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二友中毒遭算

第 九 章 二友中毒遭算

心怯的人,逃走時必定無暇注意身後的。

鐵如意飛旋而至,計算之精準不可思議,抓頭剛好旋正,嗤一聲鉤入怪人的右肩。

這玩意非常可怕,抓頭的屈曲回指爪寬兩寸,楔入肌肉,柄的餘力繼續向前翻轉,爪便深深鉤入肌肉扳扭,鉤住了大塊肌肉,足以令人痛昏。

“哎!”怪人狂叫,身形驟落。

另三位怪人被狂叫聲嚇了個心膽俱寒,居然不再理會同伴的死活,拚命飛逃,速度打破了平生記錄,千緊萬緊,自己的性命要緊!全速逃命,脫身有望,怎敢救援同伴?

幸好如意神君的兩名同伴,來不及追趕。

砰一聲大震,怪人摔倒在地叫號。

如意神君無暇追趕其他三個怪人,跟上一腳踏住了怪人的左肘,俯身扣住了怪人的右肩,右手抓住不易拔出的如意柄。

“亮你的名號戶如意神君沉喝。

“哎唷……哎……”

“招不招?”

“在下沒……沒有什麼好……好招的……哎……”

如意神君冷哼一聲,如意柄搖動兩次。

“哎……唷……”怪人厲叫,痛得渾身發僵。

“招不招?不招,保證痛死你這狗東酉!”

“哎……呃……”

“咦?你這狗王八……”

另一人到了身旁,俯身扣住了怪人的腮顎。

“龐護法,這傢伙已經咬斷了舌頭。”這人頹然放手:“就是他死不了,也招不出什麼了。”

“你兩人撤除他臉上的化裝彩繪,檢查他身上的物品,看是否能認出他的身分。”

如意神君恨恨地拔出沾了鮮血碎肉的鐵如意。

“呃……”怪人發出含糊的聲音,渾身開始猛烈地抽搐掙扎。

兩人立即動手,利用雪光詳細檢查片刻。

“是嶗山雙鬼的大鬼嚴有道,錯不了。”其中一人終於挺身站起宣佈:“漁陽三煞的天煞甘一元,與嶗山雙鬼交情深厚。京都盟壇的眼線,早些日子曾經看見漁陽三煞現身京城,去找漁陽三煞,就知道他們為何牽涉到鬼神愁與百了刀的事了。”

“難道他們向鬼神愁算過節?”如意神君頗感意外:“公羊老鬼仇人滿天下,似乎,咱們犯不着與嶗山雙鬼這些濫髮結怨,我真不該下毒手的。”

“不管怎樣,先找到漁陽三煞再說。”

“也只好如此了,把屍體帶走。”

他們卻不知道,漁陽三煞已經不在人世了。

阜城門朝天宮大街的一座小院裏,花廳門窗緊閉,主人鐵筆銀刀許家良,徹了一壺茶待客。

鐵筆銀刀任職五城兵馬司,五城兵馬司是京城(不包括皇城與紫禁城)的治安單位,職名是吏目。

吏目不是官,只是一部份小吏的小頭頭,算是所請辦案小組的業務主事人之一,有時候帶了人,跟着巡城御史遊街坊,聽候使喚,不折不扣的聽差跑腿,如此而已。

五城兵馬司的一些捕盜捕快(馬決與步快),其實很可憐,除了抓幾個鼠竊,派街坊丁大打掃街道清理陰溝,檢查商販的升斗稱是否準確,鞭打隨便大小便的蠢民……

其他根本無權管理或執法,滿城部是權貴,哪能管?哪敢管?挨馬鞭,屁股蛋吃火腿平常得很,那真不是人乾的活計!

真要不管,出了事同樣倒霉。

鐵筆銀刀年約半百,幹了二十年,吃盡了苦頭,算是兵馬司的幹練治安人員,文的武的全有兩把刷子,京城附近沒有靠山來頭的惡棍歹徒怕定了他。

他與鬼神愁交情不薄,鬼神愁是武林七怪之一,一個從沒落案的怪傑,因此兩人的交往不算不正常。

鬼神愁偕同周凌雲造訪,鐵筆銀刀居然一點也沒感到驚訝。

客套一番,鐵筆銀刀隨即唉聲嘆氣。

“小老弟,你大鬧槐園,已經鬧了個滿城風雨。”鐵筆銀刀的臉表情豐富,像是苦爪臉:“再一刀劈開了護國寺延壽殿的千斤鐵鼎,整修了大慈大慧護國情聖呼園克園小國師,你這漏子捅大了!”

