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宜人的暑假
一向讓人靠不往的氣象局在發佈梅雨結束的翌日,正是暑假的第一個禮拜天。
位於東京灣的大遊樂園擠進了八萬人之多的遊客。這個遊樂園就叫“仙境”。這個擁有着響噹噹名聲的遊樂園是由美國的經營技術和日本的資本合作建造起來的,所以,每一年都有平均二千萬以上的遊客前來遊玩,有的觀光客甚至是從東南亞各國來的。60平方公尺的土地每一年都可以賺進二千億以上的金額。
這一天是20世紀最後幾年某年的7月22日。
事實上,在八萬個善良的群眾當中,有二萬分之一的遊客是極為危險的。他們就是有着竜堂這個怪姓的四個兄弟,名字依序是始、續、終、余,他們自己是很喜歡這個名字,可是,有很多人卻發怒地抱怨“怎麼會有這麼不正經的名字呢!”對竜堂兄弟而言,這些都是沒有什麼意義的話。一來,名字不是他們自取的,二來,他們也覺得沒有必要和那些有“因為不喜歡你的名字,所以我不和你交往”的觀念的人來往。
事後,對仙境和八萬個男女遊客而言,這一天都是一個令人沒齒難忘的日子。可是,在下午六點的這個時候,任誰都想不到會有什麼大事發生。連厭煩地一邊看着人山人海的隊伍,一邊等着兩個弟弟出現的竜堂始和續也一樣。他們在夏日夕陽的餘暉下,心不在焉地站在稍稍遠離了人群的時鐘塔下。
如果以比較誇張一點的方式來描述的話,19歲的竜堂續實在是一個無人可比的美青年,就算保守地描述,他也可以說是一個一般人都比不上的毒舌家。他的精神激烈,行動更是過度激進。如果讓他的弟弟竜堂終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戴着孔雀羽毛的老肛”。如果他站着不說話,外人所看到的就是他那近乎茶色的頭髮和瞳孔,以及白皙的美貌,他的身材比例已臻完美,服飾美感一點都找不到暇疵。華麗和優美以無形的畫框將這個年輕人裝扮成一幅令人心動的畫。若續和23歲的始站在一起的話,一定很容易就吸引年輕女性的視線。
當始站在講台上的時候,他總是帶着一副樸素的眼鏡,身穿西裝打着領帶,一副標準知識份子的模樣,然而,如果他像今天這樣穿着休閑服,他那近l90公分勻稱的身材,加上輪廓深而端整的臉龐,就顯現出他特有的風格,如果再穿上中國或波斯的甲胃的話,看來一定更像雕像。
“大哥可以在京劇中和趙子龍一較長短了。”
續曾經這樣說過。趙子龍就是中國的三國時代,以蜀漢之勇將而廣為人知的趙雲,在京戲中總是由可以掌握勇壯武行身段的俊美演員擔任。
而始則認為,講這些話的續自己就像西陵王。這個人就是中國南北朝時北齊的僥將高長恭,據說他為了隱藏自己過人的美貌,在戰場上總是戴着面具。
竜堂始自出生就是長男。這種說法或許有些怪異,不過,他卻一直有這樣的自覺。而在他10歲失去雙親之後,他更有這樣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既然身為長兄就必須打起精神來打點一切,這雖然不算一種近乎悲壯的情結,然而,很自然地就負起了保護着三個弟弟,當他們的領導人的責任。
“始有着中國人所說的長者風範。”
共和學院的創立者祖父竜堂司曾這樣誇讚過孫子,之所以不以君子來形容是因為,如果在保護自己和弟弟們的生命及名譽的情況下,始是會做出用一隻手打倒一個壯碩男人的事情來的。
就在上個月,始還是共和學院最年輕的理事,也是高等科的教師。他們的姑丈,身為學院院長的鳥羽靖一郎卻一心要踢開這個外甥,在進行了大大小小的陰謀之後,現在他終於“得體”地流放了始。
在始離開之後,共和學院的高等科學生曾發起要求竜堂老師復職的簽名運動。
始在當教師的時候,某些方面是很令人害怕的。可是,他表示過“死記是那些沒有能力自己思考的人所能逃避的方式”,並且在補考的時候出了不管什麼人都可以,只要寫出世界史上自己所喜歡的人物這樣的題目,結果,救了所有的學生。
“培育出喜歡世界史的學生,哪怕只有一個也好,這是世界史老師的責任。分數打低好叫學生不及格並不是我的工作。”
這些語固然令人拍案叫絕,可是,他也因為這些語而被姑丈一腳給踢開了。
總而言之,現在的始是一個失業者了。他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只好每天整理祖父所遺留下來的一大堆古書。而那兩個小的已經開始放暑假了,因此頗富管理才能的次男續便為他們設計了一般家族所從事的休閑活動表。
事實上,始並不是很喜歡仙境所代表的美國人觀感。在美國製作仙境的人是有名的卡通製作人,他曾製作了許多在美術上,技術上都高人一等的優秀作品,可是,其大部分都是將以前的童話和兒童文學卡通化,而不是靠他自己創造出來的,真正的創造者應該是像格林兄弟及安徒生等人。將卡通的表現形態活用固然偉大,可是,始卻認為美國並沒有在真實的意義上製作出有創造性內容的卡通。
不過,在費用和技術上毫不吝惜這一點,始也不得不感到佩服。仙境最有名的“哥德屋”的規模便着實令人嘆為觀止,絕不是日本那些貧乏的鬼屋所能比擬的。
續用指尖撥了撥近似茶色的絲絹般的頭髮。有着不怕太陽晒黑體質的次男,把他白皙的臉龐湊近哥哥。
“嗤,大哥。”
“嗯。”
“你不覺得脖子附近有些刺癢感嗎!打剛剛開始就有令人不快的空氣往這流啊!”
