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嘉迪婭
黎明世界的機械人--五、嘉迪婭
五、嘉迪婭
站在門口的年輕女子慘淡一笑,說:“我早就料到,艾利亞,我見到你時聽到的第一句話是:‘噢,上帝啊!’”
白利凝視着她,發覺她略有變化。頭髮剪短了,臉上露出的愁容比兩年前更深沉。而且似乎不止年長了兩歲。然而,她仍然是嘉迪婭,年輕漂亮,鵝蛋臉,高顴骨,小下巴,身材苗條,神態中略顯天真相。
白利常常夢見她。他還記得兩年前分別時,嘉迪婭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白利伶俐的口齒一下變得笨拙起來:“真沒想到你是——”
他停頓了下來,嘉迪婭馬上接上去說:“揚德爾的臨時主人。兩年前,我是德爾馬拉的夫人。看來,誰碰到我都要倒霉!”
白利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但嘉迪婭好像並沒有在意他的這一動作。
她說:“上次你救了我。請原諒,我不得不再次請你來。——請進,艾利亞。請進,法斯托爾弗博士。”
博士讓白利先進屋,他自己隨後跟進。與往常一樣,兩個機械人緊隨不離。
坐定后,嘉迪婭看了一眼達尼爾,轉身對博士悄聲說:“請你叫那個機械人出去。”
法斯托爾弗博士略顯驚訝他說:“達尼爾?”
“他太——太像揚德爾了!”
法斯托爾弗轉身看了一眼達尼爾,臉上明顯地流露出歉意。“是的,親愛的,請原諒我。我沒想到這一點。——達尼爾,你到隔壁房間去獃著。”
達尼爾一聲不響地走了。
嘉迪婭又看了一眼吉斯卡特,聳了聳肩。
她說:“你們想吃點什麼嗎?我這兒有非常好的椰子汁,冰鎮鮮汁。”
“不,嘉迪婭,博士說。“我只是把白利先生帶來,因為我答應過你。我不會在此久留。”
“請給我來杯水就行了,”白利說。
嘉迪婭一舉手,一個機械人立即端來了一杯冷水。
“請坐下,艾利亞。真抱歉,這次我又成為宇宙世界注意的中心人物了——一次已足以把我拖垮了。”
“這我完全理解,你不必道歉。”白利說。
“你,親愛的博士,你不必離開,”嘉迪婭對法斯托爾弗說。
“我只能悄悄呆一會兒,有很多工作要我去做。很可能不久我就會失去自由了,那我就沒法再工作了。”
“真對不起。我連累了你,”說到這裏,嘉迪婭眼淚汪汪的。
“不,這沒你的事,別這麼想。也許,白利先生可幫助我倆。”
白利聽了這話,咬了咬嘴唇,然後說:“嘉迪婭,我沒想到此事會與你有關。”
“那還會是誰呢?”她嘆了口氣說。
“你是揚德爾·帕內爾的主人?”
“不完全是,只是個臨時主人。我是向博士借的。”
“揚德爾——呃、呃……”白利不知怎說才好。
“揚德爾死的時候,我們就這麼說吧,”嘉迪婭說。
“對,揚德爾死的時候,你在場嗎?”白利問。
“不,我沒和他在一起,早上他還好好的。幾小時之後,我召喚他,他沒來,我就去找他。他就呆在他常呆的地方,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叫他就是沒有反應。”
“住宅里就你一個人?”白利問。
“就我一個人。機械人不能算是人,是嗎?”
“有沒有可能其他人進入住宅而你沒有察覺?”
“你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地球人,白利先生。我可能不會察覺。但逃不過機械人的眼光。沒有我的通知,任何人,包括博士,都不可能進入我的住宅。”嘉迪婭說這話時,還微微笑了一下,好像白利提了一個在她看來是個十分幼稚可笑的問題。
“那麼,有沒有這種可能性:你早上說的話,使他的正電子腦電路進入獃滯狀態?”
“其可能性幾乎等於零,白利先生。”博士插話了,“如果說,正電子線路短路的可能性是1012分之一,那麼,嘉迪婭因說話不當而使其進入獃滯狀態的可能性是10100分之一。”
“你可以走了吧,法斯托爾弗博士?”白利突然不客氣他說。
“我是呆得太久了,我該走了。”
“對不起,事情緊迫,我也顧不得禮儀了。我想單獨與嘉迪婭談談。”
“可以。讓吉斯卡特和達尼爾留下來吧。嘉迪婭,親愛的,你借個機械人讓他陪我回家好嗎?”
“好的,就讓潘迪恩護送你回家吧!”