“呵呵!沒牽涉到許兄吧?”

周凌雲的神情,與鐵筆銀刀的垂頭定氣成強烈的對比。

“幸好沒有。”鐵筆銀刀有了笑意:“瑰園的主人不在,同時沒有屍體留下。小國師怕你再去找他,不但不敢報案,反而要求他那些宮中的朋友守秘。當然,他也明白,五城兵馬司絕對幫不了他的忙。”

“哈哈!那你還擔心什麼?”老怪傑鬼神愁也開懷大笑:“真要找,妖僧該去找廠衛出頭。”

“公羊老哥,你以為廠衛那些人是傻瓜嗎?”鐵筆銀刀苦笑:“廠衛那些樁頭番子比鬼還要精,他們的目標放在有大量油水可撈的大戶身上。小兄弟是雙肩擔一口的亡命刀客,身上榨不出一星油水。要那些雜種冒丟老命、刀頭舔血而撈不到油水的風險,他們肯?妖僧並不笨,怎敢前往求救,自討沒趣?”

“所以你用不着擺出苦瓜臉給咱們看呀!”

“什麼叫苦瓜臉?”鐵筆銀刀傻呼呼地問。

“這……算了,你這一輩子待在京師的北地,大概一輩子沒吃過南方的苦瓜,說了也是白說。”鬼神愁怪怪地笑:“閑話少說,你對這小子在京部所鬧出的事故一清二楚,可知你比任何人都能幹,消息之靈通,無人能及,你干一個小束,大材小用,委屈了你啦!”

“要是消息不靈通,我哪能活到現在呀?”鐵筆銀刀頗為自豪地拍拍胸膛:“一有風聲,消息靈通就可以早作自保的打算,拖拉掩飾嫁禍找替死鬼,每一大棋皆變化自如,這完全得靠消息靈通,才能應付裕如,天衣無縫,我就是此中的專家。”

“算你行,真虧你能幹得下去。”鬼神愁直搖頭:“難怪江湖朋友說;車船店腳衙,沒罪也該殺;公門人就是衙。喂!說說黛園的事,周小子要知道。”

“黛園?那是宛平縣的事,我管不着。”鐵筆銀刀臉色一變:“噎!有意思。”

“有意思?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鐵筆銀刀搖頭:“周老弟,他們找你了?”

“沒有。”周凌雲坦然說。

“那你……”

“只覺得可疑。”

“不要管,老弟。”鐵筆很刀正色說。

“為何?”

“來頭太大。”

“四海盟?”

“有些少牽連。”

“透露一點,好嗎?”

“這……你聽說過天下三條龍?”

“這……有兩種說法。”周凌雲本來就是走遍大半壁江山的老江湖,消息當然靈通:

“一是指天下以龍為綽號的高手名宿,白道至尊玉龍、邪道魁首九現雲龍……”

“另一說如何?”鐵筆銀刀對前三龍毫無興趣。

“另一說指白衣軍的飛龍,江西寧府的神龍,河南伊王伊府的潛龍。這三條龍,其實是三個組織。白衣軍敗沒,飛龍秘隊星散,數百名男女高手秘諜下落不明,這條龍算是除名了。”

“晤!你真知道他們。”

“不瞞你說,三條龍的秘諜,前兩年我曾經和他們一些重要人物打過交道,多少知道他們一些根底。”

“動過刀?”

“沒有,我不過問與我無關的事。”周凌雲鄭重地說:“我自己的事忙得很呢!對我無害的人,我對他們也是無害的。”

“說了老半天,你不但沒說,反而盤問周小子一大堆廢話。”鬼神愁怪叫:“你到底說不說呀?”

