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後來威廉發現自己這麼於的影響,感到相當後悔,這使安東尼略為有點慰藉。
那天晚上,他們飯後坐在一起,威廉說:“我要道歉。我原想如果我們把最糟糕的情況一下子就端出來,那麼事情就了結了。看來事情並非如此。反正我沒有簽合同,沒有正式的協議書。我想走了。”
“那又有什麼用呢?”安東尼粗魯地說,“現在人人都知道了。兩個人同樣的臉。這就夠使人作嘔的人。”
“如果我離開……”
“你不能走。這個計劃完全是我的主意。”
“把我弄到這裏來也是你的主意?”威廉的厚眼皮盡量站開,眉毛提得高高的。
“不是的,當然不是的。我只是提出請一位同源學家到這裏來。我怎麼知道他們會派你來呢。”
“但是要是我離開……”
“不能。現在我們只能戰勝這個困難,如果有辦法的話;到那時就沒關係了。”(他想,對成功者,什麼都能原諒的。)
“我個知道我們能做什麼。”
“我們必須來試試。德米特里把這項任務加給我們。這個機會太好了。”——“你們倆是弟兄,”安東尼模仿着德米特里的男中音聲調說,“你們相互了解。為什麼不在一起工作呢?”然後,他用自己的聲音生氣地說:“所以我們必須得干我們從頭說起吧,威廉,你是幹什麼的?我意思是說比同源學這個字的含義更加確切些說。”
威廉嘆口氣說:“我研究‘自我中心’兒童。”
“我恐怕還不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簡單說來,我專門研究那些不與外界聯繫又不與別人交流的兒童,他們完全沉湎於自己個人,只存在於自己肉體範圍之內,到目前為止,對他們是無法了解的。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治癒他們。”
“是不是你給自己起名叫‘反自’其含義就在這裏?”
“是的,確實如此。”威廉回答。
安東厄笑了笑,但是他並不真正感到好笑。
威廉感到一陣寒心,他說:“這是個老老實實的名字。”
安東尼趕忙嘟噥着說:“我的確感到是這樣的。”他說不出更多特殊的道歉話了。他鼓起勇氣,又談到這個題目說,“你的工作有進展嗎?”
“在治療方面?到目前為止,沒有進展。但是在了解方面有進展。我越是了解……”威廉說著,他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他的眼睛更加深邃了。安東尼看出為什麼會這樣,那是因為談到他一心嚮往的事情的緣故。他自己也常有這種感覺。
他仔細地聽着,他對不太懂得的事情,總是這樣的,因為這是必要的;他也會希望威廉能好好聽他說。
他記得很清楚。他原先以為他不會記得那麼清楚,但是那當然是因為他還不清楚發牛的情況。事後回想起來,他發現自己可以逐字地記起整個句子。
威廉說:“因此我們似乎覺得,那些‘自我中心’兒童不是不能產生印象,或者甚至也不是不能深刻地解釋這些印象。而是他不贊同或反對這種印象——如果發現某個他所贊同的印象,那就不會失去充分交流的潛在能力。”
“啊!”安東尼說,他只發了個音以表明他是在聽着。
“你也沒法用普通方法說服他脫離他的‘自我中心’,因為他反對你,反對他自己以外的整個世界。但是如果你使他處於意識停止狀態……”
“處於什麼?”
“那是我們採用的一項技術,它實際上能使得腦子與肉體相脫離,能使腦子的活動同肉體無關。那是我們實驗室里設計的一種相當複雜的技術;事實上……”
“是你們自己設計的?”安東尼輕輕地插嘴問。
“是啊……是的,”威廉一面說,臉有點紅,但顯然很高興,“在意識停止狀態的情況下,我們可以給肉體輸送設計好的幻覺,並觀察腦子在微分電子腦部照相中的情況。我們可以立即了解有關自我中心人物的更多情況;他最需要的感官印象是什麼;這樣我們就能了解到有關人腦的更多情況。
“啊,”安東尼說,這回是個真正的“啊”。“你所已經了解到的有關腦子的一切情況——你能不能使它適應於一台電子計算機的工作呢?”
威廉說:“不能,一無可能。我已把這情況告訴德米特里。我對計算機一無所知,對腦子的了解也不夠。”
“如果我教你電子計算機,詳細地告訴你我們需要些什麼,那怎麼樣?”
“那不成的。那……”
安東尼設法很誠懇地說:“哥哥,你應該幫助我,請你真心實意地設法考慮考慮我們的問題。把你所了解的有關腦子的一切知識應用到我們的計算機上吧。”
威廉不安地說:“我了解你的處境。我試試,我真心實意地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