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家--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由於人類在太空中的一些早期行為,他們一直被禁錮於地球表面,不能向外太空發展。人類最終被自己的成功擊敗了,這在他們的歷史上是頻頻發生的。第一批火箭抵達地球低空軌道后,太空中就開始出現從火箭機身上剝落的碎片。到1980年,已形成固定軌道的就有7000多件物體,從太空行走的太空人不小心掉的扳手,到汽車車廂大小的廢棄燃料箱,五花八門,什麼都有,體積最小的只有棒球那麼大。當時,要想進行任何火箭發射,都要花費整整一天的時間用電腦計算出一條合適的軌道,以避免與某塊急馳而過的大空垃圾發生災難性的碰撞。大塊物體的定位還算容易,體積過小而難以發現的小塊物體才是真正危險的殺手。當時已知至少有五六顆運行當中的人造衛星被損壞或摧毀。地球低空軌道中的任何金屬碎片,在高速飛行狀態下,也能刺穿乃至摧毀一顆人造衛星。這只是個開端。後來又發生了星球大戰。有些人認為主動戰略防禦系統發揮不了作用。不幸的是,事實剛好相反。戰爭結束后,成千上萬報廢的激光槍、被擊毀的人造衛星、反導彈系統、爆炸后的導彈碎片充斥了低空軌道空間,形成高速運轉、密不透風的垃圾雷區,太空航行當時剛剛起步,便不得不戛然而止了。有的地方垃圾的厚度比其他地方要薄一些——危險最小的地方是在地球的兩極上空,可就算在最薄的地方,也只有全副武裝的人造衛星才有望通過,並且,由於自身重量加大了,發射時又不能憑藉地球自轉之力,因此要消耗大量的燃料。就算是這些人造衛星,一旦其反射鏡撞上金屬、塑料或油漆的碎片被打得坑坑窪窪,從而使得儀器溫度過高而損壞,它們的運轉也會停止。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載人宇宙飛船進入過太空。這類發射從來沒有成功過,並且,在五六十年之內,這種可能性都不會有,除非等到太空垃圾都分解掉了,而那需要幾百年的時間。
元老們認識到人類對太空及一切與太空有關的東西有着如此強烈的渴望。這對他們而言是個好消息,因此他們決定批准小分隊前往約克共和國。
這個決定從登陸船上由譚亞轉達給波麗,波麗的前臂開始躁動不安地抖動着,這是她接到消息時的一般反應。“可是元老們怎麼沒指示我們誰去誰不去?”她抱怨道。
“這個嘛,”譚亞自以為是地說,“看來要你來決定了。現在再去詢問他們是不可能的了,飛船已經航行到地球的另一面,已經聯繫不上了。”
波麗關掉無線電,臉色陰沉地看着歐比耶和桑迪。“事已至此,”她宣佈,“讓我想想,歐比耶,你是我們的宇航專家,所以你必須去。”
“哦,討厭!”歐比耶咕噥着,“你是說我要一個人去,和你們分開嗎?”
“當然不是,要是你一個人去,做起事來就會不負責任,丟掉了成年海克利人的謹慎,我會陪你一起去。”
“不,我想有個朋友一道兒去。”他用英語說,“我想讓桑迪和我一起去。”
波麗怒目圓睜,拇指一夾,作出警告的動作。歐比耶直哆嗦,卻仍針鋒相對地堅持自己的立場。波麗想了一會兒,聳聳肩,煞有介事地宣佈道:“我決定了,我們三個一起去約克。拉桑德,去通知你那個地球女人這個決定吧。”
“太好啦!”桑迪嚷道,忙不迭地趕到別人前面去找瑪芝莉·達普。
這個消息讓她挺高興。實際上,人人都很開心。桑迪高興是因為瑪芝莉高興。波麗則自以為做了元老們希望她做的事情而洋洋自得。至於歐比耶,他早就欣喜若狂了。他在馬路邊又喊又跳又叫的,以此顯示他心中的喜悅。“紐約!紐約!”他喊着,一下子蹦到旅館門口的遮篷上,又跳了下來。“哦,桑迪!我們可以到百老匯劇場玩個痛快!我們要向百老匯致敬,向哈羅德廣場帶去大家的問候——等一下,”他氣喘吁吁地停在瑪芝莉·達普身邊,問道:“‘哈羅德廣場’是什麼?”