“你太敏感了。”
始只是用嘴角笑了笑。從剛才他也就感覺到有一股充滿了敵意、惡念和害意的負面精神從一部分來來往往的群眾中朝着他們兩人襲來。
“我真的覺得有某人在某個地方觀察我們的行動。”
始的視線延伸向乍見之下悠然地飄浮在仙境上空的銀色飛行船。
坐在飛行船上,用大口徑的望遠鏡張望着五百公尺以下的地上,多達六個人的男人們不禁嚇了一跳,因為他們所監視着的對象正從地上抬起頭來看着他們。
但是,始本身並不是那麼重視自己的直覺或第六感,他立刻收回了視線,凝視着在他們四周來來往往的人們,微微地緊了眉頭。
“真是令人不舒服啊!”
始不高興地喃喃說著,用白色的麻質手帕擦拭着脖子上的汗水。瞄了哥哥一眼的續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移動着他的視線。他那充滿了光彩的瞳孔事實上正滴水不漏地觀察着四周的景象。一想到今年春天他們所遭遇到的各種事情和騷動,他就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相信跟前的和平光景。
※※※
15歲的終和13歲的竜堂余進了哥德屋。這個節目是使用最新技術操作幽靈和怪物,遊客們就坐在蛋形的船上在這些人造鬼物群集的黑暗地下迴廊中穿梭。這個行程很受歡迎,甚至要等上兩個小時才能玩個十分鐘,可是遊客們仍然趨之若素。
令人不快的物體撞擊聲。慘叫聲,笑聲四處響起,鐳射光閃動,裝上機械的怪物們到處走動,甚至突然就擋在客人的面前,人們對這些裝置樂此不疲。大約過了五分鐘。
“終哥哥。”
余微微地歪着他的頭。
“好像有點不對勁。只有我們搭乘的船偏離了航道。”
“不是偏離,是有人把它駛離了。”
終的瞳孔中散放出光芒。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一旦通知危險的信號一閃動,整個人就會顯得興奮異常。竜堂家的三少爺一向就愛和麻煩打交道。
“好像是只招待我們搭乘的特別航程哪。”
“會不會要我們補交費用?”
“開玩笑!應該是由我們來要求付費的,因為我們成了戲中的臨時演員啊!”
當終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船停了下來。在黑暗申,怪物的笑聲和遊客們快樂的慘叫聲微弱地從遠處傳過來。
“下船了,小鬼們。”
耳近傳來一陣與其說可怕,不如說是低級而近乎威嚇的聲旨。終的視力正確地判斷出有大約一打的人影在黑暗中搖晃着。
終的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就算再怎麼講究技術和服務的精神,哥德屋畢竟是人造的。然而,眼前的景象雖然還不夠純熟,卻可是一種如假包換的慄慄感呢!
“立刻下船!我們的槍可是瞄準你們了。”
很不巧的是,對竜堂終而言,長兄們的一個眼色比槍彈要可怕得多了!他原本想說出來,可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恰如其分的台詞,因此,他只是翹了翹身子回答:
“怕槍和情人節的人還能當現在的高中生嗎!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不過,我不喜歡聽人命令!”
竜堂終催促着弟弟下了船,可是,他卻無意停下腳步,作勢就要離開現場。
“小子,站在那裏不要動。”
“憑你也想命令我?”
終以一句話否定了對方的脅迫,正要跨出步伐。就在這個時候,水泥碎片在他腳邊彈跳,槍聲低聲地回宕着。裝了滅音裝置的手槍吐出了白色煙霧,火藥的味道在終的鼻前飄蕩。
“哪,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動的話,就動動看吧!”
