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羅門路(上)

所羅門路(上)

他來到了所羅門路前很像一個知道新娘不願嫁給他的新郎一樣。他就是保羅。繼希瑞亞之後,她就是他的一切,只是有時她會破壞他的意願。他會佔有她的,因為她深深地知道自己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她會順從他的。如果她反抗他的話,他告訴所有參加婚禮的人--她在骨子裏是個婊子。但他確信一點的是,所羅門,被遺棄的以色列的姑娘,來自於無論是在科學上還是在自然上都凌駕於地球之上的運行軌道--接受他時會感到很羞恥的。

但是我對於他們的未來並沒有把握。在法律上,她不能離開他,但在她的心裏,她又不能接納他。

陽光照耀着這個地方,在金屬管道旁邊的那一捆捆麥子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足足三英里長的管道,有七竿高,發出了夢幻般的色彩--主要呈現綠色--很像在關閉的窗戶下面的叢林。管道旁的植物像海浪一樣,隨風擺動。

在花園的最東邊,雅各布極力保持住身體的平衡,手裏拿着鑰匙,慢慢向上盤旋,腳漸漸離開了地板--然後他把胳膊支在牆上,手開始轉動,鑰匙轉動,鎖開了。在他頭上一百米高,一米寬的百葉窗滾到一邊兒,發出緩慢的,刺耳的聲音。

當窗的兩邊分開時,雅各布抬頭向上看,看見地球上的藍色煙霧剛剛離開窗戶,而火星的光芒就在上空不遠的地方。慢慢地,火星面對着太陽的一面旋轉過去,太陽離窗戶越來越遠。

他說:“這兒的土壤真令人討厭,你把工作幹得這麼好,你肯定是個錫安主義者,羅森博士。”

她轉過身看他,黑色的頭髮吹到她的臉上。她調着那些膨脹的水合物。這些水合物是那些植物的水和根,“這兒的土壤與黎巴嫩南部沒有太大區別。如果你肯花錢的話,即使最貧瘠的土壤也可以種綠色植物。”

“我們可以從土壤里找出珠寶,我們可以用這些珠寶買許多東西。”

她輕輕地動了一下,來到了他的上方,第二行麥子前,“最後”。

雅各佈點了點頭,用大拇指壓着植物的莖。“最後”。他把手合在植物的中心處。“薩拉,供應梭今天就要來了,拉比·邁爾會和他們一起來,他們會帶來一個我們正在討論研究的耶斯黑爾小分隊。”

薩拉把工具收到了口袋裏,“我想我們應該再研究一下這件事。我記得我們還沒有做任何決定。”

雅各布聳了聳肩,小麥在他的周圍隨風擺頭,“我想這個小分隊的到來在紐約會議上就決定了。”

薩拉仔細地挑選着那些老去的外殼,然後,把這些外殼抽了出來,“我不會為他們做任何額外工作的。”

雅各佈點了點頭。薩拉放掉了那些老死的麥殼,看着他們在空氣中上升盤旋。溫和的微風持續不斷地吹着,也許它們會吹去所有骯髒廢棄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們應該怎樣去處理這件事,”雅各布說:“但是我們至少得教他們怎樣在這兒生存。拉比·邁爾已經同意讓他們在業餘時間勞動。”

“勞動?他們對勞動一無所知,他們能幹什麼呢?哪有那麼容易乾的活兒,甚至擦廁所也需要一定的熟練的技巧。”

“你在危言聳聽,他們可以學做像看孩子那樣兒的事兒,這樣會使我們省下時間做些別的事兒。”

“不要再想什麼廉價勞動力了。你聽說過地球上有多少耶西瓦男孩在地球上做飯,洗衣服了嗎?他們不會使我們的活兒減少,只會更多。”

“我不知道地球上有沒有耶西瓦男孩,但是我知道這些人都是畢業於麻省理工學院,這比我們當初希望的好多了。”“麻省理工學院,”薩拉說,“他們可以用所學的知識去閱讀,去進行科學研究,但是這對於我們又有什麼用呢?”

