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秀蓮策馬-慢往前行走。這時太陽升得很高,地下的積雪漸漸融化了,馬蹄踏在濕泥和殘冰之上更覺得滑;秀蓮恐怕再將自己掀下馬去,就謹慎地行走。又走了四五里地,來到一座小村鎮,秀蓮便找了一家店房,牽馬進去找了一間單屋子。歇息,換了鞋,吃過了早飯,因為身體疲倦,就倒在炕上睡去。及至醒來,已到下午三點多鐘了,洗過臉,喝了兩碗茶,精神也恢復過來。不過想起早晨的事,覺得確實自己太急躁了,不該對李慕白說那樣決裂的話。後來李慕白追趕自己,自己也不該不王他,無論如何,早先人家對於自己總有許多的好處呀!於是不免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到店門外要看看路上好走不好走,遂出了屋。
只見院中積雪盡消,地下儘是泥水,各屋裏出入的客人很是雜亂,全注意看着秀蓮;秀蓮姑娘卻很大方持重的走出店門。只見街上雖然有不少往來的行人、車馬,但是地下卻是泥濘難行。又看了看偏西的陽光,知道天色已不早了,就想:索性我在這裏再歇一晚,明天早晨再走吧。於是剛要回身進店,忽見對門的一家店房裏,跑出來二四個青年漢子,全都擠眉弄眼的向著秀蓮,秀蓮知道這幾個一定不是好人,遂就退身進門依舊回到屋內,悶悶的坐着,覺得十分無聊,便抽出雙刀來,放在炕上。
秀蓮就盤膝坐在炕上,用一塊手絹擦刀,越擦那兩口鋼刀越亮。同時秀蓮的雙目也不禁瑩然落下淚來,就想起早先父親傳授自己的刀法的時候,那時他老人家的精神是多麼好。誰想到這一載之內,兩位老人竟都故去了呢?由此又想到自己飄泊一身,青春無主,更不禁一陣傷心,眼淚滴滴地落在刀鋒上,越愛顯得那兩口刀光潔晶瑩。
這時,店家忽然進屋來,問秀蓮姑娘吃甚麼飯。秀蓮就說:“待一伯再說,今天我還住在你們這裏,明天再走呢。”遂又問:“這裏是甚麼地方?往望都榆樹鎮去還有多遠?”店家就說:“我們這裏是涿州地面,往望都去有夕遠我可不知道,大概總要走五六站吧!”說話時,他帶著驚訝的神色,去看秀蓮手裏正擦著的那兩口亮得怕人的刀。秀蓮見這店家彷彿有點神色可疑,遂就說:“你出去-桑我要吃飯的時候再叫你!”店家連聲答應著:“是,是!”就趕緊轉身出屋,彷彿惟恐秀蓮從後面拿刀砍他似的。
店家出屋之後,秀蓮就坐着發了一會怔,暗嘆:一個女子走到外面,確實不如男子方便,因此便很謹慎地把一對雙刀收起。到了晚間,叫店家開了飯,便點上燈,開了屋門,夜間睡眠也很警醒。到了次日,不獨天已大晴,出門看了看,路上也很好走了。秀蓮回到屋內,一面叫店家給她備馬,一面自己收抬行囊。開發過店錢,就牽馬出門,騎上馬直往正南走去。
此時,朝陽才起,天空飄蕩著一團一團的白雪。北風雖然吹得不緊,但是寒意逼人,地下的雪有的還殘留着,有的已化成了水又結上冰。村舍里的雄雞依舊高唱着,道旁的柳樹只剩枯枝,還掛著絨一般的殘雪。這條路上來往的行人不少,騎馬的、乘車的、荷囊挑擔的,各色的人全都有,沒有一個人不仰著臉去看馬上的俞秀蓮姑娘。秀蓮這時依舊是緊身的青布夾衣褲,發上罩着青首帕,白弓鞋踏着銅鐙,鐙旁就掛著帶鞘的雙刀。秀蓮騎馬的姿式又極為好看,加以那籠罩着一層風塵之色的嬌艷容顏,行路的人哪個不注意她呢?秀蓮從容大方地策著馬往南行走。
