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之傷

第七章 情之傷

好累。

突然之間,藍銳思只覺得疲累之感像是無可救藥的毒藤一般逼近,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完全不想動彈。

如果能夠這樣沉沉睡去,什麼都不想,會不會一覺醒來,什麼事都只是春夢一場?

直到現在,藍銳思依然時時出現那種如幻似夢的錯綜之感,只要有人來告訴他,這一切原是春夢一抄…“我知道。”他在心裏這樣歇斯底里地自言自語。“我早就知道。”

不曉得在那兒躺了多久,藍銳思只是無意識地仰望天空,直到那輕微的“克”一聲傳入他的耳朵。

雖然那聲音十分的細微,卻足以讓他耳朵隨之一動,整個人繃緊起來,在那一剎那間,所有的現實感從四面八方收攏回來。

自己現在身處的,是步步危機的時空魔界……一念及此,藍銳思更是緊張,他緩緩地伸手摸向腰際。

還好,隨身帶着的小型量於槍仍然在那兒。摸着量子槍光滑的表面,心下便安了不少。

對峙的死寂仍然持續着,藍銳思躺在那兒,深吸一口氣。

然後,從身旁不遠處又同樣傳來“克”的一聲。

鎮定……

然後,藍銳思陡地一個翻身,翻個幾滾之後,“刷”的一聲躍起身來,順手便掏出量子槍,手指緊扣着扳機。

可是等他細看發出聲音的來源時,卻忍不住啞然失笑。

因為,發出聲音的,是一部不過三十來公分高的小小器械,那器械有着外觀笨拙可愛的履帶,在地面上有點魯笨地行動着。

最重要的是,這種小小的機械根本不會有什麼可怕之處。

籃銳思有點好笑地望着那具小機械,對自己方才如臨大敵的舉動覺得真是小題大做。

“小鬼,”他向那小機械走過去。“快滾快滾,否則我一腳把你踢到太平洋去……”

★★★

經過一番最慘烈的苦戰,阿馬崧部隊終於將RZ機械獸全數消滅,可是卻也付出了有史以來最慘痛的代價。

在這一役中,有六名隊員死於非命,還有四個人受了重傷,而其餘的人也都掛了彩。

雨在戰事結束后不久也停了下來,蕾爾和幾名同伴將重傷者照料包紮好,正商討着如何處理死者的遺體,有名隊員突然驚呼一聲。

“那……那個藍銳思呢?他不是救了你嗎?”

蕾爾皺了皺眉。

“他往工業廢區那兒去了,因為……嗯!反正他往那個方向去了。”

“那就糟了,”那名女隊員急道:“工業廢區那邊……”

蕾爾雙眼圓睜,也想到了同樣的可怕後果。

“糟了!”她急急地抄起一把量子槍。“快點過去,要不然他就沒命了!”

★★★

藍銳思緩緩地走在工業廢區的賤垣斷瓦上,循着原路走回去。

回到蕾爾的身邊,雖然仍然無法把問題解決,但是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除了阿馬崧部隊,大概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身後這時傳來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音。

藍銳思詫異地回頭一看,在遠方時光森林的藍光映照下,剛才那具小器械依然轉動着履帶,笨拙地跟在他的身後。

藍銳思不禁笑了起來。

“去去去!”他笑罵道,彷彿在驅趕一隻粘人的小狗。“快滾!”

小機械不為所動。

藍銳思毫不在乎地走過,想一腳把它踢開,在這同時,覺得鼻頭有點發癢,便順手摸了摸鼻子。

這樣一個不經心的舉動,卻救了他一條小命。

藍銳思只覺得手腕上一涼,也不曉得出了什麼事,一低頭,卻看見手肘上已經劃了長長一道口子,鮮血像是箭般的狂標出來!