她彎了一下腰跳離了屋頂。雅各布很快地超過了她,但是她並沒有像預料那樣落在南牆上。他順着柱子爬了下來,坐在她的旁邊。從那兒,他們可以看見幾英里以外的地方。

他細細地看着。她看着北方,沉思着,迷失在半公里以外的花園池塘里。在那個池塘里,她們撒下了黑色的土壤,種了水果樹和一些雖沒有用,但卻很美麗的一簇簇的葉子。

她是對的,他想,我們用自己的雙手開發了這塊土地。

“薩拉--”

“沒什麼。”她說。但是遠處池塘的水反射的微光會使她的皮膚感到刺痛,“我只是在想,他們會怎麼想我們,認為我們在大家都可以看見的地方洗裸體浴,並且很樂意大家都來看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牽着她的手,走向南面的過道。

他們第一眼看見他就感覺很宗教化。這就像古老的聖經里描繪的場面一樣,汽化水在地板上像巨浪船翻滾看,這個披着抱子,舉着手的身體在汽化水裏幾乎看不見。

水來自於他們乘坐的梭,是由梭外面的真空裝置排放出來的。這個男人--上帝知道,是領導以色列的孩子離開埃及的領袖。海灣本應該阻隔住他,但卻沒有。

“那不是總指揮,我想。”薩拉對雅各布說。數十名猶太人和他們站在一起,而其他的猶太人聚集在另一邊,其中一些人脖子上掛着氧氣瓶,許多人緊緊地抱着肩膀。

瑪塔·本特無疑是這些人中最年老的一位--一個在六日戰晚上出生的人,在飛到巴黎紐約和這兒之前,親眼目睹了六個月的東正教內部糾紛--踮起腳邊,在薩拉耳邊低語:“保羅。這是麗比·保羅。保羅·比爾沒有領他們來。”他的聲音里充滿着恐懼,也許他應該說:“這是撒旦,來懲罰我們的罪過的。

雅各布轉向摩西一個大個子的紅頭髮的猶太人,笑起來很像一個傳說中的妖精。“他來這兒幹什麼?”雅各布問。

摩西聳了聳肩,看着薄霧在老人身上逐漸消失--這個老人有一雙憂鬱的眼睛,胸前飄着鬍子,“我不知道,也許是帶領耶斯黑爾到這兒來。”

雅各布靠着牆,閉着眼睛。前額在不斷地冒汗,接着又不斷地冷卻。

“我們應該怎麼辦呢?”瑪塔·本特問:“雅各布,你必須做點兒事兒。”

“做什麼?”摩西問她:“保羅是一個偉大的人,和所有的預言家一樣受人尊敬。”

“他是個預言家,在這裏他一定會有令人吃驚的發現的。”薩拉說。

幾個女人從梭里走出來,她們的鞋在金屬地板上發出咔嗒咔嗒聲。一個美麗的年齡稍大一點的女孩瞪着眼睛向四周看了看。

“雷切爾--”

一個老婦女使勁地捅了一下她的背,這個女孩馬上把頭低下,繼續向前走。薩拉靠向雅各布,低聲說,“你有廚師了。”他瞪了她一眼,她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說:“不然,她們還能幹些什麼呢?”

雅各布輕輕地推了一下新來的哈西德人,他被動地站在那裏,低垂着眼睛,好像一個少女站在一個媒人面前一樣。

一個男孩站在里圈,站在麗比的右邊,比拉比·邁爾站得還要近,雅各布停了下來,盯着這個男孩。

這個男孩不過十七歲,他那淺棕色的頭髮說明他是猶太太,而他的臉是一張標準的北歐人的臉。

雅各布注意到這個小男孩在微笑,他的眼睛閃着快活的光芒,忽然他仰頭大笑起來。

所有的人包括保羅在內都和小男孩一起笑起來。

雅各布也跟着他們笑起來。但是當他開口說話時,除了小男孩之外,所有的人都不笑了。

“麗比·保羅,”雅各布說。他看着小男孩的眼睛,這雙眼睛是如此的藍,和他所認識的猶太男孩一樣。雅各布轉向保羅:“麗比,我是雅各布。所羅門路的指揮官。你和你手下的人可以享用我們所能提供的任何服務。如果有人在途中累了或病了--”

“沒有人。”保羅說,“會病在這兒。”他的眼睛離開了雅各布,離開了所有的注視的目光-一然後轉向那些耶西瓦人。“巴莎克--”

一聽到叫喊,一個人就走出來站在保羅和男孩的旁邊。雅各布看這個人只不過二十多歲,留着短髮,衣着時髦。他是一個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生的猶太人。