“它是紐約城的一個舊街頭廣場,”她說,“現在已經被水淹沒了。”轉過身,她對桑迪說:“我真的很高興。哈德森市是個大城市,我在那兒自己有一個地方,到時候帶你四處看看,肯定很有意思。”
“謝謝,”桑迪趕緊說,“我也認為會很有趣。不過……”他猶豫着,欲言又止。“不過,是不是非要乘坐你那架垂直起降飛機呢?”
她拍了拍他的胳臂。“不是。長途旅行我們不用這種垂直起降飛機。雖然它們用的燃料是氫氣,也耗費太大了。我們這次坐軟式飛艇去,路上要花24小時多一點。我保證你會喜歡的,就像一次游弋。”
“游弋?像‘愛舟’那樣嗎?”
她皺了皺眉頭。“我不懂‘愛舟’是什麼,你又來了,別這樣,好嗎?我們今天會很忙。你們如果全去約克共和國,道森這兒就會有100個人着急問你們問題,急得死去活來呢。”
歐比耶做了個鬼臉。桑迪沒有這樣,他不想在瑪芝莉面前太沒樣子,但也抱怨道:“他們怎麼沒完沒了的。不能讓我們歇一會兒嗎?”
“今天晚上,”她態度堅決地說,“在你們接受完所有採訪之後,我們會在頂樓開一個告別晚會,怎麼樣?現在讓我們忙起來吧。”
他們的確忙的夠嗆。上午的採訪當中,他們三個應付了五六個彬彬有禮而又窮追不捨的提問者。瞧瞧他們提的問題!為什麼海克利人把自己的卵冰凍起來而不馬上孵化呢?放映給全體船員看的地球電影是什麼片名?海克利語中“磁力驅動器”叫做什麼?如果,比方說,一顆流星擊中了星際飛船的駕駛艙,會發生什麼事?波麗回答最後這個問題時也恐懼得發抖了。“那是很可怕的,”她說,一面把尾巴露了出來,希望有人能舔舔它以示同情(在場的地球人沒人明白她這個動作的意思,而歐比耶和桑迪又離得太遠),“會把整艘船給毀了。”
上午的提問帶着這樣一種令人不快的調子結束了。波麗鬱鬱不樂地嘟囔着說她都沒心思吃飯了,不過,她和歐比耶當然還是吃了。桑迪沒這麼運氣。瑪芝莉有事走掉了,他只吃了個三明治,然後下午的提問又開始了。
這次他被單獨提問,對方是三批不同的提問者。大部分人他都從未見過,儘管他們毫不泄氣地一次次告訴他他們的名字,忍痛和桑迪握手打招呼,桑迪還是分不清他們。第一批人想聽他的身世,從海克利人發現他父母的飛船開始,他們花了整整一小時,問清了有關他的童年,他的教育,以及他與小隊其他成員,包括清泰奇-羅和瑪莎拉之間的關係的種種細節。自從登陸船飛離星際飛船之後,這是桑迪第一次想起了瑪莎拉,他親愛的、不在人世的保姆,他又是難過又是羞愧,幾乎要哭了出來。第二批人比較特殊。桑迪曾談及在他的訓練中有遊戲和比賽。他們的問題是,這些遊戲和比賽是不是帶有軍事性質的?(哦,沒有,他肯定地回答他們;摔跤手們原先比賽時常常打鬥致死,可後來也不再這樣做了。)沒有人使用過“武器”嗎?(當然沒有!海克利人為什麼要對同類使用“武器”呢?)連“警察”都沒有嗎?(當然沒有了!海克利人沒有“警察”——要警察有什麼用呢?元老們是不允許“犯罪”發生的,也沒有海克利人會反抗元老們的意願的。)
和前兩撥提問者相比,第三批問的問題差不多像閑聊了。桑迪喜歡這一批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瑪芝莉·達普是他們中的一員。她在他面前坐下,直截了當地說:“桑迪,我們想知道有關海克利人的一切。所以請你從頭開始說,你覺得從哪兒開始合適,就從哪兒開始吧,告訴我們你認為我們應該知道的全部東西。”
這很容易。桑迪越看她,越覺得和她交談十分輕鬆。他就坐在那兒,告訴她他能想到的有關海克利人的一切:關於提奇西克,關於磁力驅動器在他們降落時如何使登陸船向前躍進;還告訴她他的母親,或者說他母親身體的一部分,還活着,從某種角度來說,還活在星際飛船上的基因檔案里。瑪芝莉聆聽着,聽得非常認真,也不說話,除了時不時地哼上一聲,或問一句“後來呢?”,鼓勵他講下去,可是她寬闊、堅毅的臉以及興趣盎然的表情在替她說話。
有人敲了敲門,桑迪講得正來勁,心裏便一陣不快。漢密爾頓·博伊爾探進身來,告訴他們那兩個海克利人已結束了下午的問答,要去吃“牛奶餅乾”,問桑迪想不想一起去。瑪芝莉替桑迪答道:“哦,我想不用了,漢姆。我和桑迪一會兒上樓去喝點東西等他們,如果桑迪不介意的話。”
他當然不介意了。相反,這再好不過了。“你想來點什麼?”他們找到一張沐浴在下午煦暖陽光下的桌子,坐下后瑪芝莉問,“我要來杯咖啡,你想試試嗎?”
