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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國邊境小城。

佩克瑞先生拎着旅行箱,在街上徘徊了好一陣。眼看已近中午,他終於在一家名叫“隆福”的旅館門前停住了。

這是座哥德式的建築,三層樓,因年久失修的緣故,顯得有點破舊。在這座現代化的小城裏,它太不起眼了,要不是那塊招牌,誰也不會注意這是家旅館。

佩克瑞先生習慣地用眼掃了一下四周,然後走進旅館大門。剛才在日頭下曬得一身燥熱,此刻一進樓內,頓覺渾身爽快,精神也振作了許多。

進得大廳,迎面立着一面紅木框架的穿衣鏡。佩克瑞先生不由自主地在鏡前停立片刻,打量着鏡中的自己。他,五十稍稍出頭,微胖,中等個兒,面部光潔紅潤,穿一套做工考究的銀灰色西裝,配一條紫絳色絲綢領帶。衣着得體,風度翩翩,一副紳士派頭。

佩克瑞先生對自己的形象頗感得意,充滿自信地露了露笑容,便大步向大廳內走去。

旅館的老闆是位外籍華人,年歲不大,戴一副細腿金絲架眼鏡,與其說是個生意人,不如說更像位年輕的學者。見來了客人,他立刻從服務台後面站立起來,用流利的英語彬彬有禮地問道:“先生,住店?”佩克瑞先生點點頭,也用英語回答:“是的,有上等房間嗎?”“有,請您登記一下。”

此時,老闆身後的一名碧眼金髮的女招待,遞給佩克瑞先生一張住宿登記表。佩克瑞先生放下旅行箱,認真填寫起來。填寫完畢,把登記表交還給女招待。

女招待接過登記表,輕輕念道:“本-埃弗森,78歲,原籍德國……”“嗯?”佩克瑞先生一愣,“小姐,您念錯了,我叫佩克瑞-巴爾,今年53歲,原籍法國,而不是德國。”

“沒錯呀,我是按您寫的念的。”

“豈有此理!”佩克瑞先生憤憤地嚷道,“我怎麼會把自己的姓名、年齡、籍貫寫錯呢!”女招待委屈地聳了聳肩,把登記表交給老闆驗證。

老闆接過表看了看,微笑着又遞給佩克瑞先生:“先生,確實如此,清清楚楚寫着‘本-埃弗森,78歲,原籍德國……”佩克瑞先生懷疑地看着剛才親筆填寫的表格,驚得啞口無言。奇怪,自己明明寫的是佩克瑞-巴爾,53歲……怎麼會……莫非自己一時糊塗?呃,可千萬別……“先生,錯了沒關係,再重新填一張。”老闆適時地又遞上一張新登記表,使佩克瑞先生從窘態中解脫出來。

佩克瑞先生帶着難以形容的表情皺了皺眉,很自然地把手中的舊錶撕碎了,每個字母都寫得工工整整:佩克瑞-巴爾,53歲……填寫完后,他又從頭至尾檢查一遍,沒有一點差錯才放心地交給老闆。

老闆接過這張重新填好的表,飛快地看了一遍,頗感不解地說:“對不起,先生,您究竟叫什麼名字?您說您叫佩克瑞-巴爾,可是您依然填寫為本-埃弗森,年齡78歲,原籍德國,跟第一張填的一模一樣。”

“見鬼了。”佩克瑞先生很不禮貌地把表奪了回來,不可思議的事實使他拿着紙片的雙手擅抖起來,“這太荒唐了,太荒唐了!”老闆眯着眼,瞅着面前這位驚惶失措的人,說:“先生,您或許用過本-埃弗森這個名字?或許原來……”“沒有,胡說!”佩克瑞火了起來,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連嗓音也變了,“誰知道你們在搗什麼鬼!嗯,請看我的護照,這還能錯?再說,多愚蠢的人也不會相信我已78歲,天哪,多可怕,78歲!”“先生,請別激動,我也說不清楚問題究竟出在哪裏,但事情總會明白的。噢,護照上寫的沒錯,佩克瑞-巴爾,53歲,原籍法國。一般說來,旅客住店都是登記完后,我們才驗查護照的,要是剛才先看看護照,興許不會發生這樣奇怪的事。不過沒關係,一切都會順利的。

露易絲小姐,請你再給佩克瑞先生一張表。”