雅各布看着巴莎克的牛仔褲、夾克衫以及平整的體恤衫。“我想戰爭改變了一切。”雅各布說。

“紐約沒有什麼改變。”巴莎克又看了一眼雅各布和麗比,說:“我從來沒在以色列住過。”

“帶我們,”保羅說,“到地圖上標着有猶太教堂的地方看一看。”

巴莎克猶豫了一下。他看向那些猶太人;他們誰也沒說話,儘管其中幾個聳了聳肩,爆發出一陣笑聲。他轉向雅各布,好像剛從尷尬中解脫出來。

“打擾了,”他說:“我是巴莎克·羅賓。麻省理工學院的博士。”

他伸出了手。

“巴莎克。”保羅拖長了名字,聽起來像鬼叫一樣。“這不是寒暄的地方,也不是寒暄的時候。”

保羅伸出右臂說:“索爾。”

那個猶太男孩趕緊拽住保羅的袖子,跟在後面走。

這就是索爾,雅各布想。保羅手下的人都跟在巴沙克、麗比和那個猶太男孩後面。

到了猶太屯墾區的門前,巴沙克轉身看了看雅各布,大聲喊道,“然後”。他咧嘴向雅各布笑了笑。保羅使勁地抓着小男孩的胳膊,小男孩疼得直咧嘴。

他們慢慢地向外走去,長長的袍子擦着金屬地板發出沙沙聲。當他們經過時,那個女孩,雷切爾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目送他們離去,雅各布意識到,她並不知道他們長得怎麼樣。

她的眼隨着鼓的旋律有節奏地跳動着。她的身體,她的心都在隨之顫動。

男男女女在她的周圍跳着索拉舞,唱着所羅門的歌。她獨自地跳着,腳隨着鼓點打着拍子。在她的下面,一桶葡萄變成了酒。水果隨着她的舞步一個個地裂開。而汁液濺到她的腿上,頭髮上,嘴唇上,落在紅唇上的汁液舔起來感覺很甜。

雷切爾睜開了眼睛,她靜靜地躺在那兒,心在砰砰地跳着,眼睛和臉頰都泛着甜蜜幸福的光彩。

她向小屋的四周看了看。天花板上有一排吊得很低,紅色的細長的燈。燈光在牆上反着光,牆上本來應該濺滿了血液,但卻嗅不出味道。

雷切爾從床上爬了起來。在她周圍的婦女們興奮着,喊叫着。她小心地走過她們,進了浴室把門關上。燈自動地開了,她很快地閉上眼睛,彷彿又看到了那個跳舞的女孩的影子。

雷切爾迅速地睜開了眼睛。她打開塞子,讓水流過她的身體。在鏡子裏,她又是雷切爾了。

慢慢地,她低頭看自己的腳,然後把腳放在燈光下。

腳很濕。

她曾經夢想有一個酒會,夢想着在酒會上跳舞穿着露着肩膀的衣服,披着一頭烏黑的頭髮跳舞。

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非常強烈,震得她無法呼吸。

“雷切爾,你在幹什麼?”一位老婦女啪啪使勁拍着門--好像拍到了雷切爾的心裏。

“沒幹什麼,媽媽,我在洗腳。”

那位婦女開了門,低着頭看她,“你在洗腳?”

雷切爾向下看,但不是在看腳,而是看那灰黑的地板,“我的臉很熱,我全身都在冒汗。”

“你在睡覺時說胡話。”

儘管雷切爾只記得在夢中在酒會上撩起了裙子,她還是臉紅了。她的媽媽緊繃著臉,點了點頭,“像那樣的夢只會使你發瘋,以後你就會像利赫一樣,整天流淚。”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你馬上就要沒用了--很快你就會因為年齡太大而不能為他帶孩子,不能為他收拾屋子,不能為他暖床。然後麗比就會把你送回來。你就會因為沒有丈夫,沒有孩子而失去尊嚴。

“為什麼他把我送到這兒來,我比大多數學生的年齡都大,除非我能和他們一起學習猶太教史。

她的媽媽拍了拍她。

“你的父親讓你的頭腦里做着美夢,讓你讀女孩子不應該讀的所羅門的詩歌。”

“它們很美。”雷切爾低聲說。

“但是,一個成年女人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他把這些思想灌輸到你的頭腦里,和你同齡的男孩不會願意娶你的。