走了三十幾里路,已將走出涿州地面。此時已近午,秀蓮從早晨起並沒吃甚麼東西,腹中覺得飢餓。來到一處市鏌上,秀蓮就找了一家小飯鋪,在門前下了馬,將馬系在樁子上;然後就叫飯鋪的人把草料筐籮,放在馬前。她進到飯鋪內,只見屋中座客雜亂,人語喧嘩,爐火中的熱氣和人的蔥蒜氣、煙酒氣瀰漫在屋中,使秀蓮不敢去呼吸。尤其是這屋裏坐的多半是些趕車的和本地的土痞、賭徒,除了有一個坐在地下一邊奶著孩子一邊燒火的老闆娘之外,再沒有女人。秀蓮覺得這裏太不好了,於是又一推屋門出去。屋內的人全都直着眼看秀蓮的背影,並且彼此離亂著談笑。此時小飯鋪的掌柜的跟出來,就說:“大嫂,屋裏太亂,你到東邊店房裏去吧。”秀蓮很不耐煩,因見門外有磚砌的檯子,在夏天時,這檯子就算是桌子板凳,一般人都在這外邊吃飯,現在因為天氣冷,人才都擠到屋裏。秀蓮就在磚台上坐下,向飯鋪掌柜的說:“你快給我下一碗麵湯,我就在這兒吃罷!”那掌柜的因見秀蓮的身上還穿着夾衣裳,就說:“大嫂,這兒冷呀!”秀蓮見他連聲叫自己為大嫂,心中更不耐煩,就生著氣說:“你快給我下面去罷!我不怕冷。”掌柜的只得進屋去給她下面。
秀蓮坐在磚台上,望着在泥途中往來的車馬行人。少時面才端出來。忽見由北邊又來了四匹馬,都到這飯鋪門前停住,馬上的四個短衣漢子全都下了馬,彼此笑着說:“這兒倒不錯!”說時同把那賊亮亮的眼睛盯在俞秀蓮的身上。秀蓮也看出來了,這四個人就是昨天自己住的那店房對門住的那幾個人。因為自己在那門前站着,他們曾見過自己,就想:這幾個人莫非是待意追下我來的?因見他們的馬上都捆着個長包裹着,露出刀把來,秀蓮就明白了,知道這幾個都是江湖人,說不定就是苗振山、張玉瑾的一夥,現在是追下自己來,沒懷著好意。遂就暗自冷笑着說:好,好!我倒辰看看你們這幾個人有多大的本領?當下秀蓮就像沒事人兒像的,挑着面慢慢吃着。此時那四個人往屋裏探了探頭,就彼此說:“屋裏沒座兒了,人太多!”有一個人就說:“咱們也在外頭吃好不好?”說時又盯了秀蓮一眼,那三個人卻說:“外頭這麼冷,我可受不了。走,到旁處再看看去。”說時一齊去牽馬,竟有一個眼睛有疤的青年漢子,伸手解秀蓮的馬匹。秀蓮就趕緊把筷子一扔,說道:“喂!那是我的馬,你動它幹甚麼?”-
歉靄萄鄱的人,本來解秀蓮的馬為就為的是招她說話。如乞秀蓮氣忿地說出這句話來,這個人斜着眼兒笑道:“尺啊,我瞧錯了,我不知道這匹馬是你小嫂子的!”旁邊那三個人也齊都哈哈大笑。他們這一陣笑,把秀蓮弄得滿面通紅,秀蓮氣忿忿地站起身來罵道:“他們這伙無賴,敢拿着我取笑。”說時掄著馬鞭子過去,那疤眼的臉上立刻就是一道青痕。
旁邊一個黑臉漢子生了氣,一手將秀蓮的馬鞭揪住,瞪着眼威嚇道:“你這個潑婦,竟敢動手打我的兄弟嗎?”就著要奔過來抓秀蓮的肩膀。秀蓮兩隻手將鞭子奪過,一隻蓮足踢起,正端在那黑臉漢子的肚子上。咕嚕一聲,那黑臉漢子就倒在泥水中,旁邊幾個人都嚇得全都啊了一聲。秀蓮趕緊由鞍下抽出雙刀,兩道寒光一是,嚇得那三個人全都拋下馬跑到一邊。那個才由泥水中爬起來的人,看見秀蓮一掄刀,就嚇得又一屁股坐在泥中。