“好,我說。”鐵筆銀刀說:“四海盟,與江西寧府暗中有所勾結。寧府在京都除了挾持一些權貴作奧援之外,另設有四處秘站與三處急報傳遞所。寧府與河南伊府,一直就在暗中進行勾結。

但伊府擁有不少人才,並無擁護寧府造反的誠意。伊王殿下同樣懷有不臣異心,擁護別人造反做皇帝不如自己做。潛龍秘隊在京都也設有秘站,黛園正是潛龍秘隊吸收人才的秘站所在地。

“老天爺!這些龍子龍孫,都在作造反搶皇位的打算呢!”鬼神越搖頭苦笑:“周小子,如果你捲入皇室的血腥權力鬥爭,你哪有好日子過?”

“我已經招惹了四海盟,假使四海盟唆使神龍秘諜出頭,糾合潛龍秘諜聯手對付我,那才是真正的大災難開始。”周凌雲虎目中個電乍現:“我不會坐以待斃,他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他們已經召了四批人,羽翼日豐。”鐵筆銀刀臉上突然出現神秘的笑意:“這次聽說宴請的人最多,賓客中有不少可怕的妖魔鬼怪!”

“四海盟參予其事?”

“不會。”鐵筆銀刀肯定地說:“有人以黃金千兩招募能揭散這次宴會的勇士,周老弟,有興趣嗎?”

“抱歉,毫無興趣。”周凌雲也肯定地說:“這幾年我進出亂區,先後獲得大批金銀珠寶。而且,我從不接受任何人的委託而收受財物。”

“想去看看嗎?”

“有此念頭,可惜很難進去。”

“有請帖就可以進去。”

“我沒有接請帖的份量。”

“你們坐,我去去就來!”

鐵筆銀刀告罪,匆匆進人內堂。片刻,重行出堂,將一封大紅拜帖往桌上一放。

“這就是黛園的請帖。”鐵筆很刀坐下將請帖往周凌雲面前一推:“無常公子的,江湖上十大神秘年輕高手之一。知道這位公子底細的人屈指可數,姓甚名誰無人得悉,殺人的奇功絕學卻威震江湖。”

“請帖沒送到?”鬼神愁問:“據我所知,這位年輕的神秘殺手,殺人價碼之高極為驚人,行蹤飄忽極少公然露面,下請帖的人假使真的已經交到他手中,這人必定是了不起的,神通廣大的老江湖。”

“是否交到,迄今仍是解不開的謎團。”

“那……這請帖……”

“半月前,在玉河的一具浮屍的防水百寶囊中找到的。浮屍年約三十上下,面目浮腫,相貌難辨。高手件作檢查的結果,斷定是生前中毒死後落水,何種毒物卻無法驗出。請帖書明奉交無常公子,因此引起不少猜測。由於是我最先趕到現場,不好聲張,只好暗中結案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假使周老弟非進黛園不可,冒充無常公子或許有期望。只是,風險太大,如果黛園的人認識無常公子,那……後果可怕得很。”

“我會權衡利害的,謝啦!”周凌雲收起請帖:“許兄,能問一個重要的問題嗎?”

“這……”鐵筆銀刀精明得很,遲疑地不作回答。

“答不答覆,許兄有權決定,不怪你。”

“什麼問題?”鐵筆銀刀不再遲疑,反正答不答自己有權決定,何樂而不為?

“一千兩黃金的主人是何方神聖廣”兄弟無法回復。“鐵筆銀刀一口拒絕。

“呵呵!算我不上道好了,笨得問這種犯忌的事。”

周凌雲聰明地不再探口風。

不久,鬼神愁與周凌雲悄悄地從後門走了。

兩人沿大街走向阜城門。

街上行人往來不絕,大冷天,行人皆來去匆匆,整個人皆裹在皮襖里,僅露出雙目,誰也弄不清誰是誰。

“你真打算使用請帖?”鬼神愁的嘴巴已被皮風帽的掩耳所包住,說的話含含糊糊。

“反正不礙事,是嗎?”周凌雲也含含糊糊地說,可知兩人都聽清對方的話:“已經知道內情,大概不會影響我的安全,我不打算使用。”

“你知道留在身邊的後果嗎?我是說:如果有人知道你擁有應該屬於無常公子的請帖,會不會認為你就是無常公子?那冷血殺手口碑太差,要找他的人真不少呢!”

“鐵筆銀刀大概不會做出賣朋友的勾當吧?”