老婦人回頭看看她的床位,把她的女兒獨自留在灰暗的燈光下。儘管她的媽媽已經離開了,雷切爾還是點了點頭。她關了燈,頭腦中出現了一個影像:一個有一雙紅色的腳的舞跳着,腿間有酒的污跡。

“雅各布,你不能讓他們呆在這兒。”

“我不能把他們送走。”

“把他們送到阿拉伯·烏托邦。”坐在屋后的薩拉說。穆斯林也是東正教,他們一定會知道怎樣對待他們的。

忽然傳來了一陣孩子們的笑聲。

摩西笑了一下,說:“他們在這兒要建學校。”

“和保羅嗎?”馬它·貝尼問:“我看他們發表基督教義會更有意義。保羅不是學者。”

“他說他是一個學者。”摩西說。

“經過敘利亞的事,你還相信他說的話嗎?”

摩西說:“貝尼,記住。這些人被派到這兒來,是為了建學校的,他們要建第一個封閉的,猶太教學校。如果成功了,那麼這將會是我們都為之驕傲的一項事業。如果我們讓他們回去了,對於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

“活命至上者。”貝尼說。

雅各布站了起來,“貝尼,我們地球上真的有總部,他們期望我們能夠認真面對這種狀況。”

“總部,他們給自由的猶太人組成的遠征隊提供資金,在猶太人中間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國家與宗教分開存在。無論以色列的國會多麼努力地去爭取,在以色列,你再也不會擁有了。”

“保羅不會碰那東西的。”摩西說。

“就像他在敘利亞那兒不會碰一樣?”貝尼問。他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靠着牆,他看起來很像一個街頭混混。

摩西靠着對面的牆站着。敘利亞不同,他在那兒不會做這件事的--因為他不知道怎樣去做。如果他想得到的話,為什麼他只帶了一個通技術的男孩?”

“那個男孩是他班第一名。”

“學的是物質工程。甚至在敘利亞和黎巴嫩,麗比所居住的猶太聚集區知道怎樣用一把鐵鍬在土地上工作。大多數的猶太人都盯着桌子。有幾個人張開手,用手指慢慢地撫摸着光滑的桌面。其他的一些人坐在椅子裏前後晃,他們中間時而爆發出一陣輕笑。

薩拉也跟着他們笑了起來,“很明顯,在敘利亞,沒有人教他們怎樣射擊。”她說。

後面傳來了一陣笑聲。貝尼搖了搖頭,也跟着他們一起笑了。

然後,羅莎·斯特恩從屋子後面站了起來。“雅各布,他們把女人帶到這兒來,在這兒生殖、繁衍,建立自己的王國。無論他們當初來的目的是什麼,遲早他們都會代替我們的政權,推翻我們的制度。”

“羅莎,我們還沒意識到這些。”雅各布說。

“你們需要什麼?”貝尼問,“保羅製造了一系列麻煩,我們還沒看到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雅各布,他會統治這兒的”。

外面門鈴響了,他們立刻安靜下來,好像受過訓練的士兵一樣。

在玻璃門外,站着保羅,後面還跟着拉比·梅爾和兩個年輕人索爾、巴沙克。雅各布打開了門。

保羅停在門口,微笑着,“你們正在討論着我們的未來。我認為這非同尋常,我們應該在這兒聽聽。”

“你們不能在這兒。”雅各布說,“既然你們不是理事會的成員,你們不能期望--”

“一個邀請?這不是一個舞會嗎?”

雅各佈警告地看了一眼貝尼,貝尼靜靜地坐在那兒,警惕地看着麗比,那樣子就像一條餓狗在保護自己的骨頭,怕被別的狗搶去一樣。

保羅直接問桌的正位走去,後面跟着拉比·邁爾。索爾也跟在後面。但是慢慢地,索爾停下來盯住了保爾背後的分子屏幕。他的眼神很奇怪。

巴沙克沒有跟着他們。他向屋子的四周看了看,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研究起四周的飛機來。

保羅坐了下來,“我們在一個猶太理事會議上應該研究什麼呢?在克爾賽特我聽說經濟是頭版頭條。”

“過去常常這樣。”雅各布說:“麗比,你為什麼這樣問呢?”

