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柯拉拚命地尋找教授,她幾乎爬到了半山腰。柯拉一直來到小路的岔口,有一條小路分出來,通往“彩虹”別墅。狂風吹來,從山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兩股巨大的旋風在海上翻騰着,它的風梢輕易地就攪動了海水。雨開始下了起來,雨點兒打在地上,濺起了塵土,但馬上又停了,似乎還沒有攢足勁兒。
這時,柯拉看見了卡爾寧。他站在小路上,背靠着一棵粗壯的松樹,因此,只有在走到近前時,才能看見他。
“卡爾寧!”柯拉大聲呼喚着教授。教授扭過頭來,雲彩的藍色反光映照在他的眼鏡片上。
“誰?幹什麼?”教授認出了柯拉。“你嚇了我一跳。”教授說著,就笑了。
“我還害怕找不到您呢。”柯拉說。“又出什麼事情了?”
“列伊將軍來了。”
“幹什麼來了?”教授問,接着又補充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同他說過話,”柯拉說,“他說要把我們派回去。不是一下子都派回去,而是按順序。第一個是米沙·霍夫曼。”
“當真?”
“當真。因為在將軍到來之前,拉伊·賴伊上校和兩個醫生把米沙領到辦公樓里去了。”
“會不會是進行例行的檢查?”
“今天您沒聽見上校說他已經放棄進行檢查了嗎?”
“他們對霍夫曼提心弔膽。他們認為,霍夫曼是專門被派遣過來的。”
“什麼事兒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很簡單。”教授回答說。
這時,雨又下了起來,碩大的雨點兒落了下來,教授走到一棵巨大的法國梧桐樹下,不讓雨水落到身上。
“加爾布依有一種裝置,能夠看見那面……就是地球那裏發生的事情。我的理解是,加爾布依的觀察員看見霍夫曼同別的什麼人見過面。”
“是誰呢?”
“一切都很簡單,柯拉。比方說,他們知道你和弗謝沃洛德到那裏去休養,甚至知道你們去斷崖絕不是第一天,你們去那裏是偶然的,他們也知道工程師的跌落是很自然的事。他們並不像你感覺的那樣愚蠢。”
“我還沒有感覺到他們是愚蠢的,”柯拉說,“也許,他們還想從霍夫曼嘴裏再了解點什麼情況?”
“這預示着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好處。”
“為什麼?”
“因為,”教授說,“我不明白的是,他們制定了針對地球的計劃,卻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一下子又放棄了計劃,把一切都忘掉,把我們打發回家了事。”
“這麼說,我們不能相信他們?”
“您在這裏等誰?……如果您不願意說,可以不告訴我。”
“你未必能猜測得到。”教授笑了。“是加爾布依?”
“你說對了,”教授說,“就是加爾布依,他答應在一點鐘前到這裏來。現在都快兩點了,可他還是沒有來。”
“也許他被跟蹤?”
“都有可能,但他最好別來晚了。”
“您對他那麼了解?”柯拉吃驚不小。
“我對他很了解。”教授說。
“也許,我應該迴避?”
“你走吧,小姑娘,”教授說,“有些東西你最好別知道,再說,我也不想讓加爾布依起疑心。”
柯拉沒有爭執。她快步跑開了,希望在大雨到來之前,趕回收容所。走之前,柯拉把她從食堂里拿來的長衫留給了教授。
這時,四周靜悄悄的,一切都安靜下來,樹葉不響了,樹枝不搖了,昆蟲也不叫了,甚至海浪也停止了奔騰。在經過一陣短暫的寂靜之後,真正的大雨傾盆而下。雨水就把柯拉淋了個透。
柯拉躲進了食堂。
騎兵大尉波克列夫斯基站在窗前。“這可是采蘑菇的最好時候。”他說。
柯拉沒有說什麼,她心裏惦記着教授,他恨自己把教授一人留在樹林裏。在這樣的天氣,不會有任何加爾布依來的。
“你這裏能不能找點什麼吃的?”騎兵大尉問。
柯拉這才想起來,騎兵大尉因為不文明的舉動,沒吃午飯。他的臉上依然留着被尼涅利婭毆打后的痕迹。
柯拉說沒有任何可吃的東西。她本想去廚房搞點吃的,但門口站着一個兇惡的護士,這是昨天才來的。別指望這些護士們會發慈悲,波克列夫斯基也明白這一點。而正在這時,公主來了。
她走到騎兵大尉跟前,遞給他一塊麵包。
真是太奇怪了,騎兵大尉和公主之間,沒有相互都聽得懂的語言,一大早幾,騎兵大尉差一點沒把這位幾個時代以前的美麗公主給打死。而現在,騎兵大尉並沒有向公主要吃的,而她自己就猜想,騎兵大尉肯定餓了。
“我不要。”波克列夫斯基說,他心裏仍然恨着公主。
“算了吧,騎兵少尉。”柯拉說。“是騎兵大尉。”
“可我覺得你是騎兵少尉。少尉,就是那些年輕氣盛,很容易感到自己受了委屈的軍校學員。”
“那好吧。”波克列夫斯基努力強迫自己笑了笑,從公主手裏接過了麵包。而公主則看着他吃。大尉餓得厲害,但他盡量慢慢地吃。
“米沙·霍夫曼回來了沒有?”柯拉問。
“他去哪了?”波克列夫斯基顯然沒有見過米沙。
“他被帶到辦公樓里去了。”
暴雨打到了窗戶上,外面什麼也看不見。柯拉只是猜想到了列伊將軍停在辦公樓門口的那輛汽車的輪廓。也就是說,將軍還在這裏,可他在這裏幹什麼呢?是在等雨過去嗎?
