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久別重逢
白浪剛翻入城牆,隨即以最快的速度隱入市街,這時圍城已解,城內外的市集剛要開始,四面都是忙亂的人潮,白浪一點也無困難的就混入了人堆中。
他心中一面思索,想見徐定疆其實並不困難,當初與徐定疆初識,徐定疆就帶着自己潛入過宮城,若他依然住在巒圭殿,到了晚上,不怕找不到徐定疆,就怕他徹夜與將領商討軍情,那可就麻煩了。
望望天色,雖說時間已經不早,但還是得等上一陣子。再望望南角城內的人潮,想起當初首度進入南角城時的心境,白浪突然有種恍若夢幻的感覺,算算也不過是四個多月前,怎麼好像十分遙遠?
想着想着,白浪漫無目標的在南角城的大街上走着,突然間看到眼前一個富麗堂皇的中型宮殿式建築,白浪一怔,心中湧起了一股難言的情緒,這裏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與徐定疆初相識時,他帶着喝酒喝酒的地方:“翠琉居”。
現在的白浪與當時可不同。四個月前的白浪身無分文,現在的白浪卻是盤纏豐厚,雖說這兒的消費不低,想來也可以應付。
白浪緩緩的踏入“翠琉居”的迎賓廳,只見一個士族小廝向著自己施禮說:“公子一個人來?”
白浪一面微微點頭,一面覺得那人頗眼熟,只見那人似乎也露出思索的表情,望了望白浪又說:“小人是否見過公子?”
白浪卻是想起此人的名字,他忍不住高興的一拍手說:“你是小賈!”
小賈可真是惶恐萬分,客人記得自己,自己卻不記得客人,若被老闆娘孫二娘知道,自己又有一頓排頭好吃。他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白浪已經含笑問:“你追到小玉了嗎?”
白浪可記得,當初徐定疆一進門,就是對小賈擠眉弄眼的問這個問題,還好心的要教小賈幾招呢,那時徐定疆綽號徐瘋子,行事果然有些瘋顛,沒想到自己今日也學上一學。
小賣聽了卻是大吃一驚,這人若不是熟客,怎麼會知道此事?可是他偏偏又想不起來,只好尷尬的說:“公子要………這個……”
“帶我到漩宮!”白浪打斷小賈的話說:“來一壺六藍根,隨便配幾道小菜……若二娘有空,記得請她做“錦鑲獅鹿角”和“炭爆谷魚鱗”。”白浪對這兩道菜印象特別深刻。
小賈渾身冷汗直流,心中暗暗嘀咕,此人一定是大熱客,自己今日莫非是被鬼蒙了眼,怎麼看也看不出來,還是回頭叫小玉、孫二娘來認認,免得自己得罪了客人。
過不了片刻,花枝招展的孫二娘踏入了屋中,看到白浪也是微微一愣,雖感到眼熟卻又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孫二娘對自己可十分有信心,她雖確定見過眼前的年輕人,但此人絕不可能是熟客,剛剛罵了小賈一頓,可真有些冤枉他了。
不過孫二娘畢竟閱人無數,經驗豐富,她臉上馬上堆滿了笑容說:“真是好久不見,公子上次前來,可有好一陣子了。”
這話一說,白浪反而一愣,沒想到孫二娘還記得自己?他點頭說:“二娘的記憶力果然驚人,我不過與徐小王爺來過一次,居然就……”
這話雖只是小小的提示,對孫二娘這種專業的人物來說,卻已十分足夠。她腦中靈光連閃,已經想起了上次會面的經過,她立即媚笑說:“是啊,當時小王爺還沒表露身份,可把南角城人民冤苦了………白公子也真是的,還幫着小王爺開我們玩笑。”
“我那時也不知道小王爺的身分。”白浪回憶起當時的往事,搖頭說:“被冤苦的可不只你們。”
“對了。”孫二娘恍然大悟的說:今晚小王爺要在“昆無宮”宴客,莫非白公子是早一步前來等候?
“昆無宮”?白浪愣了愣,想起當時便是去“昆無宮”找趙平南,那不是“翠琉居”最氣派的地方嗎?莫非徐定疆要請什麼重要客人?
