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肅(上)
“芳草園”——姬府中最為偏僻的院子，處於東南角的一隅。光聽名字便可想像芳草園內有數不勝數的花草樹木。可是姬雲軒站在門口舉目望盡園內，只見得裏面雜草叢生。一派的荒涼。
“這……”姬雲軒還未開口，林忠先是嚇到了。這裏是三少夫人和大小姐的住處，平日裏他都吩咐了下人前來伺候打掃，可是這個院子怎麼會這樣？
“帳薄上也有看不到的東西。”姬雲軒想想也覺得難過。同為姬家人，與她的生活相比，真是雲泥之別。
“小少爺，屬下真的不知道是這種情況，平日裏屬下都派了下人打理這裏。”林忠糾結着眉頭，苦了一張臉。
這時候院內走出一個丫鬟，手裏拿着一個包袱，急匆匆地向前趕，沒有見到院門口的兩人，一下就撞了上去。手裏的包袱撞掉了下來。
嘩啦一聲，包袱里的珠寶首飾散落一地。
林忠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了，簡直是菜色。
“做什麼去？鬼鬼祟祟的？這些東西都哪來的？”林忠厲聲問道。
那丫鬟見撞到人已經受驚不已，再見到被撞之人竟然是府內的總管，臉唰的一下白了。驚恐盡顯於表。
“總、總、總管！”
林忠上前一步抓着丫鬟的胳膊，問道：“說!你是什麼人？是不是偷了三少夫人的珠寶首飾？”
“不、不是！”丫鬟大叫：“這些是三少夫人讓奴婢拿去賣的，不是奴婢偷的。”
“賣？”林忠冷笑，三少夫人出了天大的事情不來找我支帳，竟然要變賣首飾？你還敢狡辯，難道不知道府里的規矩？”
“真的是三少夫人讓奴婢拿出去賣的。”丫鬟十分委屈，加上林忠抓的她生痛，她一邊辯解一邊掉眼淚。
“慢慢說，不着急，林總管，放開她。”
“可是……”林忠面有難色，怕放了這丫鬟讓她跑了。
“沒事，我說放開她。”
丫鬟突聞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幫她說話，順着聲音望去，這才發現林忠身邊還站了個小小的身影。
“看什麼看？這是小少爺！還不快行禮！”林忠依言放開丫鬟沒好氣地訓到。
“小少爺？”丫鬟面色又是一白，盡似見了惡鬼一般。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害你的。告訴我為什麼要將三姨娘的首飾拿去買了？”姬雲軒溫和的勸到。
丫鬟抖了抖，低頭不語。
“小少爺問你話呢，快點說！”
“好了，林總管，讓她慢慢說！”
丫鬟自己知道跑不掉了，索性閉眼整了整氣息，再睜開眼已經是一臉憤然，她豁出去了。
“讓我說，你們怎麼還好讓我說？三少夫人好歹也是府里的夫人，小小姐就算是女孩子也是小姐啊，你們怎麼可以那麼欺負人？你們平日裏不讓人來伺候打掃也就算了，剋扣餉銀也算了。可是昨日三少夫人生辰，大小姐想盡點孝心去花圃摘幾朵花送給三少夫人，結果被守圃子的丫鬟發現要抓住去見而少夫人，可是來了個小公子救了小姐。結果小姐剛回來沒多久，二少夫人就找了來，說是那余公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打傷了昕少爺，又回護了偷花的小小姐。這下余公子被人領了回去不好說，可是她要教訓偷花的小小姐，讓她長了記性，以後不得手腳不幹凈。而後不管三少夫人和奴婢的勸阻，讓手下的人打了小小姐一頓。小小姐本來身體就弱，這下躺在床上起不來，三少夫人也心急如焚病倒了。二少夫人也不給她們請醫生，無奈之餘，三少夫人只得拿了自己的首飾讓奴婢出去換銀子請個醫生過來。”
“荒唐！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林忠聽完后已經站不住了。他這才知道府內不像他想的那麼平靜，本以為二少夫人因為母憑子貴跋扈些也就算了，三少夫人性格本就溫和不願和人爭鬥，兩人應該相安無事。結果卻出了這樣的事情。若不是今日裏來了這一趟，三少夫人母女會……
他慚愧啊！
姬雲軒聽完事情始末，心裏也翻騰不已，沒想到昨日沒有說出自己真實身份本是想找機會教訓二姨娘他們。卻沒想到後來出了那打架的一幕。小心眼的二姨娘竟然將怒氣發泄到三姨娘她們母女倆身上。說到底錯事情的起因是出在她的身上，那對母女才是替罪羊。
想到這裏，她喚道：“林總管！”
“屬下在！”
“你速去找最好的醫生過來，聽清楚了，我要最好的！再派幾個機靈的丫鬟，告訴她們，出了半點閃失杖責三十趕出姬府，讓她們永遠找不到做事的地方。”
林忠臉色一整，領了命令離去。
丫鬟坐在地上迷茫的看着姬雲軒，她不知道他此舉為何，怎麼突然會有人對三少夫人他們這麼關心？
“你叫什麼名字？”姬雲軒問道。
“奴婢秀雲。”秀雲看着眼前這個小少爺溫和的臉，沒有由來的相信他不會傷害她們。乖乖的回答。
“很好，秀雲，你帶我去看看三姨娘還有我姐姐，可以嗎？”
“是……是！”
姐姐？秀雲這才回過神來，眼前這一位小少爺是哪位。傳說中姬府的三公子同時也是嫡子的姬雲軒。只是不都說軒少爺只好念書不問世事么？怎麼這會會來了這裏？
壓下心頭的疑問，秀雲帶着姬雲軒向院內走去。
醫生很快就來了，說三少夫人的病情不過十急火攻心，鬱積導致，並無大礙，開幾副方子按時喝下去就好了。比較嚴重的是姬雨柔，只見她身上到處都是傷痕。高燒昏迷中的她還時時囈語道：“不要打我，我會乖！”
看的姬雲軒一陣心疼。不過是十一歲的孩子，怎能耐得住這樣的狠打？