“我就動給你看。”
終動了。他的速度遠在對方的反射速度之上。
男人的右手腕就拿着槍呈90度向外側。終的腳踢命中目標。男人在掙扎了兩次之後,發出了凄慘的叫聲。
這是這個大騷動的日子裏的第一聲慘叫。
這些男人們好像完全失算了。
用手槍威脅然後強行拉走,這是極為簡單而又易行的計劃。然而,“小鬼們”竟然無視於槍的存在而發動反擊。
就在他們驚慌失措的那一瞬間,終和余朝着船進入的反方向通路跑了。當他們以超乎常識之外的速度來到通路的分歧點的時候,埋伏在那裏的人影從旁朝着終飛躍而來。
在微亮的光線下,機械控制的魔女和狼人、骷髏人發出了令人毛骨聳然的笑聲,但在一瞬間,躍向終的男人的身體就落了下來,魔女和狼人發出了令人不快的聲音撞擊在一起,男人的身體倒下了。電氣短路之後,散出青白色的火花。
終把骷髏人丟向從後方追來的男人身上。男人和骷髏人互相抱在一起倒在地上。男人發出了怒罵聲,把骷髏人甩開,想伸手去抓余。他想抓住余的手腕把他拉倒在地上。
余輕輕地甩了甩手腕,男人的身體就飛向半空中,撞在玻璃牆上。
玻璃飛散,在燈光的照明下閃着虹彩的光芒。男人在地上滾了一圈,半支起身體,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因為過度的衝擊面獃滯了,可見他精神上的衝擊一定比肉體上的衝擊要大得多。他比余高出20公分,體重也重了40公斤以上。然而,他卻像一個座墊一樣輕而易舉地就被拋出去了。
“這、這到底……”
他似乎認為對方有什麼奇妙的秘術。男人重調整了呼吸,擺開了空手道馬步的姿勢。
在他跟前的少年是武術和格鬥技的大敵。修行或鍛煉在他們身上是發揮不了作用的。可是,男人當然無從知曉這件事。
“來吧!小鬼們!”
他有意要讓對方見識武術家的實力。
終的右腳跳了起來。對方將兩隻手交叉成十字狀,擋住對方的踢腿。看來像是一個完美的防禦,大概連職業摔角選手的腳踢都可以擋下來。然而,終的腳踢就等於是一個固體炸藥一樣。
男人就保持着兩手交叉的態勢被踢撞向牆壁了。而兩隻手腕骨頭碎裂的聲音被慘叫聲給掩蓋住。男人從牆壁上滑落下來,當場昏死在那邊。好在還保住了一條命。
火花在牆壁的各處閃動,機械裝置的怪物們脫離了電腦的控制之後,開始無秩序地動起來了。船的行進也亂了,或者偏離了通路,或者一下子急速前進,一下子急速停了下來,船與船之間互相碰撞,憤怒和驚叫聲此起彼落。
電氣系統到處發生短路現象,青白色的閃光時明時滅。
“這邊,余!”
在呼叫弟弟的同時,終以低踢踢碎了逼近跟前的巨漢的膝蓋。
余跑近哥哥的身旁。一隻男人的手伸了過來想抓住他的衣領,可是卻被終格擋開了,肩膀的骨頭脫臼之後,手臂的主人就像陀螺一樣在原地旋轉,痛苦地把頭鑽進牆壁和地板的分界之處。
從後方想抓住終的男人被余給踢開了。肋骨折斷的男人飛向半空中,剛好就撞在才駛進來的船上。並肩坐在船上的一對情侶被這突如其未的情況嚇呆了,慌忙滾下船。魔女發出了凄厲的笑聲。狼人則一邊咆哮着一邊四處彈跳,現場已是一片混亂。
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產生了一打以上的輕重傷者。此時,竜堂家排行第三和第四的男孩把混亂和怒吼聲拋在腦後,飛奔向附近的通路。他們在被燈光照得泛着青白色的通路上奔跑了將近一百公尺之後,前頭出現了一扇門。上面寫着“閑人禁止進入。此處為‘尖塔城’”。
“哥哥,這裏不是哥德屋了。”
“大概吧!不過倒是很像嘛。”
地下通路是由哥德屋通向尖塔城的。
※※※
在“城的地下牢房”里,一個女性嚮導正對着無名客人做解說。她的說明極其詳盡、淺顯,說明的方式就像幼稚園的老師對小朋友的態度。
“各位,這裏就是秘密地下牢房。我們不知道會跑出什麼東西來哦!被魔女監禁的是國王呢?還是公主?大家不妨去確認一下。”
女嚮導將兩手大大地張開,鑲着鏡子的門就開開了,竜堂終和余就在這時候跑了出來。兄弟兩人就如固體化了的風一般穿過在這一瞬間忘了出聲的嚮導和遊客之間。在短暫的空白之後,暴怒的追蹤者們帶着滿身的血跡出現了,手上持着手槍。
慘叫聲再起,有幾個客人被撞倒了,小孩子哭了起來,老婦人跌了一大跤,“大家平靜下來!平靜下來!”嚮導以極不平靜的聲音扯開喉嚨大叫。
混亂越發地擴大了。
穿着人類的衣服,帶着巨大兔頭的兔人,若無其事地靠近始和續。其中也有小丑和帶着熊頭的熊人。他們搖搖晃晃地,一邊搖着不甚平衡的上身,一邊把竜堂家的長男和次子圍了起來。在圈子的外側,小孩子和他們的父母看着這些受歡迎的卡通明星而雀躍不已。
“這也是表演的一種吧,大哥。”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仙境的企劃力還真是無底洞呢!”
