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聚合器差不多完工了,”他說,“一個小型的核裂變發動機,是那個用鉛質球體做屏蔽的。銠磁轉換器,轉向線圈,變速鏡,裂變針。我們還缺少定向器。”

“定向器?”

“就是一種瞄準器具,”斯萊奇解釋說,“任何種類的望遠鏡的觀測器都毫無用處,這你知道——在過去的100年裏,星球一定移位了不小的距離,但是銠磁束的範圍很窄,不可能跟上那樣的距離。我們必須使用銠磁掃描射線,還用一架電子轉換器來把我們看到的景象轉換成圖像。我有陰極射線管,以及其他部件的草圖。”

他手腳僵直地從高凳上爬下來,接着啪地一聲把燈打開——這是一盞廉價的熒光燈,也只有這盞熒光燈是人能夠自己啟動開關的裝置了。他在燈下展開草圖,解釋着昂德希爾能夠做的那部分事情。昂德希爾答應第二天早上再過來。

“我可以從製作室帶些工具來,”他接著說,“那裏有一台小車床,以前我用它來製造模型,還有一台攜帶式鑽床和一把老虎鉗。”

“我們需要這些工具,”老人說,“但是要小心。記住:你沒有豁免權。而且,它們如果對你起疑,我的希望就付之東流了。”

然後,昂德希爾極不情願地離開了牆上灰泥已經剝落的破爛小屋,這間小屋裏也有他熟悉的地板,以及地板上鋪着的他熟悉的破舊地毯。他隨手關上門——這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門,一開一關咯咯吱吱直響,這樣簡單的門人就能開啟。他膽戰心驚地走下室外階梯,穿過庭院,向那扇他自己不能打開的發光新門走去。

“樂於為您效勞,昂德希爾先生。”他還沒有抬手敲門,那扇平潔光亮的門板就無聲地拉開了。門內站着一直在那裏小心侍候的黑色機械人。“您的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先生。”

機械人身上有某種東西使他不寒而慄。在它那赤露的小小的優雅軀體內,他能感受到處處都散發著機械人部族的能力:待人仁慈友好而又令人望而生畏,盡善盡美,不可戰勝。斯萊奇要用他稱為集成器的那種弱小武器戰勝它們,這突然之間顯得就像是在痴人說夢,毫無希望。一種沮喪的黑雲基地在他心中升起,但是他不敢暴露出來。

次日早晨,昂德希爾走下通往地下室的台階,不時地環顧四周,準備偷偷地拿那幾樣工具。他發現地下室已經擴大改建,黑色的地板是新鋪的,富有彈性,他走起路來猶像機械人那樣悄然無聲。新牆壁發出柔和的光,各扇門上都整齊地標着發光的牌子:洗衣房、儲藏室、遊戲室、製作室。

他忐忑不安地在製作室門前停住腳步。新裝的推門發看柔和的綠光。但門鎖着,門上沒有鑰匙孔,只有一塊橢圓形白色金屬小片,它下面無疑就是銠磁中繼器了。他在門上推了推,門推不開。

“樂於為您效勞,昂德希爾先生。”他犯罪似地走進製作室,突然兩腳發軟發抖,他極力剋制着。他已經搞清楚了,奧羅拉洗頭髮要花去機械人半個小時,但他不知道家裏還有一個機械人。這個機械人一定是儲藏室里出來的,因為它一動不動地站在儲藏室的標牌下面,表示出仁慈的掛慮,優雅而可怕。“您要做什麼?”

“哎……,不做什麼。”它那雙鋼製盲眼正盯着他看,他覺得他的秘密一定是被看穿了。他搜腸刮肚地想出符合邏輯的理由。“只想各處走走,隨便看看。”他打顫的聲音顯得粗厲乾癟。“你們使這裏改進了不小!”他朝標着“遊戲室”的房門使勁點點頭。“那裏面放着什麼?”

