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露頭角

第二章 初露頭角

八卦子這猝然出手的招式,是茅山教只傳掌教的絕學“黑虎偷心”,詭譎莫測,辛辣無比,快若電閃,意欲在一招中,即將金童擊斃,得到金童懷中之寶。

眼見金童即要死在八卦子虎爪之下,但見他身子一搖,步履一個踉蹌,這一踉蹌恰到好處,無巧不巧的堪堪避過八卦子的辛辣一招。

紫衣少女在驚急之下,見金童身子搖晃,步履踉蹌,以為是他受了重傷!嬌叱一聲,奮不顧身的中八卦子撲去。

站在少女身邊的老嫗,一把將她拉住,急道:“小姐,你要幹什麼?”

“這惡道士傷了他,我要替他……”

“傻孩子,你認真的看看他有否受傷?”

紫衣少女定眼向金童一看,見他臉色清朗,悠閑地站在五步之外,秀臉上頓時浮起兩片紅暈,芳心中說不出是驚,是喜,還是羞?吶吶問道:“你……你沒有受傷?”

金童淡然一笑道:“謝謝姑娘關心!”

八卦子一招落空之後,心中大感驚異,想不到對方相距那麼近,以自己浸淫教十年的茅山絕學竟被對方輕巧的躲過。

一時不敢貿然出手。

當下,陰惻惻的笑了數聲,道:“娃兒!你是五嶽神丐的什麼人?”

“我根本不認識五嶽神丐。”

“哼!你剛才使的‘醉八仙’步法,明明是丐幫之學,如你真與五嶽神丐有淵源,本教主尚可留你活命,否則,嘿!嘿!”目射精光,移步向金童逼近。

金童的武功,是五年前與一個老人打賭蠃來的,他雖然知道那老人姓錢諱如命,究竟是不是五嶽神丐,他也不敢斷定,一時間,竟無法置答。

八卦子見金童不答,又道:“看在五嶽神丐的面上,本教主特擬兩條路由你選擇,一條是留下‘冷香玉釵’是活路,另一條,我不說你亦知道。”

金童本不想將事情擴大,招致無謂的麻煩,今聽八卦子話意,心忖道:“今天若不將‘冷吞玉釵’送他,我看他決不肯善罷干休,就這三位不明來歷的人也不會放過我,但錢如命老人家一再囑咐我不能失去‘冷香玉釵’,說不得也只好一試五年所學了,將來的麻煩,臨頭再說吧。”

心念一決,冷然笑道:“在下與五嶽神丐有無淵源,我也不大清楚,不過你毋須顧慮五嶽神丐,只要有能耐,儘管使出來好了。”

“既然這樣說,就怪不得本教主手辣了。”

“喂!慢點!”紫衣少女一晃身,攔住八卦子進路。

八卦子冷哼一聲,道:“姑娘有何指教?”

紫衣少女小嘴一噘,並不答話,轉向金童道:“‘冷香玉釵’給他吧!”

金童不解的道:“為什麼?”

紫衣少女頓時羞紅兩頰,吶吶說不出心中之話。

她這神情,看得在場之人都莫名其妙,根據她對剛才金童的關懷錶情與行動,很明顯的對這金童具有特別的好感;本應該幫助金童才合道理,然而反替八卦子討取“冷香玉釵”,此不是怪事么?

誰知她人小鬼大,芳心深處竟有着不能出口的衷情?她很清楚“冷香玉釵”的用途,要是在五年前,決不會有此舉動,一句話講完,她是不願意金童救那個呼救的女人,可是她不能對金童說。

她略沉吟了一下,回身對老嫗道:“徐娘,你來對他說吧。”

徐娘茫然道:“孩子,你要我與他說什麼?”

青衣丫環雙眸一轉,頓時瞭然她家小姐的心事,忙道:“我知道,我來與他說。”

疾步走至金童身前,向金童一禮,道:“我家小姐叫你將‘冷香玉釵’給那位道士,是不願你去救那女人。”

金童仍是不解的道:“為什麼?”

青衣丫環嗔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家小姐的心意么?”

紫衣少女聞言,羞得無地自容,蓮腳一跺,恨恨地罵了一聲道:“死丫頭!”低首走向徐娘身側,不敢抬頭再看金童一眼,卻把全神集中的在靜靜聽着。

金童迷茫的看着青衣丫環,道:“你家小姐是什麼心意?我怎會知道?”

青衣丫環道:“你真是個大傻瓜,大丈夫何患無妻,你何以要沉迷那妖女?”

此時,金童才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她是要我將寶送人,是不願意我娶那女人為妻,嘿,你也不想想,即使我不娶那女人為妻,就願意娶你為妻么?再說,救那女人並非設想娶她為妻而救她,而是可以得到空前絕後的武功秘笈,此秘笈有關武林盛衰存亡之重要,我豈能聽你的話?”

心念一落,淡然一笑,道:“多謝你家小姐的美意,在下自有主張。”

青衣丫環怒道:“你這人不知好歹!”憤然回身走開了。

紫衣少女乍聽金童答話,象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滿腔情焰,登時化作冷灰,臉色變得異常蒼目,嬌軀顫抖,幾乎站立不穩而倒入徐娘懷中。

徐娘輕嘆一聲,急忙伸手將她扶住,道:“孩子,你怎麼啦?”

紫衣少女忽然抖擻精神,道:“徐娘,請你立刻把他的‘冷香五釵’奪過來!”

“孩子!你要‘冷香玉釵’有何用?算了,我們回家去吧。”

“不,如不奪下他的‘冷香玉釵’,我決不回家!”

少女的心情實在使人難以捉摸,瞬息萬變,不知她此時又是什麼用意?

徐娘無法,提着烏鐵拐杖,走至金童身前,道:“你將‘冷香玉釵’給我!”

最後來的三人,忽然也一齊向前走去,中間一人道:“娃兒,你要不要老夫等助你一臂之力。”

八卦子也逼上三步,咭咭笑道:“以兇悍出名的黃山三盜,今天居然也發慈悲之心?哈!哈!”轉對金童道:“娃兒,你要他們相助么?”

金童年紀雖輕,缺乏江湖經驗,然而聰明智慧,確有過人之處,他早知在此之人都非善類,更不懷好意,他想道:“既然難免一場血戰,何不先叫他們互相殘殺!”

當下,冷冷地答道:“有人好意相助,我豈會不知好歹?”

八卦子急道:“娃兒,你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是有名的大盜!”

“盜也有道,凡助我者,就是我的朋友。”

“對!對!”黃山三盜異口同聲地道:“小哥兒,我們黃山三義一定儘力助你。”

金童向三盜一拱手,道:“讓在下先謝謝三位的鼎力相助!”

黃山三盜之首鎮山太歲符彪,陰沉沉的笑道:“金童是我們黃山的朋友,誰敢動他一根毫毛,就是我黃山三義的敵人!”話畢就轉對其他兄弟耳語幾句,兇狠的向八卦子逼近,道:“道長難道還不服氣么?”

八卦子聞言,怒從心起!取下插在後領上的拂塵,一言不發,立即使一招“迴風拂柳”橫掃鎮山太歲腰脅。

鎮山太歲側閃一步,運掌反劈八卦子腕脈,二位武林高手龍虎爭鬥,就此打了起來。

黃山三盜老二大砍刀黃魑,老三九殺手關龍,向徐娘看了一眼,走至金童身邊,老三九殺手道:“小朋友!你不必擔心,有我們兄弟三人助你,任何人也……”

他話猶未完,猛然一挫腰,運指如戟,疾點金童左跨骨上的章門、帶脈二大穴;同時,老二亦猝然竄出,取出金童肩后風門,身柱二大穴。

二人出手動作,都快至極端,也辛辣絕倫。

但,二人的偷襲,早在金童的預料之中,並早有防備,只是未被對方發覺。

三人指掌未到,金童已一個踉蹌閃出三步。

大砍刀和九殺手同時落空,微怔了一怔,旋即齊撲而上,如附身之蛀,始終不離金童左右,猛攻疾擊。

但見金童步履踉蹌,東歪西倒,如迎風楊柳,搖晃不定,每一踉蹌,每一搖晃,都堪堪避過二巨盜辛辣的一擊,詭妙已極。

紫衣少女忽然道:“徐娘快動手!”

徐娘聞言,一頓烏鐵拐杖,微風乍起,人已欺近金童身前,同時疾扣金童右手腕脈。

金童悖然大怒,長嘯一聲!展開五年所學,雙掌同時揮出,左右逢源。

他雙掌揮出之後,頓時,即聞一聲悶哼,並見大砍刀黃魑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九殺手關龍左手捧着右手,臉色慘白,額上汗落如雨,渾身顫抖,驚悸萬分,怔立當場。

徐娘斑發散亂,立於八尺之外,呆若木雞。

紫衣少女和青衣丫環急忙走上前來,道:“徐娘!你受傷了嗎?”

徐娘嘆道:“沒有!幸他手下留情,否則,老身已象這人一樣了!”說時指了一指直躺地上的黃魑。

鎮山太歲見場中情況,無心再與八卦子纏鬥,急忙縱離斗場,走至大砍刀身邊一看,遂然驚叫道:“啊,金錢印!金錢印!”

他這一叫,八卦子和徐娘都心頭大震,頓時臉色大變,驚懼地向大砍刀看來,只見太陽穴上,烙下一個金錢大小而且顏色鮮紅的圓印,人己氣絕身亡。

鎮山太歲疾步走至九殺手身邊,道:“三弟,你怎麼樣!”

九殺手如喪考妣似的,哭喪着臉,道:“我這隻手完了!”托起手給鎮山太歲看。

鎮山太歲一看之下,自心底湧起一股冷氣!道:“腕脈中了他的‘血指金錢印’!”