始和續很自然地背靠背站着,準備抵擋不斷縮小了包圍圈的的兔人和小丑的攻擊。
兔人紅通通的兩眼閃着充滿惡意的影子。動物的擬人化或者人類的擬動物化是仙境所代表的美國文化中最令人不快的一環。讓動物穿上人類的衣服,只用後肢直立以取悅人心的心理實在是不怎麼正常,這是始的想法。
“是竜堂始先生吧?還有續先生。我們有些事情麻煩你們……”
兔人從白得過份的牙齒之間擠出了日本話。始不說話,回答的是續。
“這麼熱的天穿這種厚重的衣服實在太辛苦了,您應該也有些年紀吧?真令人佩服啊!”
兔人用他紅色的眼睛瞄了續一眼,可是,他似乎已經選定長兄為交涉對象了,立刻又把視線移回始的身上。
“這裏有八萬個男女老幼,他們都是一些無辜的善良臣民。如果把他們卷進混亂當中,造成不必要的傷害的話,你們的真心一定會感到不安的。”
看着還是沒有回答的始,兔人愉快地發出了笑聲。
“如果你同意我的說法,就乖乖地跟我們來吧!否則,我不能保證八萬人的安全哦!”
始好不容易才在這時候開口回答。
“很不巧的,我可一點都不這麼想。”
“什麼……”
“卷進事端的是你們,不是我們。殘酷、卑劣而不知恥的是你們,不是我們。什麼人被卷進混亂當中,那是你們的責任,與我們無關。”
始說完話,立刻就轉過身。
“等、等等!”
兔人狼狽地提高了聲音。
“你是說這八萬個遊客出什麼事都無所謂嗎!”
“問你自己啊!我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丟下這句話之後,始的臉上浮起了像在磨着長劍的騎士般的笑容。
“可是,不要以為你們可以將八萬人都殺掉。因為在你們動手之前,我們就會讓你們再也爬不起來了。你們要做什麼隨你們的便,不過要記得付賬單就是了。”
兔人的聲音轉為低沉。
“好,說得好……”
兔人想把責任推給對方的卑劣詭計被始的豪氣給粉碎了。始的知性和理性堅定無比,是不會為兔人那種下流的理論所迷惑的。
原本始就不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所謂的正義之士,往往深信自己是全能的。他們深信杜絕所有的惡事,拯救所有的人是自己的責任,也相信自己有那樣的力量。但是,很不巧的,始一點都不想把他人的惡毒和卑劣性當成自己的罪過扛起來。兔人的罪應該是兔人自己去承擔的。熊人和小丑看着兔人的表情,好像是在等待命令似的。很明顯的,在他們寬鬆的衣服底下藏着兇器。
“你們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兔人的紅眼睛中閃着假寶石般的光芒。如果說有肉食性的巨兔的話,一定就像這個樣子。
“聽着,你們可不要後悔。在有死者出現之後才後悔可是來不及羅!”
兔人再次用他那已經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的脅迫台詞。而這也是一個信號。
熊人有了動作。他的一隻手上握着一根棒子。那是在黑皮袋中填裝了沉重砂子專供毆打用的兇器。
“什麼!這是新的精彩節目嗎!如果是,那就未免有欠純熟了。”
群眾當中傳來了這些聲音,可是,立刻就被四周響起的驚異聲所掩蓋。
熊人飛到半空中去了。連人帶服重達90公斤的熊人被續用一隻手給丟了出去,越過圍觀的遊客的頭上,一頭飛進距離四公尺之外的旋轉木馬區,和人造的白馬撞個正着,騎在上面的年輕上班族女郎發出了慘叫聲滾了下來。
接着小丑也飛向了半空中。他的手上拿着小刀,就撞擊在旋轉木馬區的屋頂上,然後彈回了地上。兔人的刀子被打了下來,整個人被扛在始的肩膀上。始以令人難以相信他扛着一個大男人的輕捷腳步穿邊鬧哄哄的人群,藏進附近一個服務站的內部。在後面追趕的續回過頭來對着人群說道。
“對不起,請各位忘了這件事吧。”
優雅地行了一個禮之後,續從數十個眼睛和嘴巴都張成了O字型的遊客面前悠然地離去。
然而,在彎過服務站的轉角之後,續就加快了腳步奔馳起來。如果始是虎的話,那麼續就是豹了。他那優美的,充滿律動的跑姿令人聯想起舞蹈。
雖然有八萬人入場,可是,服務站的裏面卻沒有一個人影。始把兔人的身體丟在地上,兔人想以巧妙的姿勢彈跳起來,然而,始的鞋尖又揣上了他的心窩。兔人發出了呻吟聲倒了下來。始的手掀起兔人腦上的面具。
藏在兔面具下的是一個滿是骨頭的中年男子的臉。雖然臉上流着汗水,痛苦地掙扎着,然而,他的眼神卻仍然那麼陰慘。這是那些暴力專家、暴力團員,或者是特務機關人員共同的眼神。始非常沉穩地問道。
“是誰給你們薪水和命令的。”
“是啊?是誰呢?”
