認為,他剛剛把ROPE分隊曝光,現在又要落在他們的手裏,他的安全很難保障。因此,不用說,我也不會受到熱情的歡迎。
我也的確沒受到這樣的歡迎。
當我從盥洗室出來的時候,肯普上尉已經不見了,也許是到我剛剛騰出來的救生艙睡覺去了。假如那份時間表--我有機會看到的為數不多的文件之---還沒有改變的話,現在亞哥恩該正在另一個艙內睡覺,舒勒爾應該正在位於尾艙緊挨着中間掃描器的健身房鍛煉,而格特爾茲則應該正在值早班。
格特爾茲是船員中唯-一個對我還算客氣的人。如果我想要與船上某個人產生真正的交流,那麼她應該是我選擇的第一個對象。我把自己推向前,經過氣塞接合處--這是一個小立方體,上面有四個宇航服存放箱和連着兩個柱形氣塞的閘門--來到了舵手艙,這是一個狹窄的沒有窗戶的艙室,它離飛船船頭很近,前面是主駕駛和付駕駛的座椅,後面是兩名炮塔機槍手的位置。
格特爾茲身上系了安全帶,坐在主架駛的位置上。當我接近她的時候,她轉過臉來,她頭盔上不透明的護目鏡使我看不見她的眼睛。木過那豐滿的嘴唇和黝黑髮亮的皮膚卻讓人一眼就能認出是她。
“你看見什麼了嗎?”
“我是一名觀察員。我想觀察一下。”
“噢,不要碰任何東西,也不要擋我的路。”
“是,長官,”我把自己推進副駕駛的座椅繫上安全帶。
在我前面的指揮台上掛着另外一隻頭盔。它被從通風系統中吹出來的微風吹得蕩來蕩去。我拿着它,並沒解開帶子。
“可以嗎?”
“可以。它知道你是誰。自動封閉系統能夠防止你看到你不該看的東西。戴上它吧。”
我摘下頭盔,戴在了頭上。
“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啊!”
“我知道,”格特爾茲回答。我聽見她的手指在我面前的儀錶盤上敲動了幾下,一幅清晰的畫面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
不過我只能清楚地看到格特爾茲一個人,飛行操縱板以及通訊控制儀上的熱飲罐。SP92的形狀顯現出來,這是一幅彩色立體畫面,每一系統均用不同的顏色標示出來,遠處,四周的星球在閃着耀眼的光輝,只有一顆行星可以看的清,星體上標明了29756C表示它是碳質岩體。在這樣空蕩蕩的宇宙中漂浮真讓人感到不安。
“你認為怎麼樣?”格特爾茲問道。
“令人難忘。你能告訴我哪些東西是我看不到的嗎?”
“當然。我眼前的是武器系統,推進器,航行及演習系統的整個平面圖。‘俄所能看到的是飛船的大致是碟形的外廓和它內部的所有構造從碟子的後部,在船體的兩側,有一些突起,理論上講,突起物里應該是四部離子驅動器。船尾駕駛舵兩側的伸出武器支架。我能看見的唯一關鍵的只有飛船背部和腹部的炮塔,它們位於碟子的中心,在氣塞外門之間。
“它會不會出現干擾?”
“一般都不會的,除非它不停地閃,那就表示出現失誤。
如果你想看一看船外的什麼地方,那麼畫面就會變得模糊不清。“
“我是不是也能設定這一系統呢?”
“你可以設定任何東西,只是我既不能批准也不能否定。”
“太遺憾了。”
“別著急。”格特爾茲笑着說,“我們以為你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呢。”
“噢,是啊,我是不可能在這短短三十分鐘的飛行中得到你們所有人給我提供的資料的。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是否有必要花三個星期的時間來做這種事情。”
“噢,你慢慢就會覺得有趣了,”她說,“順便問一下,你睡得好嗎?”
刺耳的警報聲又一次將我從睡夢中驚醒,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沒人衝進我的艙門,因此也不會是什麼緊急情況。我套上制服拉開了隔離簾。
這次沒有人監視我。他們全都在駕駛艙里。
“它在哪兒?”肯普上尉坐在主駕駛的位置上問道。
“轉向0-3-2-7,射角32°,距我22,000公里,並正繼續向我靠近,”坐在到駕駛位置上的亞哥恩回答。“我艦發報無應答。身份搜尋系統已啟動現無結果。”
“出什麼事了?”我悄悄問格特爾茲,她正站在有舷射擊台前。
“發現了不明飛船。我跟你說過會越來越有趣的。”
“我們已查明它的身份,”亞哥恩說。“歐州重型巡航飛船塞琪爾”號(意為“蓋屋頂者”)
“發射穩定在百分之四十三,”格特爾茲說,這時我注意到包括通訊,廢物處理,食品合成甚至內部照明系統在內的許多系統都已經關閉。只有緊急飛行系統,航行及防禦系統還開着。
“長官”,左舷射擊台前的舒勒爾報告,“32分鐘后開始隱形狀態,隱形參數已接收。”
“好的。”肯普說。
“將發射減至22%。”舒勒爾命令。
“是,長官,”格特爾茲回答。“我們還可以將艙內安全溫度保持43分鐘。”
“目標距離18000公里,”亞哥恩報告。
“啟動隱形程序。”肯普命令。
“是,先生,”舒勒爾回答道。目標鎖定。程序開始運行。“
他們都陷入了沉默,格特爾茲舒了一口氣。
“發生了什麼事?”我低聲問她。
“現在我們還在等待,”格特爾茲說。
“我想我們現在是躲起來了吧?”