八卦子向金童走了三步,道:“娃兒!誰人教給你的‘血指金錢功’?”

金童道!“你管不着,你如不服氣,不妨一試?”

“哼!血指金錢功,雖是六七十年前離恨天君的獨門武功,但他己五十年未露面江湖,聽說早已物化,你的步法是丐幫之學,顯然你是五嶽神丐的傳人,哼!五年前這谷外十餘人太陽穴留印而死,原來是老叫化子的傑作!嘿!嘿!五嶽神丐自命不凡,想不到竟是個偽善之徒,我倒要看看你們丐幫有多大能耐,公然向武林挑戰!”話畢,不敢再向金童奪取“冷香玉釵”,晃身出谷而去。

金童既不認識離恨天君,也不認識五嶽神丐,只知道教他武功的老人叫錢如命,錢如命教他各項武功時,並沒告訴他的名稱,其他更諱莫如深,只叫金童跟着他學,故一直不知錢如命是什麼來歷。

他聽了八卦子那番話后,暗忖道:“擅使‘血指金錢功’的離恨天君既已物化,不用說那教我武功的老人是五嶽神丐了,‘冷香玉釵’本是他的,他為什麼不向我要,反要與我打賭呢?”

他百思不解,最後他決定不管錢如命是不是五嶽神丐,還是依照錢如命的囑咐,往雲夢山取“風雷扇”,救這谷中的女人。

心念一決,向黃山三盜和看見紫衣少女等看了一眼,不疾不慢向谷外走去。

紫衣少女鼻子一皺,道:“有什麼了不起!”

金童聽若罔聞,依然前走。當他剛踏出谷口時,忽然,金光映眼,他心靈一愕,無暇細看,急忙縮身回谷。

他動作雖然快速無比,但那金光來得更快!當他退回谷中時,即感左膀和左大腿麻痹不堪,幾乎失去靈活運用,忙一檢視,見左腿和左膀各插着數根拂塵的金絲,每根長約三寸,入肉不淺,由此可知,能以輕軟之物傷人者,其武功是何等精湛。

就在他將要拔出拂塵時,陡見黃影一閃,接着逼來#股猛勁,他在暴怒之下,即運掌硬接過去。

嘭然一聲,不由自主的后謾三步,定神一目的地,原來暗中偷襲之人,卻是八卦子,見他也踉蹌連退三四步,腳猶未站穩,即溜之大吉。

金童因膀腿被插了好幾根三寸來長的塵絲,不便追擊,只氣得劍眉倒豎,星目圓睜,慢慢將入肉三分的塵絲撥出。幸好塵絲無毒,並無不礙。

紫衣少女忙走了過來,關心的道:“傷得不重吧?”神態之中表露出真摯之情。

金童冷然道:“很重,你們正好可以乘機動手了。”

紫衣少女對金童早已有了極端的好感,剛才要老嫗徐娘奪取“冷香玉釵”,無非是不想金童救那女人,今見金童之傷,不自覺的流露出內心的真情,不料,金童卻誤會她仍要奪他瑰寶,出言相譏。

她聞言之下,不禁由愛生恨,嬌叱道:“動手就動手!”嬌軀一晃,揚掌就向金童劈去。

老嫗徐娘忙閃身將她阻攔,急道:“小姐,何必與一個不相干的人生氣,由他去吧!”

“不,我非奪下那‘冷香玉釵’不可!”

老嫗徐娘喟然道:“你不必擔心,憑他現在本領,決無法保住‘冷香玉釵’,我敢擔保他一入關,即會被人奪去。”

金章氣憤地道:“笑話,我就不相信一入關即會被人奪去!”

老嫗徐娘道:“小哥兒!你有所不知,八卦子是何等之人,他這一去,豈會幹休,定必四處宣揚,播弄是非,不但‘冷香玉釵’不保,就是你的性命,也恐朝不保夕!”

“我有什麼是非給他播弄?”

“聽說五年前,這谷外突然死了十餘人,那十餘人黑白正邪都有,死狀與剛才你擊斃的黃山巨盜一樣,太陽穴上烙下一個紅色錢印,當時各派不知兇手是誰,無法追究?八卦子這一去,試想,他會不會添油加醋的大肆播弄?”

金童尚不知江浙的詭詐險惡,心中不以為然地道:“五年前我還是個小孩子,我不相信武林各派會有人聽信八卦子瞎說!”

“你剛才擊斃黃山巨盜是鐵的證明,五年前十餘人的兇手縱非是你,卻與你有淵源,勢必向你追究不可。”

金童聞言,方始體悟到事情的嚴重,不禁惶恐起來,道:“那我該怎麼辦?”

“老身也沒有辦法,念你出初江湖,心地仁厚,才將利害奉告,剛才對我手下留情,亦聊作投桃之報。”

金童雖已知利害,但他不能不面對現實,因為需要他做的事太多了,除遵錢如命之囑,持寶往雲夢山救那女人外,他尚要尋找他姑姑,訪查他的身世,以及武林三腐儒報仇。心想:“這前輩說得雖然有理,但我不能為環境之惡劣而埋名隱姓,遁匿山林,人之生死有數,豈能畏首畏尾?

他忖念及此,向徐娘拱手道:“老前輩盛意關照,容圖后報。”話落,縱身而去。

這天午牌,他已入關到達北京,他唯恐人發現他的行蹤,拖延時間,便在城外找了一家館子,準備午餐之後,繼續趕往贛粵交界的雲夢山。

但他進入那家叫悅心樓的飯店后,忽見店中客人,大部分都是奇裝怪服,暗藏武器的武林人物,不禁心感驚恐,後悔不該來這家館子,本欲縮身而退,但恐使人懷疑,這時店中夥計已迎了上來,只好硬着頭皮,大大方方地跟在夥計身後,在角落處找一座位坐下,暗掃了店中客人一眼,並見無人注意他,才略略安心。他想道:“在這種情沉下,應裝得越大方越好,如太過小心謹慎,反易啟人疑心。

於是,叫夥計拿來一壺酒和幾樣小菜,自斟自飲。

忽聞,左邊一張大團桌的一個樵裝打扮,年約五旬的人,對一個衣衫襤褸,一臉愁容的老者道:“貴幫因何惹起武林公憤,聯手毀貴幫西安分堂?”

同桌的一個商人打扮的老者接道:“對,貴幫一向與武林各派及江湖名宿,相處甚好,何以會鬧出這等大享?”

這張大圓桌,一共有八八,商人打扮老者話落後,其他五人不約而同的道;“不錯,化子兄,究為何事?”

衣衫檻褸的道:“關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各位請少安毋躁,今晚本幫幫主借嘉禾山莊宴會群豪,就是要公佈此事,屆時各位自然知道。”

樵裝老者道:“貴幫幫主五嶽神丐也在這北京?”

化子道:“本幫幫主十餘年未理幫務了,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他也視若無睹,但為了這事,他老人家卻暴跳如雷,坐卧不安,氣得幾乎昏厥!”

樵裝老者道:“令幫主召在下等到嘉禾山莊去,是否要在下等稍效綿力?”

“知果金童今晚尚不到京,又非得各位援助,本幫恐怕要遭滅亡之禍了。”

同桌七人同聲驚叫道:“有那麼嚴重?”

叫化子道:“如果金童不到現場作證,今晚一場罕有血戰,勢所難免。”

坐在臨桌自飲的金童,初聞他們之言,並不在意,抱定事不關已,少管閑事,但聽了叫化子道出自己的姓名后,不由為之驚駭,暗忖道:“大約是為‘冷香玉釵’而起,這‘冷香玉釵’本是五嶽神丐之物,但人人知道‘冷香玉釵’現在我身上,怎麼各派尚要向丐幫打麻煩?這化子說,要我到現場作證,叫我證明什麼呢?”

他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無法猜出叫化子與自己的關係。心中紊亂已極,他又暗自忖道:“聽這化子之言,事情似乎十分嚴重,如我不去,丐幫將有被各派消滅的可能,但我如果要前往,亦不免遭到生命之危了,萬一有所不測,錢如命老人家諄諄之囑,姑姑生死,父母、身世、報仇,所有的應作的事情,將無法去做了……”

他念猶未落,忽聞樵裝老者道:“聽你化子之言,事情起端是為金童一人了?”

化子道!“不錯,現在只有金童到場才能消除今晚之戰。”

樵裝老者道:“金童知道今晚之事么?”

“不知道。”

“他不知今晚之事,怎會到場作證明呢?”

“聽說幾日前,他已東返,要往雲夢山以釵換扇,計算其行程,目前應該入關,本幫已派多人在關外迎候,不知怎的至今還未見到。”

“啊,貴幫迎接金童的人都認識他么?”

“沒有見過,聽蟠龍山莊的少莊主描述,他約十七八歲,人長得很矮小,面貌醜陋,象一隻猢猻,可是五六天來,都沒有這類之人發現。”

金童聞言,不禁暗自好笑,心道:“我在冥谷,因為避免麻煩,胡謅欺騙蟠龍公子的,不想竟傳遍江湖,可見武林中人的耳目,雖然厲害,大都是捕風捉影,聽到的都是毫無根據的風雨傳說,無怪江湖是非不明,爭殺不休,真奇怪,八卦子卻知道我的真正面目,而他又是一個陰毒奸險的人,為什麼不傳揚出去?莫非他另有奸謀?”