男人似乎扮演一個冷血的角色。可是,就在他歪了歪嘴角,浮起一個冷笑的那一瞬間,臉的下半部就被對方的鞋子給重重地踢了一下。是續狠狠地揣了他一腳。
男人前排的牙齒斷了幾根,血和口水噴向半空中,臉向後仰。他不斷地咳嗽、呻吟,用他那全是血水的臉睨視着竜堂兄弟。換成是懦弱一點的人的話,或許早就被這個凄慘的景象給嚇呆了。可是,竜堂兄弟當然不是這樣的人,他們漠然地回視着男人。
“……你們不可能就這樣沒事了。不要以為我們會罷休。”
這是一句沒什麼創意的台詞,可是卻明顯地觸怒了續。續把腳踩在男人右手的手背上。看來並沒有刻意地使上什麼力氣,可是,男人的手卻是動都不能動了。
“披着權力的外衣威脅他人的人,再怎麼被我整都只有認命的份。而且……”
續若無其事地在腳上使了力氣。男人張開了他那鮮紅的嘴已,吐出了大量的空氣和少量的聲音。
“在這個世界上,能對我下命令的只有我的兄長,這一點你給我好好記住。當你對竜堂家的人說出無禮的話時,就是你寫遺書給家人的時候。”
兔人的嘴巴噴出血色的血泡和凄厲的慘叫聲。隨即暈死過去了。他那不知加害過多少人的右手手骨被踩碎了。
從小,續只對兄長付出敬意。
“續啊,只聽他哥哥始的話哪。”
母親苦笑着說,父親則憮然地搖了搖頭。在生下三子終的時候,嬰兒活潑到幾乎可以說太過活潑了,可是,母親卻因為罹患了乳腺炎而遲遲無法出院。於是祖母便擔起了照顧嬰兒的責任,祖父和父親則忙於學院的工作。如此一來,照顧四歲的續的工作理所當然就落在八歲的始的身上了。
在這之前,行事一直如一般長男般不羈的始卻超乎大人們想像之外的把續照顧得妥妥噹噹的。他哄續睡覺,叫他起床。讓他吃麵包喝牛奶,催促他洗澡、接送他上下幼稚園、念書本給他聽,甚至還教續寫平假名,這或許是始日後成為教師的最初跡象。
當么兒餘生下來的時候,照顧終的工作就照着順序由續接下來了。然而,在么兒余出生之後,他們的雙親就去世了,之後,四個兄弟就在祖父母的保護下長大成人了。
而現在,如果說長兄始是軍隊司令官的話,續就是副司令官,也是參謀,有時候還是行動隊長。在日常階段中,不管是企劃力或者是處理能力,續似乎都遠在兄長之上,所以預定各種計劃並加以推動都是這個次子的工作。
俯視着完全動彈不得的兔人,始微微地歪着頭。
“喲,動不了啦?不過,話又說回來,會想出這麼毒辣的做法的,絕對不會是一般的民眾。”
“是公務員吧?大概是公安警察。或者也可能是那些有着字母簡稱的人。”
自己是為國家利益而勤奮工作的,一般國民該繳稅金養我們的,而當有災難發生的時候,我們就會死守着那些權高位重的人。有這種想法的人是可以做出任何人世間最殘忍的事情來的。
“續,你認為呢?”
“目前似乎只有對症下藥了。”
續拿起了兔人的面具,手腕一翻。面具就像網球一般輕面快速地飛了起來,命中了拿着麻醉槍從服務站屋頂上,瞄準了竜堂兄弟的男人的頭。男人發出了慘叫聲,失去了平衡,從屋頂上消失了。好像是跌進了建築物對面。
“真是糟糕,到底有多少人夾進群眾中做令人討厭的事啊?”
始喃喃說著,回頭看看弟弟。
“我們到哥德屋去看看吧!我不認為他們會放過終和余。”
“你擔心嗎?”
“嗯,我是擔心他們行事不夠得體。”
儘管口中這麼說著,始卻還是相信終的機敏和對余的責任感,所以他不認為事情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相反的,他倒是相信,終有可能會把事情鬧大。
“我是兄弟中最弱的一個。”
竜堂始曾對某個人這樣說過。不是他特別謙虛,而是他一直認為。他們那種超乎常人界限的特異能力是隨着兄弟排行的順序越發強悍的。
相對的,在自覺和控制能力方面,長兄是最優秀的……應該如此的。始是希望事情真的如他所想,可是,當弟弟們,尤其是么弟余的能力完全發揮出來的候,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去控制呢?