“沒錯,”格特爾茲說,“我們關閉了發射信號,這樣我們在光譜上就消失了,他們看不到我們。”
“那麼主動式雷達或者激光搜尋系統也找不到我們嗎?”
“我們的適應性盔甲能吸收它們,信號不會反射回去。我們是”黑色隱形者“。
“那麼什麼是隱形狀態?”
“這正是有趣的地方。在太空中隱形,黑色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不過要是在一個像行星這樣的發光體前,黑色就沒有隱身了。可是如果我們能重新調整一下我們的盔甲板,那麼就可以在行星與巡航艦之間穿過時與行星的光芒融為一色。
但我們的盔甲板適應的沒有那麼快,所以我們只好事先在盔甲表面準備一個聚光燈,然後在精確的時刻轉動聚光燈對着他們。
“明白了。”我說。“這兒是不是變熱了?”我感覺胳膊下面有點濕。
“是的,”格特爾茲說,我們通常都是通過盔甲板排出援熱。由於我們面對目標,木得不將發射信號降低至零,不過通過切斷電源,我們得以保持艙內恆溫。但隱形狀態需要我們終止發射--“
“少尉,”舒勒爾打斷了她,“你說得太多了。”
“是,長官,”格特爾茲回答。
“目標距離14,000公里,”亞哥恩報告。
“溫度36°”,格特爾茲補充道。
除了亞哥恩和格特爾茲不時地報告情況以外,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等待着。由於監視器被全部關掉,我根本無法看見離我們越來越近的飛船,可是從我的夥伴們頭轉的方向我可以大致猜出它的位置。他們頭轉的那麼一致,不禁使我感到,似乎我正錯過一場極為緩慢的網球比賽。
艙內的溫度已經達到了41°,我大汗淋漓,亞哥忠報告說,目標已距我10,000公里,這時我們的飛船開始轉動。一開始我還以為我是熱昏了頭,有點不辨方向,但當舒勒爾宣佈“隱形行動開始”后,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夜翼”式飛船使用慣性飛行姿態控制系統;飛船外側的機翼可以快速旋轉,使飛船反向旋轉而不需要任何外在推力,因為這樣的推力有可能會暴露自已。現在我不得不抓住扶手以保持平衡了。
“要是這樣做不管用怎麼辦?”我問。
“別擔心,”舒勒爾介紹。“他們的裝備不過是速射機槍,中粒子光束和1.3激光槍。即使我們被擊中也會毫髮無損。”
“他們是一艘政府飛船,又不是海盜船,”我說,“難道表明我們的身份不是更好嗎?”
“我們不能暴露我們的任務,”肯普說。“如果你不能安靜地獃著的話,就請你回你的救生艙去吧。”
“目標距離9000公里。”亞哥息報告。
“溫度為43°”。“格特爾茲補充道。
我們還在等待。
舒勒爾輕咬着她的手指甲。
亞哥恩十指交織在一起,彷彿他要把關節按響,又好象要祈禱,不過看上去又兩者都不象。
格待爾茲煩躁不安地擺弄着她的頭盔。
肯普坐着,一動不動。
“隱形行動完成。”舒勒爾說。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緊接着又一次體驗到當飛船旋轉放慢直至停止時的那種昏昏然的感覺。
“目標與我們最近距離為8000公里。”亞哥恩說。
“溫度為42°,”格特爾茲報告,然後她瞟了我一眼,笑着說,“看起來,我們快成功了。”
當舒勒爾起床的時候,我正陪格特爾茲和已經圓滿完成早班任務的亞哥恩執行田和巡視任務,我當時戴着頭盔,看不到她從艙室中出來。所以一見到她,不禁有一種遊魂出沒的感覺。她穿着運動短褲和胸衣,看樣子是要去健身的。
我摘下頭盔,解開座椅上的束帶,把自己朝後艙的方向推去。亞哥恩看着我離去,瞟了一眼舒勒爾,又翻了翻眼睛。
“祝你好運!”他咕噥了一句。
“多謝,我是需要運氣呀!”我對他說。畢竟自從亞哥恩看到格特爾茲跟我友好起來之後,他對我還不錯。可能是有一點兒令人討厭,但他對誰都這樣,據說這是在與女隊員們生活了六個月後自然形成的一種防備機能。現在我也頗有同感。
當我回到尾艙時,舒勒爾已經將身體結構模擬器的蓋打開了一條縫,身體結構模擬器是一個人全身的形狀模仿地球引力存在的環境,人們可以將全身置於這樣一個環境,恢復體力。
“對不起,上尉!”我說。
“什麼事?”舒勒爾問。
“我想也許我們可以談談?”