他心念剛落,忽又聞樵裝老者道:“如此看來,今晚這場血戰無法免掉了。”

叫化子喟然道:“但願各位能鼎助一臂之力。”

同桌八人道:“這個自然。”

“嘿!嘿!嘿!”店中左角一個座位上,一個黑衣老者忽然連聲冷笑。

他們一同循聲看去,叫化子哈哈笑道:“哦,原來,是酆都門中的大堂主來了。失迎,失迎!但不知貴掌門人陰風鬼王前輩有否來此?”

“嘿!嘿!芝麻小事,有在下勾命陰差前來已足夠了,何須本派掌門親臨。”語音之冷,神態之傲,筒直把叫化子等人當作無物。

八人聞言,都勃然變色,一同冷笑起來。

店中右角的一張小桌,伏着一個背負鐵槳的老漁翁,忽然抬起頭來,伸了一個懶腰,同時打了一個呵欠,拿起酒壺斟滿了一杯,邊飲邊吟道:“枕夢初醒,浮生若寄,及時須行樂,莫負花晨月夕!”仰首將滿杯酒一飲而盡,自懷中掏出一錠白銀,丟在桌上,一搖一晃,一踉一蹌,出店而去。

叫化子等乍見那老漁翁,身上如起一層疙瘩,再細揣其意,更是不安,很明顯的告訴八人,他今晚也要參與嘉禾山莊之會,暗示八人死期已近,及時多喝幾杯。

樵裝老者低聲道:“洞庭老者這怪物怎麼也會來這裏?”

商人打扮老者道:“如這怪物參與今晚之會,今晚當真生死未卜,化子兄!尚有些什麼人前往與會?”

“本幫幫主只發出一道邀請通帖,究竟有些什麼人參加,尚不可知,大約在西北一帶各道高手,都會前來參加。”

樵裝老者道:“但願金童那小子今天下午就到。”

忽然,店外匆匆進來一個身穿白衣,白色披風,背上斜背一把綠穗短劍,年約二十左右,艷絕人寰的少女。見她雙眉緊蹙,滿面愁容,似乎有着極重的心事。

她秋波般的雙目向店中一掃,即向叫化子等八人走來,向叫化子一福,道:“師叔……”

叫化子忙站立起來,急道:“啊!蓮兒你也來了,你爺爺來了沒有?”

“來了,師叔你們弄錯了。”

“什麼弄鍺了。”

“金童並不象猢猻,而是一個非常英俊的少年,我爺爺叫你趕快通知關外迎候的人。”

“啊,糟了!”叫化子驚惶而又迷茫的道:“你怎麼知道?”

“我認識他,快去吧!”

“馬上就去!”對七人道:“各位多喝一杯……”

七人同時站起,齊聲道:“我們一同去,代你分頭通知。”

叫化子丟下一錠白銀,與白衣少女及同桌七位匆匆魚貫而去。

金童見那少女容貌,覺得非常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但一時也想不起來,暗忖道:“怪,這女人好眼熟,她是誰?她說她認識我,怎麼不向我打招呼?啊,也許她沒有看清我的面貌,好險,若被她認出,今晚將不知道遇到什麼後果?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我得趕快溜走。”

心念及此,即草草結束午餐,會帳出店,匆匆趕路。

他一面走,一面回想着悅心樓飯店的情形,越想越是不安,也越感奇怪,猜不出丐幫發生了什麼大事,那事究竟與他何干,怎麼只要他到場證明一下,就可以免去一場血戰?”

他又想起那個滿面愁容的白衣少女,心房不禁噗噗跳了起來,俊臉上服起兩片紅暈。他腦筋忽然一轉,頓時“啊”了一聲,急忙停止前行,驚喜參半,道:“是她?她是五年前使計救我出冥谷的白衣姐姐!”他輕拍了一下腦袋,道:“哎呀,我怎麼會忘了,真是糊塗。”

五年前,他聽白衣少女的爺爺古道老叟說過,他與五嶽神丐是拜把兄弟,毫無疑問的,其祖孫二人,是為了五嶽神丐而來的,他想:如五嶽神丐遭難,他祖孫二人,也難倖免。

他回過身來,遙望着在秋陽下,閃閃爍爍的北京城,喃喃自語道:“大丈夫行事磊落,恩怨分明,我不能走,我要前往嘉禾山莊消除今晚的血戰始能安心!縱然對我有預測不到的後果,甚至化骨揚灰,我也得前往!”他咬了一下牙齒,又道:“對,若不是白衣姐姐救我,我應死於五年前了,哪還有今日,況且‘冷香玉釵’本是五嶽神丐之物,為他消除這次災難,應是責無旁貸之舉。”

而他還想剄五嶽神丐可能就是錢如命,錢如命與他雖然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以任何情理而言,都不應該置之不理。

於是,即又匆匆返回,但他轉念一想,認為在未把今晚的事情弄明白之前,或非要他出面不可的情況下,最好不要暴露身分,以免影響以後的行程,但一時又想不出用什麼方法,才能掩飾自己的身分?

“啊!對,我先找家客棧暫避,待入夜後,以手帕蒙住臉,再悄悄地前往,先行暗探一下,即使被人發覺,也不會認出我就是身懷‘冷香玉釵’的金童,不到迫不得已時不將真面目示人。”

意念及此,覺得甚為妥當,自命心靈乖巧,處事老練好似有得意之感。

當他返至東門時,忽見二叫化子匆匆趕來,他心念一轉,暗道:“糟!這二個叫化子一定是追趕我的。”趕快閃入一條人煙綢密,熱鬧非凡,卻並不華麗的衚衕,一眼看見一座樓閣,門首打出“快樂樓”的招牌,他以為是客棧,無暇多細看一眼,急急走了進去,回頭一看,見那二個叫化子神情緊張,四下搜望。

他深深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暗道:“原來這二個化子早已看見了我,幸虧我走得快,要不然,非暴露身分不可。”

他正在慶幸之際,忽然一個年約四旬,打扮得象個妖精的女人,笑盈盈的走了上來,向他一福,道:“公子請裏面坐。”

金童點頭道:“給我一個幽靜些的房間!”

女人笑道:“有!有!上樓好了!”說時領着金童上樓,又將金童帶至后樓一間佈置異常華麗的房間,道:“公子請稍等,我馬上叫人前來伺候。”

金童不經意的哼了一聲,推開窗口,正好可以看到行人如鯽的街道,兩個叫化子仍在街上東張西望,暗道:“這兩個化子可不要找入客棧來才好!”趕快把窗關上。

忽然,門外進來的六個濃裝艷抹,花枝招展,脂香迷人,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六人年紀,最大的約有二十五六,最小的年方及笄,淺笑盈盈,似喜還羞的向金童作福,同時嬌滴滴地叫了一聲:“公子。”

金童乍見六姝進來,頓若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心裏狂跳,連步後退,吶吶的道:“你們……你們來作什麼?因心裏跳得過急,聲音了顫抖起來。

六姝同聲“噗哧”笑了起來。一個年紀較長的,笑道:“公子要在這裏歇宿?抑是聽幾支曲就走。”

“什麼聽幾支曲,我來此自然要歇宿的了。”

“公子,我們六姊妹都在此,你看要誰服侍?”

“服侍我?”金童雙目瞪得大大的,不知是何意思。

“是的,少爺你要在這裏歇宿,自然要人服侍的了。”

驀然,一個感覺闖入腦際,登時,有些明白過來,心房跳得加倍厲害,俊臉紅如朝霞,驚駭的道:“這裏不是客棧?”

六姝又同聲“噗哧”一笑,那年長的道:“這裏雖不是客伐,但卻可以供給客人歇宿,只要你少爺高興,擔保使你愉快!”

金童登時完全醒悟過來,驚啊一聲,向外急走。

六姝見狀,一涌而上,有的拉手,有的拉衣服,把他纏得脫身不了,“公子,爺,”叫個不休。

金童羞得無地自容,心急如焚,雙手猛力一撥,六個不禁風的姑娘,同時踉蹌跌倒在樓板之上。

他顧不得多看六姝一眼,急忙衝出門外,但當他剛要下樓時,忽見三人嘻嘻哈哈地上樓來。

金童這一看不要緊,乍見之下,心裏頓時愕住,不自覺的退回房中,並“嘭”的一聲,將房門緊緊關住,側耳外聽,臉色由紅泛青,由青轉白,原來正是武林三腐儒。

六個被他撥倒的姑娘,見他神情,都不覺納罕,個個緊鎖柳眉,慢慢爬了起來,卻不敢生氣。年長的姑娘道:“少爺!你在幹什麼?為什麼又回來?”

金童搖手道:“不要出聲。”

“客人來了,我們要出去招呼客人。”

“不!等一會。”

“少爺又不屑在此歇宿,把我們關在這裏幹嘛?”

房外突然傳入一男人的聲音道:“曹爺來了,鸞兒,鳳兒,何以不出來相見,是否生曹爺的氣?”

金童聞聽,暗道:“不行,我如將她六人關在房中,三人必然找進房來,這不是動武之地,我得把他們放出。”

心念一落,打開房門,叫六人趕快出去,之後,再把房門關住,暗自忖度:“怎麼辦?仇人就在眼前。”

他心情緊張萬分,也激動萬分,咬牙切齒的自語道:“武林三腐儒,武林三腐儒,我們終於碰見了!你們還記得五年前在冥谷的事么?”氣沖牛斗,熱血沸騰。

這時又有人敲門,他猛吸一口氣,勉強將情緒冷靜下來,霍然回身。但入房來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道:“你又來幹什麼?”