忘時飯鋪里出來許多人給勸解,秀蓮姑娘才忿忿地扎雙刀收起;然後把面錢給了,一句話也不說,上馬揮鞭就往南走去。心中怒猶未息,就燜:江湖上怎麼凈是這樣的壞人呢?又想:像李慕白那樣規矩而慷慨的人,真是少有呀!因之又覺得自己前天對李慕白那樣的決裂,實在是太不對。
正自想着,忽聽後面又是一陣馬蹄之聲,俞秀蓮趕緊回頭去看,只見是那四個人又都騎著馬追下來了。那個黑臉的滾了一身泥水的人在前,看他們全是十分氣忿的樣子,彷彿要追上秀蓮來拚命似的。秀蓮這時也辰抽出雙刀來,迎上他們去,但又想:“這才離了市鎮不遠,倘或與他們爭吵起來,又必要招得許多人前來給降勸,我何必要給旁人作笑話著呢?”心裹這麼一想,突然生了毒計,就想把几几個人誘遠了,然後再下毒手,就像那天殺死苗振山的辦法一樣。當下就放響頭,馬便向南飛跑了下去,濺起地下的殘雪和泥水。道旁的人全都趕緊往兩旁讓路。後面的那四匹馬齊都加鞭追趕,口
中並且喊著罵著。
秀蓮放馬走出四五里,聽後面那四個人在馬上罵的話很是難聽,心中著實忍耐不住了。又見路旁沒有別的行人,村舍也離此很遠。秀蓮就由鞍下抽出刀來,撥轉馬來,怒聲問道:“你們幾個人追下我來,是要打算怎樣,莫非你們不要命了嗎?”那四個本來全都抽出刀來了,他們來勢很猛。可是忽見秀蓮姑娘橫刀迎上來,他們卻齊都收住馬嚇得直往後退。頂頭的那個滾了一身泥水的漢子,倒彷彿還略有膽量,就問說:“喂,你一個婦人家,拿着雙刀,單身走路,一定不是好人。到底你是幹甚麼的?”
秀蓮見問,卻不住的冷笑,說:“這個事你可問不著!我是幹甚麼的,也不能告訴你們這一夥江湖小賊。現在沒有旁的說的,你們若是不服氣,就一齊過來,跟我較量較量。先說好了,死傷由命,不準反悔。你們要是惜命,怕我的刀砍上流血,那就趕緊給我滾開;若敢再追我,嘴裏再敢胡罵,我就叫你們一個也活不了!”秀蓮姑娘睜著秀麗的、炯炯有光的眼睛,怒視著那四個人。她在馬上兩手握著刀,態度昂然,彷彿立刻就要廝殺的樣子。那四個人嚇得又把馬匹往後退了退,就彼此直着眼呆果的望着,誰也不敢上前。
那個疤瘌眼人看出秀蓮姑娘一定不是好惹的,不然她一個女人,哪敢說這樣的大話呢?遂就向那三個夥計說了幾句江湖的暗話,意為這個女的一定大有來歷,咱們別去碰釘子。他遂就上前向秀蓮拱了拱手,說聲:“這位嫂子,你的話我聽明白了。你是有本事的,不把我們哥兒四個放在眼裏;這時我們也不必跟你惹氣。從此往東二三里地有一處劉家村,那裏的劉七爺是好武藝,在江湖上有大名-;你敢跟我們見他去嗎?”秀蓮一聽,這幾個人又抬出一個甚麼劉七爺來,想着大概是本地的一個大土痞,遂就冷笑着說:“無論是甚麼人,你們就叫他來吧!我可以在這兒等他一會兒。要叫我去拜訪他,這我可不幹。”
四個人一聽便要撥馬走開,去找那個劉七爺去。但俞秀蓮跟這四個人搗了半天麻煩,心中氣憤不出,就想:假若他們藉此逃走再不來了,累得自己在此傻等,豈不就是上了他們的當了嗎?因此便催馬奔過去,說:“你們要全走可不行,多少得留下點兒甚麼押賬。”說時在馬上掄雙刀向那疤眼見就砍。疤眼見手中的鋼刀招架不住,馬往後一退,身子往旁一至,整個就掉下馬來,屁股上挨了一刀。