“這可不一定哦!”鬼神愁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吃公門飯的人,對玩權術是有一套的。”

“我會小心的。”他信心十足地說。

“能猜出一千兩黃金的主人來龍去脈嗎?”

“一千兩黃金,可換六千餘兩銀子,挑也要四五個人,辛苦三輩子也賺不了那麼多,還有什麼人能出如此高的花紅?”他搖頭苦笑:“狗咬狗的事,錯不了的。”

“這……官方?”

“對,神龍,八九不離十。潛龍在京都召兵買馬,等於是直接向神龍的勢力權益挑戰。

神龍本來就把京都看成不可侵犯的勢力範圍,明裡不便開罪河南伊府,暗中搗蛋是必然的事。”

“官家的事,最好避得遠遠的,小子。”

“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使用請帖呀!”

“那就好……晤,奇怪……

“什麼奇怪?”他感到意外,轉頭注視身右並肩而行的鬼神愁。

鬼神愁一面走,一面用手探索左背助,厚厚的老羊皮外襖鬆鬆地,隔着皮祆抓癢,一定抓不着癢處,老怪傑不像在抓癢。

“好像有……有什麼東西刺了我一下……”

鬼神愁信口說,手仍在探索,腳下沒停。

街上行人匆匆往來,沒發生任何異象。

一陣寒顫通過全身,他感到一陣心悸,想到挨了一枚追魂毒計的往事,本能地、警覺地扭頭回顧,搜察可疑的徵候。

這瞬間,眼角餘光瞥見兩個風帽僅露雙目,穿了羔皮大襖的人,正快速地接近。

兩星幾乎肉眼難辨的淡淡灰芒,已先一剎那到達他的身後。

猛地一把將鬼神愁推倒,他的身形也同時扭動,兩星灰芒無聲無息地擦脅而過,危機一髮千鈞。

這瞬間,他疾沖而上,反應超塵拔俗。

兩個接近的人機警絕倫,立即扭頭飛掠,暗器偷襲落空,再不走豈不遭殃?兩人一前一後一竄三丈,去勢如電射星飛。

他怎肯甘休?速度陡然增加三倍。

可是,兩個傢伙已竄入一條小巷口。

他的身法匪夷所思,像是幻形術,銜尾窮追,僅晚了一步而已。

一聲慘號,兩人中倒了一個,是選得最快的一個人,原來與從巷底出來的一個穿皮袍的人撞上了,被撞得臉部變形,胸骨內陷,兇猛地反彈倒地。

第二個人向側一竄,砰一聲撞破一座民宅的偏門,跌入民宅去了。

他的手剛虛空抓出,沒料到變生意外,抓錯了方向,神奇的抓力落空,空間裏傳出氣體迴流的異嗚,抓力遠及丈五六,他用上了神功絕學,卻勞而無功。

搶入破門,他心中一涼,裏面暗沉沉,撞門逃入的人已經失了蹤。

他不能浪費時間搜尋,老怪傑需要緊急救助。

“混蛋!幹什麼的?”怒叱聲震耳欲聾。

他感到叱聲有點耳熟,急急退出門外。

穿皮袍的人,踉蹌後退剛勉強穩下馬步,顯然一撞之力相當兇猛,雖將穿羔皮大扶的人撞倒,自己也被震得退了丈五六左右。

他一閃即至,一把抓起被撞倒的人,立即心中一涼,暗叫一聲糟!

這人的臉孔顯然被重掌拍中,雙目已成了血洞,口中大量流血,胸部內陷,肺葉可能成了血醬,定然是被同樣重重地撞中胸口的。

人死了,沒有口供啦!

這人身上沒帶百寶囊,解藥必定不在身上。

“是你!”他額然放手,向穿皮袍的人說:“郭智先,你把這人撞死了!”

穿皮襖的人是他的鄉鄰郭智先,來得真不是時候,以他的速度估計,本來定可追及抓住一個人的,或許兩個人也可以留下。

“他是你的人?”郭智先怒聲問。

“我是追他們的,他們在街上暗算了公羊前輩……哎呀!不好!”

