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 鴛鴦異命
徐定疆以全力飛射,速度不下於一般的御氣之術,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不用兩個小時,已經趕到了落星湖。
但這時,二尊者早已與三尊者在百公裡外碰面,徐定疆四面瞭望,滿腔的怒火這才逐漸的平息下來,但對其他尊者的恨惡之心,卻一絲也沒有消滅。徐定疆望望下方的大軍,蛇人果然集結於東岸沼澤處,人族部隊則在陳東立的率領下,依著陣勢排列著,似乎也十分穩妥。徐定疆提不起勁與他們相會,轉個身,想再往都城前進,突然間,徐定疆一愣,目光凝注在落星湖的西方不遠,面中露出了一抹惑然。
這時徐定疆距地面約莫有五千餘公尺,這是為了避免尊者們飛得更高,自己的形跡還會先被發覺,所以雖然沒看到任何一個尊者,但卻能四面望得老遠,看清下方縮小的山川河流。這時徐定疆正看到一個向落星湖飛奔的身影,算起時間,再過不久就能與部隊相會。
既然這麽不隱形跡,這不該是任一方的探哨,而都城若派人來傳令,也不該自這個方位前來,徐定疆想不通,便緩緩的往下飄落,想看清來人的身分。
待一看清,徐定疆不再遲疑,僅僅在一瞬間,已經飄落到了那個趕路的人面前,一面悲痛的說:「前……前輩。」
那人白髮蒼蒼、兩鬢如霜,滿是皺紋的臉上充滿著沈重的哀痛,他見到徐定疆,驀然間一個腿軟,整個人彷佛無法支撐般的向前撲倒。
徐定疆一瞬間扶住了對方,啞聲說:「我已經殺了大尊者,您可以告訴我事情的始末嗎?」
老人聽到這句話,不禁老淚縱橫,他只能吃力的點頭,又悲傷又欣慰的說:「你殺了一個?好……我就是來趕來告訴你……你娘……你娘……」
此人當然是逃過一劫的埳山老人,他在西荒谷中好不容易尋覓到陳晶露無法辨認的殘骸,掩埋了之後,自知無法替陳晶露報仇,只能趕來通知徐定疆。
但他收拾殘骨已經花了一段時間,當時被雷轟了一記,身上卻也沒能完全好,總算他醫術精湛,還能提起輕功趕路。但那時徐定疆已經兵分兩路,飛向東西而進,埳山老人奔過了頭,好不容易才問出去向趕來,這時才接近了部隊。
這也是他的運氣不錯,若他早一步趕到,別說通知徐定疆,只怕已經被不斷監視部隊的幾個尊者聯手收拾、老命不保。
陳晶露與他的感情,彷佛是百無禁忌的父女一般,別看陳晶露對他十分無禮,卻是兩人習慣的相處方式,當年兩人若非特別投緣,已決心不收徒的埳山老人,怎會破例收了這兩個不記名的弟子?這次陳晶露死在西荒谷中,埳山老人被悲痛所襲,又在舊創未愈的情況下連奔數百里路,年紀本超過一般貴族壽算的埳山老人,其實已近油盡燈枯。
等他向徐定疆大略說明細節,徐定疆也看出了他的狀態不佳,當即說:「前輩,我送你去部隊,歸大叔在那兒。」
「啊……歸勇……」提到歸勇,埳山老人又是滿懷悲傷,這個痴傻了六十年的笨家夥,自己怎麽告訴他這件事?