“我並不是問克爾賽特,而是問你。”

你在這兒並不是為上帝服務,對吧,雅各布?我現在提出的是一個經濟提議--珠寶,煤變成珠寶。”

“石墨,不是煤--”貝尼說,“優秀的猶太人為了得到珠寶已經幹了很多年了。”

“別說了。”保羅說:“我們並不是強迫他們這麼做,你們就知道珠寶。有時,你們甚至把這些思想灌輸到人們的頭腦里。”

保羅說完之後,大家一陣沉默。

最後,雅各布說:“我們不允許我們的東西外流。麗比。”

保羅激動地嚷了起來。“然後你會用摩西法律來束縛我們,限制我們去尋找珠寶。”保羅說。

忽然後面有個人喊道:“我們已經這麼做了。”

保羅向桌子周圍的人看了看,“在煤炭中找出珠寶。也許你們還能在這兒養豬呢!或許你們把這些豬叫雜種,就像以色列的猶太人一樣。”

“我們至少沒有像養牲畜一樣養孩子。”羅莎說。

保羅沒有理會她的話。“在這兒,有許多空地。”他說得很輕,但是大家都聽到了。羅莎把臉從麗比身上移開,保羅笑了。“看起來我們有點兒問題。華沙條約組織已經命令你們來調查我們的問題了,對不對?”

“你們住下來,而且還要建立耶西瓦教堂,這樣我們就要面臨很多問題。”雅各布說,“麗比,你們到這兒來的目的是什麼?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巴沙克已經領我們到了你們的教堂大廳,那就是你們做禮拜的地方嗎?”

“我們中很少有人認為很需要去做禮拜,麗比,我們可以私下自己在家表示對上帝的信仰。”保羅用鼻子哼着說。雅各布停了下來,看着麗比,“如果你希望用教堂大廳去做禮拜的話”,他說:“我們會給你們安排一個時間表。”

保羅把手伸向空中,然後拍了拍桌子頭:“做禮拜?我們在這兒是想在這塊荒野上建立起一塊聖潔的地方,你卻建議我們到教堂里做禮拜。”

薩拉和其他人開始竊笑起來。保羅盯着他們直到他們不笑為止。一些人嚴肅起來,其他的人感到迷惑又好笑,“你們會為我們建一個猶太教堂。”

“你們一定是瘋了。”

雅各布考慮也沒考慮就把話說了出去。那些哈希德教派的人眨了眨眼睛,感到很吃驚。但雅各布本人以及他手下的人感到更吃驚,“麗比,我們還有事情做。”

“你們會為我們建一個猶太教堂,否則我們會把你們這個地方留給下一個學校的人處理。除非你們把教堂建起來,否則我們不會呆在這兒,我們不會呆在連上帝的屋子都不保存的地方。”

“麗比,我們的日程表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保存它們只不過是為了生存。”

巴沙克走到保羅和雅各布之間,“我可以建這教堂。”他說。

保羅吃驚地退了一下,捲髮搭在了胸前,“不。”

巴沙克歪了一下腦袋,盯着麗比問:“為什麼不行?”

“你是一名學生,你的任務是學習。”保羅說。

“但是,我想,你們更需要我去建一個猶太教堂,而不是需要我去讀書。”

保羅轉頭看了看索爾,而索爾只是簡單地說:“這很好,去擁有一個由我們自己的人建的教堂。”

我們自己的。保羅眯起眼睛笑了。索爾也笑了,大家都笑了。但是當保羅轉頭與拉比·邁爾低聲說話時,雅各布看見索爾的微笑很快消失了。

索爾的臉--不僅僅是臉頰,脖子、前額都佈滿了汗珠,一滴滴落在胸前。

雅各布悄悄地問巴沙克,“你有說明書嗎?”

“你去哪兒?”巴沙克問。

雅各布向索爾點了點頭,索爾把顫抖的手放在屏幕旁,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那樣子就好像一個發燒的人喝了酒一樣。巴沙克稍微離開了雅各布一點兒,雅各布立刻察覺到了。

“怎麼了?”雅各布問。

“索爾身體不太好。”巴沙克搖了搖頭。

“怎麼會這樣呢?”

“如果我問他。他不會告訴我的,但是我想我知道。我希望我猜得不對。”巴沙克說,“我會問保羅他想通過猶太教堂得到什麼。然後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你的。”

雅各布讓巴沙克離開了。巴沙克坐了下來,一個年輕人和他的幾個長輩問保羅地想通過這個猶太教堂獲得什麼。他的聲音中含有尊敬的意味,但並不害怕,雅各布注意到了。

這時,巴沙克在麗比身邊坐了下來,研究這個猶太教堂應該有多大以及他的要求等等。雅各布走向索爾,在他的身邊站住。索爾抬頭看了看他,露出了痛苦的微笑。

“你需要一個醫生。”

索爾的微笑消失了一些。“不,我很好。”他說。

“嚴重的病通常意味着會被驅逐出境,我們建的這醫院更多是為了研究,而不是……”

“不,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傳染病,是由最近的一個外科手術引起的。”

“什麼樣的傳染病?”