難道是北域王劉群池?白浪暗暗吐了吐舌頭,若劉群池也來,自己非躲不可,可是若徐定疆與劉群池鬧一個晚上,自己如何與他會面?
白浪自顧自的思索,反倒忘了回答孫二娘的問話,孫二娘何等機伶,立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看來此人並未受邀,連小王爺要請客都不知道。孫二娘暗悔失言時,眼看小王正端着酒壺與幾樣下酒小菜進門,她打個哈哈說:“白公子點了那兩道菜,小婦人可得下去預備了……小玉,給白公子斟酒。”
“是,二娘。”小玉依然是嬌俏可喜,溫順的上前伺候,孫二娘則告罪退下。
“翠琉居”與一般的酒肆飯館不同,裏面的人手並不多,小玉負責的不只旋宮一處,所以除偶爾招呼之外,大多時間是自斟自飲無人伺候。小玉過不多久也就退了下去,白浪一個人吃吃喝喝,慢慢的也問了起來,只不過既然知道徐定疆要來,總不能不撐下去,算起來,在這裏碰面總比闖入宮城安全多多。
還好白浪進城之時已近黃昏,等不了多久,窗外已經是整片輕柔的七彩光華,白浪正思忖着徐定疆是否已達,門口即傳來一聲輕響,卻是小王輕聲說:“白公子,小婢來此伺候。”一面推門走了進來。
這下子白浪幾乎可以確定徐定疆已到,小玉想來便是孫二娘派來穩住自己的人,上次也是這招,這個孫二娘可真是沒創意。
沒想到小玉斟了酒之後,突然說:“白公子,小王爺已經到了,若公子想參兒,可以由小玉先行稟告。”
這倒也是個辦法。白浪頓了頓說:“小王爺請的客人是誰?”
“有好幾位呢。”小玉峨眉微顰,想了想才說:“有位長須的老先生似乎是主客,另外還有一位年輕的將領也沒見過,至於小趙龍將,夢羽副將、墨琪副將似乎都是陪客。”
長須老者自然是劉群池了,夢羽、墨琪兩人倒沒有見過,聽說是徐靖培育出的好手……白浪思忖片刻忽然醒起一事,連忙說:“小玉,我到了這裏的事,別告訴小王爺,等會兒我再給他一個驚喜……”
“哦?”小玉愣了愣,仍乖巧的說:“是。”
“先去告訴二娘一聲。”白浪緊接著說:“說不定她嘴快說了出來。”
就小王的了解,孫二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該不會告訴小王爺此事,不過見白浪如此鄭重,她依然遵命出門。但屋中的白浪可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若孫二娘已經先一步說了出來,當著劉群池的面前,徐定疆非抓自己不可,白浪越想越不對,探手懷中取了一財放在桌面,閃身就出了“漩宮”。
“翠琉居”佔地不大,但庭園佈置卻是別有丘壑,花草假山多層次的排列,一眼望去似乎佔地不小,相對的,隱身的地方也是不少。白浪還大約仍記得“昆無宮”的地點,索性就摸了過去。
白浪既然是隱身前進,速度自然快不起來,摸索了好片刻,總算接近了“昆無宮”,同時也聽到徐定疆爽朗的笑聲。白浪心念一轉,暗想乾脆聽聽他們聊些什麼,於是更小心的向“昆無宮”接近。
“昆無宮”中的人,墨琪與夢羽白浪較不熟悉,至於劉群池則是只有一面之緣,而陳東立、趙才,白浪就見過不只一次,看來這可算是接風宴;徐定疆做事往往別出心裁,接風宴不設在宮城中,居然跑到宮外來?