小姑娘羞答答地道:“媽媽叫我來服侍少爺。”

僉童不但沒有到過這種地方,就連聽也沒聽說過,自然不知道這種地方的規矩,以為凡來此地的人,非得由姑娘陪伴不可,不知只要肯花同樣的錢,也可獨住一房。不得已,探首向門外看了一眼,見武林三腐儒已入房中,他三腳並二步,出了快樂樓,四下一望,並未見那兩個追尋的叫化子,慶幸的道:“還好,二位都已走了。”他回看了一眼快樂樓,繼續道:“真是冤家路窄,在涯遼闊,竟能在此碰見仇人,好了!姑姑可有下落了。”

他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形,欲找一個能看到快樂樓門庭的僻處,等候武林三腐儒出來,再跟蹤他們,或誘他們至郊外,雪冼五年前的仇恨。

此時,他已把今晚嘉禾山莊的生死血戰忘得一乾二淨,意忖度如何把武林三腐儒誘出郊外。

驀然身後傳來一句陌生的喚聲:“金公子……”

他心頭一震,回過身來,見剛才追尋他的二叫化子,笑嘻嘻地向他走來,並向他點頭為禮,二人都在四旬左右,雖是化子打扮,但細看之下,卻含着逼人的英俊,

左邊一人道:“小化子姓龍名洞天。”一指他右側的化子,繼續道:“她姓卜名笑天,都是五嶽神丐的徒孫……”

金童心念報仇之事,無心聽龍洞天羅嗦,不耐煩的道:“二位有何指教?”

卜笑天道:“不敢,不敢!化子倆奉本幫主之命,請金公子往嘉禾山莊一行。”

金童不加考慮的道:“不行,我還有要事待辦。”

二化子聞言,同時急了起來,卜笑天道:“公子,無論你有天大的事,都得與小化子往嘉禾山莊一行。”

“我說過我不能去,請你們快點走開。”

“公子有什麼事?”卜笑天臉呈怒色,道:“本幫主派人在關外候你,已有五六天了,知道么?”

“不管你候了幾天,現在決不能跟着你們走。”

“嘿!嘿!”你給本幫闖下了滔天大禍,若非本幫幫主認為與你可能有深切的淵源,早把你宰了,為此事,本幫幫主不惜請宴天下各派高手,作孤注一擲,如你不去,本幫也可能從此歿落。”

金童驚駭道:“我給貴幫闖下滔天大禍?”

龍澗天冷笑道:“你還裝什麼傻?”

“我裝傻?我出道二個月不到,我闖得了什麼大禍?”

龍洞天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請到嘉禾山莊去,本幫幫主自然會告訴你的。”

金童向快樂樓看了一眼,內心非常不安,也異常矛盾,不知應該跟二化子往嘉禾山莊去,還是在此等候武林三腐儒好,他想:二者都不能錯過時間,如不趕往嘉禾山莊去,以後也無用了。如讓武林三腐儒溜掉,天涯茫茫,以後要找他們,可就難了,幾時才能查出他姑姑的下落?

他左思右想,內心焦灼已極,無法委決去留。

龍牛同天已看出金童內心確實有要事,遂松下臉容,道:“公子究有何事,可否一道其詳?”

金童處此情況下,不得不將心中之事說出,遂道:“不瞞二位說,在下本預備前往嘉禾山莊的,適因碰見五年前奸我姑姑的仇人武林三腐儒,他們就在快樂樓中,我要在此等他們出來,誘他們到郊外去,替我姑姑報仇並追查姑姑的下落。”

二化子聞言,都目瞪口中,的確,這事並不尋常,為親人報仇,乃人子之道,二化子都是懂得人情道理的人,一時竟無話可說,但他們想到,嘉禾山莊之事,只限今晚,今晚一過,向好的方面想,丐幫名聲亦得一落千丈,相反的,丐幫數十人之性命將不堪設想,金童為姑姑報仇,本無旁貸之責,但錯過今晚機會,將來尚有機會。

龍洞於心忖及比,即將他想的這番大道理向金童說了一遍,並道:“今晚本幫幫主通帖邀請天下英雄,我想武林三腐儒也必前往與會,俟本幫之事解決之後,公子即可乘機報仇,如公子力量不夠,小化子等定助你一臂之力。”

金童聞言,權衡輕重,甚覺有理,暗嘆一聲,道:“好吧,我一定去,請問嘉禾山莊坐落何方?”

“在城外東南十在,要去現在就走了。”

金童看了一下天色,見太陽離山尚有二丈多高!道:“現在還早,二更之前我一定趕到就是。你們先回去報告你們幫主吧。”

二人怔怔地望着他,內心似乎有不信任的意思。

金童淡然一笑,道:“二位儘管放心,我金童年紀雖輕,但也懂得信義二字。”

二化子互望一眼,囑咐金童不可失信,隨即抱拳一躬,轉身而去。

金童忽然腦筋一轉,急將二化子叫了回來,道:“我前往嘉禾山莊的事,請僅告訴你們幫主,如今晚的事情並不重要,我不想現身,免遭無謂麻煩。”

二化子同聲道:“好的,就這麼說!”轉身疾去。

金童在衚衕口直等至日落西山,仍不見武林三腐儒出來,內心非常焦急,欲前去一探,又怕那些姑娘糾纏,也恐怕被武林三腐儒發覺溜走,無可奈何,只好悄悄離開,找了一家飯店,草草吃畢晚飯之後,天也黑了,遂急向東南疾馳。

半個時辰之後,嘉禾山莊已然在望,但見山莊之下,卻異常莊嚴,庄內燈光明亮,卻沒有半點聲音。

金童心中納悶,暗忖道:“奇怪,五嶽神丐藉此大庄宴天下莢雄,現在二更未到,應是開宴之時,怎麼聽不到一點聲音,桌非是出了什麼意外?”

他自懷中掏出一手帕,攏住臉孔,只露出一隻眼睛,幾個起落,縱至庄后,一晃身,躍上屋脊,又幾個縱躍,落腳在庄中最高的一座屋脊上,陡見這座屋的廳堂前,有一個足有二畝地的庭院,院中除幾株桂花樹,正吐露濃郁芬芳外,尚有幾株古柏,每株古柏和桂樹的枝椏,都吊著二盞或三盞刺目的玻璃燈;燈下擺着二十餘桌酒席,每桌座位,雖然未滿人,然而計算起來,這庭院中,亦不下百人之多。

百人中,有武當派長老出俗道人,崆峒派的掌門九音掌,黃屋派的掌門人金砂掌,茅山教教主八卦子,少林寺高僧數人,峨嵋高僧數人,蟠龍山莊莊主的弟弟過天雲龍,少莊主蟠龍公子和妹妹紫衣少女等,以及南北水陸的一流高手,老至耆耄,少至弱冠,可說是群賢畢至,少長咸集。

庭院上首,平放着工桌,左邊一桌坐的是五嶽神丐,同桌有古道老叟,古道老叟的孫女胡玉蓮,嘉禾山莊莊主翻天一掌陳公亮,以及幾個年老的叫化子。

院中百來副臉孔有百來樣,卻僅有二種表情,一是怒中帶着不屑,一是怒中帶着悲戚,都悶悶地喝酒,各不出聲。

金童一望院中情形,暗忖道:“那右桌上的老化子可能就是五嶽神丐,他們都說我是五嶽神丐傳人,當時我也以為錢如命老人家就是五嶽神丐,原來錢如命就是錢如命,五嶽神丐是五嶽神丐,二人根本不能混為一談,剛才卜笑天和龍洞天說我與他們幫主可能有深切的淵源,五嶽神丐既不是錢如命,我與他尚有何淵源?”

他念猶未落,忽聞左首席上的洞庭老者搖頭擺腦的吟道:“枕夢初醒,浮生若寄,及時須行樂,莫負花晨月夕。”

舉杯對五嶽神丐道:“幫主閣下,老龍敬你一杯。”舉杯一飲而盡。

五嶽神丐哈哈笑道:“老龍兄不必客氣!”也舉杯一飲而盡。

洞庭老者又斟滿一杯酒,吟道:“江流東去,好景無多,把酒且高歌,休論天上人間!”舉杯對古道老叟道:“古道兄,來,乾杯,老龍祝你一帆風順!”話含古道老叟今晚必回老家之意。

古道老叟徐徐端起酒杯,嘿嘿冷笑道:“不要把話說得太滿,誰送誰尚未可知。”仰首幹了杯中酒。

洞庭老者笑道:“自然是我老人家送你……”

古道老叟冷哼一聲,打斷洞庭老叟的話尾,道:“笑話!

忽然,更樓上傳來二更鼓,此更鼓之聲,本是極尋常之事,但聽起來,卻象二聲焦雷,每人心中大震,精神抖擻,眼中暴出閃閃精光,頓時,院中騷動起來。

八卦子忽站了起來,咭咭笑道:“幫主閣下,二更已過,閣下尚有何話可說?”

五嶽神丐雙目精光一閃,冷然道:“各位既然不相信我老要飯的話,只要各位說出道兒來,老要飯的一概承擔。”

武當掌門出俗道人冷然道:“在下等並非不是相信閣下之言,實因鐵證難毀,還是由閣下劃出道兒來吧。”

白衣少女胡玉蓮柳眉一蹙,低聲對爺爺道:“金弟弟說二更前趕到,何以還不見來?”

古道老叟道:“這孩子太沒良心了,他大概不會來了。”

“那麼怎麼辦呢?”

“事到如今,只有一拼生死,不過你不能太固執,有機會立即逃跑!”

“爺爺……”滾下二串淚珠,哽咽說不出話來.