“我已經安排好要健身的,”舒勒爾說。“如果是重要的事,你可以接通我的CI插口。”她爬進了模擬器,關上了蓋子。
我找到了一副大腦界面(CI)耳機,把它套上,將插頭插進了模擬器操縱台上的插口。在我周圍頓時出現一片藍色,在我面前懸在空中的是一份主菜單,飛船的主要功能甚至包括真實飛行系統都在上面一覽無遺,我趕快把我的腦界面進入舒勒爾的模擬器,眼前的藍色背景消失了。
我發覺自己正站在一座橋上,下面有一條小河流過。兩條小路伸向遠方,一條消失在茂密蔭郁的樹林中,另一條通往一個小鎮,鎮上到處是紅磚樓和院落。在鎮廣場上是一座小巧簡樸的教堂。河的上游隱隱現出一座黑色石頭堡壘的輪廓。
舒勒爾正在橋欄旁伸着懶腰。她穿着白色圓領衫,微黑的皮膚,長長的金髮,我幾乎認不出來她了。“這是一幅古老的畫面,”她說,她注意到我在盯着她看。“這是我當兵前做的。”
“我們在哪兒啊?”我問。
“我的故鄉。於本堡的新城”。
“真美。我猜是在德國吧?”
“曾經是,就像我爸爸常說的。”
“他並不贊成聯盟?”
“在得知當英格蘭要退出時他們的所作所為之後,他就開始反對它了。這也就是我們來到美國的原因。”舒勒爾在伸展一番后,將她的頭髮攏在後面系成了一個馬尾。“你也來嗎?”
“當然”。這正是我需要的。現在我每天都堅持在模擬器中呆上四個小時以防止出現由長期失重狀態所引起的肌肉萎縮,心血管功能減弱和骨骼脫鈣等情況。不過糟糕的是,我僅僅是用一副CI耳機與模擬器相連,以致神經中樞無法支配我身體的其他部分,因此,對我來說,模擬器毫無作用。
舒勒爾緩緩地向小鎮上走去,突然向左轉,踏上了一條小徑,我們沿着這條路走到了堡壘牆下。“肯士力先生,我肯定你絕不是為了了解我的童年才跟我到這兒來的,那麼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啊,背景材料總是很重要的,特別是因為我也沒有機會從各個方面得到信息,所以我想也許你能給我透露點什麼。”
從她的表情看得出她並不相信我的話。“不過你是對的,我找你是另有企圖。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可是我想讓你放心,我這次任務的目的並不是要對你或ROPE分隊進行惡毒的誹謗。我只是希望我們能盡棄前嫌,在以後的兩周內相處得好一些。”
我們沿着小路繞過搖搖欲墜的城堡,前面是一片沼澤地帶。
“我們針對的不是你個人,”舒勒爾說,“而是你所代表的。”
“你指的是什麼?”
“在這兒,保持神秘是最有利的武器,”舒勒爾說。“強盜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在圍剿他們。嗅,也許他們只是懷疑有什麼東西在這四周活動,但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暗處的敵人要比明處的敵人更可怕。可是AL-khouri的文章一發表,我們就從暗處暴露出來,原來也不過就是太空部隊的另一分隊。
我認為這對於我們的任務是非常不利的。“
“我明白了”,我說,“那麼確切地說,你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呢?”
“我們的命令是運用秘密戰術找到並跟蹤那些對星帶某些區域中的美國人和其他無辜百姓有施暴嫌疑的飛船。如果可能,我們就一路跟蹤並向太空部隊情報部門提供信息,為以後給他們定罪提供證據。如果有必要,我們會在抓獲他們的現場進行調停。”
“那麼你認為為什麼你們會得到這樣的命令呢?”
“是為了鎮壓強盜,維護星帶內的和平。”
“難道這些就真的那麼重要嗎?”我問。舒勒爾慢下了腳步。
“你到底想說什麼?”
“消滅強盜是件大好事,可是這次行動的目的不就是要恢復政府的威信嗎?如果神秘殺手和政府機構毫無透明度的傳言把投資者和殖民者都嚇跑了,那麼這次行動又有什麼意義呢?”
舒勒爾又開始跑步了。繞過堡壘,我們發現了一段石階。
她往上走,我緊跟着。上面原來是一座大花園,我們在兩排平行的橡樹中間穿過,跑到盡頭,從上往下正好可以看到那條小河。
“很抱歉,這並不那麼簡單。我們受訓要保持沉默,保守秘密,訓練中,我們接受了正規的心理測試。我們是特殊選拔出來、適合完成這項任務的人,現在一切都亂套了。”
“你真認為‘公佈於眾’很危險嗎?”