他奔回街心,趕開十餘個七嘴八舌的行人,抱起鬼神愁急急奔回小巷。

可是,他的心已經向下沉了。

鬼神愁的雙目睜得大大的,死人的眼睛一看便知,而且呼吸已停止了,渾身軟綿綿地,體溫正急劇下降。

放下鬼神愁,拉掉風帽,看清鬼神愁扭曲僵硬的面孔,他氣涌如山,也感到驚訝。

追魂毒針的毒性雖劇,但決不至於劇烈地至見血封喉的程度,他是過來人,鬼神愁應該支持一些時刻的,怎麼片刻就死了?

郭智先熱心地俯身相助,一翻死者的嘴唇,唇內部已經發紫,散發出一股怪腥味。

“是中毒!”郭智先用權威性的口吻說:“一種可迅速循血攻心,令血液暴漲,經脈爆裂的奇毒。這種奇毒不能散灑,身上與內臟沒有創口的人,吞入腹、吸入肺也毒效有限,甚至不起作用。你脫衣檢驗看看,老怪傑身上一定有創口。”

“被針形暗器從背後擊中右背肋,對付我的兩枚幾乎擊中了我。”

他急急在撞死的人身上搜查,希望能找出盛解藥的盛器。

“這個人不會使用淬毒暗器,我認識他。”郭智先拉掉那人的風帽,審視變了形全是血的面孔:“天涯浪客西門子虛,一個無惡不作、神憎鬼厭的浪人!”

“天殺的混蛋!這兩個兇手為何要計算我們?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他放棄搜尋,絕望地說。

“鬼神愁必定認識他們。”郭智先肯定地說:“老怪傑的仇家多得很。”

“哼!我會找出兇手的!”

他立即撕開鬼神愁的皮襖,在右背助找尋。

肌膚已變成紫青色,可知連表面的微血管也爆裂了。

果然找到了腫起的針口,但無法起針,針口僅有米粒大小,體積不大,針已全部沒人肌肉內部,除非割開屍體的肌肉,不然絕對找不到針。

“你知道另一個人的來歷嗎?”

他放棄起針的念頭,不願割裂老怪傑的遺體。

“不知道,看不見面孔。”郭智先不住搖頭:“不過,你可以進一步追查。”

“怎麼直?”

“我的朋友,曾經看到這個天涯浪客,經常往來西山,很可能落腳在隱居西山的朋友家中。只是,西山方圓數百里,得花費時日才能查出線索。”

“這惡賊在京都活動了多少時日?”

“這是最近五六天內的事,通常他中午到達,在城內外鬼混,次日午後離城返回西山,其他活動,就沒有人知道了。”

“好,我會去查的,謝謝你的消息。”

他背起鬼神愁的屍體,向巷底匆匆走了。

一個時辰之後,鐵筆銀刀出現在一座大宅的後花園中,花園中草木凋零,空蕩蕩不見人蹤。

他站在假山旁的小亭內,腰間例外地佩了他的成名兵刃銀刀。

平時他很少佩刀,辦案時也很少佩帶,今天獨自佩刀出現,頗不尋常。

片刻,一個內穿錦袍,外加玄狐外祆,頭戴皮帽僅露出雙目的人,出現在積雪花徑的西端,步履從容,頗具氣概,背着手向小亭接近。

“你是不該來的。”這人站在亭口冷冷地說:“你應該遵守約定,有事我會找你,你不能找我,以避免泄露你我的交往情形。”

“你為何殺了公羊異?“他厲聲質問。

“不能怪我,下手的人一時心怯,失手了。”

“遁辭,哼!你知道我與公羊老哥的交情,你陷我於不義,你……”

“你給我聽清了。”那人也聲色俱厲:“他知道得太多了,閣下,他不死,你知道後果嗎?”

“你這狗王八人模人樣,借刀殺人的絕子絕孫毒計好惡毒!”她破口大罵:“以你的身分地位,實在不該做出這種無恥梟雄勾當。我鐵筆很刀吃了二十年公門飯,見過無數牛鬼蛇神,算是玩弄權謀的專家,沒想到依然看錯了人,被你的表面偽善所欺騙。幸好我心中犯疑,隨後跟出留意動靜,不幸的是變生倉碎,發覺有變已來不及了。說!兇手是誰?”