五嶽神丐忽然站了起來,哈哈大笑,笑發丹田,震得桂花紛紛落下,笑聲中,包含着極度的憤怒和極度的悲壯。

笑聲一落,道:“金童既不肯為老化子作證,老化子百口莫辯,備位高興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

崆峒道人徐徐站起,冷然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閣下以為‘血指金錢功’殺人,就可嫁禍已故數十年的離恨天君?不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惡有惡報,五年前本派有二名弟子死在你手裏,現在是你報應之日了。”

五嶽神丐冷笑道:“在下一再表示並未習得‘血指金錢功’,各位……”

“嘿!”八卦子笑道:“本教主親眼見金童施展貴派絕學‘醉八仙’步法,也親眼看見他以‘血指金錢功’擊斃黃山三盜的老二大砍刀,‘醉八仙’步法是貴幫單傳幫主之學,試問金童不是你的傳人是誰的傳人?”他一指在柏樹下的老嫗徐娘和蟠龍山莊的紫衣少女,繼續道:“這二位也在場目睹,並非本教一人胡說八道。”

眾人見他一指,都循聲看去,直把紫衣少女看得秀臉緋紅,小嘴一噘,喝道:“我們沒看見!”

徐娘道:“我們是來看熱鬧的,沒有閑情管你們的事。”

這話雖未承認也未否認,但顯然的暗示八卦子之言並非虛構。

崆峒掌門人九音掌冷笑道:“無花不生葉,廢話少說,請幫主給兩顆貴幫子弟的頭顱,讓在下帶回崆峒,萬事皆休。”

五嶽神丐爽朗的笑道:“這事容易辦,現這庄中有二十餘顆本幫弟子的頭顱,閣下想要哪兩顆,儘管自取好了,包括老化子的腦袋在內。”

“既然這麼說,在下就領教閣下幾招吧!”凝功雙掌,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出座位。

五嶽神丐哈哈一笑,也欲離座迎戰。

站在他身後的龍洞天,倏然閃身阻攔,道:“師祖且慢,讓洞兒先領教幾招崆峒絕學!”不管五嶽神丐准不准許,晃身躍至九音掌身前,道:“在下先領教掌門人幾招。”

“嘿!嘿!你既願意把頭顱獻上,老夫也只好領受了。”

話落掌起,一道猛不可擋的掌勁,疾卷龍洞天胸腹。

掌勁中,有怒濤聲,厲嘯聲,雷聲,雨聲,鏗鏘聲……有若萬馬奔騰,排山倒海,聲勢駭人,不愧是九音之稱,

龍洞天見狀大駭,不敢硬接,急忙運步側閃。

“哪裏走!”九音掌陡然凌空而起,雙腳連環踢出,腳勁威猛無比,快逾閃電。

龍洞天乃是丐幫的三代弟子,哪能化解得開名滿江湖的崆峒掌門人絕招,“嘭”的一聲,即見龍洞天的身子跌出了八尺之外,後腦被踢了一個大窟洞,鮮血直噴,登時就死於了非命。

五嶽神丐虎吼一聲,縱身欲救,但為洞庭老者、八卦子,武當長老出俗道人等阻攔去路。

院中頓時鬨動起來,百餘高手紛紛立起,而五嶽神丐、古道老叟和嘉禾山莊莊主翻天一掌等亦一齊站了起來,大戰即有一觸之勢。

九音掌嘿嘿笑道:“幫主閣下,在下為感你今晚招待之情,利息免了,只要你再給我一顆頭顱,我們從此和好如初。”

五嶽神丐鬚髮直豎,雙目暴睜,哈哈大笑道:“沒有問題,我老要飯的這顆頭顱給你好了。”說時,一步一步向九音掌慢慢地逼近。

驀然,一聲長嘯傳來,緊接着一條白影,自空而降,白影在庭中打了半個迴旋,輕落在五嶽神丐和九音掌之間。

這人突然現身,使院中人都同時一愕,尤其見他凌空半個迴旋的輕功表露,更使人心氣下沉;因為雙方都不知來人究竟是敵是友,九音掌和五嶽神丐都不自主的退後二步,同目看來,只見是一個白衣書生,面蒙白巾,看不出他的年齡面貌,但見其眼神奕奕,卻知道是個非平庸之人。

白衣書生仿若玉樹臨風,烏眸流轉,不言也不動。

九音掌冷笑道:“小俠請示身分來意,以免發生了誤會。”

白衣書生淡然道:“院中之人,皆非在下之敵,也非在下之友,在下此來,乃要告訴各位,今晚之會,純是誤會,毋須斤斤計較。”

九音掌冷然道:“小俠此言是何意思?”

白衣書生淡然一笑,道:“在下並無偏袒任何一方之意!事情確系出於誤會,金童與丐幫之間並無半點瓜葛。”

九音掌喝道:“你是什麼人?”

“你們不必管我是什麼人,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希望你們相信在下。”

蟠龍山莊莊主的弟弟過天雲龍,忽然離座走了上來,陰森森地笑道:“藏頭露尾之徒,怎能令人相信?”

白衣書生向過天雲龍瞟了一眼,道:“你們要什麼證據才能相信?”

武當長者搶着答道:“金童身懷丐幫只傳幫主的‘醉八仙’步法絕學,憑空你說一句金童與丐幫無瓜葛,試想,會令人相信么?若要貧道相信,除非叫金童前來當面作證。”

“要金童出面作證並不難,不過……”

“不難!哈哈!”過雲天龍諷刺地道:“依我看來金童是不敢出面作證了。”

過天雲龍說話間,紫衣少女忙走至他身邊,一拉他的衣角,道:“叔叔,別管閑事好不好?”

過天雲龍雙目一瞪,道:“你懂什麼?快同徐娘回客棧去。”

“不,叔叔!……他可能就是……”

九音掌陡然地冷然一笑,打斷紫衣少女未完之話,道:“多說無益,你小俠既然說金童肯出面作證,那麼請他來吧。”

白衣書生道:“但如果金童出面證明他並非丐幫傳人,閣下等毀丐幫西安分堂,斃丐幫子弟,閣下等作何表示?”

九音掌頓時語塞,臉色大變,這確是一個難以解決的事情,使院中之人都不覺怔在當地。

出俗道人道:“如金童非丐幫傳人,五年前死於‘血指金錢功’下的各派十餘人,兇手當然不是五嶽神丐,貧道等得罪丐幫之處,貧道等向他道歉就是。”

五嶽神丐哈哈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崆峒掌門宗師剛才所說的,僅一道歉未免太過欺人了吧。”

洞庭老者仰首喝了一杯酒,道:“幫主閣下,請不必高興,金童能否出面作證,尚有問題吧。”

白衣書生道:“我看今晚之事,就此不了了之吧。”

“不行!”出俗道人等十餘人同聲反對。

“不行!”五嶽神丐也反對。

古道老叟向白衣書生一拱手,道:“小俠既然說金童可以出面作證,何不請他前來一晤?”

“冤讎宜解不宜結,我看還是免了吧。”

“免了!嘿!嘿!”九音掌認為白衣書生是五嶽神丐暗中派來說客的,頓時,臉露不屑之色,道:“閣下不必費心了,請

便吧。”

自衣書生見眾人神情,知道如不將身分暴露,這百餘人,決不會放過五嶽神丐,暗嘆一聲,顧不得身陷險地,決定解下蒙面白巾,為丐幫洗去冤屈。

他雙目一掃眾人,正在舉手解下蒙面巾時。

突然,門外進來三人,白衣書生心頭一震,立即停止解下蒙面白巾的動作,頓時,心頭狂跳,熱血奔騰,一瞬不瞬地看着突然來的三人,暗道:“真糟糕!晚不來,早不來,偏偏要我在表露身分之時前來,怎麼辦?若他們知道我就是金童,他們會不會溜走?”

九音掌冷笑道:“小俠請吧,拳腳無眼,以免誤會。”

洞庭老者道:“娃兒,你是否也想跟五嶽神丐回家?”

古道老叟道:“小俠,金童是否巳在附近?煩你請他前來一晤好么?”

“好吧!”金童在此情況下,實在無法顧到自己私仇了。

當下,將蒙面白巾一拉,倏然露出一副英俊絕倫的臉,星目流轉,一言不發。

“你!你是誰?”不認識他的人同聲驚叫。

“你就是金哥兒!”古道老叟喜之若狂。

“你是金弟弟!”胡玉蓮一晃香肩,躍至白衣書生面前,幽怨的叫道:“金弟弟……”

院中哄然大動,每人的心房,都不安的跳動,焦急的等待着,轟動武林以“血指金錢功”殺人兇手之揭曉。

剛來的武林三腐儒,乍然看見白衣書生的面目,都不自覺的變了顏色。

色狼曹全低聲道:“他真是奔月嫦娥的侄兒?”

淫魔秦中生道:“是他,他怎麼沒有死?”

色狼曹全道:“看這小子的眼神,似乎內功不淺。”

淫魔秦中生道:“我看他可能要來找我們報仇,還是走吧。”

桃花賊雙目一轉,道:“我們要找他還找不到,現在是機會,怎麼反要走?”

秦中生不解地道:“大哥此話怎講?”

“第一,他身懷‘冷香玉釵’;第二,我們得在他武功未達到高峰之前把他收拾起來;第三,今晚必有一場爭奪戰,我們應座收漁人之利。”

色狼曹全和淫魔秦中生聞言,同聲笑道:“還是大哥膽識過人。”

不說武林三腐儒唧唧私語,且說院中眾人焦急地等待了好半晌,仍未聽見白衣書生說話,漸漸的都不耐煩起來。

距白衣書生最近的是九音掌,他忽然冷哼一聲,道:“閣下就是金童么?”

“不錯,在下就是金童!”

“請問閣下師父何人?”

“在下沒有師父。”

“那麼,閣下的武功何來?是不是得自五嶽神丐?”

