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絕雷響時至親歿 墳冢連處赤子行

第四章 絕雷響時至親歿 墳冢連處赤子行

月昏星隱大片的烏雲籠罩着天空。請牢記冰涼的雨絲傾瀉而下打入河水中泛起層層漣漪。除了雨聲周圍一片死寂似乎這世界上從來沒有過別的聲音一樣。丘圖山上樹影婆娑和着雨聲沙沙作響。

樹林內啊呀一聲猛地坐起一人繼而咳嗽不已正是寧羽白。此時已經將近天明他已經在樹下昏迷了四五個時辰至今方醒。他渾身濕透踉蹌着站了起來迷茫的望着四周。過了片刻才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那黑霧、那金光、還有那聲尖銳入腦的雷音都一幕幕閃現在眼前。雖然不知道到底生了什麼事情但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緊緊地纏繞住了他。

“父親!”猛地一個人出現在腦海中。寧羽白不顧身體難受扒着樹榦又攀上了那棵他曾經兩次掉落的樹。攀在枝上向村子一看卻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又聽不到雞鳴狗吠靜悄悄只聞雨聲。寧羽白隱隱感到不對勁緊張不已立刻攀下了樹摸着黑向山下跑去。

天黑雨大小路已經泥濘不堪。寧羽白也不顧大雨一心只想着爹爹奔山下而去。他眼力較常人強出許多藉著微弱的月光找出道路。一路之上卻現不時便有一兩隻鳥雀兔狐出現不過卻都不是活的而是冰冷的屍體躺在樹下道邊!越跑便越心驚那黑霧和黑電時時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於是愈加快跑起來。只盼着馬上就能到家看到父親與師父安然無恙才好。本來輕車熟路的山林也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

山下龍田村。

雨漸漸的小了起來寧羽白的心卻像千斤大石壓着一樣。他走在村路上驚恐無比的環望着四周。很多東西都沒有變土屋石路、綠草垂楊在朦朧的雨中似乎都成了模糊一片。但路上三三兩兩的屍體卻讓人觸目驚心!他平時每天都會看到的人――慶祥嬸子、慶祥叔、趙家爺爺這些長輩還有成章、小狗子、麻蛋這些玩伴還有許多村中的熟人――都橫七豎八的倒在雨中任憑雨水澆淋七竅隱隱見血。分明已經死去多時!

寧羽白不停的翻看着那些屍體叫着他們的名字可是沒人能起來回答他告訴他這是個玩笑是他們逗弄小白的玩笑。也沒人能一巴掌打醒他再告訴他這是個夢……他又衝進各家的屋中——雖是深夜那些屋門卻都沒有鎖。結果更令他震驚屋中之人也都是死的而且比外面更多。他連進數間家家如此。有些還是一家五六口盡皆死於屋內並且連雞鴨豬犬也都全部死於窩裏圈內。整個村子除了自己居然半個活物也不見!寧羽白不停的推着屋門一家又一家……沒有活着的一個也沒有。

“爹爹!”他那已經遲鈍的小腦袋裏又驀然閃出了父親的樣子便了瘋似的向家中跑去。

“還有師父對還有師父!”他心想。“師父神通廣大能御劍飛天還給我講過好多斬妖除魔的故事呢。有師父在父親一定不會有事的!”一邊跑一邊想淚水卻早已奪眶而出。

其實他是在欺騙着自己見過了那場詭異至極的爭鬥傻子也知道那決不是人力所能為。那點點紅芒與後來的金光他記得一次在師父練劍時見過。紅芒是碧落九霄訣中的轟雷訣金虹則是至陽訣。那黑霧和黑電卻不知道是何方妖魔所為。因此肯定是師父在與人鬥法。至於結果如何看那滿地屍體就知道了。寧羽白卻還抱着一線希望希望贏的那個是師父希望他們兩個都好好的活着……然而真正看到家裏的情景時他徹底的絕望了。

原來的獨門小院早已消失籬笆四散不見只有幾根木頭還斜插在泥土裏。本來是房屋的地方如今幾乎成了一個土堆。只看見兩片殘壁立在那裏中間影影綽綽似乎卧着兩個人!

寧羽白機械的邁着雙腿趟着泥水挪到了那兩人跟前。傻愣愣的站了一會兒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俯在一人身上放聲大哭起來。那個人正是寧若海。

寧若海也是七竅流血死得凄慘。旁邊躺的那個人青衣道袍印堂一點烏黑似墨一樣。不是紫微是誰?兩個至親之人突然間都撒手而去寧羽白只是個小孩哪能受得了?如此大悲衝擊加上大雨淋澆再加上那聲雷震得有內傷在身哭了片刻一口氣不繼便昏了過去。

清晨剛經過了昨夜的大雨太陽復又起威來潮濕的大地上隱隱看得見水汽蒸騰。平時的這個時候村裏的家家戶戶早已經活動起來雞鳴狗吠不絕於耳。人們該幹活的幹活該讀書的讀書俱是一派祥和景象。然而此刻的龍田村靜悄悄蟲鳴也聽不到。偌大天地何其悲乎!