而那具小機械也已經一改原先的蠢笨動作,伸出一條極其靈活的機械手臂,臂端有把泛着藍光的鋒利小刀,正在空中耀武揚威地飛舞着。

剛剛如果不是藍銳思的手臂擋着,那把刀已經切開了他的喉嚨。

突然間,眼前一花,藍銳思的大腿上又被劃了長長一道口子。

突如其來的恐懼像是巨獸般抓住他的背脊,那具小機械此刻彷彿是只戲弄獵物的猛獸,並不急於立刻將藍銳思殺死,而要在他垂死之前將他戲弄個夠。

大量的失血已經讓藍銳思有點昏沉了起來,他直覺地回身想走,但是一轉身,又看見小機械已經如同鬼魅一般地擋在他的面前。

這具小機械的動作快如閃電,根本就看不清它的動作。

“嗤”的一聲,藍銳思的小腿上又中了一刀,那可怕的痛楚讓他陡然跪倒。

原來,我要死在這個地方……

這是藍銳思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彷彿之間,他覺得那小機械獸一刀一刀地無情切開他的身體,但是又好像聽見女人聲音的怒喝……但是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藍銳思覺得自己並不在乎這些,真正在乎的,只希望自己能夠擺脫那種要命的疲累昏沉,好好睡一場覺……於是,他就這樣進入黑甜的睡鄉。

★★★

“怎麼樣?他還好吧?”

阿馬崧部隊的醫療室中,蕾爾向醫生平姨這樣問道。

“很難說,”平姨皺眉道:“他的身上幾處動脈都斷了,也失了太多血,這樣的傷勢,要是再早個十年,醫療科技是沒有辦法治的。”

當然,平姨所說的,是西元二O三七年的先進醫療科技。

“盡量,好嗎?他的生死和我們的前途有絕大的關聯。”蕾爾急道:“如果你救不活他,會有很大的問題的。”

平姨有點詫異地看她。

“從我認識你以來,從來沒看過你這麼關心過一個人,就連那時候潔兒被炸成重傷,你都沒有這麼擔心,為什麼會特別關心這個人呢?”她疑惑地問道:“難道,這個藍銳思和你……”

“我和他沒有什麼,”蕾爾故做不在乎的神情說道:“只是他是我救的人,而且我們的人越來越少,多一個同伴總是好事嘛!”

“哦!”平姨露出促狹的諒解笑容,不過連一絲絲相信的跡象也看不出來。“是這樣?”

“當然。”

蕾爾又憂心地在藍銳思身旁看了一會,平姨忍不住在一旁說道。

“雖然我說“很難說”,但那只是一個醫生謹慎的說法而已罷了,”

她溫和地拍拍蕾爾的肩膀。“他會沒事的,也許晚上就會醒過來。”

蕾爾又看了藍銳思一眼,這才緩緩地踱步出去。

過了一會兒,走進來的卻是潔兒。

“蕾爾說,我也會看護病人,讓我來照顧他。”

平姨聳聳肩,也就樂得輕鬆走了出去。

寂靜的診療室中,藍銳思緊閉着雙眼,臉色有着大量失血的蒼白。就着映入的微光,潔兒輕輕地坐在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

突然間,藍銳思虛弱地喃喃自語。

“不要走,不要走!”

潔兒靜靜地握着他的手,吻着他的額頭。

少女的嘴唇柔軟而清涼,也散發出淡淡的花香,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氣,藍銳思突然從一個悵惘的迷夢中醒來,沉重地睜開雙眼。

在微光的映照下,潔兒柔美的臉龐映出冷冷的清光,連耳際嫩嫩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她正柔柔地望着藍銳思,那眼神像是春天的湖水,連綻放開的漣漪都是溫暖的。

藍銳思着迷地看着她,細巧雅緻的唇形這時微微張開,少女的清嫩嗓音這時開始幽幽地唱一首像是迷夢一樣的歌。

“流過黃金的千萬年歲月,

我在時空中等待,

等待你駕着銀白的馬車到來。

穿越斑瀾壯闊的無限星空,

獵人、銀魚、羔羊、豎琴流轉芳華。

我在星空下寂寞的等待,

等待天空之門為你而開,

燦爛的笑容為我而來。

你不來,

我便在永桓里等待……”

