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明（1）

那一刻

我曾一度以為那就是世界末日

當我的靈魂失去你的笑容的時候

我才明白

原來那才是真正的所謂的世界末日

溪岸前，閉上雙眼，伸出五指，在黑暗中摸索，左右來回遊盪，卻什麼都碰不到。於是，少年乾脆放下伸到半空中的手，靜靜地坐着。聽，風在輕吹着，水在流淌着，小鳥在歌唱着，以及——身邊的人，在微笑着。

暖暖的笑容，能感覺到的。

在想什麼呢？在少年旁邊的蜜發少年輕聲問到。

少年那暫時的安靜被蜜發少年給打破，但是他卻也不覺得生氣。沒想什麼，只是在聽這個世界的聲音而已。牽起笑容，然後他的左手在旁邊摸索着，想要抓住些什麼，但卻總是撲了個空。這讓他有些着急。

然而，他卻馬上能安心。

感覺到手與手之間傳來的溫度，他那懸着的心很快就降了下來。不二前輩。他輕聲喊着。

我就在這裏。不二摸摸坐在自己右邊的越前，答得溫柔。

你在笑吧！突然的，越前這麼問。

但是，身旁的人卻沒有回答，給他的是一陣沉默。正當他以為身旁的人是不是已經不在的時候，他明顯地感覺到身旁有一些動靜，有一股壓力從背上傳來，傳來的，還有那熟悉的氣息。

是啊，我在笑。不二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壓到了越前的身上，然後有點撒嬌意味道：吶，越前，背得起我嗎？

前輩還差得遠呢！緩了那麼幾秒，越前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就你那身材我還會背不起么？然後，明知道不二是故意的，他還是放下不二的手，站了起來再半蹲，就等身後的人爬上來讓他背。

哎喲，我家龍馬好有男人味哦！

聽到這話的越前明顯感覺到有冷汗在自己頭上平行落下。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且他的話99.999999%都不能信，但是他還是難免有一點點的不爽。我家不二一點男人味都沒有！他有點挑釁地抬頭——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臉是朝哪擺的。

嗯哼？龍馬，你不乖哦！

這時，龍馬倒是聽出了咬牙切齒的聲音了。於是，他繼續挑釁下去：要不然，你背我回去啊！果然，自己真的很有貓的能力——激將法還真是很到家的。當不二真的用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肩上的時候，越前才意識到自己玩笑開大了。

不二，不用了。他連忙阻止不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這時，又沒有了回答的聲音。

樹葉沙沙作響了好久，對方這才有了聲音。吶，龍馬，為什麼不叫我周助。戀人，不是應該叫對方名字的嗎？

少年呆了那麼幾秒，然後合上那已很久沒用過的金瞳，想了想，帶着點凄然的聲音淡淡說著：因為不二，就是獨一無二，不二周助，是獨一無二的。他是我的。

最後那句，他說得很堅定。

本來是挺好的氣氛的，可是不二接下來的話卻讓帝王貓從高處狠狠落下——吶，龍馬，是不想做小受么？他說話的語氣里，明顯帶着點調戲的意味。

不二周助，我有一個心得。好象完全沒有把不二那話當回事一樣，越前接著說着，就是——當。初。我。不。該。讓。你。是。攻。的。原來，並不是沒有把那話當回事，而是當回事才說了後面的心得。

不二笑了出聲。但是聲音很小。

你又在笑嗎？他又問。

不二笑着點點頭，這一動作要是別人看到就知道不二的回答，但是一想到事實，他的笑容僵了僵，馬上用聲音回答：是啊。溫柔的笑容仍然掛在臉上，雖然，很蒼白。但是沒關係，反正，他看不到。

那聲音，好聽得讓人有些沉迷。

不用笑了。越前的眉毛鎖緊。他明白的，他比誰都明白，那個笑容，有多麼牽強。

為什麼？他的面具，就這麼被扯了下來。

越前反過身，摸索着，終於，找到了目標。然後，伸手一把抱住，熟悉的氣息從脖間傳來，他知道，他抓對了感覺。於是，抱得更緊。而不二眉宇間所透露出來的種種不解，他卻看不到，也無法看到。

為什麼？埋在越前耳邊，不二小心地再問一遍。

傻瓜，無論你是笑還是哭，我都看不見。我知道你擔心我會擔心你，可是，現在我看不見，就不用偽裝了。這回，總算讓他“攻”一回了。越前抱緊不二，嘴角的微笑若隱若現。讓人以為，他只是在說著一件很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是的，這是個鐵一般的事實——看不見了。對，他，越前龍馬，在職網最後一場比賽前，已經看不見了。

龍馬真狡猾，居然反受為攻了。不二強忍住快要決堤的眼淚，即使他看不見，但是，他還是能感覺得出來的。不二比誰都明白。

因為，他的微笑他看不見，但是他卻總能發現。

沒有任何一個外人知道，他，越前龍馬，差一步就可以登上網壇頂峰的霸者，引退的原因居然會是因為雙眼失明。因此導致那鬧得沸沸揚揚的網壇風波至今仍未平息，報紙，電視，廣播，凡是大眾傳播媒介，皆為所動——於是就有了那鮮紅得有點可怕的頭版——差一步就可登天的網壇新星越前龍馬突然引退，原因不明。