“是。”那位女招待清脆地應答。

佩克瑞先生總算壓住了火,接過第三張登記表。

老闆向露易絲小姐使了個眼色:“先生旅途很勞累了,請他歇一會兒,給他泡杯茶。”

說著,他走入裏面一間房間。

佩克瑞先生這回不忙填表,他翻來覆去察看手中的紙片,想找出它內中的奧秘。研究了一陣之後,並沒有發現它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看起來只是一張極普通的紙。這使他更加惴惴不安,覺得自己落入了某種圈套。

“先生,請用茶。”此時,露易絲小姐端着茶盤,從服務台內姍姍走來,將一杯香茶放在靠牆的茶几上,茶几兩旁是兩張古色古香的紅木太師椅。

“不了,小姐。”佩克瑞先生向女招待瞥了一眼,把手中還沒填寫的登記表扔在櫃枱上,提起旅行箱打算立刻離開這裏,“請叫你的老闆,把護照還我。”

“請您稍等片刻,老闆正有點事,一會兒就出來。”露易絲小姐柔聲地說道,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回櫃枱內。

佩克瑞先生越發覺得情況不妙,他焦躁地來回踱了兩步,大聲嚷了起來:“請他快一點,我不想住在這兒了,別再耽擱我的時間。”

“先生,何必着急,小店無法接待您,自然另有人會安排您的去處。”老闆從裏屋應聲出來,冷冷地笑道。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佩克瑞先生的目光惡狠狠地怒視着老闆,舌頭卻變得僵硬起來。

“請您回頭瞧一瞧,”老闆用手一指門口說,“安排您去處的人已經到了。”

佩克瑞先生回過頭去,立刻打了個寒顫。他發現一名腰間別著手槍的警官,已站在他的身後。

“唉,大名鼎鼎的本-埃弗森先生,你終於不請自來了。”警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客人,不無嘲諷地說,“你的整容術確實很高明,不但年輕了二十歲,而且連左臉頰上的刀疤都不見了,差點讓你在眼皮底下溜了過去。”

“您搞錯了,警官先生。您說的什麼,我一點也……也不懂,您一定聽信了那個無賴的誣告。我……我叫佩……佩克瑞-巴爾,法國人。我有護照,就……就在那個無賴手裏。”

老闆把護照交給警官,警官隨意翻弄了一下又把它合上:“這不能說明什麼,在我辦公室里,這種偽造的護照堆着一大摞。”

“你們……你們這是對我莫大的侮辱,我抗議……”“噢,別這樣,埃弗森先生,看來我得給你介紹一下這位隆福旅館的老闆。”警官邊說邊向老闆眨了眨眼睛,並順手拿起櫃枱上的那張不曾填寫過的登記表,“他叫程欣華,研究心理學的專家,是我們國際刑警組織的友好合作者。這張看似普通的小小紙片,可說是程先生多年心血的結晶。你雖然用了化名,冒充法國人,但是你心中永遠不曾放棄過本-埃弗森這個名字,永遠記着自己曾是納粹德國的一名上校黨衛軍軍官,永遠記着曾在大肆屠殺猶太人和斯拉夫人而立下的赫赫‘戰功’。因此,不管你怎樣偽裝隱瞞,心理‘痕迹’的復活卻使你的真實身份在這登記表上暴露無遺。”

“天方夜譚,一派胡言。”埃弗森作着本能而又無效的抵抗,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地往下淌,使他臉上感到似有許多毛毛蟲在蠕動。

“據我們所知,”警官接著說道,“戰後,你作為一名漏網的戰犯,遭到通緝。於是你急急如喪家之犬,改姓換名,亡命南美。按理,你應認清自己的罪行,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可是你卻不思悔改,始終祭着希特拉的亡靈,做着重建第三帝國的幻夢。最近,某些國家的新法西斯組織活動猖獗,你以為時機已到,便蠢蠢欲動。你經過一番精心整容,改頭換面,潛回歐洲,妄圖把各個新法西斯組織網羅在一起……”“別說了,我受不了啦!”埃弗森像受傷的野獸大吼一聲,打斷了警官的敘述。警官和程欣華沉着注視着他,驀地,發現他的臉部一陣劇烈的痙攣,並且突起許多毒泡。埃弗森痛苦萬狀,扔下旅行箱,雙手沒命地往臉上抓撓。那張光潔紅潤的臉面,一瞬間變得枯朽奇醜,猙獰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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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掩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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