“是的。”舒勒爾回答。這木僅僅因為強盜們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我們是現在唯一的一支正在執行戰鬥任務的太空部隊分隊。自從AL-khouri的文章上了網,辦公大樓就差點兒被那些想要進來的人擠破了門檻。這樣,我們就不能憑能力選擇人選,只好選那些想出名的大人物了。我想,這才是更危險的事。“
“你認為他們會那樣降低標準嗎?”
“他們將不得不這樣做。我猜他們可能會改變身高和體重的限制,其他的就都應該是公平競爭了,不過早早晚晚,如果某議員的女兒想進,那麼他們就設法拒絕。即使不是那樣的話,他們也會在心理測試上做手腳的。”
“我能在報告中引用你的話嗎?決不能讓傳媒界的錯誤導向來操縱一個民主政府。”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大笑。難以相信這個長發飄飄,笑語盈盈的女孩(在做這幅畫面時她最多也不過十八歲),會與在前兩周一直折磨我的那個冷麵孔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當然可以……”舒勒爾答道。“我一般在熱身之後都喜歡進行一些軍事訓練項目。一起練練嗎?”看到我的表情,她不禁笑了。我到這兒來可絕不是為了讓她把我胖揍一頓的。
“還是改天吧,”我回答,“戴了一會耳機,我有點頭疼。”
我從模擬器退了出來,卻發現自己被管子捆綁着釘在了牆上。
“這到底怎麼了?”我咕噥着。
亞哥恩說:“你在艙里到處漂,你讓我們怎麼辦呢?”
“喂,你知道嗎,我的曾祖父是在二十世紀末的一場大戰後移民到美國的。”亞哥恩說,我們一起坐在駕駛艙里,我陪着他一起值班,戴着頭盔,他一邊觀察着各星球,一邊給我講述着他的家史以消磨時光。“他恨透了美國人對他的態度,你知道那時候還會有民族問題真是一種倒退。剃光頭,三K黨,所有那些都讓他受夠了,他一氣之下搬到了加拿大。你能想像得出在分裂后他的感覺吧,特別是當BC和Albevfa爭取獨立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到……嗅,天哪看看這是什麼?”
“什麼?”我問“在船頭有船方向有電磁波。”他按響了警報。
我朝着船頭右舷的方向看去。我面前的顯示器上出現了一個不清晰的高頻無線電波源。
“那是什麼?”舒勒爾站在我後面問,我看我應該讓出這個位子,所以我搞下頭盔,解開束帶,漂起來離開了座位。她在我的下面滑了進去,戴上了頭盔。
“我們發現了一個無線電波源,看上去像一個無屏蔽電子部件,方向078.3,高度290°,距離500公里”。
這時,格特爾茲已經滑進了左舷炮的位置,她對我笑了關,然後馬上就戴上頭盔,投入了工作。
“發射信號無應答”她接著說,“看不清目標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在躲着我們。”
“鎖定目標,”肯普命令。我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在我身後,他鑽在了那個空着的炮手位置,戴上了頭盔。
“我看到了一個輪廓,”格特爾茲說,“開啟目標掃描器。”
“距離1,400公里。”亞哥恩報告。
“看到它了,”格特爾茲說,“是一艘‘秋沙鴨’。”
SLC-1035秋沙鴨飛船是一種中型飛船。它的載貨量,射程以及適應性使得它很適合用於小型的星帶際採礦業。不幸的是,它的這樣特點也使得它深受走私者和強盜們的歡迎。
“快到臨界點了。”亞哥恩報告,“1,300公里。”
“準備攔截。”舒勒爾命令,然後轉向肯普等待下一個指令。
肯普一言不發。
“長官,我們是否應該同目標交戰?”亞哥恩問,格特爾茲也轉過頭來。
“不。”肯普回答,“保持沉默,放它過去。”
“是,長官。”舒勒爾說。
艙內一陣難耐的寂靜,肯普又觀察了十多分鐘,然後摘掉頭盔,爬出了座椅。
“繼續向我報告事態發展,”肯普說,一會兒就消失在後艙口。
“啊,這可不是你天天能看見的,”亞哥恩咕喀着。
“這是我們看到的最清晰的目標輪廓了。”格特爾茲一邊說,一邊摘下她的頭盔,“有時候,我們走上好幾個月也發現不了一個象這樣的。”
“你們發現了嗎,”亞哥恩說,“自從我們得到了命令后她的行為就有點怪了。”
“你才注意到?”舒勒爾問他,她說完就轉向了我,“從一開始她就參與了這次計劃,她甚至參與了領航計劃。現在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她可能比我還難以接受這一切。並且上級給了我們明確的指示,一定要把你活着帶回去。不過帶着你參加戰鬥恐怕就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噢,算了,”亞哥恩說,“我們完全可以跟蹤那傢伙到木星,這和我們面對那艘巡航飛船時相比可是危險少多了”。
“你還記得當我們接到這次任務的命令時,她所說的話嗎?”舒勒爾問。
亞哥恩深吸了一口氣,“是的。”
他們都陷入了沉默。
“好吧,”我說,“我絕不會說出去的。她到底說了什麼?”