越前龍馬不是差一步就可成為世界第一了嗎？怎麼會突然引退？

聽說是因為和簽約公司解除了合約。

不對不對，好象是因為他是精神病患者。

不是吧，我怎麼聽說是因為他的態度不好被取消參賽資格？

……

於是，猜測便一步一步地步向荒謬。

找不到線索的大眾，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個大概，而和越前簽約的公司也遵照了當時越前的意願並沒有作出任何的解釋——畢竟，他已經為公司作出了很多“貢獻”了。

然而，沒有得到正確答案的大眾像是好奇寶寶一樣，一步一步地去探索他們想要的答案，而矛頭，最終指向了最隱秘的人——這麼說來，這個人必定只能是不二了。

當看到晨報那象徵著死亡的黑色大字的時候，不二的心情並沒有多大的起伏，也並沒有覺得那有什麼。只是，他只要一閉上眼，就可以很清楚地想像到那大眾對着王子大罵噁心的嘴臉。人，就是這麼現實。不二諷刺地笑了笑。

噁心的，到底是誰呢？

不禁這麼反問。

腿上的小可愛不安分地挪了挪去，不二那本來是有點諷刺的笑容看到這情景不禁笑開。真是個小孩子，都20歲的人了還睡得這麼不安分！那墨綠色的頭髮弄得自己的大腿有點痒痒的。然而，腿上的騷動很快就停了下來，而那小可愛的嘴角，上揚着一個小小的弧度，挪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現在想必是做了什麼好夢吧。

好久了呢，沒有看到這麼甜美的笑容。他小小地發了一個呆，此時，窗戶沒關，突然來了一陣風，帘子被吹了起來，不二的頭髮也被吹亂了些許，而那輕飄飄的報紙，也自然而然，很理所當然般飄落在地。

勁爆！越前龍馬是因為同性戀人而退出網壇！

噁心！

不二並沒有去撿，任由風無情地吹着那兩行特地放大的黑色字體。也是，根本就沒有必要去撿那些醜陋的東西來玷污自己的愛情。他再次冷笑。反正，煤體的炒作，終有一天會成為過去的。

幸好，龍馬看不到。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不二有些錯愕。

這一個月來未嘗對越前龍馬突然引退的原因進行說明的簽約公司，此時正在召開記者會——越前龍馬引退網壇原因說明會。站在電視機前的不二錯愕的表情馬上又變回了昔日的笑臉，只是，寒意讓人不能忽視。剛倒好的熱牛奶，早已冷得宛若冰霜。

第二天，這一個月來基本都沒換的頭條終於換了條新的了——越前龍馬因同性戀而自毀雙目？越前龍馬因遭遇情敵為留住同**人而自殘？越前龍馬，揭開引退大秘密！……

可是，無論是什麼頭條，卻對當事人起不了什麼作用。不二選擇了視若無睹，而另一個人，現在還是個很單純的孩子——至少，他什麼都不知道那是最好的。

我們來這裏多久了？墨綠色頭髮的少年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向坐在旁邊的不二問道。

嗯，一個多月了吧。他老實回答。

已經一個多月了啊！我還以為，只過了一個晚上。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無論是晝還是夜都沒差，看不到了，留下來的，只有那永遠無法捉摸的晚上。失明的世界，雖然很迷茫，不過，這也讓自己有了更多的時間和不二在一起。

即使，看不到他的笑容。

但，感覺得到的話，就夠了。

龍馬，你的國文進步了耶！

聽到這話的龍馬本來是挺鬱悶的心情一下就被拋到九霄雲外。撲哧！不二你真的很會扯開話題。雖然說是這麼說，他還是笑得開心。

龍馬。

什麼？

以後，叫我周助。

王子錯愕。彷彿是被人狠狠地颳了一巴掌一樣，動不得。為什麼？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來有任何異常。

沒為什麼，我真的，好想聽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叫我名字。

王子猶豫了。這麼多年來，能把“不二前輩”改成“不二”，那已經是很奇迹了，而現在，又要改？看王子的表情，他似乎是這麼想的。不過，自己最愛的人這樣懇求自己，他既不想答應又無法拒絕。

那麼多人叫他“不二”，偏偏，他惟獨不讓自己叫。

我不相信沒有原因。猶豫很久，他還是硬邦邦地吐出這八個字。

而不二，明顯地怔了怔，然後勾起笑容，身子一滑自己也躺下，側身抱住那已經不能用小巧來形容的身體，在他耳邊道：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好多個姓“不二”的，哪天裕太來找我們你叫“不二”，我哪知道你是叫誰呢！所以吶，還是叫我周助吧！

沉默了一會，懷中的人兒點點頭，應允着。周助。他喃喃低語。

吶，以後都這麼叫好嗎？一直，一直都這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