天亮后寧羽白緩緩醒來。看到二老的屍體禁不住眼淚又流了下來。哭一會愣半天然後又哭。如此反覆數次直到天近中午。方才停了下來雖還是流淚卻已無聲。

一把長劍插在不遠的地上。青穗早已被雨水所污隨風輕擺。寧羽白走到近前把劍拔了出來。只見劍身宛若青霜刃處如雪寒氣逼人。劍脊上刻“騰雲”二字。寧羽白認得這是師父的騰雲仙劍御劍之人都是劍不離身人劍合一。可惜如今仙劍尚在人卻已作西遊。

寧羽白雖修得七心訣但是其他法術卻是一竅不通。如今觀這場景只道肯定是什麼妖魔鬼怪所為。自己人小力弱如何才能查得出真兇?就算找得到真兇又如何能報得大仇?

寧羽白緊咬着下唇提着劍又來到殘壁處跪倒在地沖父親和師父道:“父親與師父在天有靈保佑孩兒拜得名師找到仇人為你們和全村老小報仇!”說罷重重的拜了三下方才起身把劍一豎凝視道:“仙劍啊仙劍你若有靈也當助我!”

當下去師父身旁去尋劍鞘卻赫然現那斷壁上塗了殷紅的兩個字:“血”、“隱”。再看紫微道人的姿勢一手正在那兩字之下。卻原來似是紫微臨終前以血寫成!夜裏黑暗寧羽白又在大悲之中因此不曾注意到。現在天光大亮看得一清二楚。寧羽白緊咬牙關從口中迸出那兩個字:“血隱!”心道:“一定是這個人殺了我爹和師父還有全村其他的男女老幼!師父臨死前寫下這兩個字便是告訴我仇人的名字!天可憐見還有這個線索我一定要找到他為所有人報仇!”

日行如梭轉眼便已經過了下午。破敗的村子中烈日下一個幼小的身影忙碌不已。

寧羽白穿行於村內那小小的身體把一具又一具屍體背到村后。老人、大人、孩子……寧羽白有傷在身但仍堅持着。將近黃昏之時終於搬完。龍田村**有五十二戶人家村後排放了一百八十三具屍體。其中還包括了寧羽白上山中尋找到的黑二父子。他將屍體排成一排跪在前面口中默默禱告了一番卻沒有再流淚――他的眼淚早已經流幹了。禱告完畢便去尋了些餅子乾糧囫圇吞了些又找出兩把鋤頭鐵鍬就在村后挖起坑來―他要把所有鄉親們都葬了。

寧羽白埋頭苦幹挖了半宿。這許多屍體沒法一個一個埋葬他又不想一個大坑都埋了於是便都是一家一個坑的挖。入夜後那許多屍體擺在身旁他卻也不害怕只是半宿以後累得筋疲力盡才完成了五六個。便找了個棚子打坐吐納起來。行功之時才覺得體內淤塞甚多各大經脈皆有損傷靈息不能夠通行無阻。幸好臟腑沒有嚴重的損傷於是緩緩行功逐漸的療起傷來。

正療傷中那股奇怪的靈息忽然又出現了!不過這次並不是像上次那樣一味高歌猛進而是舒緩有致有如一道綿長的江流般流過各處氣脈。所過之處暖意融融更覺一股地脈靈氣自所坐的地下慢慢融入體中傷勢好的愈加快起來。功行十二周天之後已有數處淤塞被打通。寧羽白收功睜開雙目暗暗稱奇不已。但着急墓穴未成把死者暴於野外是為不敬。於是便提了鐵鍬又朝那未成的坑走去。

正行間忽然想起這許多人是怎樣死的?這麼多人都是同一死法周身又不見其他痕迹還有那些雞犬之類也是一般死法如何解釋?他人本聰明片刻之後便想明白:一定是那聲雷聲!當時自己正在樹上看師父與妖魔鬥法那雷聲一響就震得自己掉下樹來還受了內傷。而且下山之時也看到不少飛禽走獸的屍體想必也是那一聲雷震死的。還有黑二父子的屍體也是在山中的小路上現的死狀與其他人一般無二。那麼遠不會有人跑去追殺他們所以也定是遭了雷震而亡。自己因為修習七心訣多年才逃過一劫。師父修為高深自然也不會有事而師父死狀與其他人不同也正證明了這點。不知是什麼法術竟然這樣狠毒方圓數里之內的活物竟然沒留一個活的!想到這便氣憤填膺咬牙切齒暗暗誓一定要為這許多生靈報仇。