白浪等了片刻,見廳中毫無異狀,不禁暗暗後悔,剛剛自己作賊心虛,深怕孫二娘露了口風,但看來自己是白擔了一場心。白浪定定神,運足了耳力偷聽,只聽大多是徐定疆與劉群地言不及義的東聊西扯,也沒聽到什麼重要的事情。
白浪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他逐漸耐不下去,想欺近到足以傳音徐定疆的距離,又怕被劉群池發現,想來想去,實在是想不出辦法。
就在這時,白浪卻突然有種奇異的感受,彷佛在空間中有着似乎熟悉又極為陌生的變化,白浪還沒想清楚之前,只見“昆無宮”外的庭園突然蒙蒙的出現了數個人影,隨着人影逐漸清晰,白浪嚇了一大跳,居然是劉芳華與五位尊者?他們怎麼會成一路的?
白浪有所感覺,徐定疆與劉群池自然不例外,兩人笑語未歇,突然在同一時間一條黑影與一團紅霧分頭破窗而出分站東西兩方,隱隱有合圍的味道。不過兩人飄出看清院中六人的剎那,臉上自然也露出詫異的神色。
“嚇着你們了?”劉芳華氣色不錯,似乎衣服也換過了,她先瞄了一眼徐定疆,跟着向劉群池一禮說:“王爺。”在望向徐定疆的同時,她想起兩人在蛇族分手前說過的話,劉芳華臉上微微忍不住微微一紅,自己那時是被鬼蒙了心嗎,居然拉着徐定疆說出那段話?
“不敢當。”劉群池正回禮說:“見過三公主。”這時陳東立等人也踏出房門,望見劉芳華,每個人的驚訝的表情自然大同小異。
“芳華……”徐定疆望向五尊者,見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與以往不可一世的模樣差之甚遠;這時連徐定疆部不知該如何發問,只能遲疑的說:“你這幾日在哪裏?一切還好嗎?”
劉芳華聽的出話語中關切之意,不禁感到一陣溫馨,微笑說:“別擔心他們,他們現在聽我的。”
劉群池面色微變的說:“劉冥呢?”
“死了。”劉芳華眉頭微微皺了皺,跟着說:“不過我學會了‘幻靈大法’。”
劉芳華果然學會了,徐定疆、劉群池的心都沉了下去,“幻靈大法”足以讓人失去本性,而且據傳隨着時間的過去,其人會越來越怪異,而劉冥又為什麼會死?莫非劉芳華一學成便出手殺了他?若真是如此,現在的劉芳華豈不是十分危險?而徐定疆更是偷望了劉芳華肚子兩眼,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練?莫非……徐定疆心微微一沉,更增三分不安。
白浪自然知道劉冥怎麼死的,不過他所受的打擊更大,他一直期望劉芳華並不是真的學會了“幻靈大法”,沒想到事與願違,今日躲在暗中,居然恰好聽到劉芳華自己承認,便算是自己日後脫離白家,她又怎會願與自己共偕白首?
劉芳華望望徐定強與劉群池,她也不多解釋,只回過頭對五位尊者說:“你們不能吃東西,先回宮城找個地方休息吧,過幾天我再帶你們回都城。”畢竟六尊者是死在徐定疆手中,還是彼此避一避,省得尷尬。
“是。”五位尊者狠狠的瞪了徐定疆一眼,二話不說,施展“幻靈大法”,又沒入了空間之中,消失了形跡。
徐定疆顧不得那五人兇狠的眼神,他聽了訝異的說:“芳華,你……你還需要吃嗎?”
“當然啦。”劉芳華忽然臉微微一沉說:“定疆,有件事我對不起你。”
“進來說吧。”徐定疆轉過身的同時,劉群池突然說:“定疆,我們一路奔波,有些累了!”
