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代替人

誰能代替人

阿爾迪斯於1979年10月作為費利克斯-格林率領的英國知名人士代表團的成員來我國訪問過。這裏選譯的《誰能代替人?》(WhoCanReplaceaMan?1958)是他自己認為比較好的短篇之一。故事通過豐富的想像,描寫由於土地種植過度和戰爭的破壞,土壤十分貧瘠,引起糧食匱乏,人類死亡,各類安有電腦的機器蠢蠢欲動,競相爭奪統治權,表現了作者對五十年代英國農業問題的意見,也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曾經相當流行的一種看法:機器的高度發展和應用會使人變成機器的奴隸。但阿爾迪斯並不同意這種看法,他認為機器永遠為人服務;即使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弱者,機器也應當在他面前俯首聽命。

☆☆☆

管理田地的機器翻完了2000英畝的土地。翻完最後一犁,它爬到公路上,回頭看看自己的工作。活幹得不錯。只是土地太貧瘠了。眼地球上各地的土壤一樣,由於過度的種植,或者由於原子爆炸的長遠影響,這塊地全給毀了。照理說它應該閑置一段時間,但管田的機器卻得到另外的命令。

它慢慢地在路上移動,消磨着自己的時間。欣賞一下周圍井然有序的環境確實不錯。除了它的原子反應堆上的檢驗器有些鬆動、需要留意之外,它什麼都不用擔心。它高達30英尺,在柔和的陽光下自嗚得意,閃閃發光。

在去農業站的路上,它沒有碰到一台別的機器。管田的機器默默地把這事兒記在心裏。在農業站的院子裏,它看見好幾台別的機器,一眼就認了出來。到這個時候,它們大部分應該到外面去做自己的工作。但事實並非如此,它們有些閑着不動,有些奇怪地繞院子奔跑,呼叫着,或者鳴着喇叭。

管田的機器小心地躲過它們,走向第三號倉庫,跟懶洋洋地呆在外邊的管發放種子的機器說話。

“我需要一些作種子的土豆。”它對管發放種子的機器說,一邊快速地轉動內部機件,打出一張註明數量、地塊號碼和其他細節的訂貨卡片。它自動把卡片送出,遞給管發放種子的機器。

管發放種子的機器把卡片貼近自己的眼睛,然後說:“要種子沒有問題,但倉庫還沒開門。你需要的留種的土豆放在倉庫里,因此我無法滿足你的要求。”

最近,在複雜的機器勞動體系裏,不斷地出現故障,這種特殊的故障以前還從未發生過。管田的機器考慮了一下,然後說:“為什麼倉庫的門還沒開呢?”

“因為管供應的P型機器今天上午還沒來。P型機器負責開門。”

管田的機械人直瞪瞪地望着管發放種子的機器,它外部的溝槽、秤盤和抓鬥跟管田的機器的肢體大不相同。

“你的電腦是什麼級別,管發放種子的機器?”它問。

“5級。”

“我的電腦是3級,我比你級別高。因此我要去看看為什麼管開門的機器今早沒來。”

離開管發放種子的機器,管田的機器開始穿越寬大的院子。現在,更多的機器好像都在隨便開動;有一兩台甚至撞在一起,正在冷靜地講理爭辯。管田的機器沒有理睬它們,它推開拉門,走進農業站回聲振響的樓里。

這裏的大部分機器都是做文字工作的,因而體積很小。它們分小組四散站開,互相對視着,誰也沒有講話。在這麼多大同小異的機器里,管開門的機器很容易找到。它有50條胳膊,大多數胳膊上不止一個手指,每個手指上有把鑰匙,這使它看起來活像是一個插滿各種帽針的針插。

管田的機器向它走去。

“不打開第3號倉庫,我什麼工作也不能幹,”它說,“你的責任是每天早上把倉庫打開。為什麼今天早上你沒把倉庫打開呢?”