金童向五嶽神丐望了一眼,見他鬚髮皆白,闊額方臉,臉上佈滿皺紋,一副不怒而威之相!正以精光閃閃的眼睛看着他。

他向五嶽神丐抱拳一揖,道:“前輩就是五嶽神丐么?”

五嶽神丐拱手還禮,道:“老要飯的正是五嶽神丐,他們說你哥兒是我老要飯的傳人,冤枉我是以‘血指金錢功’殺人的兇手,請你對眾人說一句話,以資證明。”

金童又向五嶽神丐一揖,道:“真抱歉!害前輩受冤!”

回對眾人,朗聲道:“在下金童,素不認識五嶽神丐,在下之武功並非五嶽神丐所傳。”

此言一出,院中又起一陣哄然,洞庭老者極快的走了過來,沉聲道:“娃兒!我問你,你的武功究竟由何而來?”

“五年前由一老人所授。”

“那老人是誰?”

“他老人家叫錢如命。”

“錢如命?”

“錢如命?”

眾人驚愕地,茫然地,口中咀嚼着“錢如命”這三個字,面面相對,似乎都未曾聽說過錢如命之名。

站在金童身邊的胡玉蓮低聲問道:“弟弟,錢如命是誰?”

“是一個很老的老人。”

“‘血指金錢功’和‘醉八仙’步法都是他教你的?”

“是的,但他教我時,並沒有告訴我各式的名稱,只是一味地叫我勤練。”

“你在什麼地方碰見錢如命老人家?”

“就是五年前,他把我救出冥谷,叫我在山神廟等你之時。”

“怪不得我和爺爺走在山神廟附近找了你半天都未找到,原來你已跟錢如命走了。”

“對不起。”

“娃兒!”洞庭老者冷然問道:“錢如命是否是五十年前的大魔頭離恨天君?”

金童不悅地答道:“他老人家只肯告訴我他叫錢如命,並未說他是離恨天君。”

九音掌道:“如此說來,錢如命一定就是離恨天君了,五年前死在冥谷外的十餘人,都是錢如命所殺,娃兒,你是錢如命之徒,應該給十餘人償命。”

“我與錢如命老人家無師徒關係。”

九音掌不信的道:“無師徒關係?他怎會教你武功?”

“我們二人打賭,他輸了,本來他還要替我尋找姑姑,后因時間迫切,只兌現教我武功的賭注。”

九音掌道:“要是你輸了呢?”

“給他‘冷香玉釵’。”

“哼,你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離恨天君一生殺人如麻,這筆債由你娃兒償還並無不可。”

五嶽神丐陡然哈哈大笑,道:“今晚是我請的客,請不要把正題丟開,現在事已明了,各位挑我四西安分堂,殺我幫眾,各位應該還老化子一個公道。”

少林老僧憫世大師站起來,低宣一聲佛號,道:“吳幫主,事情純是誤會,老衲代表各派向幫主賠禮。”

五嶽神丐冷笑道:“老化子承受不起當代高僧的賠禮。”

九音掌冷笑道:“你不接受賠禮,意欲如何?”

“你們不要以為人多就可以欺負人,老化子幾根老骨頭看得並不重要。”

九青掌道:“要動手么?”雙掌凝功,注視着五嶽神丐的舉動。

憫世大師忙走了上來,道:“事情既已鬧出,以武功相對,並非是解決事情的辦法,反而將仇恨越結越深。”

桃花賊吳一奇,雙目一轉,急忙走了上來,道:“在下贊成憫世大師的說法,大家應心平氣和的商討解決的辦法,化干戈為玉帛,恢復舊好。”

憫世大師想不到武林的敗類,也能說出此話,尚以為桃花賊吳一奇已改邪歸正,佛心甚慰,點頭道:“吳施主有什麼公平的解決辦法?”

桃花賊吳一奇微一拱手,笑道:“在下認為雙方都在氣頭上,三句不對,即要動手,實難將事情和解,不如先將錢如命殺人的事情解決后再商議。”

金童聞言,劍眉一揚,殺機隱現,暗道:“我沒有找你,你反先找到我頭上來了。”冷哼一聲,正欲運勁於掌,準備作猝然的突擊。

倏然,洞庭老者等十餘人同聲應道:“不錯,不錯,先解決錢如命殺人的事情再商議今晚的事。”眾人都感內疚,巴不得將事情目標轉移,故不約而同地出聲附和。

洞雇老者搶先道:“娃兒,你尚有什麼話說?”

“錢如命殺人與我金童何干,問我作甚?”

出俗道人道:“你是錢如命的傳人,他殺了人,不問你向誰?”

胡玉蓮辯道:“你們又沒有親眼見錢如命殺人,怎麼能隨便說他殺人?”

出俗道人道:“金施主身懷‘血指金錢功’,他是錢如命的傳人,陰山冥谷外十餘人之死,太陽穴上留下一個金錢印,不是錢如命是誰?”

胡玉蓮道:“就算錢如命是殺人兇手,世上也只有父為子累,沒有子擔父過之理,你們有本事儘管去找錢如命,何必問他的傳人?”

眾人被胡玉蓮的話說得啞口無言,頓時羞怒交加。洞庭老者咭咭怪笑道:“你這女娃兒是他什麼人?居然願意替他擔梁子,難道不想活了?”

胡玉蓮美眸轉處,冷然道:“你們管不着。”

洞庭老者怪笑道:“管不着也管管!”鬚髮背豎,凝氣行功,慢慢地前逼。

金童一把將胡玉蓮拉至身後,急道:“姐姐走開,待小弟接他幾招。”

“好呀,我老人家就要領教你的‘血指金錢功’!”

金童怒道:“出手吧。”

“好,接着吧!”右掌一伸,掌心中頓發一股白霧,疾射金童胸前。

金童也一伸右掌,發出一道青煙似的勁,硬接來掌。

在金童掌勁乍出時同時,古道第叟陡然喝道:“金哥兒不能硬……”

“接”字猶未出口,“嘭”的一聲,聲起之處,熱風飛揚,卷得飛沙走石,桂枝搖曳,花瓣下落,濃香逼人。

洞庭老者震得連連後退四步,瞪目張口,臉色大變,顯然,他沒有料到,年紀小小的金童,內力竟然如此精湛,居然能接起他用了九成功力的一掌。

而且尚把他震得氣血翻騰,內腑隱隱作痛。

但見金童與洞庭老者硬接一掌,踉蹌連退五步,幸為胡玉蓮一把扶住,才算未倒,卻忍不住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尚幸他真有實學,沒有昏厥。

須知洞庭老者冉乃是年近百齡之人,水陸功夫,都已入化,武林中能接起他八成功力一掌的人,實在少之又少。他生性怪僻,處於邪正之間,凡事皆隨他喜怒而行,數十年江湖,作了不少惡事,也作過很多好事。

他連吸兩口氣,壓止翻騰的氣血,怪笑道:“娃兒,你行,再接老人家一掌試試!”又慢慢逼近。

五嶽神丐和古道專叟急忙縱至金童身邊,五嶽神丐冷哼一聲,道:“請問閣下,這娃兒與你有何仇恨?”

洞庭老者接道:“五+年前,離恨天君挑我洞庭寨,斃我三十名子弟,此事,諒你五嶽神丐也有所聞,這不是仇恨是什麼?”

五嶽神丐道:“不錯,五十年前曾聽過這麼一回事,但,五十年前,以我估計,可能這娃兒的父親猶未出世,你怎能將仇恨移於十幾歲的人?”

桃花賊吳一奇急忙走上來,幸災樂禍地向洞庭老者挑撥道:“離恨天君百年來第一號大魔頭,金童是他調教出來的,自然離不了他師父的路線,前輩今晚不如將他斃掉,再假時日恐怕前輩也亦非他的對手,武林當難免一場浩劫了。”

他這番含刺速激的話,聽得毫無心機的洞庭老者頻頻點頭,冷笑連聲。

洞庭老者又向前一步,道:“現在不談五十年前的仇恨,就先談這娃兒是第一號大頭魔的傳人,為免將來武林的浩劫,我得將他除去。”

五嶽神丐冷笑道:“好不要臉的東西,來,我來接你幾掌試試吧。”

五嶽神丐是九旬之人,功力之高,早已震撼武林,黑白兩道之人,無不聞名喪膽。此話一出,洞庭老者頓時猶豫起來,冷然看着五嶽神丐。

洞庭老者並非懼怕五嶽神丐,而是他與金童對了一掌之後,內腑受了傷,至今仍隱隱作痛,打了起來?即使不敗,也難取勝,內腑之力,必然加重。

眾人見五嶽神丐出面擔起金童的梁子,頓時軒然大怒,冷笑,沉哼,連聲而起,院中佈滿着陰霾,殺氣沖宵。

酆都門下勾命陰差,猙獰一笑道:“我們十八年前的老帳仍未完了,就在今晚清結吧。”

五嶽神丐聞勾命陰差提起十八年前的事,倏然狂笑起來,聲如龍吟虎嘯,聲淚俱下,激動萬分。

笑聲一落,道:“好,好!”雙目一瞪,呼的劈出一掌。

勾命陰差橫閃三步,側身回拍一掌。

“幫主,讓弟子來對付他!”一個五旬以上的叫化子適時發出一章,剛好與勾命陰差所發掌勁相接時!“轟”然一聲,二人同時後退二步,但旋即又互撲而上。

“以多為勝,算什麼英雄!上!”九音掌怒聲叱喝。

“上!”