隨着歌聲,藍銳思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重傷后的身體有些疲弱,但是因為年紀輕的關係,他的傷勢已然脫離險境。

潔兒嫩嫩的歌聲在空間中回蕩,彷彿之間,她已不再是個身處時光魔界的女戰士,彷彿之間,她正站在一個迷濛的世界,身着長袍,對着心愛的人永恆地呼喚。

然後,一切突然清晰起來。

“是你……”藍銳思低聲說道。

“是我……”潔兒停住歌聲,輕輕地吻着他的唇。

“你……”他有點迷亂地說道:“一會兒又要走了,對不……?”

這一句話,他沒能說得完,因為潔兒柔美清涼的舌尖已經伸入他的唇齒之間,也找到了他的。

“你……不要走……”藍銳思模糊地說道:“不要走,好嗎?”

他溫熱的呼吸吹拂在潔兒的臉上,也讓她的臉上潮熱起來,她小心地避開藍銳思的傷處,敞開衣服,露出晶瑩白嫩的胸膛,貼在藍銳思的胸口。

而藍銳思也忘記了身上的傷痛,忘情地擁她入懷。

“我不會走……”潔兒呼吸急促地說道:“我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她的手導引着藍銳思,隨着身體的律動,逐漸摩擦,整個空間陡然濕潤起來。

熱氣……

藍銳思閉着眼,親密地吻着潔兒的耳朵,而她一邊要抵抗無可抗拒的迷亂,一邊還要導引着藍銳思進入她的身體……突然之間,藍銳思直覺地摟住她,身體改變律動,在她還來不及防備的一剎那間,那伴隨撕裂的狂野興奮之感便迅速佔滿了少女潔白無瑕的身體……

★★★

從窗外映入的微光,彷彿地無法承受這樣的濃情,整個房間內的光度彷彿因為兩人規律的肢體扭動而黯然失色。

良久,少女潔兒■■的低聲叫了出來,而藍銳思的重濁呼吸也急促到了頂點。

然後,一切便碎散開來,化為繽紛的七彩水球,逐漸飄沉大地。

窗外不遠的一處小丘上,蕾爾便坐在那兒,雙手環膝,下巴抵在膝頭,靜靜地看着窗內,潔兒和藍銳思相擁着,兩人的身上都有着晶瑩的汗珠。藍銳思彷彿在激情之後已然沉沉睡去,潔兒趴在他的胸口,彷彿在聽着他的心跳,她圓睜着雙眼,臉上仍是潮紅一片。

風,輕輕地吹,吹起了蕾爾的長發,可是她依然沒有動,只是保持着原姿勢,靜靜地坐在那兒。

睡到中夜,藍銳思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剛醒的時候那種美妙的溫存之感還殘留在腦海,想要睜開眼睛,卻害怕那果真只是一場夢。

睡在他懷中的潔兒這時輕輕地摟了他一下,藍銳思睜開眼,就看見她溫潤美麗的睡容。

他在映煦的微光下仔細端詳她的臉,但是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一個不小心將她吵醒。

他困難地挪動一下手臂,受傷處一陣劇痛,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可別吵醒了她……藍銳思非常小心地側頭過去,想看看傷口,一回頭,卻看見潔兒睜着晶亮的大眼,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潔兒微微一笑。

“沒關係,我在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很多地方都好看。”

兩人目不轉睛地互相注視着。良久,潔兒“咯”地一聲笑了出來。

“那你又在看什麼地方?”

“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每個地方,”藍銳思由衷地說道:“都很好看。”

潔兒眯着眼睛,笑得如花朵一樣的燦爛,她親地摟着籃銳思,吻着他的唇,也吻着他的眼睛。

兩人又在無聲的空間中耳鬢磨,好一會兒之後,才笑着鬧着低聲說起話來。

“為什麼你會來這裏?”藍銳思突地想到這件事,隨口問道:“偷偷來的嗎?”