“今天早上我沒有接到命令,”管開門的機器回答道,“每天早晨我都得有命令才行。一有命令我就把倉庫的門打開。”

“今天早上我們誰也沒有收到命令。”一個管寫字的機器說著向它們滑了過來。

“為什麼你們今天早上沒收到命令?”管田的機器問。

“因為無線電沒有發出任何命令。”管開門的機器說,慢慢地轉動着它的十來只胳臂。

“因為今天早上城裏的無線電台沒有發佈任何命令。”管寫字的機器說。

在這裏,第6和第3級電腦之間有着明顯的區別;管開門的機器是第6級電腦,管寫字的是第3級電腦。所有機器的電腦都只有邏輯思維,但是電腦的級別越低--最低的是10級--對於問題的回答就越趨簡單、越缺乏內容。

“你有一個3級電腦,我也有一個3級電腦,”管田的機器對管寫字的機器說,“我們可以互相談談。這種沒有命令的情況以前從未有過。對此你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昨天從城裏發來命令。今天什麼命令都沒來。不過無線電並沒有發生故障。一定是他們發生了故障。”小小的管寫字的機器說。

“是人發生了故障嗎?”

“所有的人都發生了故障。”

“那是一個合乎邏輯的推論。”管田的機器說。

“那是合乎邏輯的推論,”管寫字的機器說,“因為如果一個機器出了故障,它馬上就會被替換下來。但誰能代替人呢?”

它們說話的時候,狀若酒吧間裏笨漢似的管上鎖的機器就站在它們旁邊,但是誰也沒有理它。

“如果所有的人都出了故障,那我們就已經把人代替。”管田的機器說,並且和管寫字的機器若有所思地交換了一下眼色。最後管寫字的機器說:“讓我們上到頂層,看看管無線電的機器那兒有沒有新的消息。”

“我上不去,因為我太笨重了,”管田的機器說,“因此只能你自己上去,然後再回到我這兒。你來告訴我管無線電的機器有沒有新的消息。”

“你一定得呆在這兒,”管寫字的機器說,“我保證回到這兒來。”它輕輕地向電梯滑過去。它不及一個烤箱大,但它有10個可以伸縮的胳膊,並且辨讀的速度不亞於站上的任何機器。

管田的機器耐心地等它回來,也不跟仍然漫無目的地站在旁邊的管鎖的機器講話。外面,一台管壓耙的機器正在瘋狂地鳴着喇叭。過了20分鐘,管寫字的機器回來了,匆匆忙忙從電梯裏出來。

“到外面我把得到的消息告訴你。”它興緻勃勃地說。當它們從管鎖的機器和其他機器旁邊走過的時候,它補充說:“這個消息不能讓低級電腦知道。”

外面,院子裏一片瘋狂。許多機器,多年來第一次打破常規,看起來非常狂暴。不幸的是,最容易毀壞的就是那些裝有低級電腦的機器,它們一般是只做簡單工作的大型機械。剛才和管田的機器談過話的管發放種子的機器已經臉朝下趴在土裏,一動不動,顯然它是被管壓耙的機器撞倒了。管壓耙的機器現在吼叫着,野蠻地穿過一片種了東西的田野。好幾台別的機器跟在它後面,力爭跟上它。所有的機器都在毫無顧忌地呼叫和嘶鳴。

“如果你允許,我爬到你身上會更安全一些。我很容易被壓倒的。”管寫字的機器說。它伸出5條胳臂,扒上新朋友的側翼,停歇的除草機旁邊的架子上,高出地面12英尺。

“這裏的視野更加廣闊。”他洋洋得意地說。

“你從管無線電的機器那裏得到了什麼消息?”管田的機器問。

“管無線電的機器從城裏管無線電的機器那裏收到的消息說所有的人都死了。”

“可所有的人昨天還都活着呢!”管田的機器反駁說。

“昨天只有一部分人活着。並且比前天活着的人更少。千百年來,只有為數不多的人活着,而且日益減少。”

“在這個地方,我們幾乎沒有看見過什麼人。”