徐定疆微露詫異的神色說:“劉王爺若想休息,我們大夥兒回宮城。”
“不。”劉群池搖手說:“芳華公主數日不見,想必與你有話聊,你們再多坐一會兒,我與東立他們先回去。”
徐定疆微微皺了皺眉,跟着一舒眉頭說:“好,趙才、墨琪,替我送王爺回宮休息。”
“是。”兩人同時應聲。
劉芳華見劉群池要走,她眨眨眼,也不阻攔。劉群池則彷佛躲避什麼般的急急離開,也不再多說什麼。
徐定疆目送劉群池離去,目光轉回劉芳華,只見劉芳華嘆了一口氣說:“劉王爺把我當成怪物了。”
不是嗎?這句話徐定疆沒敢問出口,他伸手一讓說:“進去吧。”
“定疆。”劉芳華一面走一面說:“你給我的東西……我弄丟了。”
“什麼東西?”徐定疆一時還沒想起來。
“在蛇族時,你給我的那包東西啊。”劉芳華咬咬牙說:“我吃了一半,另一半被白浪帶走了。”
徐定疆對白浪出現南疆並不意外,劉群池剛剛已經提到此事,不過他卻沒想到,劉芳華不但吃了一半,還把另一半給了白浪?徐定疆倒不是不捨得,只不知為什麼,他心中有些悶悶的,彷彿有些東西培着無法抒發。
“我本想殺了他。”劉芳華恨恨的說:“他卻趁着五尊者圍攻我的時候溜了,沒想到他這麼沒種,算我當初看錯他了……總算最後打服了這五人,不算毫無收穫。”
庭院外的白浪遠遠聽見劉芳華這句話,湧起了一股自怨自艾的情緒,她始終不能明了自己的用心,自己不願與她爭鬥,竟認為自己怕事?而沒想到五位尊者合攻劉芳華,最後的結果居然是投降?
這時兩人已經回到座位,徐定疆顧不得五尊者如阿投降,他有些焦急的說:“你吃了那東西有沒有怎麼樣?我還不知道有沒有壞處呢。”
“倒幫我練成另一種功夫。”劉芳華回過神來,露出笑容說:“怎麼樣,我雖然練成”幻靈大法“,好像沒有變怪物唷,還可以吃飯。”
“可以吃飯……就這樣嗎?”徐定疆半信半疑。
“不過很奇怪呢!”劉芳華低聲說:“我現在內息滿溢、自給自足,連補充內息都不必。”
“不必補充內息?”這話匪夷所思了,徐定疆的牛眼睜大,問說:“用掉了怎麼辦?”
“自己就滿了。”劉芳華沒解釋下去,忽然氣憤憤的說:“遇到白浪的時候,他說想問你怎麼練一種叫”胸懷天地“的功夫,似乎就是這類的……我一時火大,把剩下半包一把扔給他,說宰了他就拿回來,沒想到他居然溜了。”
“他想問我?”饒是徐定疆聰明絕頂,這時也摸不着頭腦。
想到白浪,劉芳華就沒了興緻,她不耐煩的說:“說是因為騔獚練成了,你不記得嗎?騔獚不是也有吃?”
“原來如此!”徐定疆恍然大悟的說:“我娘猜的沒錯,若是體內有氣脈循環的生物服下,自有效用。”
“別提他了。”劉芳華悶悶的說:“算算時間,他也該服下了……我倒是幫了北軍一個大忙,想到這就生氣。”
“不用生氣”白浪的聲音突然從窗外傳入:“我沒吃。”
徐定強與劉芳華兩人同時跳了起來,劉芳華騰身就要往外沖,徐定疆卻一把拉住了她,一面朗聲說:“白賢弟,可願進來聊聊?”
“敢不從命?”白浪繞到正門,大步踏入。
在白浪進門的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劉芳華突然想起,自己功力已經大幅提升,現在又練成了所謂的“胸懷天地”與“幻靈大法”,就算後者對於身法沒有幫助,自己的速度已經十分快捷,怎麼卻被徐定疆在一瞬間輕描淡寫的捉住?莫非他的功力又更高了?
徐定疆在劉芳華停住的同時也放開了她,彷佛理所當然般的臉上毫無異色,他的功力一運之間,周身數公尺內全部在、心念控制之下,劉芳華剛剛距他不到兩公尺,她一動,已被徐定疆的氣勁牽引,帶着徐定疆在一瞬間握住了她的玉臂,倒不是徐定疆的身法比劉芳華還快。
不過這時兩人都沒弄清這般變化,徐定疆還以為劉芳華沒有全力施展,他發現劉芳華訝異的望着自己,也是有些一頭霧水。
白浪剛剛在庭院中先聽到劉芳華並未變成怪物本是一喜,但聽到劉芳華自責兼生氣,他的心情也不好受。他本不是深謀遠慮的個性,火氣一上涌,顧不得劉芳華一心想殺了自己,脫口就冒出了兩句話。在徐定疆邀請之下,白浪不得不踏入“昆無宮”,不過白浪、心裏卻十分後悔,劉芳華在場,自己如何勸降徐定疆?