舒勒爾對着我苦笑了一下,“她說我們執行這些命令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如何的英明正確,我們執行它們不過因為它們是命令。”
接下來的八天是一段平靜的日子。
從與亞哥恩的談話中,我了解了他的另一半家史:當他的父母得知他們的小托比被軍官學校錄取了時,他們是多麼的驕傲;以及他是如何被迫地告訴他們他正在穀神星以外駕駛着一艘供給船,這樣他們就不會知道他現在所執行的任務。
格特爾茲告訴了我在地震前她在加利福尼亞的一切。她告訴了我,她的父親是如何在她十七歲時失去了工作,使她不得不打工勉強地支付大學學費,而太空部隊的ROTC計劃又是如何給她提供助學金,那時她才第一次找到了她覺得她應該真正屬於的地方。她還給我看了她用來健身的美麗的馬裡布海濱模擬環境。
肯普從來沒有和我好好聊過。每當我問他什麼問題時,我總感覺像在審問一名外國特務。他對我總帶着一種不加任何掩飾的懷疑。我終於設法獲取了一些有關領航計劃的細節,當時他是一名少尉,在八艘改裝過的SC一2112Wavepounder飛船中的一艘船上工作,這些艦是用來檢驗ROPE分隊行動的理論可行性的。WavePeunder飛船原本是計劃作不滿軌道一整圈飛行的,帶有偷襲裝備的彈道部隊運輸機,然而實踐證明它非常適合於外層空間行動。據我們所知,強盜們也使用這種飛船。
這幾個人中,卻只有舒勒爾的話給了我深刻的印象。
一天下午,正當她值班的時候,我問她:“上周你講的肯普關於遵守命令的那番話,你真地也相信那套理論嗎?”
“當然。那是我的工作。”
“所以不管在任何條件下,你永遠也不會違反命令嘍?”
舒勒爾停頓了一下,撇了撇嘴。
“如果前後命令相互矛盾或者命令與我的原則相衝突,我也許會考慮違反命令。”
“什麼樣的命令與你的原則相衝突呢?”
“比如說,假如我接到命令,向一艘不明飛船開火,我就只能拒絕執行,別無選擇。我們不能四處亂殺無事百姓,也不能亂惹麻煩。如果說在一支不懂得珍惜生命的太空部隊裏服役,那還不如殺了我好呢。這也就是為什麼這項工作的壓力如此之大的原因。他們可以一看見我們就向我們開火。而我們卻只能在確定無疑地弄清楚他們確是懷有敵意之後,才能向他們射擊。通常這也就意味着是他們首先開火。而有時,這一炮也就足夠用了。”
我們後來又追蹤到了五艘合法飛船--兩艘礦業公司的礦石拖運飛船,一艘醫療設備運輸飛船,一艘客運飛船和一艘快艇,它們都嚴格遵循飛行計劃。它們的ID信號發射機也都運行正常,並且我們也都很輕易地逃避過去。現在隨着我對ROPE分隊的行動了解得越多,也就越發懷疑,AL-khouri除了一些神秘失蹤事件以外還能發現什麼其他的東西。
我在SP92上的最後一周的第一天平靜地開始了。我的鬧鐘響了,我爬出了救生艙。我在模擬器中度過了四個小時,也就是在奧林匹克雨林里漫步了四個小時,然後沐浴更衣,又陪亞哥恩值了一會地早班。
我正在和舒勒爾一起吃午飯--吃那令人作嘔的蛋白布丁;我們有兩百種不同口味的布丁,每一種都平淡無味,可是我們必須得吃它,這是為了在我們不得不棄船,躲在救生艙里時避寒做準備的--這時,格特爾茲拉響了警報器,我們全都匆匆趕到了駕駛艙。
“你們可能不相信,”格特爾茲說,“我想我們又碰上了一艘。”
“定位。”舒勒爾命令道。
“方向2-9-1.5,高度12°,距離500公里。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們改變了導航波束,但我發現了他們排出的氣流”。
亞哥恩爬進了左舷炮的座椅。這時,肯普也來到了我身後,但他並不急於控制右舷炮,只是抓住把手穩住自己,站在格特爾茲的後面。
“我已搜索到目標,”格特爾茲說,“看起來像DG一3。”
“信號發射穩定在42%。”亞哥恩報告。
“截擊準備就緒。”舒勒爾報告說。“現在太陽的位置對我們有利。”此時每個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肯普身上。
他掃視了我們一圈,目光在我身上似乎停留得稍微長一些。
“這正是我們到這兒來的使命,”他說,“開始吧。少尉,可以把這個位置讓給我嗎?”