“好的。”他說,心裏做好了再受一次折磨的準備。不過,他很高興有機會為自己挽回那首男女不分的詩所帶來的不良影響。女侍者端來了兩個杯子和一個銀咖啡壺,桑迪把手伸向口袋,剛想開口說話,波麗和歐比耶就出現在門口。他朝他們直皺眉。“沒想到你們這麼快。”他埋怨道。
“要是地球人行為妥當一些,我們就不會找到這兒來了。”
波麗也沒好氣地說,走到露台的陽光下。她一副想要掐人的表情。
“什麼事?”桑迪問。
她氣勢洶洶地沖瑪芝莉緊逼過來。“剛才我和我們的隊員通過話,你知道你們地球人有人在亂拿‘紀念品’嗎?”
瑪芝莉驚呆了,“你說‘紀念品’是什麼意思?”
“他們偷了登陸船防護屏的一些零件。譚亞說,有人趁他們處於昏厥時間,把大塊大塊的防護屏給割走了。”
“對此我很遺憾,”瑪芝莉歉疚地說,“你告訴漢密爾頓·博伊爾了嗎?”
“發現這樁罪行后,我還沒有見到漢密爾頓·博伊爾。你必須處理這件事。偷我們船上的部件是對海克利人的冒犯,必須加以制止。”
歐比耶插嘴道:“桑迪,我跟她說沒關係,丟的不過是那塊舊的防護屏,反正早晚要換了。”見波麗轉向他,他連忙一閃,嘴裏辯解道:“這是事實呀。”
瑪芝莉堅決地說:“不,歐比耶,她說的對。這是件壞事,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波麗,我向你道歉。”
波麗猛地把身子轉過來。“還沒完呢。你們那個叫博伊爾的人整整一下午都在盤問我,登陸船是如何運行的,我們用的是什麼燃料,我們是否不用補充燃料就能再次起飛——問這麼多的問題,把我煩死了!另外有個人對歐比耶也是這樣,譚亞、波頓、海倫和戴米也都被盤問過了。我們來這裏可是為了友誼!不該像佩里·梅森似的遭到審問!”
“佩里·梅森是誰?”瑪芝莉開口道,忙又說,“對不起,我們只是對你們,嗯,你們這些從外星來的高級人種太過好奇了。”
桑迪決定插上幾句。“沒關係,瑪芝莉。這個我們理解。你要是還有問題,儘管問好了。”
瑪芝莉遲疑着,咬着下唇微微笑着。“你肯定不會太累嗎?”
“當然不了。”
“那好,”她想了一會兒,然後歉意地笑着問:“有一件小事我一直在尋思。問起來很傻,是關於你們的名字。”
她又頓住了。桑迪等着那個問題,鼓勵她道:“是嗎?怎麼樣呢?”
“哦,這個問題是非官方的,只是我自己的好奇心,你們的名字聽起來一點兒不像海克利人的名字,不是嗎?你們從哪兒找的?”
“喔,我們的名字,”桑迪臉紅了,“要知道,它們只是為了好玩。”
歐比耶跳了過來,因為波麗不再做出掐人的動作,他放鬆多了。“是的,是開玩笑取的,”他樂呵呵地說,“它們出自一部戲劇,一部地球戲劇,我們很多年前一起演的。是在全體船員面前演出!他們迷得不得了!那齣戲是個巨大的轟動。當然他們聽不懂我們說的語言,那是我們第一次用英語表演。桑迪,我們演給她看好嗎?波麗?”