三人一會面,白浪自然而然的望向劉芳華,劉芳華當然也是直盯着白浪,只留下徐定疆一個人涼在一旁,他輕輕吁了一口氣,往後退了兩步,坐了下去。
劉、白兩人對視了片刻,、心中在剎那間轉過了無數的念頭,無限的酸甜苦辣愛恨情痴在這一瞬間充塞了兩人的心中,過了不知多久,兩人的表情由僵硬轉為柔和,又漸漸的由柔和轉為堅毅……白浪驀然探手懷中,把那包退蛇軟骨取出,向著劉芳華輕輕一拋。
劉芳華只一翻手,退蛇軟骨已經落入了她的手中,劉芳華彷彿不願拿着這東西一般,一甩手就扔給了徐定疆,倒把已經無所事事好半晌的徐定疆嚇了一跳。
“你……”劉芳華終於開日說,“你還有膽子來。”
“我不是溜走,只是不願與你拚命。”白浪望着劉芳華,不知為何,她雖近在眼前,白浪卻只覺她似乎好遠好遠,白浪黯然的說:你真想殺了我?”
“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劉芳華眼睛紅通通的,她咬牙切齒的說:“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說到最後,劉芳華驀然想起那未及出世的骨血,惡狠狠的語調不自主的有些哽咽。
“如果真要殺了我才能消氣。”白浪往前走上兩步說:“你動手吧。”反正自己已經替白家找了個立足之地,而且白炰旭正要往北域城出發,事實上,自己的責任已經了了大半,如果劉芳華真的一心殺了自己,那就給她殺了吧。
白浪這麼毫無防備的向自己走來,劉芳華舉起了右手,掌背虛弓,掌心隱現煞白,只要一揮,劉氏秘傳之學—“透骨擊”便會轟然而出,但劉芳華的右手雖然蓄滿了掌力,望着白浪慘白的面孔,不知為什麼就是發不出去。
白浪自然識得劉芳華的功夫,他心裏知道,在自己完全不運功的情況下,以劉芳華的功力發出的“透骨擊”,打的若是腦袋,裏面立刻會變成一團漿糊,打的若是胸腹,則臟腑瞬間化成粉末,死的一定很快,也不會有什麼痛苦。
白浪見劉芳華遲遲不擊出,他又踏前一步說:“動手吧。”
劉芳華卻是恨得牙痒痒的。白浪若與自己一拼,絕對下得了手,可是他這麼挺起胸膛挨打,不知怎麼右手就是擊不出去。劉芳華忍不住跺腳說:“等等,我問完話再殺了你。”
白浪不禁傻眼,這種話倒是很少聽到,只見劉芳華咬咬牙說:“你……那時為什麼要逃?”
沒想到這時劉芳華還要問這些,白浪平靜的說:“我以為你失去本性,自然不願死。”
劉芳華一愣:“那你現在……”
“你既然還是你。”白浪目光中露出柔情,輕輕的說:“你要殺我,當然可以。”
這八字有如巨雷般的轟到了劉芳華腦袋,她蹬、蹬退了兩步,只覺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劉芳華猛一個轉頭,以全力向外飛射了出去。
這次徐定疆沒有攔阻,他隔了片刻,見白浪依然痴立,徐定疆嘆了一口氣,招手說:“坐吧,白老弟。”
白浪怔伸了片刻,忽然聽到徐定疆的呼喚,這才想起徐定疆也在場,白浪愣愣的轉過身,魂不守舍的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
徐定疆搖了搖手中只剩一半的退蛇軟骨,嘆了一口氣說:“你不是只為了來還這個的吧?”
白浪愣了愣,才弄懂徐定疆說些什麼,他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徐定疆的心情卻也稱不上好他苦笑的望着手中小包說:“如果這東西不是在你手中,你該不會這時候冒出來吧?”