“是,長官,”格特爾茲爬出了主駕駛位置,轉而控制右舷炮。肯普滑進了主駕駛座椅,戴上頭盔。
“最佳太陽射點是在4分32秒之後,”舒勒爾說。我們將利用耀眼的陽光隱蔽我們的主推沖器的排氣。
“肯士力先生,”肯普說,“如果他們發現了我們,很可能要有一番戰鬥,也許你願意回到救生艙里躲避一下。”
“謝謝,”我說,“不過我來這兒可木是為了在打仗的時候躲起來的,我要抓住一切時機。”
她努了努嘴,“你暫時可以這麼做,不過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任,如果我命令你進救生艙,你就必須馬上去,不許問任何問題。明白了嗎?”
“是,長官。”我敷衍着。
在我離開特區報界來到星帶地區后不久,曾看了一部不完整的錄像片,裏面的一名聯邦特工混入了強盜們的銷售機構,在那裏,他們可以把偷來的東西換成現金。後來特工被他們抓住了,結果被折磨了整整十七個小時至死。上周我們談起這個時,格特爾茲、舒勒爾還有亞哥思都說看過,因此我們都清楚被活着抓住意味着什麼。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中間沒人報怨這艘飛船隻配有兩隻雙人救生艙的原因。如果交戰中我們被迫棄船的話,我們的救生艙有限的藏身量甚至還趕不上一個中等裝備的對手。
但是如果肯普懷疑我會不遵守命令的話,他也就不會那樣說了。“找到固定物,抓牢。”他說,我握緊了抓手,等待着。
“30秒後點火。”舒勒爾說。
格特爾茲和亞哥恩開始準備武器系統。
“20秒。”
“武器準備就緒。”格特爾茲報告。
“10秒,”舒勒爾又停了一小會兒命令道:“點火。”
這次加速不會超過75重力加速度,但卻顯示出了大多數離子驅動系統的平穩無聲的特性。當它把我一下子拉向後艙的時候,我竭力抵住在舷氣塞門的邊緣以保持平衡,同時雙手緊握把手,不敢有一絲鬆懈。
“十秒鐘後主機關閉,”舒勒爾宣佈后,很快G力消失了。
“我們現在的航向和速度與目標保持一致。沒有跡象表明我們已被發現。所有系統運行正常。”
我們跟蹤這艘DG-3整整十三個小時,他們一直也沒有改變導航波束以擺脫跟蹤者,不過他們航行不規律的轉向表明他們還並沒有發現我們。我們花了兩個小時再次與太陽看齊,並改變導航波束以和他們保持一致,這期間前後兩艘飛船僅保持200公里的距離。
我們又跟了他們二十六個小時,這段時間裏船員們又恢復了原來的作息時間表,只不過每次崗位不能少於兩人。忽然,亞哥恩捕捉到了另一艘飛船的發射信號。
“Tamerlane號,”他說。“它是作為一艘穀神星外的測量船註冊的,三名編製人員,加上兩名隨行人員。距離我們4000公里”。
“他們發現了這艘船”。格特爾茲補充道,“他們正在改變航向。”
舒勒爾說:“建議我們先停止跟蹤三小時,這樣我們之間的750公里的距離會掩蓋我船的排氣。飛行中起動需要二十分鐘,這正好可以使我們在他們到達那艘測量船之前進入截擊射程。”
“很好,行動吧。”肯普命令。
在後來的十一個小時內我們完成了飛行中起動,並和DG-3保持不到100公里的距離。舒勒爾讓我用她的頭盔,這是我第一次有機會可以好好地看一看強盜飛船。就像大多數的DG-3一樣,它也有一個球形的指揮能與向側面伸展的上層結構相聯,這樣的設計使飛船可以運載標準貨箱及一個分離式火箭助推器。與大多數的DG-3不同的是,這一艘飛船的外殼是非反射性或者適應性盔甲,並且上面密密麻麻地覆蓋著擴編武器炮台。舒勒爾還指出有一對30兆瓦的激光炮架在上層結構上,它們的下面好像是一架有軌機槍。這麼小的一艘飛船竟有這麼龐大的火力裝備,他們的意圖是不言自明的,可我們只能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不可輕舉妄動。
我們通過觀察他們如何調整角度預測他們下一個航向,同時我們也進行調整,這樣我們就可以隱蔽在他們排出的尾氣之後。他們跟在那艘測量飛船的後面,我們則跟在他們的後面,這樣的情形持續了三個小時,沒有跡象表明強盜們發現了我們,而Tamerlane號也似乎沒有察覺我們兩艘飛船的存在。
過了一會兒,我們收到了船對船頻道上的一段通話。它來自Tamerlane號,一名皮膚黝黑蓄着鬍鬚的中年男子穿着沾滿油污的藍黃相間的工作服,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求求你,”他說。“我們沒有多少,我們會好好合作的,我們已經打開了貨艙、求求你,噢,上帝,別開火……”
“這些壞蛋用的是密封射線,”舒勒爾說,“我們無法收到。”
“糟糕!”肯普說。沒有第一手材料能證明這些強盜的險惡意圖,他就什麼也不能做。“我們能不能在強盜收不到的情況下給那艘船發個信號呢?”