“很好,潘迪恩身強力壯,完全可以信賴。”
法斯托爾弗走了。嘉迪婭坐在那裏。低頭凝視着自己的雙手。
白利心裏想,嘉迪姬肯定有話要說,但如果博士在場,她又有顧慮。所以白利自己果斷地下了逐客令。
最後,嘉迪婭終於抬起頭來。
“就我們兩個人了,你想知道些什麼?”
“不,叫吉斯卡特也出去,”白利說。
“好吧,”嘉迪婭邊說邊轉身向機械人吩咐說:“吉斯卡特,你也到隔壁房間去和達尼爾一起獃著吧。不叫你們就別進來。”
吉斯卡特一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嘉迪婭,請你說實話,你和法斯托爾弗博士是什麼關係?”
“朋友關係,非常好的朋友關係?”
“是情人?”
“不,只是好朋友。他也是我在奧羅拉的保護人。”
“怎麼好法?”
“非常好,我只能這麼說。你知費姐娜是誰嗎?”
“不,不知道。”
“她是法斯托爾弗現在的妻子,第三個妻子。他與前兩個妻子離婚了。她們各為他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女兒是機械人學家,另一個女兒是奧羅拉一個市的市長。現在的妻子費婭娜沒有孩子。”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這和你與博士的關係有什麼聯繫?”
“我想給你解釋一下奧羅拉的習俗。在索拉里亞,性問題是一個不恥於人的話題。可在奧羅拉,性問題又太平淡,人們無所顧忌。但博士一般被認為是‘老派的’、‘背時的’。他有妻子時決不搞婚外戀,儘管對其他奧羅拉人來說婚外戀是非常正常的事。”
“那麼,你有沒有情人?”
“沒有,我沒有情人。作為索拉里亞人,我還很難適應奧羅拉的性觀念!”
“你沒結婚?”
“可以說沒有。”
“這話什麼意思?”白利皺起了眉頭,大惑不解。
“我有丈夫——他就是揚德爾·帕內爾!”
“噢,我的上帝!”白利不禁又驚呼一聲。
“在奧羅拉,人與機械人通婚合法嗎?”
“這我不知道。不過,因為在奧羅拉性問題太隨便了,因此,與機械人發生性行為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我這麼想。”
“你怎麼得到揚德爾的?”白利又追問了一句。
“法斯托爾弗博士給我的。我太寂寞了,我向他要的。”
“你和揚德爾相處愉快嗎?”
“不可能再愉快了。他是機械人,他知道使我不愉快會傷害我。因此,他只會竭盡所能,使我愉快!”
“謝謝,嘉迪婭。我不得不問各種各樣的問題我決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感情。如果有些問題使你感到不愉快,我請你原諒。但你必須如實告訴我。否則,我幫不了你的忙。”
“我完全理解,謝謝你。”嘉迪婭低聲說。
“最後,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想看一下已失去作用的揚德爾。我知道這對我沒什麼意義,而且還會引起你不愉快的回憶,但我一定得看一下。”
嘉迪婭猶豫了一下。最後,她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小聲說:“請跟我來!”
白利跟着嘉迪婭走過了幾個房間,最後通過一條走廊,走上一段短短的扶梯,進入一個小小的房間。房間裏一張床,一隻椅子,此外一無所有。
“這是他的房間,”嘉迪婭說。
揚德爾躺在床上,身上覆蓋著一種光滑的布料。柔和的燈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只見機械人睜大着眼睛,但眼裏已失去了光澤。揚德爾看上去像是達尼爾的孿生兄弟,怪不得嘉迪婭不願達尼爾跟隨身邊。
“我可以揭開毯子檢查一下嗎?”
“法斯托爾弗博士早已仔細檢查過了。難道你能檢查出博士檢查不出的問題?”嘉迪婭顯然不願讓白利碰揚德爾的“屍體”。
“不是這個意思,嘉迪婭。請你理解,這是一個偵探的例行公事。如不檢查一下,我就失職了。”
“那好吧。檢查完畢后,毯子照原樣蓋好!”說著,嘉迪婭背轉了身子,左手撐在牆上,頭擱在手臂上,小聲抽噎起來。
白利移開毯子,只見揚德爾與人體一模一樣。人體所具備的一切,小至汗毛,他都有。白利周身摸了一下,發現“屍體”還有熱度,倒不像人的屍體周身冰冷的。白利像驗屍宮那樣把揚德爾的“屍體”翻來翻去折騰了一番,才算罷休。在整個過程中,嘉迫婭一直背轉身子靠牆站着。
白利鋪平床單,蓋上毯子,儘可能恢復原來的樣子。然後,他對嘉迪婭說:
“我檢查完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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