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得意忘形的笑容,卻似乎讓她誤會了。

當她神情狼狽的跳下桌跑出去時,他本想追出去,但一是為了對外頭的恐懼仍在;二是他猛然領悟到她會傷心是因為在乎他,因此狠下心來,讓她釐清自個兒心中的思緒。

這招有沒有用,他不知道,只曉得她一定哭了一晚上。瞧她眼睛紅的。

他蹙起眉,想再次摟她入懷,卻怕她這次會跳車,只好隱忍下來。一路上,兩人皆無交談。

到了城外臨時搭起的帳篷前,車夫將馬車停下。

曉月此時才抬眼看他。

「你要不要同我一塊兒下去看看?」

他望着她,面色一寒,半天都不回答。

「算了,你要待車上就待車上吧。」她也不勉強他了,一天一小步,總不能奢望他一下子就全面接受所有的事物。

老實說,他今天肯踏出雲樓,就夠讓她訝異了,她本以為要多耗些時日才成。

她掀起布廉才下了車,就見一名大夫迎了上來。

「白姑娘,孫大夫正在等你呢。」

「是嗎?」是不是他同意要用那帖藥方了?曉月心裏想着,忙道:「孫大夫在哪裏?」

「就在後面那米色的帳篷里。」

「謝謝。」匆忙的向人道了謝,曉月心急的往那邊去。

孫大夫是誰?

在車裏,宋青雲耳朵豎得老高,從窗縫中瞄出去,只見她快步離去,去找那位「孫大夫」,害得他心一陣不悅。

神情鬱卒的坐在車裏,他瞪着這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間,發現這裏頭無趣的可以。除了幾張軟墊,一隻藤櫃,再來就是嫂子上次出遊忘在車上的涼扇,以及師兄送他的一隻木雕。

無聊的打量過那些簡單的東西,他的思緒忍不住又跑到曉月身上。

她為什麼還沒回來?那個孫大夫是什麼人?她為何如此在意?

越想越心煩,他忍不住又偷瞄外面的情況。

幾座大大白白又有點臟髒的東西矗立在地面上,只有最後一座是米色的,這應該便是帳篷吧?

不少人在外頭走動,他看見幾位漢子手裏提着一桶桶的水往篷里去,還有些姑娘進進出出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大人們的神情都好不到哪去,小孩子卻不同。只見幾名孩童用樹枝在土上畫了線條,再在上面放了幾粒石頭,然後把石頭踢來踢去的,開心的玩着不知名的遊戲。

遠處有人架起了簡單的爐灶,正用大鍋煮着食物,鍋上冒着冉冉白煙,不少婦女忙碌地準備中午的飯菜。

另一頭,還有人晾曬在連日陰雨下,變得潮濕的被褥和衣裳。

他的視線又溜到米色帳蓬的門口,不耐煩的想着,她為什麼還不出來?

就在此時,米色帳篷那邊似乎傳來一陣騷動,人們開始向帳篷那邊聚集過去。

宋青雲心頭湧起一陣不安。

發生了什麼事?

往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從此處遠遠望去,只見人人愁眉不展,似乎在擔心什麼。

該死!到底出了什麼事?本想叫駕車的車夫前去探看,但他去小解了,還未回來。宋青雲只能在車裏干著急,胡亂猜測她是不是出了事?

他雙眼緊張地直盯着帳蓬門口,絲毫不敢移開。

終於,擔心她的情緒戰勝了內心對外在事物的恐懼。

他咬着牙一再告訴自己,不過是一些人事物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掀開布廉走下車,宋青雲繃著臉一步步往人群聚集處而去。