「還是先別告訴歸大叔吧。」徐定疆可不是白痴,縱然他未必能分辨歸勇對自己母親的情感,也清楚兩人間的情誼非比尋常。
「也對……也對。」經過了這場挫折,埳山老人似乎突然間變得脆弱了不少,也不怎麽有主見了。
「這就走吧?」徐定疆決定試著帶埳山老人上浮,現在自己內息大幅提升,也許能多帶一人長途飛行。
「啊……」埳山老人突然想起什麽的說:「我來跟你說說『幻靈大法』的特性,也許……」
「我大概知道了。」徐定疆從周廣臨走前的隻言片語,已經有些了解,那被稱為神技或妖術的變換移位,不過是穿越空間,以三個尊者的能力來說,面對著會飛的自己,除非沒看到,否則被自己看到就別想逃了……徐定疆一頓說:「我就怕找不到他們。」
埳山老人目光一亮說:「記得曾聽說你與芳華公主交情不錯?」
徐定疆一愣,微微點頭說:「我們是好朋友。」
「那就好了。」埳山老人勉強的笑了笑說:「修練『幻靈大法』的人,無論是相隔千萬里都能彼此感應,你去找芳華公主就對了。」
原來如此!徐定疆虎目放光,沈沈的殺氣再度湧現,隔了片刻,他才回過神,向埳山老人說:「失禮了。」說著一把抱起埳山老人,渾身紅霧一散,朝空中飛去。
埳山老人早知道徐定疆會飛,卻從沒想過有天自己也飛上了空中,只不過他還來不及驚呼,一瞬間地面已經迅速的縮小,身旁突然出現了雲霧。
這這……埳山老人目瞪口呆之際,徐定疆已經呼地一聲往下直穿,他一面傳音說:「晚輩發覺這麽飛比平飛還快,不過就是激烈了些。」
什麽激烈了些,看着地面迅速的放大,十分不習慣的埳山老人真不知該瞪大眼睛還是閉上,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突然間已經落到了實地,四面出現了一大批張口結舌的士兵,驚呼聲此起彼落的傳了開來。
看來不只自己不習慣……埳山老人安慰了幾分,只聽徐定疆朗聲說:「歸大叔、東立!」
這時徐定疆的行蹤還沒來得及傳到兩人耳中,陳東立率先奔到,一看到徐定疆便大呼小叫的說:「你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馬上要走。」徐定疆潑了一桶冷水,不管陳東立傻在那裏,他目光一轉,已經看到了臉上露出訝異神色加速奔來的歸勇。徐定疆暗嘆一口氣,低聲說:「前輩,就依我們剛剛說的吧……」
埳山老人看到歸勇,心中也是充滿痛惜,聽見徐定疆的話,他只能沈重的點點頭,話也說不出來了。
「等一下。」一旁陳東立卻不識趣的叫:「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叫馬上要走。」
徐定疆望走滿懷訝異的歸勇以及滿臉不平的陳東立,沈重的說:「幫我照顧好埳山前輩。」
然後呢?陳東立瞪大眼,卻見眼前紅霧一涌……這……只見徐定疆一面往上直衝一面傳聲說:「一切依計行事,部隊不需北上。」
這算什麽?可惡!陳東立又不好在部隊前大罵徐定疆,只好悶在肚子大罵三聲,等下次見面再拿出來用。
歸勇見徐定疆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小身影,他目光轉回埳山老人身上,接近兩步說:「前輩,王妃呢?」
問題果然來了,埳山老人怔了怔說:「她……她直接回南角城了。」
「您……」歸勇心中雖有疑惑,卻沒想到懷疑埳山老人說的話,只自語說:「怎麽會錯過了?」
既然沒大聲說,就不算在問自己,埳山老人強忍着悲慟,揮揮手說:「我累了幾天,想休息一下。」
「前輩……」陳東立走過來,皺著眉說:「定疆專程帶您來?」
「呃……」埳山老人頓了頓說:「我們在半路上遇到的。」
「遇到?」陳東立不解的說:「他既然要來這兒,這麽一句話也沒交代就走了?」
真是越來越難回答,埳山老人正想得頭腦發漲時,卻有一個聲音替他解圍了:「徐定疆呢?怎麽走了?」卻是蛇族族王親自奔來。
陳東立放過埳山老人,沒好氣的回頭說:「族王,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麽。」
「我們一直在這裏,怎麽能得泰古劍?」托托多可沒有忘了來此的目的。
「泰古劍?」泰古劍之事,早已成為幾個將領之間的笑話,陳東立忍住笑說:「族王擔心的是,不過小王爺上次已經說了,北軍必會南下。」
「魚屠說過,但我忽然覺得不對。」托托多目光銳利的說:「若打過來,熊族一定會過來對付我們,對不對?」
「這個……不知有何不妥?」陳東立想了想,托托多的估計沒錯,當初徐定疆也計算著蛇族應付熊族。
「這當然不對。」托托多理直氣壯的說:「泰古劍在你們二皇子手中,我當然只打他們。」
這是什麽邏輯?陳東立只好大違本性的撒謊:「若我們取得泰古劍,一樣會交給族王啊。」
「不必如此。」托托多蠻橫的說:「兵力比起來都差不多,我們打人族,你們打熊族。」
這萬萬不可,熊族可有兩萬,北軍人族不過十來萬,蛇族打北軍固然會勝,自己這邊可就得大敗虧輸了,問題是該怎麽扭轉託托多的心意?陳東立目瞪口呆的說:「怎能如此?」
「我不管這麽多了。」托托多撂下話:「我等你們一天,叫徐定疆來談,否則我族人自行北上,你們要不要跟着來隨便你們。」話一說完,托托多便轉身離去。
事情鬧大了,這時怎麽去找徐定疆?陳東立這下可不知該怎麽辦了,正直瞪眼的時候,幾個聞訊而來的將領湊了上來。
孟啟首先怪叫說:「這下可麻煩了,若我們隨他們北上,豈不是亂了小王爺的計畫?」
「他不可能北上的。」南蘇皺眉說:「蛇族一上去,豈不是等著被熊族與叛軍圍剿?」
正有幾人點頭的時候,孟啟嘖嘖有聲的說:「這可難說,只要看準機會撲向叛軍,熊族未必來得及馳援,若我是他們,也會北上。」
你才不會:眾人中十個有八個同時在、心裏罵上這一句,不過孟啟已經習慣遭白眼,也不怎麽在意。
問題是孟啟說的未必不可能,那又該如何?