潔兒眼珠一轉,俏皮地笑笑。

“我不想告訴你,因為如果告訴你,你會不高興的。”

“我不會不高興,從此以後,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不高興。”

“真的?”

“真的。”

潔兒又認真地想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是蕾爾要我來的。”

蕾爾。

藍銳思聽見這個答案,整個光採的臉一下子黯淡了下來。

“你看吧?”潔兒微笑道:“蕾爾跟我說,不要告訴你這件事,因為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就會不高興。可是你又說啦!你又說從今以後,不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不高興,所以我就說了!那你說,我是該聽蕾爾的,還是聽你的?”

聽見她這樣拉拉雜雜說了一堆,藍銳思也綳不下臉來了,只好有點不自在的笑笑。

“我沒有不高興,誰說我不高興了?”

“那就好。”

但是,有些話還是忍不住要問出來的:“那麼,”藍銳思假裝不在乎地問道:“你是因為蕾爾要你來,你才來的?”

“剛進來的時候,是蕾爾叫我來的,”潔兒很可愛地望着天花板,掰着手指頭說道:“但是等到你開始親我的時候,就是我自己要來的了。”

“那現在呢?”藍銳思故意板著臉說道。

“現在,”潔兒輕柔地摟着他的脖子,坐進他的懷裏。“你就是要趕我走,也要花上好大的工夫啦!”

藍銳思搖搖頭,笑了,對這件事也就已然釋懷。

黯淡的診療室內此刻一點睡意也沒有了,有的只是如花香般的情愛氣息,兩人像是話題永不止休似地,一直擁抱在一起,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其實,蕾爾真的是個好人呢!”突然,潔兒說出這樣的話語。

“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藍銳思好奇道:“還有,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

“算起來,我應該是蕾爾和爺爺收養的孩子吧?我是她從中國撿來的,是在一個叫做上海的城市,那時候,我在一個垃圾桶旁邊撿東西吃,蕾爾見到了我,就把我收養回去了。”

“爺爺?”藍銳思問道:“爺爺是什麼人?”

“爺爺就是蕾爾的爸爸,是個非常有知識的人,好像什麼都知道,”

蕾爾嘟着嘴回想道:“不過他怪得很,我一到他們家,他天天問我好多問題,好像我早就是他們家的人一樣。”

“那爺爺呢?”

“我到蕾爾家不到一個月,他就過世了,算來我也沒見過他幾次,不過每次他見到我就會盯着我看,看過了有時還會掉眼淚,潔兒這個名字,也是他取的。”

說著說著,潔兒彷彿想到什麼似的,一拍雙手。

“還有,蕾爾也告訴過我你會來,早在我們還沒有卷進這個魔界的時候,她就跟我說過你會來。”

“啊?”藍銳思張大了口。

“蕾爾在我小的時候,有時要哄我睡覺,她就會說……”潔兒的神情轉為輕柔,學着蕾爾的腔調唱歌:“有一天,有個白馬王子會來喔!他會從時光的另一端來,來做小潔兒的新郎……”

“她真的這樣說過?”

“不過還好啦!”潔兒爽朗地笑道:“這種童話小時候是挺可愛的啦!但是長大了還相信的話,就有點毛病了,是不是?”

“大概是這樣。”

“而且,你也不是白馬王子嘛!”她笑道:“至少你沒有O型腿呀!”

兩人在診療室中笑得好不開心,也不曉得又聊了多久,一直聊到蕾爾推開門,走了進來。

“嗨!”她說道。

“嗨!”藍銳思有點不自在地回著她的問好。

“看來已經沒事了,”蕾爾靜靜地笑道:“你就在這兒好好休養,我讓潔兒陪你。”

潔兒笑着點點頭,又親地摟着藍銳思的肩膀。

蕾爾微微一笑,轉身走出去。

快走到門邊的時候,藍銳思叫住了她。

“蕾爾。”

蕾爾轉頭,詫異地看他。

籃銳思臉上微紅,點點頭。

“謝謝。”

“沒的事。”

蕾爾也頷首回禮,便帶上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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