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泰山得救

十、泰山得救

猿朋豹友--十、泰山得救

十、泰山得救

黑人武士們把泰山和席塔層層圍住。他們尋思大概是豹子精下凡,來攪和他們的死亡舞。不過,他們並不害怕,因為在這麼多手握長矛的武士的包圍之下,再兇猛的席塔也難免一死。

茹可夫催促酋長趕快讓武士們向豹子投擲長矛。酋長正要下令,目光與泰山相遇,而且不由得順着泰山的目光望了過去。

酋長嚇得大叫一聲,拔腿向柵門跑去。武士們四處張望,想弄清楚酋長何以如此驚慌,可是剛看了一眼,便都沒命似地跑了起來。原來,阿卡特的猿正蹣跚着向他們跑來,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之下,他們身影綽綽,其大無比。

就在黑人們轉身逃奔的時候,人猿泰山發出野蠻的呼喊,蓋過了四處逃奔的黑人們的尖叫。席塔和巨猿張牙舞爪向逃命的人猛撲過去。有的武士轉過身和這些憤怒的野獸搏鬥。但是只幾個回合便都紛紛倒在血泊之中。

有的人則在逃跑時被咬倒,總之,村莊很快便空空蕩蕩,黑人們在叢林裏消失得無影無蹤。泰山費了好大氣力才把夥伴們呼喚回來。這時候他才十分懊惱地發現,沒有一個夥伴,甚至連比較聰明的阿卡特也不明白,他希望它們趕快給他鬆綁,趕快把他從石柱上解下來。

當然,它們那思笨的頭腦會慢慢想到這一點的。可是,給泰山鬆綁之前,便可能發生許多事情——黑人可能捲土重來,白人可能躲在大樹後頭,開槍把它們一個一個地打死。在這些意笨的巨猿意識到他希望它們給他咬斷身上的繩索之前,他甚至會活活餓死!

至於席塔——這頭碩大的豹子,還不及巨猿聰明。不過泰山對於它所表現出來的無與倫比的優點或者說特點,感到十分驚訝。毫無疑問,它對他懷着深深的鐘愛之情,趕跑黑人之後,它就一直在石柱旁邊走來走去,不時在泰山的腿上蹭蹭肚子,像一隻心滿意足的貓嗚嗚嗚地叫着。泰山明白,它完全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找猿來救他的。他的席塔確實是獸中之寶!

木加貝的失蹤很讓人猿泰山着急。他生怕由於失去他的管束,這群野獸把他給吃了。他試圖啟發阿卡特告訴他那位黑人朋友到底上哪兒去了?可是問來問去,阿卡特只是朝它們來的那片叢林漫不經心地指一指。

泰山被綁在石柱上過了整整一夜。天剛亮他便看見村莊周圍的叢林邊上鬼鬼祟祟出現了許多裸體的人影,心裏不由得着急起來。

隨着天光大亮,他們的勇氣也會陡漲,向這一小撮把他們從“合法”的居留之地趕跑的野獸發起新的攻擊。如果黑人能消除心理上的恐懼,這場戰鬥的結果是完全可以預料的。因為面對如此眾多的黑人武士,以及他們手中的長矛。毒箭,豹子和巨猿恐怕連反抗也來不及就得束手就擒。

過了一會兒,就看見黑人們確實在準備進攻。他們已經走到那塊林中空地的邊緣,揮舞着手中的長矛,朝村莊的方向又跳又叫。

泰山知道,黑人們的“戰前動員”將延續到他們都進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個個勇氣倍增,足以向村莊發起一次閃電式的進攻。第一次衝鋒也許會失敗,但泰山相信,第二次、第三次他們總會一窩蜂衝進柵門,結果只能以他那些勇敢、但手無寸鐵、缺乏紀律的朋友們的殘死而告終。

正如泰山預料的那樣,大聲叫喊着的武士們剛衝出樹林,泰山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就把他們嚇了回去。他們又叫又跳鼓舞了半個小時“士氣”,才開始發起第二次衝鋒。

這一次他們一直衝到柵門口,可是當席塔和兇猛的巨猿撲過去的時候,他們又掉轉頭,大聲叫喊着跑回叢林。

那種鼓舞士氣的舞蹈和叫喊又開始了。這一次泰山覺得他們肯定會衝進村莊,完成白人一次便可以成功的“業績”。

虎口脫險本來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僅僅因為無法讓這幾位可憐的朋友理解自己的意圖而終成泡影,泰山覺得十分氣惱。可是他又無法責備它們。它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現在他更清楚地意識到,毫無疑問,它們會為保護他而戰鬥到死。

黑人又開始準備衝鋒了。有幾個人已經向村子走了過來,正招呼別人也趕快跟上。眨眼之間,武士們就會一涌而上,衝過這塊空地。

泰山心裏只想着不知道流落到何方的兒子,想着他再也無法找到他,並且把他營救出來。他的心因此而隱隱作痛。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刻,只有這一點以及妻子正在遭受的苦難,給他那勇敢的精神造成了沉重的壓力。他所希望的“救星”在他成為黑人的刀下之鬼之前都來了,可是都以失敗而告終。再也沒有什麼可指望的了。

黑人剛衝到林中空地中間,泰山的注意力被一隻猿吸引過去。那隻猿正朝一座茅屋張望着。泰山順着它的目光望過去,頓時感到無限的快樂與寬慰——身材高大的木加貝正向他飛跑過來!