趙才早在徐定疆還沒走之前就到了附近,只不過不願意給他看到而已,這時自然也在眾人之中,他見沒人說話,忍不住開口說:「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反正蛇族無論是打贏還是打輸,我們也不在乎,泰古劍又不會真的不見了。」
這話也有道理,說這話的是……趙才?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轉向趙才。趙才突然成為焦點,不知為什麽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笑,聲音低了一些的說:「我也是胡思亂想……說不定小王爺早就知道蛇人待不……」
「說的對!」陳東立一拍趙才肩膀說:「還是你對小王爺有信心,跟隨定疆最久果然不同,不愧是他的第一愛將……不過我們還是把訊息藉天鷹傳過去,這裏距離近,不要半天就能收到,小王爺若要過來,該趕得急。」
我?徐瘋子的第一愛將?不會吧?趙才瞠目結舌之際,見眾人一起向自己點頭,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在心裏叫苦連天,這個莫名其妙的稱號莫非要就此掉到自己頭上?眼看眾人散去,趙才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垂頭喪氣的走回部隊,話也說不出來。
此事之後,趙才自然大感挫折、痛苦多日。自得此教訓,他從此在軍事會議中三緘其口,就算被逼得發話也總經過反覆思量,七、八年後聲威漸著,居然博得惜言如金的美名,人多不稱其「猛鯊」之號,而改稱「沈默龍將」。但這卻讓他已退休的老爸趙平南十分不解,不知道兒子身上出了什麽變化,不過無論他人如何逼問,趙才打死也不肯解釋原因,只恨當年那一剎那的挫折感不能隨歲月平撫,仍常令他午夜夢回時,冷汗直流的驚醒過來。
徐定疆自然不知趙才忽然幹了個遺憾終身的傻事,他迅速的飛近都城,一面在心裏盤算,他本來就不相信劉芳華會放任這幾位尊者不聞不問,而看兩位供奉的表情,她大有可能出了問題,這一次入城,最好還是隱藏起形跡。
到都城附近,徐定疆卻見東極河南岸的人族與熊族部隊正不斷的往北渡河,看來似乎要重整兵力,只不知道是要全力攻擊都城還是要引兵往南?
徐定疆再觀察了一下,卻見兩方雖然都不是盡全力攻城,但熊族卻又比人族多出了幾分勁,似乎花了蠻多心思在城牆上面,現在西南面的城牆,已經是千瘡百孔,彷佛搖搖欲墜。
若是熊族全力攻城,只怕守不住吧?看來熊族的首腦並不簡單,比托托多聰明多了,而且熊族來的部隊也比蛇族還多,兩方若是打起來,蛇族可要倒霉了……
「『神山衛國使』,你可別讓我失望啊……」低語劉禮稱號的徐定疆目光凝了凝,心中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若熊族族王當真做出了些估計外的事情,都城的人民只怕會損失慘重……自己當時沒料到這點,現在卻也來不及防範了,除了希望蛇族早些耐不住之外,只能把希望交託劉禮了。同時,徐定疆心中也微有一絲期待,也許在這種情勢之下,能讓劉禮重新思考這一戰的意義。
但劉芳華會在哪裏?總不能瞎摸吧?徐定疆心念電轉,突然想到一個可以問的對象,於是認準了目標,重新騰上高空,再以極快的速度加速往下,向著皇城中一處殿宇直衝了進去。
這麽從空中突然落下一物,按道理來說,十分容易被人瞧見,但說也奇怪,就是沒什麽人會去注意,畢竟天上沒事不會掉下東西,否則人人都得仰著脖子走路,豈不辛苦?