姬雲軒是真的發怒了，待醫生看過後，她壓着那一股憤懣之氣坐在姬雨柔的床邊照料。看着那張昏迷中還露着驚恐之色的小臉，姬雲軒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說不出是為什麼。腦子裏模糊的飄過前世自己卧病在床時被常明和姜曉蘭悉心照料的片斷。
甩了甩頭，姬雲軒覺得很混亂。剛來這裏時，她時常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夢，只是醒不過來，被動的活着。而十年後的今天，那遙遠的前世卻彷彿一個早已醒來卻無法忘懷的夢境。
既然是夢就慢慢的遺忘吧，姬雲軒如此想着，人總是要向前看向前走的。重生過後的她自有她的另一番人生，而她將好好的把握自己的這番人生。
姬雲軒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姬雨柔三日。終於，昏迷的姬雨柔退了燒慢慢轉醒。
“公……公子？”姬雨柔想不到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姬雲軒憔悴的小臉，訝然出聲。她記得這個公子那日在花圃里幫過她，可是也導致了後來二娘的遷怒。
“姐姐，你醒了？”姬雲軒因為累極所以靠在床邊打盹，姬雨柔細小的聲音還是將她喚醒。
聽到姬雲軒的稱呼，姬雨柔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姬雲軒想了下明白姐姐的疑惑才笑道：“我是你弟弟，姬雲軒。姐姐，你餓不餓？我讓人去給你準備吃的來。”
仔仔細細看了姬雲軒的表情，姬雨柔終於確定姬雲軒話里的真實性，但還是怯生生地道：“我想喝水。”
“你等等！”姬雲軒起身疾步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又走到門外招呼一直等候的秀雲準備些飯菜，而後來到姬雨柔的身邊扶她慢慢起身將水杯湊近她。
姬雨柔昏迷了三天，實在是口渴，一下子便將一杯水喝了個乾淨，隨即可憐巴巴的看向姬雲軒。
“還想喝水？”姬雲軒笑問。
姬雨柔點了點小腦袋。
“一下子喝太多不好，我讓秀雲去備了稀飯，你剛醒過來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等過兩天你身體好了我再讓膳房給你做些好吃的，嗯？”
姬雨柔狠點了幾下腦袋，目光中說不出的驚訝。除了娘和秀雲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她自小就知道身為女孩是得不到重視的，連帶着娘也受盡了委屈。二娘的那兩個兄弟她是見過，但是他們對她不是打就是罵，還有無盡的惡作劇。而她從來不敢告訴娘和秀雲，告訴了也沒有用。她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一邊掉眼淚。這個最小的弟弟她從沒有見過，聽說是嫡子，三歲的時候又死了娘，但是因為聰明所以被爹和爺爺保護的很好。她也從來不敢有好奇心去探究這個弟弟到底什麼樣子，她害怕他同二娘的兩個孩子一樣。卻沒想到第一次見他便是他幫了她，這第二次……
姬雨柔的心思千迴百轉，身為姬家人的她也知道姬家人沒有感情可言，這個弟弟對她那麼好是有什麼企圖么？
看着神色不斷變化的姐姐，姬雲軒看的出來她在想什麼，不由失笑。但是她也不想辯解什麼。對姬雨柔她動了惻隱之心，無數次想像如果她沒有女扮男裝，那麼現在的生活或許和她沒有什麼不同。雖然做了這麼多年的小男孩，骨子裏面她還是個女人啊。
“軒少爺，飯準備妥當了。”秀雲端着餐盤走了進來。
“拿過來放下吧。”
姬雲軒接過飯碗，用湯匙舀了一勺稀飯放在嘴上吹到不在燙，再遞於姬雨柔的嘴邊。
“這個……我自己可以。”姬雨柔有些慌亂，她沒有搞明白這個弟弟什麼意圖之前不敢接受眼前的恩寵。
“你現在身體不好，乖，聽話！”姬雲軒哄小孩子的口氣哄着姬雨柔。
心中一緊，姬雨柔的眼眶有些發紅，就讓她享受一下這個猶似在夢裏的溫暖吧。遂不再推託，聽話的一口吃掉姬雲軒喂來的飯食。
直到碗中乾淨了，姬雲軒才放下碗，扶姬雨柔躺下，還為她蓋好被子，輕拍道：“睡吧，多休息，這樣身體才能好。”
姬雨柔困頓的眨了眨眼睛，在姬雲軒的拍撫下緩緩地閉上。
瞧着她入睡，姬雲軒終於感覺到疲憊不堪，她起身對秀雲交待道：“我回去補個眠，你在這裏照看小小姐，有什麼事情就到不亂居找我。”
打了個哈欠，姬雲軒拖着困頓的步伐離去。
待姬雲軒離去了，姬雨柔緩緩地睜開眼睛。
“秀雲。”
“小小姐，哪不舒服了么？”
搖搖頭，“秀雲，這不是做夢嗎？”
“小小姐，不是做夢，您趕緊休息吧。”
“我不想睡，怕一睡着再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做夢。”
“秀雲跟您保證，你醒過來還是一樣的。”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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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為工作很忙所以好幾天沒有更新了,今天上來更新發現收藏變多了,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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