高大結實的黑人木加貝因為疲勞和緊張急促地喘息着。他衝到泰山身邊,不等第一位黑人武士跑到柵門前,便割斷了捆綁泰山的最後一截繩子。

村街上躺着幾個夜裏被席塔和巨猿咬死的武士。泰山從一具屍體旁邊揀起一支長矛和一根大棒,和木加貝以及他那群張牙舞爪的朋友們一起迎戰衝進大門的黑人武士。

那真是一場可怕的惡戰,不過最後還是以黑人武士的潰逃而告終。他們也許主要是因為看到一個黑人,一個白人與豹子席塔和阿卡特的巨猿並肩戰鬥而感到害怕,並非僅僅因為自己戰鬥不力,征服不了這一小群相對而言力量比較薄弱的敵人。

泰山抓到一個俘虜,要他供出茹可夫和他那群走卒的下落。泰山保證不但留他一條活命,還要放他回家。黑人便把他知道的有關這個俄國佬的情況都告訴了他。

這天早晨,他們的酋長曾經再三請求白人跟他一起回去,用槍消滅佔領了他們村莊的那幫兇惡的“烏合之眾”。可是看起來茹可夫比黑人武士更怕那位大個子白人和他那幾位離奇古怪的朋友。

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回來,甚至連村莊也不敢再看一眼。相反,他領着自己的人馬向大河匆匆跑去,還偷走黑人藏在河岸的好多條獨木舟。後來,人們看見他們坐着船向上游劃去,從卡維瑞的村莊裏抓來的那些腳夫替他們划槳。

於是人猿泰山帶着他的夥伴們又踏上尋找兒子、追蹤茹可夫的征途。

他們在一片荒無人煙的曠野里走了好幾天,後來才知道走錯了路。他們這支小小的隊伍又少了三個成員——阿卡特的猿在那場惡戰中死了三個。現在連阿卡特在內,共有五隻猿,還有席塔,木加貝和泰山。

人猿泰山再也沒有聽到關於那三個被茹可夫追趕的白人——白種男人,白種女人和一個小孩兒——的傳聞。男人和女人究竟是誰,他尚且不得而知。可是小孩兒是他的兒子便足以使他窮追不捨了。他斷定茹可夫也正在追蹤這三個人,因此,信心十足,覺得只要能追上俄國倫,就一定能贏得時間,把兒子從兇險之中奪回來。

失掉關於茹可大的線索之後,泰山只能再返回到俄國佬離開大河時的那個地方,從那兒再重新追起。這次他們穿過灌木叢向北而行。他默默地祈禱,希望孩子已經被那兩個人帶着離開大河,正在陸地上逃生。

可是一路上他連一點兒孩子的消息也打聽不到,所以很難確定孩子就在前頭。沒有一個土著居民能告訴他,曾經見過逃亡中的那三個人。但是他們碰到的人幾乎都和俄國佬打過交道,或者聽別人說起過他的行蹤。

泰山很難和土人們接觸。因為他們的目光一落到他那群猿朋豹友身上,便嚇得鑽進叢林,逃之夭天。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個兒在前頭走,向偶爾在叢林裏碰見的黑人打探一下消息。

有一天,他正這樣走着,突然看見一個黑人正要朝一個受了傷的白人投擲長矛。白人蠟縮着身子,藏在小路旁邊的一片灌木叢中。這個白人泰山以前多次見過,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他。

在他的記憶里,深深地印着這副令人厭惡的長相——離得很近的眼睛、十分狡猾的表情,向兩邊耷拉着的黃鬍子。

人猿泰山立刻想到,自己被停時,在茹可夫的隨行人員中沒有看到這個傢伙。他的人馬他都看見了,可就是沒見這位。那麼,只能有一種解釋——他便是從茹可夫手裏逃出來的三個人中的那個男人,而那個女人是珍妮·克萊頓。現在他一下子領悟了茹可夫先前那番話的意思。

望着瑞典人那張蒼白、醜陋的臉,人猿泰山也變得臉色煞白。幾年前,在那場打敗巨猿特岡茲並且因此而在柯察克部落稱王的惡戰中,特岡茲在他前額上面留下一道傷疤,現在因為憤怒,傷疤又變得血紅。