何況徐定疆並不只是下墜,還加上氣勁的催動加速,所以只一瞬間,便已經接近了殿宇。
再下去就會撞出一個大洞了,徐定疆眼看剩下不到二十公尺的距離,他猛一個煞車,一面轉換方向斜沖,向著一般的庭園林木間飛射了過去。
在林木間繞了幾轉,撞折了幾叢樹之後,徐定疆的速度已經穩了下來,他一個轉身,連忙脫離現場,現在都城風聲鶴唳,別要被人逮住。
說也奇怪,徐定疆沒往皇城中樞探去,反而向著外圍飄身,似乎他找尋的人並非什麽重要人物。
既然不是重要人物,附近的守衛自然也不多,徐定疆飄啊飄的索性步行,這樣子若被人發覺,一時還不會大驚小怪。
徐定疆的目的地是個雜役彙集的地方,那兒是宮中下級隨侍休憩之所,部分宮中圈養預備食用的獸類也在附近,若說這是宮中最雜亂的地方,一點也不為過。
不過這兒自然大多是士族或平民,人人頂著個大光頭,徐定疆若是大搖大擺的
闖入,依然十分顯眼。不過徐定疆似乎十分熱門熟路,他到了附近驀然一轉,從一處樹林中翻了過去,落到了另一個還算整齊的院落,不過屋宇內卻是乒乒乓乓的十分吵雜,似乎有許多人在忙亂著。
這兒的空氣充滿了一種食物的香味,徐定疆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微笑,一閃之間,掠到了一處窗口旁,突然咕咕的叫了兩聲。這一叫不打緊,裏面突然嘩啦啦一聲,似乎什麽東西跌了一地,更有許多人七嘴八舌的說:「張老怎麽了?」「有沒有怎麽樣?」「要不要休息一下?」
在眾人勸慰聲中,聲音慢慢平息,隔了片刻,一個油光滿面的胖大士族,大光頭上滿是汗珠,砰砰砰的跑了出來。
看那人手壯腿肥,一個圓滾滾身子上項著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又胖又紅的臉孔雖然看不大出皺紋,但兩道白眉可泄漏了年紀,他身上里著條圍裙,手中拿着把大菜刀,一出來院落便砰的一下關上了身後的木門,四面張望的臉上在驚喜之中還帶著幾分薄怒。
「這兒。」徐定疆探出頭來,向著胖老人招了招手。
「你……你這渾蛋死小子!」胖老人不敢大聲說話,氣沖沖的奔過去,壓低着聲音罵:「我哪裏得罪你了?把我的寶物全說出去了。」
「哪有?」徐定疆一臉無辜的說:「您有兩壇古釀老蘇果,我可只告訴供奉們一壇。」
「只一壇?」胖老人臉色漲得通紅,手中菜刀亂揮說:「我的一半性命被你賣出去了,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張有一堆好菜要靠那東西調味……」
「張老。」徐定疆愁眉苦臉的說:「我可是拿來換命的,就原諒我吧。」
胖老人張老似乎氣消了三成,揮舞的菜刀這才放了下來,他瞪了徐定強一眼說:「從小就不學好,長的越大,闖的禍越大,你現在又幹了什麽,怎麽聽說皇上成天在罵你?不想活了是吧?」
「那不重要。」徐定疆搖搖頭說:「張老我得求你幫忙。」
這還不重要?張老瞪了徐定疆片刻,這才嘆了一口氣說:「反正我不幫你也有辦法要我幫,到底干什麽?」
「芳華是不是被關了?」徐定疆直接問重點:「您主管宮內膳食,該有消息。」