“不行,長官。”舒勒爾說,“這個角度不行。”
“長官,”亞哥恩報告。“我們的目標正在接近測量船,估計三分鐘後會越過界限。”
“肯士力先生,”肯普說。
“什麼?”
“三分鐘后,那艘DG-3就會和測量船離得太近了,那樣我們就設法向它開火了。如果我們在那之間還不能行動,那麼我們只好袖手旁觀了。這就意味着Tamerlane上的船員、乘客都得送命,又會有人失去他們的親人。因此,我們將要襲擊並打垮DG一3,這是基於我們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做出的決定。我相信你會在報告中如實反應的。”
“放心吧。”
“謝謝。是你回艙的時候了,請吧。”
我從駕駛艙退出來,進入后艙,但沒再往裏走。“兩分鐘”。當我打開健身模擬器,爬進去關上門時聽見亞哥思說。
隔着我的衣服,裏層光滑的表面讓我覺得怪怪的,我沒能與我的模擬環境同步。不過在主菜單上,我得以進入了飛行控制真實環境。
我發現自己身處駕駛艙的中心,我可以聽見和看見船內船外發生的一切。
“慣性狀態控制系統停止。”舒勒爾說,“RCS加速器就緒。”
“武器準備完畢。”格特爾喊道。
“上帝保佑我們。”肯普說。“聽我的命令再瞄準開火,十秒鐘後主機點火。”
當主機點火后,RCS加速器把飛船震得“砰砰”作響--幸好我們這時也不需要再隱身了。發動機把飛船猛推向前。
在我的右側,格特爾茲用手控桿瞄準DG-3我上面的后炮塔就是由她控制的,在我的左邊,亞哥思用同樣的方法控制前炮塔。舒勒爾控制着前面兩個武器系統。而肯普駕駛着飛船向強盜船衝去。
“開火!”肯普命令。
一場地獄之戰在我的面前爆發了。模擬示意圖顯示出SP92的激光塔炮如離弦之箭般射向目標,這在真空狀態下是看不見的。激光束打在目標的發動機艙的裝甲板上,留下了道道白痕。然後schoeler瞄準了敵人的指揮艙,發射粒子波束。一束粒子波擊中了一隻氧氣箱,引起了爆炸。接着激光槍又打中了主燃料箱,敵船周圍升起一縷輕煙。
DG-3的激光炮開始瞄準我們,但在進入射程之前他們無法發射。兩艘飛船之間的火光表明這是一場激戰。
他們可是一炮也沒躲過去。
“停止射擊,”肯普命令。
舒勒爾,格特爾茲和亞哥恩停了下來,但是他們並沒有關閉開關而且一直瞄準着目標。那艘DG-3看起來已經癱瘓了,不過他們向來是善於裝死的。
當我們的飛船經過DG-3時,肯普放慢了速度以檢查他們的毀壞程度。
“簡直是一堆廢鐵。”亞哥恩說。
這艘DG-3的裝甲看起來像是漆上黑漆的蒲鐵皮。可以清晰地看到船體上那些臨時修補的痕迹。它的上層結構很顯然是從兩艘不同的飛船上截取的兩個部分焊接在一塊的,它們看起來非常地不相稱。
原來並不是那麼的嚇人嘛。
想想星帶強盜們一慣以殘忍無恥的暴行着稱,可是與他們交戰卻並沒有那麼驚心動魄。當然,我們確實佔了偷襲的便宜,但是如果他們已經對Tamerland號進行了恐嚇並提出了要求,那麼他們的武器系統就應該已經準備就緒了……因此他們怎麼可能連還擊的能力都沒有呢?
除非他們根本就不想開火。
我轉向其他人。他們能看見我嗎?他們能聽見我嗎?他們在商量這件事嗎?
“這是個陷階!”我大喊着。
沒有回答。他們都在盯着看那堆殘骸。
只有肯普除外。
我順着他視線看到了那艘測量船,還有離得越來越近的敞開的貨艙。
“噢,天哪!”我自言自語。
難道他看不見它靠過來了嗎?
她還有時間閘車或者改變航向。
肯普瞥了一眼舒勒爾。
貨艙靠得更近了。
肯普閉上了眼睛。
眼前火光一片。
我們的飛船搖晃得非常厲害,偏向了左舷。右舷外側的攝影機一片漆黑,但圖像系統沒有被破壞,從船頭到船尾的分系統在閃個不停。
我退出了當前狀態,推開了模擬器的蓋子。
“我的控制系統失靈!”我聽見格特爾茲喊着。“后塔炮失靈。”
“前搭炮未受損,”亞哥恩說。“請求恢復開火。”
“不行,”肯普說。“在我們弄清楚之前不許開火。”
舒勒爾已經打開了通訊系統。“Tamerlane,這裏是SP92。我們是一艘太空部隊飛船。我們絕無敵意。重複,我們絕無敵意。請回答!”