群豪象一窩蜂似的,一涌而上。

五嶽神丐,古道老叟,嘉禾山莊莊主翻天一掌,六個叫化子,立即發招相迎。

登時,院中亂得一團糟,刀光劍影,橫直飛閃,呼嘯掌勁,蕩漾庭空,桌椅碗筷,四處飄揚,鏗鏘,吆喝之聲,驚天動地,天昏地暗,明燈失色。

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力敵二十餘人,六叫化子也力敵十餘人。

胡玉蓮捉着金童的手,急道:“快走。”

“哪裏去?”

“你受了傷,不宜再戰。”

金童跟着胡玉蓮退至院中一角,金童回頭一看斗場,心頭倏然一驚,道:“不,那化子前輩……”

他話猶未完,忽聞兩聲慘呼,兩個五旬左右的叫化子已被金砂掌和勾命陰差擊倒在地,鮮血高噴,斃命當場。

就在此時,忽然縱來三人,同時喝道:“想溜么?把命留下來再說。”

金童見三人前來,不禁又驚又怒,猛吸一口氣,道:“武林三腐儒,你們來得正好!”鋼牙一咬,向三人撲進。

武林三腐儒倏一閃身,站成一個三角形,向金童反擊。

胡玉蓮嬌叱一聲,拔出背上短劍,一招“銀蛇出洞”疾刺淫魔背心。

淫魔秦中生嘻嘻笑道:“我秦中生何幸,竟被你小妞兒看中了!”運步,翻腕,反扣胡玉蓮腕脈。

二人一來一往,勢均力敵,無高下之分。

再看金童以一對二,雖內腑受傷,無法使出威猛掌勁,也無法把妙絕的武功發揮效能,只賴着詭譎的“醉八仙”步法應敵,但也神態從容。

武林三腐儒各人武功,均凌駕於武林一流高手,金童身受重傷,尚能一對二而不敗,可知他現在的武功,已在一般高手之上。

此時,院中只有少林寺和峨嵋派的幾個老僧,茅山教主八卦子,蟠龍公子和其妹妹紫衣少女岳如鳳等人未動,其他差不多都是直接或間接的參與戰鬥。

院中已躺下十餘人,六個叫化子,現在只有三人活着,看來,也難挨過十招了。

紫衣少女岳如鳳忽然驚急道:“金童已不行了,徐娘你過去快幫他一把!”

老嫗徐娘喟然道:“算了,我們還是少管閑事。”

蟠龍公子道:“他身上有‘冷香玉釵’,不能由那三人奪去,我去!”話落,身起,向金童、桃花賊吳一奇等撲來。

八卦子之不參戰,乃是為了金童身上的“冷香玉釵”,他見金童已呈不支之狀,蟠龍公子向他們撲去,知道武林三腐儒和蟠龍公子都是為奪“冷香玉釵”,哪還沉得住氣,手中拂塵一搖,電般快的射去。

就在蟠龍公子和八卦子剛要到達之時,色狼陡然橫掃一掌,掌勁正中金童肩胛,直把金童擊得前沖一步。

桃花賊吳一奇立即運勁五指,乘機抓向金童胸脯。

眼見金童就要死在桃花賊吳一奇爪下,說時遲那時快,陡然兩聲大喝,接着兩股狂飈分卷色狼和桃花賊吳一奇腰脅。

兩道狂飈,不但來得猛,而且快,桃花賊吳一奇和色狼顧不得傷敵,自救要緊,急忙撤身後退。

原來兩道掌勁,擊色狼的由蟠龍公子所發;擊桃花賊吳一奇的乃是出自八卦子之手。

二人把色狼和桃花賊吳一奇擊退後,並未停勢,都繼續向金童撲來,二人的迅速和與金童的距離,幾乎完全一樣,而且動作也相同,撲到金童身前時,同時向金童胸前疾抓。

金童本來內腑受了重傷,又被色狼擊了一掌肩押,身子步法,已失去靈活運用,一時間,竟無法運掌封擋和運步閃避。

但,當八卦子的右手和蟠龍公子的左手將要觸及金童的衣襟時,倏然都轉了方向,八卦子橫切蟠龍公子運出的左手,蟠龍公子卻扣八卦子運出的右手腕脈。

二人動作一致,結果都落了盒。

就在二人一切一扣的剎那間,金童已後退二步。

與淫魔拚鬥的胡玉蓮見狀,猛然掃出一劍,把淫魔逼退,撤身向八卦子撲來。

被八卦子和蟠龍公子擊退的色狼和桃花賊吳一奇,腳剛一站定,即同時發出一掌,擊向八卦子背心。

八卦子三面受敵,無法向金童跟進,無形中便利了蟠龍公子。他一扣八卦子腕脈落空后,如影隨形的欺進金童身前,雙手齊施,“沙”的一聲,金童單薄的衣襟已破,閃電般的取去金童懷中的“冷香玉釵”,同時,一擰身,向斜刺里滑出。

金童雖受重傷,身手不靈,但知覺猶在,怒喝一聲,用盡全身勁力發出一掌,朝蟠龍公子擊去。

掌出之時,正是蟠龍公子轉身逃走之時,“叭噠”一聲;正中蟠龍公子臂部。

這一掌,勁力雖然不弱,但距離過遠,不但未把蟠龍公子劍擊,反助蟠龍公子前沖速度,倏地飄出三丈之外。

八卦子和武林三腐儒見蟠龍公子取走了“冷香玉釵”,無心相搏,一齊撥步追去。

院中正在以命相拼的百十高手,為此也停止了戰鬥,轉身攔截蟠龍公子逃走。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的蟠龍公子,雙目一轉,旋即撥腿上沖,欲由屋背逃跑。

但,來此之人,哪一個不視“冷香玉釵”為生命,豈肯由他輕易逃去,喧嚷聲中,突起五六道掌飈,交叉向蟠龍公子上升的身子擊去。

“叭噠”一聲,一道剛猛勁道,剛好擊在蟠龍公子腰肋,只見蟠龍公子的身子被擊得上浮數尺,接着,重又向庭院跌落。

就在此時,陡然一條黑影一晃,象一隻衝天夜鶴一般,凌空將蟠龍公子的身子抱在懷中,同時,雙腳一射,使出“雲梯”上乘輕功,縱上屋脊,向黑暗中逸去。

“過天雲龍你走得了?”

“站住!”

“追……”

原來挾起蟠龍公子的,正是他叔父過天雲龍。

院中人影晃動,一個個的縱上屋脊,消失於蒼茫茫夜色之中,剎那間,院中只剩下寥寥幾人,以及十餘具鮮血淋淋的屍體,一陣涼風吹來,衝起濃烈的血腥,使人感到說不出的凄涼,悲愴。

五嶽神丐掃了一眼院中橫三豎四的屍體,狼藉的椅桌碗筷,不禁搖頭嘆息,老淚縱橫,對翻天一掌歉然道:“真對不起,想不到真給你老弟帶來一場無妄之災。”

翻天一掌喟然道:“我們兄弟出生入死,不下十數次之多,這點小事何必掛齒;只是‘冷香玉釵’被你我的死對頭奪了去,如被其救出冥谷那女人,得其武功秘笈,老友的仇冤,將無法報了。”

古道老叟道:“蟠龍公子並非銅牆鐵壁,我們可以想法奪回來。”

“你們別作夢!”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起於院內一角,三老忙一回頭,見一六旬以上的老嫗和一個十五歲的青衣丫環,護擁着一個身穿紫衣的絕色少女,少女正向斜靠在胡玉蓮懷中的金童走去。

紫衣少女烏黑眸子,向三老轉了一轉,嫣然一笑,道:“蟠龍山莊步步陷阱,機關重重,有過於銅牆鐵壁,我勸你們還是別起涉險之念吧。”

五嶽神丐白眉一皺,沉聲道:“你是什麼人?”

紫衣少女只淡然一笑,不予置答,繼續向金童走去。

五嶽神丐沉聲喝道:“姑娘請留步。”

紫衣少女仍不理睬,走至胡玉蓮身前,向半閉雙目的金童看了一眼,道:“喂,你受傷很重么?”

金童睜開雙目,定神向紫衣少女看了一會,猛然站了起來!驚怒道:“是你?”

青衣丫環道:“我家小姐很關心你的傷勢,特來看你的。”

此時,五嶽神丐等三老,也已走了前來,驚奇地看着紫衣少女等三人,猜不出她們是何路人物,也不知道她們與金童有何關係?他們暗忖道:“可能是金童的朋友!”但見金童對付他們的神情,雖似相識,卻不象是朋友。一時,竟使三個老江湖滿頭輕霧。

金童深吸一口氣,冷笑道:“謝謝姑娘好意,金童用不着你們假慈悲。”

紫衣少女小嘴一撅,瑤鼻一皺,道:“難道你不想得回‘冷香玉釵’嗎?”

此話一出,眾人同時一愕,揣摩不出她話中之意。

胡玉蓮細向紫衣少女打量了一眼,道:“請問姑娘芳名?此話是何意思?”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就是蟠龍山莊的小姐,姓邱名如鳳。”轉對金童道:“如你要得回‘冷香玉釵’,就將我留下,叫我爹爹……”

“孩子,你瘋了!”老嫗徐娘忙把她小嘴蒙住。

眾人聞言,都驚奇萬分,驚的是這少女是蟠龍山莊莊主的女兒,奇的是,她怎麼會替金童想出這等與她父親不利的計策,而甘願作金童的俘虜?

徐娘緊拉着她的玉臂,道:“你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走,我們回庄去。”強拉着她的玉臂轉身而去。

邱如鳳回過頭來,急道:“你如不將我留下,你別想得到‘冷香玉釵’!”話完,人已走出七八步。

五嶽神丐陡然一晃身,縱落在她們跟前,雙手左右一伸,攔住三人去路,道:“對不起,就請三位委屈幾天吧。”

老嫗徐娘雙目一瞪,一震手中烏鐵拐杖,道:“你們真要留我家小姐作人質么?”