看來好像不應該太過樂觀的。而且,始本身也還沒有完全掌握住自己的潛在能力。
竜堂家的長男和次男從服務站的一角輕輕地越過了高達兩公尺的鐵絲網,跑進亞熱帶樹林當中。
這裏是以非洲的叢林和草原為模型的區域。使用天然石頭鋪成的池子中有娃魚和河馬在游泳,陸地上則有獅子、印度豹、大猩猩等動物四處活動。這些動物都不是實物,完全是由電腦控制的機械動物。
這是一個人和機械的世界,沒有一隻真實的動物存在,沒有像動物園一樣,充滿了動物的排泄物和汗水的惡臭,是一個清潔而無機,無臭的世界,完全是人造的玩具世界。仔細想想,這實在頗令人感到不快。
“一手創造仙境的人雖然製作了許多動物電影,可是,事實上或許是很討厭動物的。”
想到這裏,紀輕輕地抓住了兄長的左手腕,要兄長注意池子的旁邊。在這個人工的熱帶林,也有人等着他們的到來。這一次是七、八個穿着獵裝的男人。同樣都有着陰慘而猙獰的眼神。
就在雙方擦身而過的時候,雖然較早出手的是那些男人,可是,先攻擊到對方身體的卻是竜堂兄弟。
側面被對方的手肘撞擊的男人,手上拿着毆打用的兇器,被飛撞到五公尺遠之外。第二個男人下巴吃了一記,握着短木刀在原地踉蹌。始扛起了這個男人巨大的身軀,嘴邊帶着極為危險的笑容,把這個男人的身體朝着其餘的男人們丟了過去。
男人們沒能躲過這一撞。一堆人搖搖晃晃地失去了平衡,手腳胡亂地揮舞着,發出了慘叫聲,一個一個跌落水面。
機器鯉魚和河馬在男人們的四周咆哮,張開了它們巨大的嘴巴,男人們只能在水中縮着脖子,用兩手護着頭已。
遊客們發出了笑聲,始和續把這些都拋在腦後,轉身繼續奔跑,然而卻又有幾個男人擋在他們面前了。
夏空急速地暗了下來,始和續厭煩地改變方向繼續跑了起來,前面就是陸橋了。
一列19世紀末風格的蒸氣火車在軌道上飛馳而來。這就是“冒險列車”。當火車穿過陸橋下的時侯,始和余以輕快的身手從陸橋上跳下來,跳到列車的車頂上。追蹤者們張大了眼睛和嘴巴,然而,他們卻也像下了決心似的,越過陸橋的把手。
冒險列車的駕駛員看到了這些屋頂上的非法乘客。
“你們在幹什麼?下去!下去!””駕駛員感到憤怒固然是情有可原,可是現在也沒有辦法讓他們下去了,始故意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和動作,把視線移向前方。冒險列車開始渡過架在人工河上的鐵橋。那個拼了命搭上列車的男人把手伸進胸袋內。
始快速地抓住了男人的衣領,不管對方慌亂地掙扎,把他的臉塞進火車的煙囪里。被煙熏得昏頭轉向的男人不斷地咳着,兩隻腳沒命地掙扎着。在猛吸了一陣子煙之後,男人被丟下。
“哪,去洗把臉再來!”
被丟出去的男人發出了難聽的慘叫聲,落到10公尺以下的水面,藍色的水面上激起了白色的水花,泛起了小小的漣漪。
搭乘外國輪船哈克伯利。芬號和湯姆莎。耶號的人們大吃一驚,紛紛隔着船的扶手探出身子觀望。船的重心因而偏向一邊,船體遂劇烈地搖晃起來。
“請不要全部靠過來!請不要偏靠一邊啊!船會翻覆的……!”
嚮導的聲音在中途變成了慘叫聲,因為有人撞穿了輪船的屋頂,落到客席上來了。
竜堂續在從鐵橋駛往陸地的冒險列車的車頂上聳着肩。
“目測似乎有些錯誤了,不過,偶爾是會出點差錯的。”
續很簡單地評論了自己的失敗。始什麼話都沒有說,因為他忙着把第三個男人丟到地上去。
當駕駛員把列車停住的時候,追逐的雙方人馬都不在屋頂上了。
※※※
這個時候,從尖塔城逃出來的三男終和么男余也在另一條軌道上。
這是號稱世界第一長,仙境所引以為豪的雲霄飛車的軌道。就算是終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只憑着幾分的意氣就上去,純粹是為了便於逃離頑固的追蹤者們的追捕。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理由。
“哥哥們一定在某個地方溜達!讓弟弟們陷於這麼危險的處境,真是不負責任的保護者。”
如果登上高處,或許就可以知道哥哥們的行蹤了。同樣的,哥哥們或許也會看到站在高處的弟弟們。終是這樣想的。
有兩個人影在雲霄飛車的軌道上輕巧地漫步着。最先發現到的是兩個坐在快速飛馳的雲霄飛車最前列的大學生。
“哇!笨蛋!危險啊!要撞到了呀……!”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說出這些語來,反應已經夠靈活了,其他客人則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有的人睜大了眼睛咬着牙,有的人只會發出慘叫聲。
終和余在一瞬間閃過了以時速150公里前進的雲霄飛車。列車發出了轟隆聲通過他們跳起來的腳下。
大學生們大叫着。
“把雲霄飛車停下來!停下來啊!”