白浪又搖了搖頭,隔了片刻才開口說:“徐兄,我是來請你加入北軍的。”
“加入北軍?”徐定疆把退蛇軟骨一拋,接回手中的時候說:“你難道忘了我爹怎麼死的?”
白浪一窒,想起徐靖等於是死在自己與劉禮手中,他滿懷歉意的低下頭來,真是無言以對。
“我知道不是你和劉禮的錯。”徐定疆笑容中帶着一抹苦味說!“但我不可能與你們共事……我沒把握………….自己能忍多久。”
自己難道願意殺害徐定疆的父親?但這時怎麼道歉都於事無補,白浪鬱悶的說:“我自己其實是為了問騔獚的事…:!現在也不用問了。”
“為什麼不用問了。”徐定疆說。
白浪皺皺眉,有些不耐的說:“芳華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當然是你的,難道……”
“如果我願意給你呢?”徐定疆打斷了白浪的話。
白浪愣了愣說:“徐兄又開玩笑了。”
“這倒未必。”徐定疆站起身,踱着方步說:“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條件?白浪臉色一冷說:“若要我背叛白家……”
“不。”徐定疆說:“我不要你背叛人,反而希望你不背叛人。”
白浪糊塗了,只能詫異的望着徐定疆。
徐定疆見白浪的神色,他心中驀然湧起無限感慨,緩緩的開口說:“我希望你不要背叛芳華。”
白浪沉默片刻才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徐定疆目光望着窗外,彷佛有無限心事般的說:“別讓她失望,別讓她傷心,別讓她受到任何傷害,與她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
說來簡單,自己何嘗不想?白浪艱難的說:“這……不是我一個人願意就能辦到的。”白浪霎時之間,恨透了說這句話的自己。
“我當然知道。”徐定疆回過頭:“但你是不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我是不是盡了最大的努力?白浪遲疑了片刻,實在沒法說出肯定的答案。
徐定疆望着他,忽然一笑說:“你今日都願意死在她手中了,難道就沒想過這麼一死對不起白家?”
白浪背脊冒出一片冷汗,徐定疆說的沒錯,自己這麼死了怎麼對得起白氏列祖列宗?其實自己不是想死,只是連她都要自己死的時候,自己根本已經不想活在這個世間了。
問題是……就算願意答應徐定疆,在現實上,白家與劉芳華就是有不可避免的衝突,自己終究無法顧得周全。白浪嘆了一聲說:“我希望能答應,但……”
“還有個辦法。”徐定疆又搶着說:“剩下的退蛇軟骨,你我一人一半。說老實話,芳華雖服下半包,但效果未必最好,適當的量其實沒人知道……如果以我當時給騔獚的經驗來說,芳華服下的太多了,也許是她功力深厚,才沒發生問題。”徐定疆一面說,一面把退蛇軟骨的粉末倒一半在另一個布巾中,輕輕巧巧的分成兩包。
若劉芳華在場,對徐定疆這句話必然會大點其頭,她服下之後的苦頭可只有她知道,也許正如徐定疆所說,減量一半對人體才合適。
白浪望着徐定強手中的兩包粉末,實在不知徐定疆與自己說這麼多做什麼?他根本沒必要給自己這種寶物,可是勸降徐定疆已近無望,難道真的這麼白走一趟?白浪終於還是說:“條件呢?”
“若有一天,芳華真的要你死。”徐定疆臉色一轉嚴肅,一字一頓的說:“你便自盡。”
劉芳華剛剛不是才說要自己的命嗎?白浪苦笑一聲說:“那我現在就該死了。”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徐定疆沒笑,依然沉着臉說:“我說她“真的”要你死。無論是派人殺你、託人傳話、口中嚷嚷都不算數。”
白浪依然不解:“誰知道她何時“真的”要我死?”白浪自然而然的學徐定疆加重那兩字。
“這就要憑你的良心了”徐定疆恢復輕鬆的表情說:“只要你判斷伸長了脖子她就會砍下去,那就是時候到了。”
見白浪緩緩的搖了搖頭,反倒是徐定疆吃了一驚,只見白浪蕭索的說:“若真有那一天,我本就願意死在她手中,何必與你約定?”