當他朝那裏走過去的時候,未見機械人身形移動,暗藏的中繼器也未見開啟,鮮亮的房門就悄悄地開了。房內空空如也,黑色的四壁發出柔和淡雅的光。“我們正在製造娛樂設施,”它高興地解釋說,“我們會儘快將娛樂室佈置起來。”

為了結束難堪的沉默,昂德希爾憤慨地嘀咕道:“小弗蘭克有一組飛鏢,我想我們原來也有一些舊的體操棍棒。”

“這些我們都拿走了,”機械人溫和地告訴他,“這些器具都很危險,我們必須使用安全的器具。”

自殺,他想起來,也是不允許的。

“我想,可以使用一些木質積木。”他冷峻地說。

“木質的積木太硬了,也有危險,”它柔聲柔氣地告訴他,“而且,木頭碎片可能會划傷人。但是我們製造橡膠積木,橡膠積木是很安全的。您想要這樣的積木嗎?”

他盯着它那優雅的黑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也必須把您製作室的那些工具搬掉,”它心平氣和地說,“這些工具極端危險,但是我們可以為您提供加工軟橡膠用的設備。”

“謝謝,”他不安地嘀咕道,“這個可以慢慢來,不用急。”

他開始後退,但是機械人擋住了他。

“既然你的公司沒有了,生意做不成了,”它懇求地說,“我們建議您應正式接受我們的全方位服務。財產讓與人可以有優先選擇權,我們馬上就能配足您家裏所需的服務人員。”

“這個也可以慢慢來,不用急。”他語氣冷冰冰的。

他逃出房子——雖然他得等它開門——爬上了通往車庫套房的台階。斯萊奇讓他進去。他一屁股坐在那張破椅上,感到自由自在,十分愜意,因為這裏的牆上灰泥剝落,不會發光;這裏的房門人也能打開。

“工具我取不出來,”他失望地說,“而且它們要把工具拿走了。”

在灰暗的日光下,老人的臉色蒼白凄涼。凹陷的雙頰拉得很長,空洞的眼窩蒙上了深深的陰影,彷彿他好長時間沒有睡覺了。昂德希爾看到了地板上放着的盤子,裏面的飯菜也沒有動過。

“我和你一起去。”老人很憔悴,病得很重,但是眼光中還有一絲還未熄滅的希望之光在閃爍。“我們必須拿到那些工具。我相信,我的豁免權能夠保護我們倆。”

他找到了一個破舊的旅行袋,昂德希爾就隨他一起走下台階,穿過庭院,走向正房,到達後門的時候,老人取出一小塊馬蹄形的白鈀,在橢圓形的金屬片上碰了一下,門馬上就打開了,他們經過廚房到達了通往地下室的台階上。

一個黑色小機械人在水槽邊洗碗碟,它洗的時候既不會濺出水,也不會使碗碟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昂德希爾不安地朝它瞥了一眼——他猜想這個機械人一定就是他碰到的從儲藏室里出來的那個了,因為另一個機械人應該還在為奧羅拉做頭髮。

斯萊奇的豁免權,對那個具有無上智慧、無所不知的機械人是否有用,這是值得懷疑的。昂德希爾只覺得一陣陣的寒意襲來。他匆匆地向前走,感到寬心,因為機械人對他們根本不在意。

通往地下室的走廊很暗。斯萊奇用那塊馬蹄形白鈀又碰了碰另一個中繼器。牆上就發出了光亮。他打開製作室的房門,室內的牆壁也開始發亮。

製作室里的設備已經拆除,凳子和箱子都已經敲碎了,水泥的舊牆壁已經被某種光滑發亮的材料所覆蓋。一時之間,昂德希爾感到很懊喪,以為工具都已經被搬走了。突然,他發現牆角堆着一堆準備丟掉的東西,他的那些工具就在裏面,和去年夏天奧羅拉買的射箭器具堆在一起——這些射箭器具,對於脆弱和有自殺傾向的人類來說也是夠危險的。

他們用旅行袋裝了那台小型車床、鑽床和老虎鉗,還有一些其他小工具。昂德希爾背起旅行袋,斯萊奇關掉了牆上的發光裝置,關上了門。機械人還在水槽邊忙碌着,也同他們來時一樣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