當我爬過駕駛艙口時,又一記炮彈擊中飛船。
“Tamerlane,”舒勒爾又重複道,“我們沒有惡意!請……”
“他們知道,”肯普說,“我們已經失去右舷發動機,武器以及控制系統。看來我們是死定了。帶領船員進入救生艙,快走!”
“長官,我們不能扔下你不管!”格特爾茲喊道。
“她說的對。”舒勒爾對kemp說。
“快去!這是命令!”
舒勒爾朝格特爾茲望去,然後又看了看亞哥恩最後又回頭看了肯普一眼。“是,長官。”她猛拉掉自己的頭盔,解開安全帶,爬到格特爾茲身邊。
“丹尼斯,我們得走了,”舒勒爾說著就伸出手去拿下格特爾茲的頭盔。
“不,長官,”格特爾茲甩開了舒勒爾的手。舒勒爾沒能夠看,收回了手。
“這是死命令。”舒勒爾說。
“請求允許我留下戰鬥。”格特爾茲說。
“丹尼斯,”舒勒爾說:“到救生艙里去!”
“你知道如果我們被抓住了,他們會怎樣對待我們!”格特爾茲扯着嗓子喊,舒勒爾扯掉格特爾茲的頭盔。只見她滿臉是淚,渾身顫抖得像個嚇壞了的孩子。舒勒爾解開格特爾茲的安全帶,把她拖出了炮手座位。
然後她把格特爾茲推給我。“帶她走,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呆在救生艙里,”舒勒爾說。“我帶亞哥思走。”
亞哥恩早已脫下了頭盔,解開了安全帶,正爬出他的炮手席,“我準備好了,”他說,對自己的安然脫險他似乎沒有感到任何不安。
格特爾茲發瘋般地扭動着試圖掙脫我。我使勁地抱住她,她用手肘抵住我的胸。重力的缺少減弱了她的撞擊力,同樣的反作用力又把她推回來,我正好借這個力推她向前走。
“丹尼斯!”舒勒爾大吼道,一把抓住格特爾茲的手腕,“我們已經時間不多了!”
我接著說:“少尉,我不是軍人,沒接受過這樣的訓練,要想從這兒活着出去我需要你的幫助。”
Gutierres停止了掙扎,死盯着舒勒爾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舒勒爾鬆開了她。“進艙。”舒勒爾說。格特爾茲猶豫了一下,才開始向後艙走去。亞哥恩和我在後面跟着她。舒勒爾跟在最後。
格特爾茲飄向上面的救生艙,在艙門前又一次猶豫了,她回頭看了一眼舒勒爾,又看了看我,然後爬了進去,亞哥恩已經消失在下面的救生艙里了。舒勒爾跟在他的身後。
然後她按下了下面救生艙的艙口按鈕。艙門咯嗒一聲關上了,把亞哥恩一個人關在了裏面。
“你在幹什麼?”我問她。
“我不會的。”舒勒爾說。
“他們會殺了你的!”我喊道。
“可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忽然,我想起其他人都沒注意到是肯普把我們的飛船開到測量船邊去的。想到這兒,我驚愕地張大了嘴。
“他陷害了我們。”我喊着,“他知道會發生什麼。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我知道。”舒勒爾回答。
又一記重炮擊中了飛船,可是我只是飄在那兒,嘴巴張着。
“我已經與他共事兩年了。”舒勒爾說。“我很了解他。可我不懂他為什麼放走了我們的第一個目標,直到後來……”
這時又是一陣搖晃。食物供給器旁邊的監視器控制板短路了,噼噼叭叭地一團火花,滅火系統馬上噴出大片泡沫把它封住。艙里的金屬板扭曲變形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完整的艙內結構已不復存在了……
Schoeler按下內部通話控制板,“亞哥恩,上路吧!”
“是,長官,”他回答。
當他的救生艙發射出去時,飛船突然傾斜了一下。
Schoeler轉過身來對着我。
“這就是我的一生,”她說,“你說我該怎麼的?”
我無言以對。
“進艙。”她命令道。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爬過艙門。
“還有一件事。”舒勒爾說。
我轉過身。
“在他們放了你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談論這件事。即使在艙內,他們也可能在監聽你。”她停了一下,看了駕駛艙一眼。
“請別忘了你答應她的事。”
“什麼?”我問。
“一個客觀的事實。”
她關上了艙門。
我按下了飛船投棄或,救生艙從“夜翼”的尾部發射出去,我一下子摔到了艙門上。從監視器上我看到了越來越遠的飛船。
船體受到了重創。動力殺傷武器特有的武器艙和發動機艙上被撕開了一個個大洞。裸露出來的電線嘩叭地閃着火花。
從裂縫的燃料箱流出一串耀眼的水銀珠。
這時圖像急劇扭曲起來,當救生艙開始它的反跟蹤程序時,屏幕上的圖像就消失了。
我盯着空白的屏幕。
“他們要殺了我們。”格特爾茲說。她渾身顫抖着。我把她拉進懷裏,她把臉埋在我的肩頭。“他們要殺了我們。”
“噓”,我低聲說。“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