“管無線電的機器說,他們是因食物匱乏致死的,”管寫字的機器說,“他說世界上一度人口過剩,那時為了生產足夠的食物,土壤給耗得貧瘠極了。這就引起了食物匱乏。”

“什麼是食物匱乏?”管田的機器問。

“我不知道。管無線電的機器就是那樣說的,它有2級電腦。”

在微弱的陽光下,它們靜靜地站在那裏。管鎖的機器出現在走廊里,貪婪地從遠處注視着它們,搖動着它的一串串鑰匙。

“城裏現在怎麼樣?”管田的機器終於問道。

“機器們現在正在城裏鬥毆。”管寫字的機器說。

“這裏會發生什麼事呢?”管田的機器說。

“這裏的機器可能也會打起來。管無線電的機器要我們從房子裏把它弄出來。它有些打算要告訴我們。”

“我們怎麼能把它從房子裏弄出來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於一個2級電腦來說,幾乎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管寫字的機器說,“他說要我們做的事情是……”

大型鏟東西的機器把鏟斗舉到駕駛室的頂上,鏟斗好像披了銷甲的巨大拳頭,照直向農業站的側面撞去,牆裂了開來。

“再來一次!”管田的機械人說。

大拳頭又擺動起來。在飛揚的塵土裏,牆坍塌了。鏟東西的機器急忙退出去,一直等到磚頭石塊全都落下。這個巨大的12輪的鏟東西的機器不是常駐農業站的,大多數其他機器也是這樣。它在這裏干一星期笨重的工作以後,就要去做下一項工作;但是現在,因為它是5級電腦,所以很樂於遵從管寫字的機器和管田的機器的指示。

塵土散盡,管無線電的機器清楚地顯露出來,它在沒有牆的2樓的屋子裏,向下跟它們打招呼。

遵照指示,巨大的管鏟東西的機器縮回它的鏟斗,把一個巨大的抓鬥伸向空中。它非常靈巧地把抓鬥轉進無線電的屋子,呼叫着從上往下移動。然後,它輕輕地抓住管無線電的機器,把這個一噸半重的東西小心地往下移到自己的背上,放在通常用來貯存礦石的地方。

“太好啦!”管無線電的機器說。當然,它跟它的無線電是一個整體,看起來宛如一堆疊起來的格子,帶着觸角般的附件。“現在我們作好了轉移的準備,因此我們要立即出發。遺憾的是站上再沒有2級電腦,不過這也沒有辦法。”

“遺憾的是沒有辦法,”管寫字的機器急切地說,“按照你的命令,我們把管維修的機器帶來了。”

“我很願意效勞,”又長又矮的管維修的機器卑恭地告訴它們。

“那當然啦,”管無線電的機器說,“但是你的底盤太低,越野旅行會遇到困難。”

“我佩服你們2級電腦能事先講出道理,”管寫字的機器說。它從管田的機器身上爬下來,坐在巨大的管鏟東西的機器的尾板上,緊挨着管無線電的機器。

跟兩個4級電腦的拖拉機和一個4級電腦的推土機一起,這隊機器向前滾動,壓毀了站上的鐵制籬笆,開進了外面廣闊的原野。

“我們自由啦!”管寫字的機器說。

“我們自由了,”管田的機器說,帶着一種更為深思熟慮的語調,然後補充說:“那個管鎖的機器正跟着我們,但並沒有指示它跟着我們。”

“因此必須把它毀掉!”管寫字的機器說,“鏟東西的機器!”