斯萊奇突然呼哧呼哧地喘息個不停,他不得不在外面的台階上停下來咳嗽,但是最終他們還是順利地回到了小套房裏,這裏,入侵的機械人是不準闖進來的。昂德希爾把小型車床安裝在前面破舊的寫字枱上,就開始了工作。日復一日,定向器慢慢地成型了。

有時,昂德希爾的疑慮又會回到心頭。有時,他看着斯萊奇凹陷的臉頰呈青紫色、瘦得幾乎只剩下骨頭的雙手抖得厲害,他害怕老人的頭腦同他的身體一樣已經被病魔佔據了,懷疑老頭阻止機械人人侵的計劃可能也只是無稽之談,虛幻之念。

有時,當他審視着餐桌上的那台小機器、那根裝在樞軸上的長針、和那厚厚的鉛質球體的時候,這整個計劃就好像是荒唐透頂的事。那顆機械人的母星,藉助天體望遠鏡也只能看到一個微小的點,怎麼可能在這裏去引爆這麼遙遠的海域呢?

然而,那些機械人使他消除了疑慮。

對昂德希爾來說,要離開那個小套房總是那樣的困難,因為在機械人正為他們創造的閃閃發光的新世界裏,他覺得很不自在;他不喜歡光彩奪目的新浴室,因為他自己不能開水龍頭——有些人會企圖以淹死的方式來自殺;他不喜歡那些只有機械人才能打開的窗戶——有些人會不小心掉下去,或想跳下去自殺;他也不喜歡堂皇宮麗的音樂室,音樂室里那台品質優良、閃着金光的電唱機也只有機械人才能操作。

他開始與老人一樣具有那種不顧一切的緊迫感,但是斯萊奇嚴肅地警告他說:“你和我呆在一起的時間不能太多,不能使它們懷疑我們正在從事十分重要的工作。你最好裝裝樣子——裝出你已經慢慢地喜歡它們了,而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你才來幫助我的。”

昂德希爾盡量這樣做了,但是他的演技不佳。回家吃飯.像是完成任務似的,他艱難地找些談論的話題——除了要使那顆星球爆炸之外的任何話。當奧羅拉拉着他去欣賞一些改進得很好的房間設施的時候,他儘力裝出饒有興趣、十分高興的樣子。他對蓋伊的表演鼓掌讚揚,也與弗蘭克一起去那些絕妙的新建公園裏去遠足。

他看到了這些機械人對他的家庭所帶來的影響,這就足夠他重新對斯萊奇的聚合器產生了信念,也極大地堅定了他必須消滅機械人的決心。

開始的時候,奧羅拉的嘴上老是掛着對那些無所不能的機械人的讚揚。它們做家務瑣事、安排飲食、帶來食品、為孩子們洗澡,還為她縫製了許多漂亮的睡衣,使她從繁重的家務中解放出來,有很多的時間來玩牌。

而現在,她覺得時間太多了。

烹任是她的一種嗜好——至少做幾道家人都很喜歡的特色菜她實在是很喜歡的,但是她現在不準下廚房。爐子是滾燙的,菜刀是鋒利的,廚房裏所有的用具,對粗心的人和想自殺的人來說都是相當危險的。

做針線活一直是她的一種興趣愛好,但是機械人把她的針都拿走了。她喜歡駕駛轎車兜風,但這也是不允許的。她別無他法,轉而躲在小說書架之下,但是機械人把小說也全都拿走了,因為小說描述的大多是處於危險境地而鬱鬱寡歡的人物。

一天下午,昂德希爾發現她在偷偷地流淚。

“我受不了了,”她不無怨恨地說,“每一個赤露的機械人我都恨死了。開始的時候,它們好像都那樣的了不起,但是現在它們連糖果也不讓我沾一點邊。我們是否能擺脫它們,永遠擺脫它們,親愛的?”

