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彭家角的巫師--四
四
現在我得告訴你們,關於傑克·太伊的故事。
是的,就是他。傑克·太伊。那個第二共和國之父。請好好地坐着聽,不要打岔,因為我要對你們講的和你們在學校里學的並不完全一樣。
那棵蘋果樹?不,那純粹是編的故事。你瞧,那種事兒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在上麥狄遜大街,那裏根本就不生長蘋果樹,而傑克·太伊小時候卻是在那裏度過的。因為那時傑克·太伊並不是第二共和國的總統。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幹着別的工作,他領導着屬於尤斯特和魯米倫特廣告公司的S·L·軍團,人家都叫他V.P。
真是這樣。給人做廣告。
不要亂吵。就是這樣的。你瞧,那之前很久——噢,很久以前——甚至在大戰結束以前,他就已經放棄了那個工作;放棄了工作來到彭家角,在這兒退休了。
傑克·太伊住的地方就在特拉華河河灣的一塊沼澤地邊。那地方不是很衛生。彭家角所有的高地上的水都流到那個地區的小河溝里去,許多放射性物質也跟着流了下來。可是傑克·太伊完全不管那一套,因為他已經太老了。
他和科格蘭老人一樣的老。不僅這樣,他們過去在公司的時候彼此還認識。
傑克·太伊個子也很高,沒有科格蘭那樣高,可是也超過了六英尺。從某方面說,他的樣子也很象科格蘭。你看見過他的照片的。同樣的眼睛,走起路來同樣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態,而且說話也一樣粗里粗氣。他完全有可能在彭家角變成一位大人物。他們什麼時候都可以讓他作市長。可是他說他到這兒是退休來了,那他就一定得退休;他說,除非出現了什麼重大的動亂,他是不會東山再起的。
結果果然出現了一次動亂。
首先我們看到了安迪·格拉米斯,臉白得象一張紙一樣。
“傑克!”他站在門廊的台階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因為他是從他的店鋪里一路跑來的。
傑克·太伊從門廊邊的欄杆上放下了他的腳。“請坐,安迪,”他溫和地說。“我想我完全知道,你為什麼跑到這兒來了。”
“你知道,傑克?”
“我想是的。”傑克·太伊點了點頭。哦,他是一個很漂亮的人。他說:“飛機往蓄水池裏扔了許多新天仙子鹼,一個陌生人坐着一輛用鉛皮做的汽車來到了這裏。外面的情況我們是全都知道的,不是嗎?是的,這些都是必然的事兒”
“是的,就是為了他,”安迪·格拉米斯連珠炮似地說,一屁股在門廊的台階上坐下,鐵青着臉。“就是因為他,而且我們拿他還毫無辦法!今天早晨他到我們店鋪里去了。帶着馬林跟他一塊兒。對那個丫頭我們總應該想點辦法,傑克。我肯定她是不會於出什麼好事來的——”
“他要幹什麼呢?”