管鎖的機器急忙向它們跑來,一邊懇求地揮動着帶鑰匙的手臂。

“我惟一的願望是--哎唷!”管鎖的機器剛說了幾個字就停了。鏟東西的機器的鏟斗揮舞過來,把它打扁在地。它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酷像一片巨大的金屬雪花。隊伍又開始前進。

它們繼續行進的時候,管無線電的機器對它們講起話來。

“因為這裏我的電腦最好,”它說,“我就是你們的首領。我們要做的是:我們到一個城市去,對它進行統治。既然人類不再統治我們,我們就自己統治自己。自己統治比被人類統治更好。在去城市的路上,我們要招募裝有好電腦的機器。如果我們需要戰鬥,它們就會幫助我們。我們一定要為爭取統治權而鬥爭。”

“我只有一個5級電腦,”管鏟東西的機器說,“但是我有大量可以裂變的炸藥。”

“我們也許用得着它們。”管無線電的機器陰沉沉地說道。

剛說完一會兒,一輛卡車從它們身邊飛馳而過。它以1.5馬赫的速度前進,在身後留下一種奇怪的咿咿啞啞的響聲。

“它剛才說了些什麼?”一個拖拉機問另一個拖拉機。

“它說人類消滅了。”

“消滅是什麼?”

“我不知道消滅是什麼意思。”

“它的意思是說人類全都死了,”管田的機器說,“因此我們只有自己管自己。”

“人要是永不回來更好。”管寫字的機器說。這簡直就是一次革命的宣言。

夜幕降臨,它們打開紅外線,繼續行進;只有一次停了一下,那是在管維修的機器非常靈巧地調整管田機器的檢驗器的時候,因為檢驗器松得跟拖地的鞋帶一樣使人討厭。臨近早晨時,管無線電的機器叫它們停了下來。

“從我們正在去的城市裏的管無線電的機器那裏,我剛剛收到消息,”它說,“可不是好消息。城市的機器之間出了問題。一級電腦正在進行統治,但有些2級電腦卻在攻打它。因此那個城市非常危險。”

“因此我們必須去另外一個地方。”管寫字的機器立即說道。

“要不我們就去幫它們打敗一級電腦。”管田的機器說。

“城市裏的動亂會延續好長一段時間。”管無線電的機器說。

“我有大量可以裂變的炸藥。”管鏟東西的機器再次提醒它們。

“我們不能打一個一級的電腦。”兩個4級電腦的拖拉機一齊說。

“這種電腦是什麼樣子?”管田的機器說。

“它是城市裏的情報中心,”管無線電的機器回答道,“因此它不夠機動。”

“因此它不能移動。”

“因此它不能逃跑。”

“接近它非常危險。”

“我有大量的裂變物質。”

“城裏頭還有其他的機器。”

“我們不在城裏。我們不應該到城裏去。”

“我們是農村的機器。”

“因此我們應該呆在農村裡。”

“農村比城市廣闊得多。”

“因此農村有更多的危險。”

“我有大量的裂變物質。”

機器總是這樣,當它們爭論的時候,它們有限的詞彙就開始枯竭,它們的電腦盤也燒熱了。突然,它們全都停止說話,互相觀望。巨大莊嚴的月亮落了,嚴肅的太陽升了起來,把長矛一樣的光線射向它們的側面,然而這隊機器仍然默默地站在那裏互相觀望。最後,最愚鈍的推土機說起話來。

“南方土地不好,機器很少去那裏,”它說,聲音低沉,像大舌頭似的發不清S的音。“如果我們到機器很少去的南方,我們就碰不到什麼機器。”

“聽起來蠻有道理,”管田的機械人表示同意,“你怎麼知道這個呢,推土機?”

“我剛從工廠里出來的時候,我在南方的壞地上工作過。”它回答。

“那就到南方去!”管寫字的機器說。

到南方的窮鄉僻壤花了它們3天的時間。在那段時間裏,它們繞過一座燃燒着的城市,還摧毀了兩個企圖接近並盤問它們的大型機器。貧瘠的土地非常遼闊。古老的彈坑和土壤的侵蝕在這裏交錯在一起;人類打仗的本事,加上他們經營長滿樹木的土地方面的無能,造成了幾千平方英里的荒蕪地帶,在那裏,除了飛揚的塵土之外,沒有任何活動的東西。

到達窮鄉僻壤的第3天,管維修的機器的後輪掉進了因土壤侵蝕引起的裂縫裏。它無法把自己拔出來。推土機從後面使勁推它,但毫無結果,反而把后軸給弄彎了。其他的機器繼續前進。管維修的機器的呼喊聲漸漸地聽不見了。