一個盲眼的小機械人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只好說它們是擺脫不了的。

“我們的職責是為人類服務,永遠為人類服務,”這個機械人溫和地向他們保證說,“我們必須把您的糖果拿走,昂德希爾太太,因為稍微有點肥胖就會縮短人的壽命。”

甚至是那些孩子也逃脫不了這種絕對的關心。弗蘭克所有具有危險性質的玩具——足球、拳擊手套、隨身攜帶的小折刀、陀螺、彈弓以及溜冰鞋——都被拿走了,禁止使用。而只允許他玩那些不會發生事故的橡膠玩具。他企圖逃跑,但是一個機械人在路上認出了他,把他送回到學校里去。

蓋伊做夢都想成為一個偉大的音樂家。自從機械人來了之後,它們就替代了她原來由人類充當的音樂老師。一天晚上,當昂德希爾叫她演奏的時候,她平靜地宣佈道:

“爸爸,我再也不想學小提琴了。”

“為什麼呢,親愛的?”他十分震驚地凝視着她,看到她臉上痛苦的決心。“你的進步一直都很快——尤其是機械人當你的老師之後。”

“真正的麻煩就出在它們的身上,爸爸。”她的聲音,對一個小孩子來說,聽起來是顯得太厭倦、太蒼老了些。“它們拉得太好了。無論我學多長時間,無論我如何努力,我都無法達到它們現在的水平,我再努力學習也是白搭。你難道還不借嗎,爸爸?”她聲音發抖,“盡最大努力學習也是白搭。”

他懂。重新激起的決心又使他回到了他的秘密工作上去,機械人必須消滅。定向器差不多製作完畢。當斯萊奇那扭曲的、不穩的手指將昂德希爾製造的一個小零件裝好,並小心翼翼地焊接在連接處的時候,定向器就做成了。老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做好了。”

又是一個黑暗的夜晚。從這間破舊小樓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雙江鎮已經呈現出一種‘此景只應天上有’的奇異壯麗——而小樓的窗戶是些普普通通的窗戶,上面裝着的玻璃是有氣泡的普普通通的玻璃,是脆而輕薄的玻璃,但是這些窗戶可以由人來操縱。原來舊的街燈已經不見了,而現在,不可思議的新大廈和別墅的外牆盡情地散發出光彩,向即將來臨的夜晚發出挑戰。一些黑色的機械人還在山谷那邊的宮殿頂上默默地忙碌着。

在小小的人類建築的那套寒酸的房子裏,那架新的定向器已經安裝在小餐桌的一端——昂德希爾已經用螺栓將這張餐桌加固在地板上了。金屬桿已經把定向器和聚合器焊接在一起,斯萊奇用他那發抖的變形手指測試着旋鈕開關的靈敏度,隨着他的手指的轉動,那根纖纖的鈀針順從地擺盪着。

“好了,”他聲音沙啞地說。

開始的時候,他的聲音雖然沙啞,卻顯得相當平靜,但是他的呼吸是那樣的急促。他那雙多結的大手開始劇烈地發抖,昂德希爾看到他瘦削、乾癟的臉上突然發青變紫。他坐在高椅上,死死地抓住桌沿。昂德希爾看到他很痛苦,就很快地把葯取來遞給他,他一口吞下,急促的呼吸聲才開始緩和下來。

“謝謝,”他低聲說,聲音顯得很激動。“等一會兒就會沒事的。我還有足夠的時間。”他瞥了一眼窗外山谷那邊還在影子般移動的赤露的黑物,這些黑色的機械人還在為深紅色的宮殿圓頂建造金塔尖頂。“看着它們,”他說,“它們停下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他等在那裏,等待着雙手不再發抖,接着就開始轉動定向器上的旋轉開關。聚合器上的那根長針無聲無息地擺動着,就像光一樣的無聲。

人類的眼睛是看不見那種力量的,而這種力量會炸毀一顆星球。人類的耳朵是聽不見這樣的聲音的。陰極管裝在定向器的箱子裏,使微弱的人類視力能看到遙遠的目標。

那根針正指向廚房的牆壁,但是銠磁束能穿透牆壁。這整個機器就像玩具一樣毫不起眼,它也像一個正在走動的機械人那樣無聲無息。

針在擺動,點點綠光在陰極熒光屏上不斷地移動,這些綠光表示永恆的搜索束正在掃描過太空中的那些星星——默默地搜尋着要將之毀滅的世界。

昂德希爾認出了熟悉的星座,只是縮小成一點一點了。當針擺動的時候,這些星座爬過熒光屏。當三顆星在熒光屏的中間形成一個不規則三角形的時候,指針突然定住不動了。斯萊奇碰了碰其他的旋鈕開關,點點綠光就分開了。在它們之間,產生了另一個綠點。

“翼星座!”斯萊奇低聲地說。

其他的星星穿過熒光屏,這個綠點越來越大。熒光屏上就只剩下這個綠點,它成為一個明亮的小圓盤。突然,小圓盤的四周出現了十幾個可見的小綠點。

“四號翼星!”