急速停下雲霄飛車反而更加危險,但是,面臨這種情況,大學生們理所當然會這樣狂叫了。
幾乎在同時,正在整理客人隊伍的工作人員也發現到了終和余的行跡,他慌忙伸手去拿電話。但在他和控制中心聯絡之後卻只得到一陣怒罵聲。
“有人在雲霄飛車軌道上走!笨蛋!沒喝酒就說醉話,太沒用了。”
事實上,依照常識的判斷,這種事是常常會被忽視的。現在連親眼目睹這個景象的人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更何況是只接到電話聯絡的控制中心,他們不能相信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接二連三的聯絡傳進了中心。場內各處發生了混亂和騷動,設備被破壞了,遊客們的抱怨蜂湧而來。仙境有一部分已經壞掉,哥德屋的機能也已經癱瘓,分配在各處的服務人員面對等了兩個多小時的遊客們的抗議只覺得進退維谷。
“是在拍攝電影外景嗎?”
有人這麼問道,這是因為竜堂兄弟被來歷不明的人所追殺,到處掀起亂斗,而遊客和工作人員也都目擊了經過。結果,造成了30個左右的傷者。雖然也有重傷者產生,但是並沒有被送到急救中心去。而在控制中心左推右擠的情況下,判斷的工作就交給總公司了。
經營仙境的公司叫“東京灣綜合開發”,是由舊財閥系的銀行不動產公司及鐵道公司出資建造的。仙境位於東京灣最內部的海岸,可是,東京灣綜合開發以仙境為中心,以“為培育健全的青少年而建造的公共設施”之名目,優先取得土地所有權。總公司則在東京都內的日本橋。
東京灣綜合開發的社長是酒井忠雄,是一個在負面的意義上有着企業家精神的人。對這個男人而言,仙境並不是實現孩子的夢想及成人的企畫構想力的場所,那隻不過是他賺錢的手段罷了。他講究的是如何讓客人高高興興地在仙境裏面花大錢,這一點和日本是不太一樣的。
仙境周圍的土地都是東京灣綜合開發的所有物。此處原本應該是用來建造青少年野外活動中心及運動設施的。
可是,酒井一干人幕後進行了許多工作,策動了政冶家們,把該土地高價轉賣為住宅和公寓用地,獲取了不當的巨額利益。除此之外,他們還以仙境必須付給美國總公司大筆的使用許可費,以及必須償還建設時的貸款為由,謊報實際利潤,一點稅金都沒繳。同時四處散發仙境的招待券,對新聞界大量投下廣告費以杜絕眾人之口。有時候,這種作法會在部分的新聞界中引起疑問,可是,卻不會變成多數派的意見。在現代的日本,追究非法的人只會變成他人嘲笑的對象。
“世界就是這樣。”
肯定現狀、停止思考的氣氛到處瀰漫,尤其是政治新聞界的批判精神在腐敗到極點之後,連個影子、形式也不存在了。
儘管如此,一旦發生了攸關人命的事故也不能坐視不管。酒井社長晃動着他那矮短肥胖的身軀,一邊怒罵著部下的無能,一邊下令準備直升機。而他的內心正不斷地盤算着該讓誰去扛起對外的責任。
※※※
不知不覺中,仙境已經到了夜間遊行的時候了。始和續一邊尋找着弟弟們,一邊往主要道路上來了。
遊行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華麗和閃爍着不大有趣的照明之下開始了。金、銀、紅,白、藍、綠的光芒明滅不定,樂隊女指揮和玩偶們吹奏着熱鬧的進行曲,將整條的主要道路都佔據了。
從蘇聯亡命到美國的人幾乎都被帶到加利福尼亞州或佛羅里達州的仙境去。或許是為了讓他們見識見識資本主義,使其一生文化衝擊吧!始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在不如是感動或驚異便深信那就是一種感動的情緒,這就是美國式的情緒反應。
可是,除了遊行的照明之外,仙境內的其他照明突然都不見了。就在半刻之後,過於暄鬧的樂隊指揮停下來了,驚慌失措的人們的叫聲如潮水般湧上來。可是,這也只是騷動的第一階段而已。突然,紅紫色的光芒照耀着人們。
進到仙境內的八萬名遊客愣然地抬頭看着夜空。
遊樂園的象徵尖塔城噴出了火柱,不是火花。發出了巨大的響聲,窗戶破了,火焰噴射而出。這是在城底下演出追殺一幕時,終和余把追殺者丟到電氣配線上,使配線短路所造成的。是能源系統整個亂掉的結果。
現代的日本人不管是多麼兇惡的犯罪,也不管是多麼悲慘的事故,都會把它當冒險或精彩秀來看的。那些號稱TV播報員而欠缺感性的男女總是把麥克風擺在那些孩子被綁票並且遭殺害的父母面前,毫無感情地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感覺?”,而觀眾們也高高興興地看着這些畫面。
可是,一旦此時自己被卷進事故當中,可就沒有辦法體會那種無責任的趣味了。人們發出了“哇!”或“啊!”等沒有個性的叫聲,一起蠢動了起來。
小孩子被推倒在地上,妻子呼叫着丈夫的名字。人們相互推撞、擠壓、並且開始彼此互抓,儼然就是一場暴動。
在一片混亂當中,始和續好不容易來到了雲霄飛車的下面。這正符合了終的計劃構想,兄長們發現了在高處的弟弟們。紅色的滿月照耀在車上,兩個人形清楚地浮現出來。
“哥哥,在這裏!”