這個人應該是他的獵物,不能讓黑人弄到手。這樣想看,他一個箭步跨過去,打掉武士正要扔出去的長矛。黑人拔出腰刀,轉而向這個新出現的敵人撲了過去。瑞典人躺在灌木叢里,目睹了一場做夢也沒有看見過的惡戰——一個半裸體的白人和一個半裸體的黑人起初用最原始的武器搏鬥,後來又像兩隻猛獸用手和牙齒撕打,全然是從纏腰布下“脫穎而出”的人類的先祖。

安德森好一陣子沒有認出這個白人是誰,後來才漸漸想起以前在哪兒見過這人。當他認出眼前這個又叫又咬的野人就是被茹可夫關在“肯凱德號”船艙里的那位頗有教養的英國貴族時,一下子驚訝得目瞪口呆。

一個英國貴族!在烏加貝河上逃亡的時候,他已經從格雷斯托克夫人那兒聽說了“肯凱德號”上這位囚徒的身份。和船上別的船員一樣,以前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們夫婦倆是何許人也。

搏鬥結束了。泰山不得不結果了他的對手。因為那傢伙死不投降。

瑞典人看見白人從對手的屍體旁邊跳起來,一隻腳踩着黑人武士已壟斷了的脖頸,揚起腦袋,發出巨猿表示勝利的可怕的叫喊。

安德森嚇得渾身顫抖。泰山向他轉過臉來,臉色鐵青,十分兇狠。從他那雙灰眼睛裏,瑞典人看到了殺機。

“我的妻子在哪兒?”人猿泰山咆哮着,“孩子在哪兒!”

安德森試圖回答,可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嗆得他說不出話來。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脯,他咳嗽時,從肺部傷口流出來的血突然從嘴和鼻孔里噴了出來。

泰山站在那兒等待這一陣咳嗽過去。他像一尊青銅塑像——冷漠、兇狠、沒有絲毫同情之心——俯視着這位毫無辦法的瑞典人,只等從他嘴裏掏出他所需要的消息,便一刀結束他的性命。

不一會兒咳嗽和出血都停止了,安德森掙扎着想要說話。泰山跪在他身邊,緊盯着他那輕輕翁動的嘴唇。

“我的妻子和兒子,”他又說了一遍,“他們在哪兒?””

安德森朝小路指了指。

“那個俄國佬……把他們抓走了。”他輕聲說。

“你是怎麼跑到這兒的?”泰山繼續問,“你為什麼不知茹可夫在一塊兒?”

“他們追上了我們,”安德森回著,聲音極小,人猿泰山剛剛聽得出他的意思,“他們追上了我們……我跟他們打,我的人都跑了。我受傷后便被他們扔在這兒。茹可夫說,要把我喂鬣狗,這比殺死我還糟。他把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帶走了。”

“你對他們都做了些什麼?你打算把他們帶到哪兒去?”泰山問,一雙兇狠的眼睛燃燒着憤怒和復仇的火焰,緊盯着安德森,“你對我的妻子和孩子都下過什麼毒手?快說,要不然我馬上宰了你。把最壞的事情都告訴我,否則我就用我的牙和手把你撕成碎塊。你已經看到了,我是能這樣乾的!”

安德森驚訝地睜開一雙眼睛。

“我一點兒也沒有傷害他們,”他輕聲說,“我想把他們從俄國佬手裏救出來。在“肯凱德號’上,你的妻子待我很好,我有時候還聽見孩子的哭聲。我自己也有妻子,有孩子,我實在不忍心看着他們在茹可夫的淫威下骨肉分離。就這麼多。如果我傷害了他們母子,茹可夫會把我扔在這兒嗎?”他停了一下又說,還指了指那支穿透胸膛的箭。

這人的神情和語氣都不容泰山對他有任何懷疑。安德森顯然不怕他的威脅,只是感情上受到了傷害。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泰山的威脅已經無所謂了。但他顯然希望這個英國人能夠知道真情,對他的所作所為不要持懷疑態度。

人猿泰山立刻在瑞典人的身邊跪了下來。

“非常抱歉,”他直截了當地說,“我一直把茹可夫周圍的人都看作壞蛋。現在我明白我錯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得把你放到一個更舒服一點的地方,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我一定要讓你儘快站起來。”

瑞典人笑着搖了搖頭。

“你快去找你的妻子和孩子去吧,”他說,“我已經快死了。不過……”他猶豫着,半晌才又說,“我討厭鬣狗。你能不能把我結果了?”

泰山打了一個寒戰。剛才他還想殺死這個人,可是現在就象不能奪走最好得朋友的生命一樣,他不能賜這個人一死。

他把瑞典人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臂彎里,讓他躺好。

安德森又劇烈地咳嗽、吐血,過了一會兒便躺在那兒閉上了一雙眼睛。

泰山以為他死了。可是後來他又突然睜開一雙眼睛,望着人猿泰山,嘆了一口氣.用非常低的聲音說:

“我想,既然風已經颳起,就會越刮越大……”說完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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