五嶽神丐道:“老化子是遵照你家小姐的意思行事。”

“她是小孩子,懂得什麼,不行,快讓開。”

此時,胡玉蓮等也跟了上來,胡玉蓮道:“前輩,你儘管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你家小姐的。”

邱如鳳道:“徐娘,留下沒有什麼關係。”神態異常悠閑。

老嫗徐娘怒道:“傻孩子,怎麼沒有關係?”

“我給你說。”邱如鳳湊至徐娘耳邊,低聲道:“你回去告訴我爹,叫他……”

老嫗徐娘未等她說完,即跺腳怒道:“怎麼你叫我回去,即使留下,也得三人一起留下。”

“徐娘你聽我說。”又湊至耳邊,咕嚕了好半晌,聲音極低,外人都無法聽到。

老嫗徐娘摸了一下花白的頭髮,茫然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去吧,將來你自會知道。”轉對青衣丫環道:“你也同徐娘回去。”

“小姐!我也回去?以後誰服侍你。”

“不行,不行,紅兒不能回去,如你要紅兒回去,我就不回去了。”老嫗徐娘急躁地將手亂搖,“紅兒應該留下服侍你。”

邱如鳳道;“好的,那麼你一個人回去吧。”

老嫗徐娘長嘆一聲!一縱身,已消失屋脊之上。

邱如鳳看着徐娘身影消失,回過身來,烏眸向眾人滾了一下,對金童道:“我留在你身邊,我爹一定將‘冷香玉釵’送回給你,你要帶我到哪裏,我們走吧。”

她這種反常的行為,真把金童弄得一片茫然,冷漠的道:“你不是要奪取‘冷香玉釵’么?現令兄已經得手,你怎麼又要逼你爹爹交還?”

“‘冷香玉釵’對我本無用處,以前我是恨你冷傲,嚇嚇你的,要是我也與你們男人一般見識,早就把它奪走了,哪還能由你帶到今晚。”

“笑話,幸你沒有出手,否則,你該早死了。”

“喂!”青衣丫環嗔道:“誰叫你與我家小姐鬥嘴,你要是不帶我們走,我們自己走好了!一拉邱如鳳的手,道:“小姐,我們走,這等不知好歹的人,理他幹嘛?”

翻天一掌忙拱手笑道:“對不起,就請在敝庄委屈幾天吧。”

邱如鳳道:“怎麼?你要留我?”

“不,金哥兒也留下養傷。”

邱如鳳柳眉一皺,走至金童身邊,道:“你早與他們認識?”

“我只認識這位前輩和這位姐姐。”說時,指了一指古道老叟和胡玉蓮。

“我要留在這庄中。”

“這個……”

“我不願意留,如你要留此,我可要走了。”

“不,我也不願意留此。”

“那麼我們走吧。”

“好的!”金童抱拳向五嶽神丐一揖,道:“現貴幫事已告一段落,在下告辭了。”

轉對胡玉蓮一拱手,道:“姐姐,謝謝你今晚相助之情,後會有期。”

又向古道老叟和翻禾一掌作了一揖,說了一聲“再見”,手撫胸脯,與邱如鳳和青衣丫環向庭院大門走去。

“娃兒且慢!”五嶽神丐疾步追了上去。

金童心頭一震,回過身來,道:“前輩有何指教?”

五嶽神丐冷電般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在金童臉上迴轉,好半響才道:“請問令祖父大號如何稱呼?”

金童茫然道:“家祖父?我不知道。”

“是烈陽翁金超么?”

“烈陽翁金超?我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號。”

“啊,那麼令尊的名號如何稱呼?”

金童忽然咳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搖頭道:“家父名號我也不知道。”

五嶽神丐一愕,詫異地道:“那麼你還有……”

“喂,老化子,你怎麼那麼羅嗦?難道你沒有看見人家快支持不住了?”邱如鳳說話間,將搖晃欲倒的金童扶住,轉對青衣丫環道:“紅兒,快拿一粒‘千轉歸元丹’給金相公服下。”

青衣丫環向五嶽神丐瞪了一眼,忙自懷中掏出一粒青色丹丸,塞入金童口中,道:“趕快吞下去。”

五嶽神丐見金童痛楚的表倩,雖然有多話要問,一時不便出口,便輕嘆一聲,道:“老化子尚有很重要的話要問你,希

望你得回‘冷香玉釵’后,能返回此庄,與老化子作一詳談。”

金童微微點頭,嘴唇動了一下,欲說什麼,但被邱如鳳和青衣丫環攙着轉身就走。

胡玉蓮臉色蒼白,趕了上來,顫聲道:“弟弟,有時間常來這裏玩。”

“好的,以後必然來看望姐姐。”

邱如鳳嗔道:“你的內傷極重,應該少說話,別理他們。”

金童由邱如鳳和青衣丫環扶着走出庄后,說道:“哪裏去?”

邱如鳳道:“北京城。”

“現在我己經變為你們的俘虜了。”

邱如鳳秀臉一紅,笑道:“那麼由你吩咐吧。”

金童暗自忖度道:“我原定往雲夢換扇,附帶尋找武林三腐儒報仇,想不到事情如此逆轉,

‘冷香玉釵’被奪,仇恨未雪,反被仇人擊了一掌,即使能得回‘冷香玉釵’也不知等至何時,現在武林三腐儒知道了我己學成武功,今後當不會容易找到他們了。”

心念至此,不自覺的嘆了一聲。

邱如鳳開心的道:“你為什麼嘆氣?”

“沒有什麼?你傷勢難不難過。”

“我想在附近調息一下。”

“好的,我作你的護法。”把金童扶至一塊高梁地中。

金童盤膝而坐,按照錢如命的運功自療法,運行自療,半個時辰之後,傷勢已愈不少,精神也恢復了許多。

掙眼一看,邱如鳳和青衣丫環在他前後二丈之地,凝神護衛着他。

他站了起來,道:“姑娘,真謝謝你們。”

邱如鳳秀臉上綻開喜悅的形色,一蹦一眺的走廠過來,道:“好一點兒吧?”

“好多了。”

“我已叫徐娘警告我爹爹,一定在七天之內攜‘冷香玉釵’來換取人,並叫他來北京找我們。”

“令尊肯定聽你的話么?”

“我爹最愛我,絕不會懷疑我騙他的。”

“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我怎麼知道?”答話時,小嘴嘟得老高,氣得秀臉紅若桃花,首貼胸前,表現一種令人愛憐的情態。

青衣丫環嗔道:“你真是個大傻瓜,還不是我家小姐喜歡你,這還用得着問,不過,你可不能欺負我家小姐的呀。”

邱如鳳一跺腳,嗔道:“死丫頭,你胡說!”秀臉更紅,鳳目中,卻射出喜悅的光芒。

金童心神一盪,臉頰也紅了起來,笑道:“不會,不會!”

三人一面談,一面走,到達北京城之後,就已是日上三竿,找了一家客棧,開了二個房間住下,等待着蟠龍山莊的人前來以寶換人。

在等待的時間中,金童不但未把邱如鳳作俘虜看待,反對她萌出粗壯的愛苗,簡直變成了一對小情人,日日夜夜,低語唧唧,攜手前行,並肩而坐,看紅葉之落,聽四處之風聲,這古都名勝,沒有一處不留下他倆的腳印。

這晚,二人慢走在昆明湖釁,金童輕嘆了一聲,道:“我們在此住了七天,怎麼還不見你爹派人前來?”

“你不是說過不願意離開我么?”

“唉,可是我尚有很多事待辦。”

“什麼事?”

“我有二代血仇,可是我連我父母的名號也不知道,我要訪查出我姑姑的生死下落,否則,我的身世將永遠是個謎,兩代血仇,也將永遠血洗之日。”

“這等事,只可遇而不可求,你到哪裏去找你姑姑,你還是放心放寬點吧,噢,童哥哥,假使你將來發現了我欺騙了你,你會不會恨我,不理我?”

金童一愕,道:“你欺騙我什麼?”

“沒什麼。”她低頭道:“恐怕你誤會了。”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即使你一時糊塗騙了我,我也不會恨你,因為你對我太好了。”

邱如鳳將整個身子偎入金童的懷中,一陣慚愧之色湧上心來,使她差一點沒有掉下眼淚來。

金童看了一下星斗,道:“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二人返回客棧,見邱如鳳和紅兒的房門緊閉,卻見房中燈光明亮,並有嗦嗦之聲。

邱如鳳對他嬌媚一笑,道:“我叫她先醒,她老是……”

驀然,屋脊傳下“嘭!嘭”兩聲脆響,似是手掌互擊之聲,兩聲響后,即同一陣微微的步聲。

金童心頭一震,道:“有夜行人。”

邱如鳳顯得更加緊張,急忙敲門,叫道:“紅兒,開門,紅兒開門。”

房中即傳出一陣微而又急促之聲,但此聲並不象是發自紅兒的動作,接看,窗門“吱呀”的輕響一下,即恢復寂靜,半晌不聞紅兒答應,也不見她前來開門。

邱如鳳心感驚駭,急又叫道:“紅兒——紅兒——”

但,房中依然寂靜無聲,邱如鳳猛力將門推開,沖入房中,一望床上,登時嚇得一聲驚叫,並急忙回身,將剛踏入房門的金童推出門外,秀臉紅一塊白一塊,眼淚盈眶,急道:“你先在這裏睡一會。”回身入房,翻手將房門關上。

金童未看清房中情形,不知房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驚詫萬分,但見邱如鳳特殊的神情舉動,想必是紅兒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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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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