余揮着手叫着。場內的電氣設備都停擺了,雲宵飛車也停止了,所以此時已不需要擔心車子的衝撞了。
“余,跳下來吧!我會接往你的,你跳下來吧!”
聽到長兄遠遠傳過來的聲音,看見兄長所擺出來的動作時,余沒有半秒鐘的猶豫。他用力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跳下軌道,往20公尺下的地上跳下去。
新的慘叫聲從群眾當中響起。一個少年從20公尺的高處跳下來了。人們以為他一定會撞擊在地上,渾身是血。然而,跳下來的人和命他跳下來的人都不是常人。始輕輕地抓住以跳水姿勢落下來的余的兩手,以柔道過肩摔的要領,讓余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圈,咚地一聲落到地面上。可是,始自己卻因為反衝力而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到地上。余吐了一口氣,抱起了哥哥。
“哥哥,謝謝你,你沒事吧?”
“啊,沒有事。可是,你不要太讓我擔心,我才23歲,可是卻要滿頭白髮了。”
始笑着站了起來。至於終則在雲霄飛車彎曲的軌道上邊跳邊跑,平安地着了地。始半抱着余跑了起來。續和終跟在後面。他們沒有時間去沉醉在兄弟愛中。就算他們再怎麼勇敢,他們可不想去背負起這一連串騷動的責任。
仙境的混亂正是最嚴重的時候。八萬名遊客慌亂地在失去了照明設備而化為一片黑暗的場內奔逃。有時候,爆炸的光芒和火焰在他們的頭上投下了令人不快的光芒。
在和平的時候,日本人可以毫無怨言地在雪糕店前大排長龍,可是,一旦失去了和平,卻很容易就會陷入恐慌當中。人們在奴隸般的順從性和喝了興奮劑的牛一般的暴動當中極端地行動着,對他們而言,似乎沒有所謂的中間值。
有豪華拱門的商店街上只見玻璃破裂了,椅子。展示桌倒了,商品被掠奪了,一副凄慘的景象。終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用手背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事情好像鬧的太大了,是不是啊!始哥!”
“是啊!就算有人要求賠償,恐怕也賠不起啊。”
“那麼,我們只有迴避了。”
“從來沒有想到終竟然還懂得‘迴避’這個字眼。”
“我是懂啊,只是不喜歡罷了。”
“哦,我明白了。”
年紀最小的余在其他三人的護衛下,在一片混亂中半跑半走。工作人員似乎已經放棄了誘導群眾的努力了。在一片火海的背景中,八萬名馬拉松選手不斷地朝着出口涌去。
剛剛到達仙境上空的直升機內,仙境的經營負責人酒井忠雄雖然不是巨蟹座,卻噴出了滿口白沫,瞪着兩隻白眼。一連串的數字在他的腦海里彈跳着,他的兩眼中映照着正在燃燒着的尖塔城的臨終模樣。
“大損失!大損失!大損失……”
他的嘴中只能喃喃的重複着這一句話了。這一天,在仙境所掀起的華麗的大騷動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各種被破壞的設備,對死傷人員的賠償金,在休業期間原本可以賺到的利益,雖然投了保,可是,失去了安全上的信用才是一大打擊。
好不容易才到達出口的竜堂兄弟中的老三微微遺憾地問道。
“要離開仙境了嗎?”
“你已經玩得超出所付費用的好幾倍了。最好是在沒有造成他人困擾之前離開吧!”
續看着兄長,問道:“難道這樣還不夠困擾嗎?”
始點點頭,既然方針已經決定了,終也沒有什麼異議了。對他們而言,長兄的判斷理所當然就是一家人的方針。
“等重建之後再來吧!”
餘下了這樣的結論,竜堂兄弟便把仍然處於混亂局面中的仙境拋在腦後了。具體地來說,他們是輕輕鬆鬆地越過了一般人所難以攀登的五公尺高的鐵柵欄。可是,對仙境而言,對竜堂兄弟而言,這麻煩的一天還沒有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