“幹什麼?傑克,他拿着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鉛筆好象耍訂購什麼東西,他不停地要這要那——要了又要——‘要早餐的食品,’他說‘你們有什麼可以做早餐的食品?’我告訴了他。燕麥和玉米片。傑克,他卻對我大發脾氣!‘難道你們就沒有可可維子?’他說,‘或者催子、伊子、尼子或伊尼可維子?還有美味紅尼,或者梅糠狗,或者各匣子槍麥片怎麼樣?’‘沒有,先生,’我對他說。
“可是他那會兒似乎氣得要發瘋了。‘土豆?’他叫喊着說。‘土豆怎麼樣?’噢,土豆我們可有的是,地窖里都裝滿了。但是我把這情況告訴他,他可非常不滿意。‘你說生土豆?’他大叫着。‘你們就沒有搭特土豆絲,斯科齊前期米基絲,或者埃弗雷特大叔的胸土豆塊兒?’然後他就給我看他的名片。”
“我知道,”傑克·太伊溫和地說,因為現在格拉米斯似乎有點說不下去了。“你不用再說了,如果你不想再說的話。”
“哦,我能夠把情況告訴你的,傑克,”安迪·格拉米斯勇敢地說。“這位科格蘭先生他是一位廣——”
“別慌,”傑克·太伊站起來說,“你用不着勉強自己再講下去了。現在情況已經夠糟糕的了。可是這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是的,你應該想到這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安迪。我們已經度過了幾個很好的年頭,可我們不能希望這種好年月永遠繼續下去。”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請站起來,安迪,”傑克·大伊大聲說。“請進裏面來!你坐下休息一會兒。我派人去把別的人都找來。”
“你準備和他打一仗嗎?可你知道,他有整個美國陸軍作他的後盾。”
老傑克·太伊點了點頭。“他是有後盾,安迪,”他說,樣子看來似乎難以想像地高興。
傑克·太伊住的地方是一種牧場的房子,裏面各種陳設都有。他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物。傑克·太伊確實是。這一點你們大家是全都知道的,因為你們受過學校教育;也許你們中還有誰到那所房子裏去過;可是那房子現在可不一樣了;我不管別的人怎麼說。裏面的傢具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還有那地面——
是啊,在大戰時期,當然,那裏正是放射性塵埃從山上流去的地方,所以現在那裏什麼也不生長了。他們用一些草和樹和花朵把它裝點了起來。花朵!我告訴你這樣做很有問題。在他年輕的時候,傑克·太伊是國家花卉賬務處的一位賬務員。嗨,他家裏從來沒有過一朵花,更不用說栽上花秧子自己去經管它了。
但不管怎樣,那所房子可真夠漂亮的。他給安迪·格拉米斯倒了一杯酒,讓他坐下。他給城裏打電話,請了五六個人到他家來見他。當然,他並沒有說找他們來幹什麼。沒有必要引起普遍的恐慌。
可是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已經完全知道了。頭一個來到的是蒂米·霍蘭,他是在電視台工作的,他同時讓查理·弗林克坐在他的自行車後面,把他一起帶來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太伊先生,他們已經在使用我們的廣播線。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搞的,可是科格蘭卻是用我們的電視頻道在進行廣播。他播放的那些東西,太伊先生,真令人難以想像!”
“是這樣,”太伊安撫地說。“關於這事兒你不用擔心,蒂米。我想他播的那些東西我是知道的,嗯?”
他站起來,愉快地哼哼着,打開了電視機。“現在是播放午後電影節目的時候,對不對?我想你還正播放着你的錄像磁帶吧?”
“那當然,可是他在干預我們進行播放!”
太伊點了點頭。“讓咱們來瞧瞧。”
電視屏幕上的圖像跳動着,顯出了灰暗的斜道,然後忽然一跳顯出了正常的形像。
“這個我是記得的!”查理·弗林克叫喊着。“這是我最喜歡的那部片子,蒂米!”
在電視屏幕上,“二號兒子”手裏拿着一支槍正從一個戴着面具的惡徒的身邊慢慢退走。“二號兒子”由於腳底下絆了一下,摔到一隻大水缸里去。他爬出來的時候,渾身粘滿了油灰和泥漿,樣子顯得非常可笑。
太伊往後退了幾步。他伸開一隻手的五個指頭在自己的眼面前,上上下下迅速地晃動着。
“啊,”他說,“對。先生們,你們自己看看。”
安迪·格拉米斯猶豫了一下,也學着年紀較大的太伊的樣子。他也伸開了他的手指,一開始很拙笨地把那隻手在自己的眼前晃着,彷彿他要擋住高速電子錄像管發出的光似的。他把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晃動着,用它做成一種頻閃觀測器來濾掉快速活動的電子光束所發出的看不見的閃光。
啊是的,看見了,
不用頻閃觀測器,在屏幕上你看見的是戴着白色巴拿馬草帽的查理·錢的溫和的臉。可是一用上頻閃觀測器你看見的就完全是另外一種圖像了。在那不停變換着的舊影片的空檔中還有另外一種圖像——每次閃現的時間只是許多分之一秒,因為它太快,人的意識是無法捉摸的,可是,啊,它對人的下意識卻有着多麼強烈的力量!