「真不是我說你們……」張老兩道白眉蹙成一團,叨念著說:「當年看到你們還不過都是小頑皮蛋,現在長大了什麽都不會,盡會闖禍,東立呢?聽說也隨着你胡搞?皇上不是派他去幫你嗎?怎麽連他也作怪起來?他一向最乖的,就是被你帶壞。芳華公主也是,要不是你……」
「等、等等……」徐定疆不打斷不行,張老一念可會沒完沒了,他焦急的說:「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找芳華。」
「還是被關在幻粹閣底下。」張老悶悶的又說:「你這小子不知道發什麽神經,怎麽會娶了別人?是姓白是吧?你不想想,芳華公主該怎麽辦?你叫東立來,我老張得罵罵他,也不懂得勸勸你,作朋友怎麽……」
「張老!」徐定疆已經獲得需要的消息,實在沒心情再聽下去了,他拉着胖老人的大手說:「這一次大戰,我若是活着,會再來看你的。」
「你胡說什麽?」張老兩眼瞪得大大的說:「不準胡說八道,我……」
「我真的要走了。張老。」徐定疆截斷說。
張老張嘴半天,終於嘆了一口氣說:「去吧,老張的話你們向來不愛聽,就知道來偷菜吃……他們都是被你帶壞的,芳華公主小時候從來不會……」
「走了,走了。」徐定疆逃難似的一溜煙消失,遠遠的聲音傳過來:「謝謝您了,張老。」
「滾你的吧!」張老眼眶中有些微紅,自語著:「不知道以後還記不記得回來……」
徐定疆與張老的感情,已經建立了近二十年,這麽倏然分別,心中難免有幾分感慨,不過這時他實在沒空,只能把感激記在心裏以後有機會再補報了。
既然知道劉芳華又被關進幻粹閣,徐定疆倒是熟門熟路,只不過兩位供奉早該回到都城,別要狹路相逢,又得多費唇舌……徐定疆百思不透的是:怎麽還有辦法關得住劉芳華?
徐定疆掩入幻粹閣,這次舊地重遊,更感駕輕就熟,兩位供奉正忙着守城,徐定疆算是選了個好時間……但沒想到,劉芳華卻正寶相莊嚴的盤坐着,一些基本的喚醒之法也毫無用處。
看着劉芳華被鎖住的景象,徐定疆深覺離譜,更有幾分憤然,劉然待女如此,也不用太替他着想了……不過現在他也不敢擅動,若一個不小心,害得劉芳華走火入魔可對不起人。
徐定疆無奈之下,想及現今城外局勢頗有改變,也許會產生新的變化,說不定部隊還真的可以主動北上……總不能一直等在這裏,也許該出城與徐牙見上一面,安排一下因應之策。
徐定疆主意一定,再度離開幻粹閣,騰身破空,直穿入雲霄,在短短的一瞬間,便穿入城西密林,陡然在部隊之前現身。
既然北移了幾公里,地點就沒有之前的好了,這裏雖然仍能隱密藏身,但卻不易觀察都城城外的狀態,只能靠着探哨不斷把消息彙報過來,反而還沒有徐定疆看得清楚。
徐定疆一到,自然有人稟告徐牙與白玫。徐牙急急忙忙的衝過來,見徐定疆神情中雖仍有幾分蕭索,卻較離開前精神了不少,徐牙安心了些,半試探的說:「找到人了嗎?」
這話一說,徐定疆只能沈重的搖搖頭,頓了頓說:「不過卻找到埳山老人,他老人家親眼看到事情的經過。」
這麽說……那就是真的了。徐牙心裏還存有一絲期待,希望大尊者說的是謊言,但既然連王妃的長輩都這麽說了,那就不會有虛假了……徐牙深深嘆了一口氣,徐靖與陳晶露兩個這麽好的人,為什麽會遭到這種結局?