“我會熬過去的。”索爾低聲說。他舉起了手,手在搖晃,顫抖着,說:“請。”

雅各布明白他的意思,看着索爾半閉着雙眼。

“我們然後再談,”雅各布說,“你先去看看我們的醫生薩拉。”

索爾點了點頭,前額的頭髮濕溫婉地耷拉着。

屋子裏正在進行着一場爭論。

雅各布離開了屏幕前的索爾,走向薩拉,薩拉正在全神貫注地看着,巴沙克搖了搖頭。而麗比正對年輕人的一個又一個否定意見心煩不已。

“你們在爭論什麼?”雅各布問。

“把教堂建在哪兒?”她說。

“問題在哪兒?”

薩拉笑着看着他,“很明顯,只有一個地方夠大。”

巴沙克穿着磁力靴,在升降機里扶着牆掙扎着,“我建議為了解除他們的恐懼在這兒降落。”他說,“我希望我們做的沒有錯。”

雅各布殊么也沒說,只是慢慢地把升降機停了下來。他從旁邊的夾屋裏拿出了八個帶子,好像掛狗的鏈子一樣。巴沙克拿了一條鏈子。在他們後面,保羅堅持拒絕穿上靴子。

“不要擔心,”雅各佈告訴巴沙克,“只要保證他們每個人的安全就行。如果你不能讓保羅穿上鞋子,至少讓他呆在導軌上,我不需要他在空中飄。”

巴沙克點了點頭,卸掉了綁在一隻手上的安全帶,“你總是用這些東西嗎?我意思是,你怎樣工作?”

“我穿長統靴,”雅各布說,“我知道在低重力下怎樣移動。如果你知道的話,你就會很好,否則你就會受傷。我不想把這道門打開,除非你們穿上靴子,繫上帶子。”

巴沙克把每條帶子的一端掛在每個人的手腕子上,而有磁力的一端固定在牆上。保羅用力猛拉了一下,說了幾句雅各布聽不懂的話,開始把車加速起來。

當他們接近火爐時,地球引力慢慢減弱。那些穿着靴子的人還能很正常地站着。而保羅開始向上升。再也不能呆在汽車地面上,巴沙克和瑞比,梅爾趕緊抓住他。保羅抓住導軌的手的手指節開始泛白,雅各布連忙把車停下。

“麗比,如果你把長統靴穿上,你就不會如此費勁地適應這完全不同的地心引力。”

他沒有給保羅回答的時間,又迅速地把車發動起來。在他後面,那些哈西德教派的人迅速地走過來幫助瑞伯穿上鞋子。

門開了。雅各布幫助那些哈西德教派的人慢慢地走出了汽車。他很感謝上帝,因為他們不必穿過深淵。但是他知道他們不得不繞着深淵的邊緣而行。他生平第一次看到深淵,他知道他看起來像什麼。

升降機降落了,哈西德教派的人緊緊地靠在一起。雅各布松下了他們身上的鏈子,然後給他們每個人一個氧氣罩。

拉比·邁爾看也沒看就把氧氣罩罩在了臉上。他歪着腦袋,看了看他們頭頂上那個圓圓的天花板,然後他向下看深淵,他的眼睛睜大了。

“這簡直是地獄。”他說。

“你讀過丹特?”雅各布問。

“這並不是他頭腦中地獄的景象。”保羅說:

這個深淵向下延伸半公里。在底部,雅各布看到了黑色薄霧中緩緩移動的燈光--那是拖網漁船的尾燈。但是哈西德教派的人只看見了點點鬼魅般的燈光,絲絲地獄之火。而石墨的黑色的粉末由於引力較小,慢慢向上升起。所有的灰塵都點點上升沖向天花板上的吸塵器。

拉比·邁爾嘴唇泛白,只是空洞地低聲地說“這是什麼地方?”

“一個石墨礦。”雅各布說,打開了通往高爐的門。

走廊里充滿了光亮。雅各布把他們帶到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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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爾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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