這時,柯拉看到,更可能是猜測到的,辦公樓的門打開了,一個人迎着風淋着雨從裏面沖了出來。這個人身體矮壯,肩闊腰粗,他的軍帽壓得很低。正是列伊將軍。
跟在他身後跑出來的是拉伊—賴伊上校,他打着一把傘,想給將軍遮擋一下雨水。但是,雨傘一下子就從上校手裏飛了出去。
就在上校急着找傘的時候,列伊將軍用手扶着帽子,一頭鑽進了汽車,車裏的司機事先從裏面給將軍打開了車門。
上校剛剛跑到汽車跟前,但汽車已經開動了,轉動的車輪把一團泥水甩到了本來就渾身是水的上校身上,汽車很快就跑遠了。
應該是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要不的話,將軍怎麼可能冒着這麼大的雨從屋子裏跑出來!
上校轉身跑回大樓,關上了大門。
“不管怎麼說,”尼涅利婭從後面走過來說,“他們的責任感還是很強的。”
“我們才知道點什麼!”波克列夫斯基像個哲學家似地說。
“這使我很痛苦,”尼涅利婭對着柯拉的耳朵說,“我跟這個可愛的拉伊—賴伊剛剛安排好,這個粗魯的軍人就問了進來。”
有意思的是,尼涅利婭也說列伊將軍是個粗魯的軍人。
“你聽他們說過什麼嗎?”柯拉問。
“沒有,他們一下子就把我給趕出來了。”尼涅利婭說。
“你在那裏見到米沙·霍夫曼沒有?”
“沒有,我們是在另一個房間裏。”
“這麼說,你能聽得見?”
“他們不知在那裏幹什麼。我聽見米沙喊叫過,但後來,他什麼也沒再說了。”
這時,茹爾巴來了,他嘴裏嚼着麵包乾兒,顯然是他偷偷藏起來的。
傾盆大雨狂瀉了一陣子后,開始變得綿綿不絕,雨柱斜着灑向地面,幾乎快與地面平行了,但不像剛才那樣急促了。這樣,當樹林裏露出教授的身影時,柯拉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應當找點什麼乾的東西,”柯拉說,“要不的話,他會感冒的。”
“有趣的是,到底是什麼事情逼着他在這種天氣里到收容所外面去?”尼埃利婭心裏想着,不禁說了出來。
“關您什麼事?”柯拉惡狠狠地說。
“我們大家在這裏,就是地球居民的一個共同社會,”茹爾巴替尼涅利婭回答說,“就這種情況而論,我們應該共同對抗外國人的陰謀,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明白。”
“我們中的某些人,也不讓別人知道,冒着雨,到樹林中去散步,這不會不引起我的懷疑。”教授走了進來,他的身子搖搖晃晃的。
大家異口同聲地問:“您這是去哪兒了!”
“應該拿杯伏特加來!”
……
教授說他要回自己房間,他的神色極為暗淡。這麼說,他沒有等到加爾布依。
“我送您回去。”柯拉說著,扶住了教授的胳膊,誰也沒有提出異議。
“我這就走,”柯拉把教授送回他的房間后說,“他沒有來?”
“也就是說,沒有發生任何特殊事件,”教授說,“這令人心安,你那裏情況怎樣?”
“米沙還沒有被放回來,列伊將軍剛剛才走,連大雨也不顧。”
“奇怪,下雨天,這裏的山路很危險。”
“不知出什麼事了。”柯拉說。
“我盡全力來推測,”教授同意柯拉的說法,“哎,你走吧,走吧,他們會發現你的。會有謠言的。”
“什麼謠言?”柯拉本來想問,“是說您的還是說我的?”不過,柯拉什麼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