那三個人齊都跳下馬來,掄刀去戰秀蓮。秀蓮姑娘也下了坐騎,雙刀飛舞,逼得那三個哪敢上手?就一齊搶上馬去,向回跑去了。
秀蓮也不去追他們,就看了看趴在泥水地里、受傷的那個疤眼的人。憑著氣頭上,不想再過去砍他兩刀;但又轉想,何必呢,平日又沒有甚麼仇恨,要他的命作甚麼?遂就扳鐙上馬,向地下趴的這個人說:“我走了;他們要是來了,你就叫他們往南追趕我去,反正我不怕他們……”地下趴着的那個人,一邊呻吟著,一邊答應。秀蓮在馬上才將雙刀插入鞘中,揮著皮鞭,馬蹄得的,便迎著正午的陽光往南走去。
這裏,那個屁股受了刀傷的人,趴在泥地上不住的呻吟,由他那疤瘌眼裏往下掉眼淚。旁邊的行路的人過來把他揪起,在道旁一個土坡旁殘雪裏卧著,他那匹馬本來已經驚走了,又被人截了回來。
這時他那三個夥伴就把那位劉七爺給請來了。這個劉七爺身後帶著五六個人,全都帶著兵刃,他一個人騎馬在前,後面跟着三匹馬,其餘的人,全都在馬屁股跟着跑。來到近前,先問:“那個使雙刀的婦人,往哪邊跑去了?”受傷的疤瘌眼說:“往南走去了。她說自管追她去,她不怕咱們!”說著就捂著屁股的傷處,不住的呻吟說:“噯喲!噯喲!”
那劉七爺的一張棗紅臉上漲起了紫色,把兩隻帶棱兒的眼睛一瞪,說:“好啊,真太欺負咱們啦!”遂就叫人把受傷的抬回他莊子去,他就帶著三匹馬,四五個人往車追趕下去,把地下的冰雪和泥水濺起多高。路上的人差不多全都認得這是涿州有名的劉七太歲,現在把他氣得這個樣子,那招惹了他的人還能想活命嗎?可是這時秀蓮姑娘策馬正在前面款款而行,並沒把剛才砍傷了人,惹了甚麼劉七爺的事放在心上。
往車走了不到四里地,就聽身後又是一陣馬蹄亂響,秀蓮驀然驚覺,心說:“趕下我來了!”遂就趕緊撥轉馬頭,就見一個紫紅臉的,高身軀的老漢,合共是四匹馬,追趕前來。秀蓮姑娘一點沒有驚惶之意,就將馬鞭插在鞍下,飛身下馬,很從容地將馬帶到道旁,然後才抽出雙刀來。這時那四匹馬才趕到,秀蓮迎上幾步,用眼瞪着他們,厲聲說:“都給我滾下馬來!”那劉七等人齊都把馬勒住。劉七此時倒驚訝了,他在馬上仔細打量秀蓮,就問說:“你是幹甚麼的?姓甚麼?”秀蓮冷笑道:“你不用昭我!你下馬來跟我較量較量就是了。”
劉七一見秀蓮這樣從容鎮定,就知必是久走江湖的,而且見秀蓮雖然身段窈窕,像是個小姑娘一般;但是手中那兩口頗有份量的鋼刀,以及她橫刀挺身而立的姿式,劉七也有眼力,就知是練過功夫的人。但是究竟覺得女子易欺,遂就嘿嘿的一陣笑,說:“我劉七爺闖了二十多年的江湖,也碰見過-簧儆⑿酆煤海近幾年我懶著不願再在江湖上與晚輩們去爭名,所以也不願為一點小事同人惹事。想不到如今你這麼一個黃毛丫頭,就在我面前來逞能,還傷了我的兄弟。我要是跟你動起手來吧,顯見我劉七爺是太量窄了,本來就是好男不跟女斗,何況你這個黃毛丫頭。若說不管教管教你吧,我又太不像江湖長輩了。來,你先告訴我,你的雙刀是跟甚麼人學來的!”