來到帳篷外頭,所有人都向裏頭觀望,宋青雲在人群中粗魯的擠向前去。

初時被他打擾的人們都生氣的回頭瞪他一眼,但一見到他那俊美的容貌時,又紛紛忘了罵人的話。

因此宋青雲一路走進篷里時,絲毫未驚動到正在專心救人的曉月。

見到她立於帳篷中央安然無恙的身影,宋青雲瞬間鬆了口氣,接下來才看見躺在她身前的那位老先生。

這時篷里的人除了曉月外都見着了宋青雲,眾人一致退開,讓了條路給他過。

宋青雲來到曉月的身後,只見她手拈金針,正紮下第五個穴道。

不一會兒,老先生漸漸轉醒,張開了眼。

「醒了醒了,孫大夫醒過來了。」放心的聲音在篷里此起彼落的響起,眾人皆鬆了口氣。

原來這孫大夫仁心仁術,對病患皆細心照料,若對方是窮苦人家,更是分文不取,頗得愛戴。

現下見他無事,外頭的人便漸漸散去。

「孫大夫,你還好吧?」曉月一一撤下金針,拿了條幹凈的手巾擦去他額上冒出的汗水。

「發生了什麼事?」孫大夫坐起身來詢問。

「先生方才突然昏倒了。」

「剛才還真是多虧了白姑娘及時救治。」一旁的人忙敘述着剛才的情形。

孫大夫突然昏倒,可把一群人嚇了一跳,那麼多位大夫,竟無一人反應過來,只有曉月知道要替他把脈;原來這孫大夫是因為不眠不休的看顧病患、研究藥性,這幾日操勞過度,導致氣血不順,體力到了極限,才突然昏倒。

「孫大夫,您替人治病可得也要顧着自個兒身體。」曉月關心的叮囑。

「老夫這回可是人老不中用了,娃兒說的是。」他呵呵笑了兩聲,又道:

「咱倆方才談到哪兒啦?」

「您老正談到醫道之要,必先明於理,次則辨其證,次則用其葯;理證與葯,條理分明,處方與用藥劑量都很重要。」曉月天資聰穎,聽一次便記了起來。

「是了。用藥得當。雖以砒霜巴豆,亦可起死回生;用之不當,雖進茯苓甘草,亦能致人於死啊。」他似是有切身經驗,說來感觸良多。「是以老夫每得處方,必先求證、研究,方能試於人身;實乃人命關天,不可玩笑。也因之昨日得娃兒提供之藥方,未輕言嘗試。但經老夫徹夜翻查醫書,發現此方草藥並無相抵之處,或可試之。」

「真的?太好了。」曉月安下了心,微笑浮現臉上。

「老夫已讓人煎煮湯藥,先讓病危者服用,若此方可行,實是救人無數。

娃兒可是造福多人了。」

「您老盛讚了。醫者救人,理所當然。再者此方雖是家父傳授,但也是累積先人經驗,曉月不敢居功。」

「好個醫者救人,理所當然!難得娃兒小小年紀能有此定見,不錯,不錯!」

他笑咪咪的說著,邊從懷中掏出一翠綠玉璧,上刻着「藥王」兩字。他將此璧硬交到曉月手中,要她收下。

「這塊玉牌你收着,若將來有事,便到太原杏林。老夫能力所及,必全力相助。」

見到那塊玉牌,曉月和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宋青雲都嚇了一跳。

「原來先生便是那位--」「別說,別說。小小名號,不足掛齒。」孫大夫搖手阻止她。

「小女子這回可真是班門弄斧了。」曉月對眼前的老人肅然起敬,這會兒可知道為何眾人皆對此人如此敬重了。

此人一生傳奇,比之她爹爹鬼醫白磊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爹爹算是一半的江湖人士,十多年前又退隱不管世事,因此常人不一定認識鬼醫。可世人一定知道「藥王」,他走訪鄉鎮十餘年替人看病,一邊不恥下問探尋偏方,並加以研究,而不是對民間偏門全部加以否定。

從前朝文帝至當今聖上,都曾多次欲封他為官,這位孫大夫卻寧願替天下人看病,也不願入朝當官,算是一代奇人;其醫術之高明,更是無話可說。

「娃兒這話可錯了。天下藥石之多,非一人可知全貌;孔老夫子有雲‘三人行,必有我師’,何來班門弄斧之說!」

「您老教訓的是,曉月會記得的。」

「好了,娃兒也別跟老夫客氣了。」他說完,看到一直杵在曉月身後一言不發的男子,忍不住問:「這位是?」

「誰?」她奇怪的回頭,這才看見了宋青雲,嚇了她一大跳。「你怎麼下來了?」

好大的進步啊!他方才不是還死不肯下馬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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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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