「在落星湖那兒休息過嗎?!」白玫也到了徐定疆身旁,她關懷的問:「你不會一直在奔波吧?」
徐定疆回了一個無奈的的微笑,白玫可就微微翹起紅唇,有些嗔怪的望着徐定疆,徐定疆搖搖頭,再歉意的笑了笑,才轉過頭向徐牙說:「徐叔,我們的計畫有些變化。」
「什麽?」徐牙目光一亮,精神來了。
「熊族可能會攻破都城。」徐定疆沈聲說:「看情形,劉禮似乎真的打算立劉縯為帝。」
「這居然是真的?」徐牙不知該不該高興,雖然聽起來最好消息,不過明擺著慶賀,似乎對現在的皇帝有些不恭敬。
徐定疆突然一笑說:「他既未能收服我爹,我又成功逃回南角城,做皇帝的唯一一條路便是與熊族結盟……但當知道蛇族與我軍一起北上之後,他若還想做皇帝,就不是我所知的『神山衛國使』了。」
「這麽說來,他也是不得不這麽做?」徐牙恍然說:「對了,散到河南岸的部隊也開始回北岸,應該是打算全力拿下都城。」
「無論他的心意如何,這是現在唯一的解法。」徐定疆忽然苦笑一下說:「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到這一點,現在只要加把勁,都城隨時可以攻破,該是有些人攤牌的時候了;只希望熊族別與叛軍折夥,否則都城人民的死傷就嚴重了,劉禮該沒這麽笨,就怕……」
徐牙露出迷惑的目光,不明白徐定疆是什麾息思。徐定疆也不多說,思索了片刻說:「徐叔,幫我送個訊去落星湖,就說若蛇族脫隊北上,不用理會。」
「蛇族會脫隊?」徐牙又瞪大眼了。
「還有。」徐定疆接著說:「如果都城一破,您立即發訊通知部隊北上……無論都城是被誰攻破的、無論北軍是自亂陣腳還是與蛇族衝突、無論他們打算南下還是北上……總之都等他們離開都城超過四百公里才攻擊,絕不能打趁機得利的主意,否則只是幫助他們團結;這件事特別重要,您要記牢了。」
這一串話更是聽不懂,不過徐牙只好硬生生記住,顧不得詢問了。不過他卻頗有些疑惑,徐定疆說這麽多做什麽,他一向是事情到了才吩咐不是嗎?
「還有一件事。」徐定疆突然傳音說:「如果有什麽萬一,記得把替我娘復仇之事拜託芳華,只有她能找到那些人。」
「什麽萬一?小王爺會有什麽萬一?」徐牙再也忍不住了,瞪眼大聲說。
「徐叔。」徐定疆臉色一整說:「這件事情我只能拜託您了。」
徐定疆這一拉下臉,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味道,徐牙呃了半天,不甘不願的又閉上了嘴巴,心中卻暗暗嘆息……這小子正經起來,實在太像年輕時候的王爺了……想着想着,徐牙的眼睛又濕潤了。
一切交代完畢,徐定疆忽然輕鬆起來,他哈哈一笑說:「就算沒有我,這一仗也是必勝無疑。」
聞言,徐牙的傷感情緒立即消失,心底暗罵了兩聲……這小子雖然打起仗來也是一流好手,但王爺當年若也這麽不正經,自己絕不會這麽死心塌地的跟着地。
徐定疆自然不知道徐牙心中的起伏,他一轉頭說:「我該再去一趟都城了。」
「不准你去。」身旁突然傳來嬌嗔說:「既然安排的差不多了,總該吃點東西喝點水……陪陪老婆吧?」
徐定疆一笑轉頭,輕拉着白玫的手說:「就聽夫人的,我歇歇再去。」為了顧及士兵的感受,這段時日,兩人除了拉拉手外,不大有什麽親昵的動作。
白玫忽然俏皮的眨眨眼說:「我可不想只這麽就放你走。」
徐定疆一怔說:「怎麽?」
「跟我來。」白改抿嘴一笑,拉着徐定疆往另一面無人的密林處走。
徐牙見他們夫妻倆打情罵俏的離開,只能瞪了瞪眼,更是大嘆一代不如一代。
「這樣不大好吧?」走沒幾步,徐定疆突然一臉色相的低聲笑說:「我可忍了幾天了。」
「你有這麽多時間嗎?」白玫美目一轉,吃吃的輕笑着。
「你准嗎?」徐定疆捏了捏掌中柔柔的小手,呵呵的說:「不怕別人笑?」
「又不是偷人。」白玫臉一紅,媚目流轉之下瞟了徐定疆一眼低聲說:「有什麽好笑的?」
「好!」徐定疆朗聲一笑,紅霧陡然漫起,帶著白玫直往密林中投去。
隔了約莫兩個鍾頭,兩人卻一直沒重新出現在部隊面前,他們去干什麽徐牙自然心裏有數,但又不能破口大罵,只好生著悶氣。反正現在除了替陳晶露復仇之外,徐定疆確實沒什麽事好做,休息休息也不算過分,問題是怎麽能在部隊面前這麽做?這樣日後如何帶兵?