秀蓮聽這人說話是這樣誇大,這麼絮煩,她心裏哪能再耐,便說:“你何必要問這些話?你既然追下我來,你們要想動手就一齊過來吧!”說時,她掄著雙刀,撲奔過去,跳起腳來,向那劉七的馬上就砍。劉七趕緊勒馬後退了幾步,氣得他紫紅的臉色越發難看,他就大罵說:“好個丫頭!劉七爺跟你說好話,你卻不懂!”遂令手下人都躲開說:“交我一個人斗這丫頭!”於是他由鞍下抽出鋼刀,跳下馬來,向俞秀蓮就砍。
秀蓮先要試試這劉七的氣力大小,便先用左手的刀照着劉七的刀,用力磕去。當時鏘的一聲。秀蓮覺得左腕有點發麻,劉七也彷彿震得手痛,兩人全都向旁邊跳開。此時秀蓮知道這個劉七的力氣不小,不得不在刀法上使出些花樣來贏他。於是只用右手的刀去迎戰,左手的刀卻專找他的隙處,去砍他的下身。劉七卻冷笑着道:“好毒的刀法呀!”他把一口鋼刀掄起來,白光上下飛躍,又兼這劉七的身手敏捷,竟叫秀蓮一點也尋不出破綻來。秀蓮曉得這劉七的武藝很可以,於是刀法更加謹慎。交手了三十餘回合,秀蓮一點也不示弱;因此真叫對方的劉七覺得驚異,就說:“好個丫頭,真有幾手兒呀!”
旁邊那三個人也齊都抽出刀來,要幫助劉七與秀蓮廝殺。他們還沒上手,就見劉七的刀法佔了上風,逼得秀蓮直往後退。這邊的三個人齊都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好好,這回七爺非嬴她不可!”可是這幾個人的笑聲尚未停止,就忽見秀蓮姑娘的雙刀翻飛,身軀前進,又逼住了那劉七。劉七此時卻不住地喘氣,把刀狠狠地向下剁,身子往前衝去,原想趁著猛勢把秀蓮砍倒;但不想秀蓮此時的刀法更猛,左手的刀擋住劉七的兵刃,右手的刀向劉七的腰際砍去。那劉七往起一跳,沒有跳起來,左大腿上就挨了一刀,痛得他立刻就喊叫了一聲,把刀也撒手了,兩手按住左大腿,疼得他紫紅的臉變得煞煞的白。
旁邊那三個人見他們的七爺受了傷,就一齊奔上來要與秀蓮拚命。秀蓮一點也不畏懼,把雙刀掄起來敵住那三個人,戰了十幾回合,秀蓮就又用刀砍了一個。
此時那個劉七太歲,左邊大腿痛得他立足不住,就坐在地下的污泥中,頭上的汗珠像黃豆般大,不住地往下流。他扯開了嗓子大喊道:“他媽的!我都受傷了。你們還打甚麼?還不快住手!”此時正在與秀蓮殺砍的那兩個人,聽了他們七爺的喊聲,就趕緊住了手。劉七就叫人把他攙起來,他的大腿直往下流血,沾了一身的泥水,兩隻手也沾滿了血污和泥水。他就瞪着兩隻急躁兇狠的眼睛,向秀蓮說:“算你有本領,我現在認輸了;可是你得把姓名留下。”
這時秀蓮得了全勝,心中十分痛快,就把兩口刀在一手裏提着,微微冷笑,說:“你要問我的姓名呀……”秀蓮本想不把真實姓名告訴他,但又想:現在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江湖間可以任意-盪,還有甚麼顧忌的?遂就說:“我叫俞秀蓮。這一對雙刀,哼!提起來你可別害怕,是跟我父親鐵翅雕俞老太爺學來的!”說畢,她嬌軀一轉,便將馬牽過,一聳身騎上了馬,然後纖足按鐙,雙刀入鞘,由鞍下抽出皮鞭。姑娘就一面撥轉馬頭,一面望着那被兩個人攙扶的劉七,她帶著輕藐的微笑,遂就揮着鞭,在這雪后的大道之上,迎著陽光又同正南飛馳而去-
嶁懍策馬行了一天的路,晚間就在定興縣境內找了店房住下。大雪之後,風靜天寒,秀蓮就在屋內,叫店家升了一盆炭,坐在炕上慢慢地撥著盒內的炭灰,心中卻想着今天的事頗是痛快!那個甚麼劉七爺,大概是那個地方的惡霸。看他的刀法純熟,足見他也是個江湖有名的人。他受傷之後又問了自己的姓名,可見他以後還想尋找自己報仇。遂就用鐵筷子在炭盆裏面著道兒,暗記著說:張玉瑾和何二虎兄妹倒是我的舊仇家,苗振山和今天這個劉七是我的新仇家,以後自己多加提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