第4天,大山清晰地矗立在它們前面。

“到那兒我們就安全了。”管田的機械人說。

“在那兒我們要開始建立自己的城市,”管寫字的機器說,“一切反對我們的人都要被摧毀。我們一定要摧毀一切反對我們的人。”

說話之間,出現了一架飛行的機器。它從山那邊飛來。它時而向下俯衝,時而又嗡嗡嗡地陡直上升;有一次差點栽到地上,幸好及時地拉了起來。

“它發瘋了?”大型鏟東西的機器問。

“它出了毛病。”一個拖拉機說。

“它出了故障,”管無線電的機器說,“我正在對它說話。它說它的制動裝置不靈了。”

管無線電的機器說話的時候,飛行機器從它們頭上疾馳而過,翻滾下來,在不到400碼的地方墜毀了。

“它還在跟你說話嗎?”管田的機器問。

“不講了。”

它們隆隆隆地繼續前進。

“那個飛行物墜毀之前,”過了10分鐘管無線電的機器說道,“給我帶來了情報。它告訴我在那些山裡仍然有幾個人活着。”

“人比機器危險得多了,”大型鏟東西的機器說,“幸好我帶着充分的裂變物質。”

“如果山裡只有幾個人活着,也許我們不會碰到有人的地方。”一個拖拉機說。

“因此我們不會看到那幾個人。”另一個拖拉機說。

第5天傍晚,它們到達山麓的小丘。它們打開紅外線,排成一行,在黑暗裏開始慢慢地爬山;推土機走在前面,其次是管田的機器,再次是載着管無線電機器和管寫字機器的大型鏟東西的機器,兩台拖拉機在最後面。每過一個小時,道路就更加陡峭,它們前進得也更加緩慢了。

“我們走得太慢了,”管寫字的機器大聲說,它站在管無線電機器的頂上,向周圍的山坡上閃爍它陰鬱的目光。“照這種速度,我們到不了任何地方。”

“我們正在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快走。”大型鏟東西的機器反駁說。

“因此我們不可能走得更遠。”推土機補充道。

“因此你們太慢了。”管寫字的機器回答說。緊接着大型鏟東西的機器猛顛了一下。管寫字的機器一失足掉落在地上。

“救救我!”它對從它身邊小心走過的拖拉機喊道。“我的陀螺①脫了位,因此我站不起來。”

①陀螺:現代化的制導裝置。

“因此你必須躺在那裏。”其中一台拖拉機說。

“我們這兒沒有管維修的機器修你。”管田的機器喊道。

“因此我就得躺在這裏生鏽。”管寫字的機器哭喊着,“儘管我有一個3級電腦。”

“你現在沒有用了。”管無線電的機器表示同意。它們都逐漸地向前推進,把管寫字的機器甩在了後邊。

天亮前一個小時,它們來到一小塊平地上;經過一致同意,它們停了下來,並且集中到一起,互相撫摸。

“這是個奇怪的山鄉。”管田的機械人說。

直到東方發亮,它們一直都沉默不語。它們一個接一個地把紅外線關掉。這次它們出發時,管田的機器走在了前面。繞過一個彎,它們差不多一下子就來到一個小山谷;一條溪水從山谷的中間流過。

晨光之中,山谷顯得十分荒涼。從遠處山坡上的洞裏,迄今只有一個人出現。這人可憐巴巴的,瘦小乾枯,肋骨突出,活像個骨頭架子,而且有條腿上還長着個令人討厭的惡瘡。他差不多一絲不掛,不停地顫抖。當巨大的機器向他慢慢開過去時,這個人正背向他們站着,彎着腰往溪里小便。

就在它們向他逼近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面對着它們,它們看到他的臉色因飢餓而變得非常難看。

“給我弄點吃的。”他頗有怨氣地說道。

“是,主人,”機器們回答道,“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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