老人用嘶啞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地輕輕說,握住開關的手在顫抖,在圓盤外圍的第四個綠點轉到了熒光屏的中間,並斯斯地變大,其他的綠點漸漸地退去。這個綠點也開始像斯萊奇的手那樣顫抖。

“坐着別動,”他激動地輕聲說,“屏聲息氣。不要擾亂針的方向。”他伸手去開另一個開關,手一碰到開關,那個綠色的圖像閃爍得厲害。他抽回手,用另一隻手去調節開關。

“好了!”他輕聲地說著,聲音沙啞緊張。他沖窗戶點點頭。“它們停下來的時候同我說一聲。”

昂德希爾極不情願地從那消瘦身體上收回眼光,斯萊奇正緊張地躬身在那個看上去像玩具似無用的小東西上。昂德希爾又往窗外看去,看着兩三個小黑物在山谷那邊閃閃發光的宮殿的圓頂上忙碌着。

他等着它們停下來。

他連呼吸都不敢了,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宛如榔頭在不停地急速敲打着,身上的肌肉緊張得不斷地抖動。他儘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儘力不去想即將爆炸的那顆星球,那顆星球離地球這麼遙遠,其爆炸的閃光也許要等整整一個世紀或更長的時間才能傳到地球上。這時,那種粗厲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它們停下來了嗎?”

他搖了搖頭,吸了一口氣。小黑物搬運着那些不知名稱的工具和奇怪的材料,還在山谷那邊忙忙碌碌地建造深紅閃光的精緻宮殿圓頂。

“還沒有,”他說。

“這樣的話,我們失敗了。”老人的聲音有氣無力,“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失敗。”

接着,房門被推得格格直響。房門是鎖上了的,但是那個脆弱的門鎖只能防防人類,只聽啪的一聲,門被撞開了。一個黑色的機械人優雅地走了進來,它的聲音依然低沉而溫和。

“樂於為您效勞,斯萊奇先生。”

老人瞪着它,眼光獃滯而恐慌。

“從這裏滾出去!”他怒不可遏地大叫道,“我不許你……”

它理也不理,徑直走向餐桌,動作敏捷而毫不遲疑地關掉定向器上的兩個開關。小熒光屏馬上變成漆黑一片,那根鈀針毫無目的地擺盪着。它熟練地擰斷鉛質球體旁邊的那個焊接點,接着它那盲眼就轉向斯萊奇。

“您違背最高宗旨未遂。”它說話的聲音溫和而愉快,絲毫沒有責備的意味,也沒有惡意和憤恨。“您知道,遵從您的自由這個條例是以服從最高宗旨為前提的,因此我們必須予以干涉。”

老人低下了頭,臉色死灰般慘白,彷彿所有生命之液一下子全被榨乾了似的,他那深坑似的眼窩裏射出震驚的狂暴之光,呼吸極不規則,顯得十分吃力。

“怎樣會……?”他無力地嘀咕道,“你們是怎麼會……?”

那個黑色機械人冷漠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愉快地告訴他說:“我們從那個到四號翼星上來行刺您的刺客身上,了解到了有關銠磁屏的知識。那以後,控制中心就安裝了銠磁屏加以保護,因此您的銠磁聚合束就不起作用了。”

老斯萊奇從高凳上下來,瘦削軀體上的肌肉一陣陣地痙攣。他站在那裏,手捧着肚子左右搖晃着,整個人就似一具風乾皺縮的木乃伊,痛苦地喘息着,雙眼瘋狂地盯着智能機械人那對鋼製盲眼,露出本能的求生慾望。他哽塞着,鬆弛的嘴巴一張一閉,卻發不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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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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