“你實在不夠聰明。”那人發出一陣得意的陰笑:“既然發現我的計謀,真不該急急來找我的。”

“閣下,我是帶刀來的!”鐵筆銀刀也陰笑。

“那又怎樣?”

“沒獲得滿意的答覆,我會毫不遲疑用刀。”

“行嗎?”

“一定行!”鐵筆銀刀信心十足地拍拍佩刀:“我知道你的弓馬很不錯,花槍與單刀的火候也不錯,但與我這種格鬥經驗豐富,且有武功奇技的,以武混口食的人比較,那就差得太遠了。你一個仕紳,與我這種玩命的公門人交手拼搏,你自保的勝算決不會超過兩成。”

“真的嗎?”

“你知道是真的。”鐵筆銀刀舉步向亭外走:“你不會把兇手刺客養在家中,同時你沒想到我會發現你的陰謀,所以不至於把兇手刺客召來戒備,你必須靠你自己了。閣下,我要知道你謀殺公羊異,利用百了刀的內情,你願意說嗎?”

“你好蠢!”那人怪勝怪凋地說:“你從後門繞出時,我的人就發出信號了,所以我的人提前下手,也因而失手讓百了刀留得狗命。你來,已經在我的神機妙算之中,居然仍以為得計,好蠢!”

鐵筆銀刀眼神一變,驚然舉目四顧。

園中寂寂,鬼影俱無。

“你放心,我不會留下人手。”那人的怪眼中冷電四射:“殺人滅。決不可讓第三個人在場,這忌諱我懂,這方面我比你內行。迄今為止,京都的人都認為我是真正的仕紳,連你這種成了精的老公人,也死心塌地認定我的弓馬不錯,花槍單刀不差而已,這就是我成功的地方,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我的底細……”

鐵筆銀刀早已聽出危機,看出凶兆,憑經驗與見識,便知道這次佩刀前來確是太蠢了。

不等對方的話完,他身形乍起,閃電似的從右後方穿亭逸走,用上了平生所學,輕功打破了空前記錄,全力施展,志在脫身。

這瞬間,他感到腰背輕微一震。

身形再起,再遠出三四丈,再一躍足有三四丈距離。

摹地,一陣昏暈感無情地襲來。

耳中,他聽到陌生的聲息。

憑經驗,他知道剛才飛掠而過的假山隱蔽處,有人鑽出俯在他身後,腰背有異物人體。

氣血一窒,雙腿突然不聽使喚,脫力感蒞臨。

“我真的好……蠢……”他嘎聲叫,身軀不受控制,重重地向前栽倒。

他真的很蠢,聰明反被聰明誤。

不但有第三個人在場,而且有第四個人,從背後打了他一針,一枚與擊斃鬼神愁相同的毒針。

腰脊被人踏住了,他看到身側站着三個朦朧的人影,其中就有與他打交道的人。

他總算知道那人不僅是弓馬不錯而已,輕功的速度決不比他差。

“快救他,我要口供,我要知道他到底泄露了多少底。”

他聽到那人急促的語音。

“長上,來不及了。”踏住他的人說:“他全力逃命,血流加速,毒已進入心室,仙丹也救不了他……”

他全身一陣抽搐,氣息漸絕。

季夫子以學舍為家,他在社學的後院擁有一間宿舍,但為了安頓侄兒季小龍,另在街右租了一座小院,平時大多數時間躲在學舍里。

他不管季小龍,近乎放任,也管不了,季小龍自小就是不良少年闖禍精,根本就晝夜不在家,在外面廝混。

近來,則與鬼神愁混在一起。

處亂跑。他與鬼神愁的交情,外人無從得悉。

誰也沒料到,一個學舍夫子與一個江湖怪傑會扯上關係。

一文一武,先天上就極不相容,因此兩人的交情外界一無所知,只有季小龍知道他們兩人的交情另有淵源。

至少,季小龍知道老怪傑認識他老爹,而他的三叔季夫子,卻從不提他老爹的事。

薄暮時分,學舍中冷清清,小學生們早就散館回家了,後院的宿舍只住了季夫子一個人,兩個看管照料的老傭人則住在西院的廂房裏,距後院遠着呢!

因此兩個老傭人從不理會後院的事,上了年紀的人本來就懶散,沒事決不主動找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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