手提鐵鍬寧羽白下了半成的土坑繼續挖了起來。本以為會和剛才一樣堅硬難挖。想不到一鍬下去土石如豆腐一般削開一抬手一大鍬土便飛了出去!寧羽白一愣一下又想起在山中樹上打坐完畢那些奇異景象來。那樹那土……他又挖一鍬還是如挖豆腐一樣不費吹灰之力。把鍬頭拿到眼前一看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是一把銹跡斑斑的舊鐵鍬罷了。

他用手指輕輕滑過鍬的邊緣卻覺出了不尋常只見那鍬忽然嗡嗡震動不已忽然叮的一聲貼在了他的手上!一驚之下他趕忙抽開了手居然現鍬面上有了一個手印!寧羽白哭笑不得起來不明白怎麼突然間土地像豆腐鐵鍬卻像面捏的一樣。雖想不通卻也隱約覺得和那道奇怪的靈息有關想必是那五龍昊天令的原因。雖然奇異可惜自己卻不懂如何運用。

想了半天還是毫無頭緒於是用手撫平了鍬頭繼續挖了起來。這一下掘土如豆腐進度真是突飛猛進。天快亮時五十多個坑已經挖好。寧羽白依牆閉目養了養神再想研究的時候那奇異的能力卻又不見了。他嘆了口氣這老天似乎總在和自己開玩笑。可看到那些屍體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他便又去給人們下葬這一忙又是一天過去。

寧羽白修行日久干少許活也不覺得累只是偶爾喝點水中間又行功一次那怪息卻沒有出現。天黑的時候數十個大墳都已埋好。寧羽白把父親與紫微分別葬於兩墳。等墳都成了又跪拜一番尋了間屋去睡下了。第二天又提了騰雲劍去山上砍了些樹木回來給所有的墳分別作了墓碑又是一天過去。就這樣三天之後終於把全村的後事處理完畢。

這一日天氣卻沒那麼熱。寧若海和紫微墳前跪着寧羽白。只見他從前的兩個髻不見了頭梳理了一下在後面用一條布帶系了挽了個髻。身上的衣服也都漿洗過。背後斜背着一根棍子狀的東西外面用布緊包着那是騰雲劍。身旁放着一個小包袱。裏邊有兩件衣服還有點乾糧、火刀火石和幾十文錢。除了吃的都是從自己家廢墟中尋的。他家教甚嚴即使現在這種狀況只要不是必需品他也不肯拿那些無人家裏的一針一線。他把自己家廢墟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到這些卻不見了那個斷成兩截的令牌。

寧羽白今天特來拜別。他已經打定主意報仇就要先投明師學得高藝方能成功。想來想去仙人也不認識仙山也不知道在哪。忽然想起那白鬍子的穆爺爺來。記得他是北溟劍派的尊長又是自己家的恩人便決定去北溟派投師。於是才準備好行裝要上路去。走之前來到眾人墓前拜別。

拜過了爹爹和師父又哭了半晌寧羽白終於踏上了離鄉的征程。

出了村子向西走了數里上了大路便一路向北尋北溟劍派而去。他熟讀南華經知道北溟便是北海。但是北海到底在哪裏卻是不知道。只是想着既然叫北海那便應該在北邊才對。於是一直朝北走去尋思着遇到城鎮的時候進去找個教書先生問一下北海到底在哪裏。他行路也不怎麼休息兩三天也就吃一頓乾糧。夜裏便找個僻靜之所行功打坐順便療傷兩三個時辰之後又再走實在太累了找棵樹睡上一覺。夜半之時總是想起從前的種種又想起爹爹和村人的死免不了深深的傷感每次睡覺都必然會哭醒過來。

如此走了五六日那怪息中間偶爾出現過一兩次。寧羽白也漸漸摸着了些頭緒。那怪息有如實質似乎可以運用一樣。每次作的時候寧羽白便與外物如融通一般五行之中都有所感。有一次曾把一掬水化作一個水球於掌上拋玩興起之時卻掉了下來濺了一臉;還曾有過騰雲劍於匣中錚鳴作響喜得寧羽白還以為自己可以御劍飛天了再看時卻什麼反應都沒;再有一次便是夜裏尋了棵樹練功醒來卻現樹枝交叉縱橫將自己圍作一團後來好不容易才出去諸如此類。寧羽白也不着急便一邊趕路一邊琢磨。又想着何時才能尋到北海。

卻不知從此一去創出怎樣一番海闊天空來!正道是:從來神器多磨礪不經磨難哪成才?如今含悲闌珊去安知何日乘龍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太乙天寰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太乙天寰錄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章 絕雷響時至親歿 墳冢連處赤子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