“給我看什麼?”瑪芝莉問,語氣有點擔心。
“不行,忒修斯不在這兒。”桑迪反對道。
歐比耶抗議地扭動着身體。“我們不需要他。我知道他的台詞。而且我知道波麗還記得她演的那部分,也許你可以演伊吉斯——來吧,讓我們開始!”
歐比耶哈哈大笑着蹦到露台邊上的矮牆上,開始朗誦:
“美麗的希波呂忒,現在我們的婚期
已快要臨近了,再過四天幸福的日子,
新月便要出來,但是,唉!這箇舊的月亮
消逝得多麼慢,她耽延了我的希望,
像一個老而不死的後母或寡婦,
儘是消耗着年輕人的財產。”
“波麗,下面該你啦。”他勸哄道。
波麗的臉色還很難看,可還是同意了。“好吧。”她嘆了口氣。
“四個白晝很快地便將成為黑夜,
四個黑夜很快地可以在夢中消度過去,
那時月亮便像新彎的銀弓一樣,
在天上臨視我們的良宵。”
桑迪竭力回想着接下去伊吉斯的台詞,剛想開口,瑪芝莉驚詫他說:“這是莎士比亞呀!”
“對了!對了!”歐比耶快樂地嚷道,從矮牆上跳到她身邊。
“名字叫做《仲夏夜之夢》。哦,我們當時演的真得很棒。繼續好嗎?”
但是桑迪能想起來的伊吉斯的台詞只有“我懷着滿心的氣惱來控訴我的孩子,我的女兒赫米婭”,然後就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了。
“哦,再想想。”歐比耶誘導他,桑迪搖搖頭。“我們可以用無線電讓其他人來演。”他愁眉苦臉地提議道。瑪芝莉搖搖頭,她已是驚嘆不已了。
“用不着,”她說,“我明白了。真的,你們演的很棒。這就是你們學習英語的方式嗎?”
“這是其中一個方式,也是最好的。但是清泰奇-羅對瑪莎拉讓我們做這個感到很生氣,他說我們在學習錯誤的方法。”
“其實不是這樣,”桑迪說,他對瑪莎拉仍是忠心耿耿,“我們知道其中的差別。”
“不過我們都保留了那些名字,”歐比耶說,“瑪芝莉,這對你也是好事。算你走運,不用費力去記我們的海克利名字。桑迪,你還想再演幾段嗎?”
波麗反對地擺擺手。“我要回去告訴譚亞,你說了,這些破壞行徑會被制止的。”她一臉陰霾地對瑪芝莉說,“這樣她可以向清泰奇-羅請示。你和我一起去嗎,歐比耶?”
“不,不,我要留在這兒,和瑪芝莉聊聊紐約,紐約——時代廣場、哈勒姆、華爾街……”他留着淚,唱着歌,跳開了。
瑪芝莉凝視着他的背影。“他提到的你們的真名是怎麼回事?”她問桑迪。
他挪動着位置,目光追隨着在空蕩蕩的露台上興高采烈蹦來跳去的歐比耶。“哦,海克利人的名字裏帶有很多有關本人的信息。”他向她解釋名字可以反映一個人在海克利社會中的血統和地位,名字後面的數字則標明他是由哪一批儲藏卵孵化的。說到這兒,當然又要提到海克利人習慣於產卵之後立即把卵冷凍儲藏起來,以免超出飛船所能容納的極限。
“波麗說,你們人類要是也採取這種辦法,”歐比耶隔着三張桌子喊,“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多麻煩啦。”
“謝謝她這個好主意。”瑪芝莉說。桑迪盯了她一眼,這句話的意思和她說話的語氣不大一致。
“你在諷刺她,是嗎?”他問。
她剛想回答,突然打了個噴嚏。桑迪嚇了一跳,忙問:“你沒事吧?”
“你應該說‘祝你健康’,知道嗎?我沒事,你剛才問我什麼?”
“我說……”
“哦,我想起來了。”她打斷了他,“是的,桑迪,我是在諷刺她。你的朋友波麗簡直要把我的鼻子給氣歪了。”
他張大了眼睛。“你的鼻子歪……”
“哦,我的天!我的意思是說她惹惱了我。對此我很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呢?她也常惹惱我,惹惱所有人。她在小隊裏最專橫跋扈了。”
“真的嗎?”瑪芝莉似乎舒了口氣,“哦,很高興聽你這麼說,我可不願意想到所有的海克利人都和她一樣蠻不講理。”
“什麼?”