安迪不禁臉紅了。
“那個——那個姑娘,”他結巴着說,感到十分驚訝。“她身上什麼也沒——”
“她當然什麼也沒穿,”太伊高興地說。“這是一種閾下意識輸入,嗯?最基本的性刺激;你不覺得你看見了它,可是你的下意識卻完全把它接受下來。不。你再看看她手裏拿的那一盒梅糠狗。”
查理·弗林克咳嗽了幾聲。“現在你說到這兒,太伊先生,”他說,“我才注意到我剛才正在想,要是現在有一盒梅糠狗,那吃起來味道該有多美!”
“自然,”傑克·太伊同意說。接着他皺起了眉頭。“光屁股的女人,是的。可我想他們一定還有什麼東西來迎合女觀眾的。”他沉默了一兩分鐘,使得大家都和他一起沉默着,這期間他仍然一刻不停地把張開五指的手在眼前晃着。
不一會兒,他也臉紅了。
“啊,”他溫和地說,“這才是專為女觀眾播放的。你們全可以看見了。這是閾下廣告宣傳。這片子是挑起人的最基本的性要求的鑰匙,它閃過得那麼快,使得人的頭腦都來不及對它進行抗拒。因此當你一想到梅糠狗的時候,你就會想到性。或者更為重要的,當你一想到性的時候,你就一定會想到梅糠狗。”
“哈,太伊先生。我這會兒就是老想着女人。”
“每一個人都如此,”傑克·太伊毫不在意地說,同時點了點頭。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人大步走路的聲音,接着肖灣加農克國家銀行的威爾伯·拉發吉走了進來。他已經走得氣喘吁吁,而且看來非常恐懼。
“他剛才又來搞了一回,他又搞了一回,太伊先生,先生!那個科格蘭先生他跑來又要去了更多的錢!他說他要在彭家角創建一個真正的電視網的輔助電台。他說他要為尤斯特和魯米倫特公司建立一個分公司,誰知缸那是些什麼人。他。說他準備要讓彭家角再次回到地圖上去,因而他需要很多錢。”
“你把錢給他了嗎?”
“我沒有辦法不給他。”
傑克·太伊明智地點了點頭。“是的,你沒法兒拒絕。甚至在我們那會兒,要是公司里的人看準了你,拿槍對着你,一個手指頭放在扳機上的時候,你也照樣沒有什麼辦法。飲水裏放進了新天仙子鹼,使得彭家角每一個活着的人都變得更溫馴了,都不那麼堅強不屈了。我想雖然我喝水不象一般人喝得那麼多,甚至我也變了。電視頻道上出現了閾下廣告宣傳,遇上彼此面對面談話的時候,又用上了亞聲思想灌輸器。拉發吉,請告訴我,你是否聽到了一種很微弱的嗡嗡聲?我想是這樣,是的。他們是什麼招兒都使上了。啊,”他說,顯得有幾分高興的樣子,“這完全是沒有辦法的事。看來我們必須進行戰鬥。”
“戰鬥?”威爾伯·拉發吉耳語似地說,因為他不是一個很勇敢的人,完全不是,雖然他後來變成了財政部長。
“戰鬥!”傑克·太伊聲音低沉地說。
在場所有的人全都面面相覷。
“我們是好幾百人,”傑克·太伊說,“他卻只是一個人。是的,我們得戰鬥!我們要把飲水重新蒸餾過。我們要把他的那個小廣播器從我們的電視頻道上除掉。蒂米可以想法兒製作一個電子嗅探器,看看他還使用了什麼別的儀器;我們得想法兒找出他使用的一切機關,我們一定要把它們全部毀滅掉。那亞聲設備?是呀,那套玩藝兒他必定經常帶在身邊的。我們一定要從他身上搜走。事情只能這樣,要不,我們就只好放棄我們世世代代享受的自由人的地位!”
威爾伯·拉發吉清了清喉嚨。“然後——”
“你完全可以說‘然後,’”傑克·太伊附和說。“然後美國騎兵就會從高山上衝下來,對他進行支援。是的,可是,先生們,你們現在應該已經明白,要真是那樣,我們就必須進行一場戰爭。”
看來他們也只能這樣,雖然你很難說他們中有誰對這件事真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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