“那就算你答應了。”徐定疆手一扔,半包退蛇軟骨扔到了白浪手中,一面說:“只要你記得這個承諾,這一半就是你的。”
白浪順手接住,心中依然十分疑惑,這樣的約定,實在對徐定疆一點好處也沒有,他為什麼要拿這樣珍貴的藥品來換?難道他信不過自己願意死在劉芳華手中?白浪怔件了片刻,忍不住說:“我答應你,怛……到底為什麼?”
徐定疆望着白浪,隔了一會兒才說.!“你不會明白的,也別問這麼多了。”
白浪窒了窒,看徐定疆神色十分堅定,自己八成是問不出來,他咬咬牙才說:“除此之外,另一件事我也不得不說……徐兄,我當初逃出人族,曾在熊族住了兩年。”
“原來如此。”徐定疆一點即明,恍然大悟的說:“就是你把熊族與北軍聯合起來的?”徐定疆懷疑已久,今日才算獲得證實。
白浪點點頭接著說:“習回河城十八萬大軍,加上近三萬熊族,舉人族之力都無以抗衡,你若加入北軍,都城必然不戰而潰,戰禍轉眼消弭。”
“有兩個原因我不能同意。”談的事情無關劉芳華,徐定疆又變成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只見他一臉不在乎的說:“第一兩方的人數並不是勝負的唯一關鍵,而在大戰之前,隨時都會有變化。”
白浪也不是傻瓜,蛇人突然停兵不攻自然有問題,不過看徐定疆的口氣,似乎不願對自己說清楚,白浪也不追問,只說:“第二呢?”
“投降與否,與勝負已定並沒有關係,而重點在於該不該戰。”徐定疆一撇嘴說:“當初白家雖然大勢已去,也沒什麼人投降吧?”
白浪雖覺頗有不同,但一時也找不出什麼大道理回覆,反正他對勸降徐定疆本無把握,說這些不過是盡人事,除非徐定疆自己想投降,說再多也沒用。白浪頓了頓說:“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
“聽北域王說……”徐定疆轉過話題說:“劉禮把北域城賞給白家了?”
這事也傳到這兒來了?白浪心知北疆必然也有都城的姦細,這等大事自然瞞不住,他點點頭說:“沒錯。”
“總算是有個立足之地了。”徐定疆頓了頓,忽然帶着一抹促狹的笑容說:“如果大軍南下前白家在北疆留下部分部隊,等大戰一起,找機會奪下習回河城,斷了北軍的歸途,再與熊族協力滅了劉禮與都城部隊,白家豈不是又掌握了大半天下?反正熊族本來就是你的朋友。”
白浪全沒想過此事,被徐定疆這麼一說,他可真是愣住了,對一心復國的白家,似乎這才是正途,可是自己想不出此法不奇,白廣總不該沒想到吧?為什麼從沒聽他提過?望着徐定疆,白浪只能老實的說:“我從沒想過此事。”
“只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想過。”徐定疆一笑說:“很簡單,只要看看是不是所有白家人都往北域城集合就知道了,若只是投靠劉氏,怎麼樣也會留下一條後路,但若打算放手一搏,白家現在人手實在不足,只能孤注一擲了。”
這麼說……想到白炰旭即將帶着小皇帝北上,白浪更是肯定徐定疆的想法,說不定白炰旭與白廣等人早有計畫,只把自己蒙在鼓裏,為什麼要瞞着自己?白浪狐疑的想,自己就算知道,也不會反對啊?
徐定疆似乎看出白浪的疑惑,他哂然一笑說:“別從自己的角度來看….!你沒有私心,別人未必這麼想。”
白浪心突然一寒,徐定疆說的對,若從白廣等人看來,自己確實沒有必要犯險,冒險興復白家,別說不容易成功,就算成功,自己最多也是一地為王;但若全心襄助劉禮,北域王一席幾乎已經穩穩的拿在手中,更幾乎沒什麼風險,傻瓜才會選擇前者……那麼說來,自己是傻瓜了?