“我是說,呃,不討人喜歡。說實在的,”她向露台的另一端望去,歐比耶正在那兒練習跳高,“我很喜歡歐比耶。他有點幼稚,對嗎?但挺逗的。”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桑迪說,心裏尋思要不要問她這句話里的“逗”是什麼意思,想想又算了。“你知道,我和他,我們兩個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他打了個哈欠。
“你沒睡夠嗎?”
“我只是睡不了你們那麼久,”他辯解道,“我們在飛船上一般只睡兩個12日,時間再長就很難再呆在床上了。不過,我昨晚醒來做了件事情。”
“哦?”
“我又寫了一首詩。”他說,一面將一張紙遞過去。
這
是給
我
最親愛的瑪芝莉
我有很多缺點可是
仍深愛着她
真希望我和瑪芝莉
常常會有許許多多的
美妙故事,我和她一起
快快樂樂共同分享
我愛是的!
我愛是的!
我愛是的!
我愛愛你!
愛你是的!
她眼神迷離地看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才開口說話。
“我想你這次總算沒把性別搞錯。”她評論道,把詩還給了他。
桑迪原本希望她還能說點別的。“你不喜歡嗎?”
她望着他的目光中既有深情又有氣惱。“哦,該死,我當然喜歡了。差不多吧。你夠直截了當的。不過,每個女人都喜歡有人寫詩給她,不是嗎?”
“不知道,希望如此。”
“女人都會喜歡的,我也喜歡。只是……”她欲言又止,“你瞧,桑迪,現在一切都亂糟糟的,你明白嗎?我要工作,不想讓自己卷進感情里。”
“你是說我不能再吻你了嗎?”桑迪怔怔地問。
她笑了,歐比耶突然跳到她身邊,她連忙躲閃了一下。歐比耶從她肩頭望去,說道:“他終於把詩給你看了。”
“是的,他給我看了。”
“我覺得這首詩真的不錯,”歐比耶偏袒地說。“這還是用英語寫的。如果你想要的話,他能用海克利語寫出更好的詩。”
“你能不能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兒?”桑迪呵斥道。歐比耶帶着一副受傷的表情看了看他,就跳開了。桑迪抱歉地對瑪芝莉說:“馬上要去紐約,所以他太激動了。”
“桑迪,那地方現在不叫‘紐約’了。”
“好吧,約克,隨便你們叫它什麼。反正我們看過這麼多有關它的老電影……哎,真的,歐比耶是太小了。”可笑的是,直到說出這句話,他才意識到這個想法已在自己腦中盤桓了好一陣子了。瑪芝莉的評語真是一語言中的。他的海克利隊友們那種喧鬧、頑皮、冒失、有時頗為懶散的行為確實幼稚十足。不像他約翰·威廉·華盛頓,不僅成熟了,而且還“戀愛”了。這一點是海克利人永遠無法理解的。
歐比耶聽到了他的話。“我不是小孩子,”他叫道,“瞧我能跳多遠!小孩子能做到嗎?”
於是,他眼睛盯着桑迪,跳到了電梯間的頂部,蹲在那兒,沖他們咧嘴一笑。
“我想他是太小了。”桑迪歉然地說。
瑪芝莉點點頭,沒說什麼。突然,她從桑迪肩頭望去。“哦,在那兒!”她喊道,“往左,就在那片雲上面,看到了嗎?那是我們的軟式飛艇。它在這兒停一晚上,我們明天就乘坐它前往約克。”
桑迪滿心喜悅地伸長了脖子去看,聽到背後歐比耶叫道:“我來了。”
他往下一跳,眼睛卻沒有看着他瞄準的矮牆,而是盯着天上的飛艇。
意外發生了。他對自己跳躍的路線估計錯了,雖然只差一點點。他碰到了欄杆,但沒有停住。瑪芝莉尖叫起來,桑迪大喊一聲跳過去,想抓住他,可太遲了。歐比耶驚恐地兩腿亂掙,想讓自己停下來。他撞到矮牆上,彈了起來,一下子就出去了。他們聽見他一路尖叫着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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