隨著時間過去,徐牙越是覺得度日如年,直到收到落星湖的急報,徐牙又是讚歎又是搖頭,徐定疆果然已經料到蛇族會走,反正徐定疆的相關命令在上封急報已經說明,就不用再回信了……問題是這小子再這麽荒唐下去,如何承接一代戰神南角王徐靖的衣缽?那個小妖女也不是東西,大白天在荒山野地里也有興緻?徐牙猛然站起,想着就算惹惱了徐定疆,也要以長輩的身分給他一些建言,這封急報恰好當藉口。
徐牙鼓起勇氣闖入林中,遠遠的不但用力落足,還發出了重重的咳嗽聲,畢竟看到一些不該看的畫面可是大夥兒尷尬,咳了好幾聲之後,徐牙才張口叫:「小王爺……小王爺……」
但林中卻是寂然無聲,沒有任何徐定疆或白玫的聲音。徐牙倒不意外,畢竟穿衣服也沒這麽快,他停了片刻,又喚了聲:「小王爺!有急報。」
還是沒迴音。徐牙可有些擔心了,他急奔兩步,放大了聲音嚷,但卻仍是一片寂然。徐牙急忙掠上樹梢四面觀看,終於在南面不遠看到林木間似有異常;徐牙連忙飛掠過去,果然見到兩人一坐一卧安靜的在一處還算平坦的林地間相擁。
徐牙鬆了一口氣,正忍不住想罵人,卻突然發現白玫臉上的肌膚呈現一種恐怖的紫黑,看似已經昏迷,而徐定疆透出紅霧的兩手緊按著白玫的胸口與丹田,似乎正不斷催入勁力。
這是中毒嗎?發生什麽事了?徐牙正緊張,仔細一望徐定疆,更是大吃一驚,徐定疆臉色也沒比白玫好到哪裏去,淡淡的紫黑正從皮膚深處隱隱散出,額頭上冷汗直冒,似乎正運功抵禦著毒氣攻心,催動功力的雙臂還在微微的抖動,眼看着已經無法支持下去了。
這是干什麽?自己都不保了還想保住白玫?徐牙連忙叫:「小王爺,先顧好自己。」
也不知道徐定疆是不是沒聽到,只見他毫無反應,依然運足功力同時抵禦自己與白玫身上體內的毒性。
徐牙一面呼喚士兵,一面在一旁握手,不知該如何幫忙,卻見躺着的白玫突然全身一震,一口長氣噓了出來,整個人臉上、手上,露出的皮膚都轉為一片紫黑……已經沒了呼吸。
徐牙驚呼一聲,忍不住說:「小王爺,夫人已經死了,放手吧!」
徐定疆緊閉的雙目突然間緩緩滲出一線清淚,但旋即被他外溢的氣勁蒸散,雖不知他聽不聽得到外界的聲音,但從面上表情可以看出,他並非毫不知情。
但徐定疆卻仍未收回雙手,似乎仍試圖挽救白玫。徐牙眼看徐定疆臉色越來越黑,再這麽下去,只怕就要落到與白玫一樣的結局,他橫了心,咬牙沈聲說:「小王爺康復之後,末將再向小王爺請罪:」他話聲一落,當即揮掌一推,掌風激飛出去,把白玫的軀體帶開兩公尺,她僵硬的身軀便這麽毫無生氣的在地上翻滾了兩下。
徐定疆兩手虛懸在空中,臉上是悲痛夾帶著失望,紫黑的面容微微顫動著。隔了片刻,徐定疆身子一松,兩手勁力一爆,兩道紅色氣勁轟到了地面,炸開土石的瞬間,他全身的紅霧突散又斂,四面的空間氣流一陣疾旋。
他不會想不該開吧?徐牙着急的想,卻見紅霧又漸漸的散去,徐定疆臉色上的紫黑居然淡了兩成,但隔沒多久,黑氣似乎又卷土同來,再度侵襲著徐定疆的身體。
徐牙想幫忙又怕壞事,想碰又不敢碰,正慌張得跳腳時,卻聽徐定疆突然乾啞的迸出一句話:「記得……我的……吩咐。」話一說完,徐定疆臉上的黑氣又重兩分。
徐牙急得亂轉時猛然想起,埳山老人的醫術天下第一,不找他找誰?徐牙顧不得形跡敗不敗露,連忙大聲喚人。好不容易有士兵趕到,徐牙一面派人分配在四面守衛,一面着急的安排天鷹急報,算算時間,埳山老人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趕得到,不知道徐定疆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