白浪苦笑又想,若就這麼歸順劉禮,白家其他的人都等於在自己護翼下生存,那個小皇帝—“重興皇”,更是沒有立足之地,白炰旭可會容許這樣的情況?自己真的傻過頭了,他們一向把自己當外人,自己居然還一直沒想到這些?
白彤不用說了,白敏、白廣、白玫等人與自己相處雖然愉快,但總還是把自己當成外人,若要說對自己有幾分感情的,只有白靈吧?白浪想到在城外守候的白靈有些嬌小的身影,忽然有種十分想見到她的感覺,似乎見了她之後,自己這混亂的心境才有可能平復。
“無論會有什麼變化”徐定疆頓了頓說:“你最好先找個地方練好你想練的功夫,再回北方,至少自保的機會大了些。”
白浪望着徐定疆,眼中都是迷惑,他終於忍不住說:“我們不是已算敵人嗎?為什麼告訴我這麼多?畢竟是因為我……你爹才死的啊.…:”
“為什麼?”徐定疆的眼睛也露出了一絲迷惘,在同一瞬間,徐定疆再度回憶起父親被白浪轟擊到劉禮刀圈之中,血肉四散、死無全屍的慘狀。徐定疆緊閉雙目片刻,這才吁了一口長氣說:“真正殺死我父親的是陳康,我已經報仇了,我若是真認為你是兇手,當時就不會放過你。”
這段話白浪不是不了解,但他實在沒辦法想像,若自己與徐定疆的角色互調,自己能不能這麼冷靜的放過對方?自己為了白家復仇,是不是也是個大傻瓜?
徐定疆見白浪不語,他過了片刻才笑說:“也許我只是希望製造你們之間的矛盾,其實並不懷什麼好意。”
自己雖然不夠機智,但是好是歹總還分得出來,白浪望着徐定疆,終於點點頭說:“無論為了什麼,我都得謝謝你。”
“好!該說的都說了。”徐定疆朗聲一笑,取過桌前兩壺“六藍根”,遞給白浪三亞,說道:“自此一別,下次要在戰場上相見了,我們兄弟倆乾了這三壺。”
“乾!”白浪豪氣突起,接過徐定疆手中的酒壺,仰首咕嚕嚕的灌了下去。兩人同時把酒壺往地面一摔,白浪酒意一涌,一彈間身子未轉直接向外飛射,一面朗聲說:“戰場再見!”
望着白浪飄然而出,徐定疆又取過三壺酒,仰頭又喝了一大口。飲罷他忽然往滿是浮雕金箔裝飾的西壁一瞪眼說:“二娘,你聽夠了吧?”
西壁之後傳來一霎的哆嗦聲,隔了片刻,西壁中間竟裂開了一道門戶,孫二娘滿臉慚愧的向著徐定疆跪伏說:“小……小王爺饒命。”
徐定疆沒理會孫二娘,孫二娘也不敢起身,只渾身顫抖的跪伏於地。隔了片刻,徐定疆才緩緩的說:“你的六藍根,確實十分獨到。”
“小王爺開恩、小王爺開恩。”孫二娘自知既然被徐定疆發現,自己已毫無逃生的機會,除了求饒沒有別的話好說。
“有件事托你辦。”徐定疆緩緩說。
“是。”孫二娘的聲音中多了三分喜意,徐定疆有事要自己辦,看來一時還不會死,她這才敢抬頭望望徐定疆的臉色。
徐定疆面無表情,目光轉過,直盯孫二娘說:“盡你的職責,把今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劉禮。”
這豈不是開玩笑?孫二娘連忙又伏下,連聲說:“小婦人不敢,小婦人不敢……”
徐定疆臉上閃過一絲不耐,沉聲說:“我不是開玩笑,你不敢也得敢。”
孫二娘這才知道徐定疆不是說反話,她點頭如搗蒜的說:“是、是。”
“然後……”徐定疆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你若願意專心賣酒,我也捨不得你的六藍根;若不行,趁早滾你的蛋吧:”話聲一落,孫二娘眼前倏然閃過一片紅霧,她抬頭再望,卻發覺徐定疆已經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