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歷不明的箱子
羅開由衷地道:“好,我承認不幽默,說正經的,我們可以在法國開始。”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仍然不希望寶娥立即轉回頭來,因為他實在不喜歡再接觸到剛才那種冷酷的像岩石一樣的眼光!
羅開心中暗嘆了一聲,他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即使是這樣出色的一個美女,只要她是一個出色的冒險生活着,她就一定有隱藏在美麗後面的醜惡、殘酷的另一面!他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羅開又想到了那個老問題:和她在一起,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寶娥終於轉過了頭來,她已經完全恢復了她的媚態:“法國?你有辦法可以在法國弄到一噸核原料?”
羅開想了一想:這是一個需要想一想的問題,但是他並沒有想了多久,就有了回答:“可以。但是如何能把它弄到倉庫,我就沒有把握,別說運出國境,弄到目的地去了。”
寶娥揮着手:“那可以慢慢進行,我們必須讓組織知道,我們正在進行。”羅開放鬆了身子,向下移了兩級樓梯,這樣,當他身手向後仰的時候,他就可以枕在寶娥的腿上,當他用這個舒服的姿勢,看着天花板上精緻的文藝復興風格的壁畫之際,他看來像是這樣閑逸,但實際上,他卻在計劃着如何把一噸核原料弄到手!他緩慢地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有一年的時間來對付組織?”
寶娥用手指梳着他的頭髮,羅開的頭髮又粗又硬,是一個真正男子漢的頭髮:“是,我不喜歡自己的處境,我怎樣也想不透,在過去的一年之中,何以我用盡了方法,也擺脫不了組織的控制!”
羅開伸手向上,溫柔地捏住了寶娥的手,就在那一剎那,他陡地一震,“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
寶娥笑了起來:“私人到什麼程度?”
羅開輕捏着她的手指:“要怎樣,信號才能傳送出去?”
寶娥吸了一口氣:“就像你現在這樣的動作——”她略頓了一頓:“鋰電池可以維持三十年。”
羅開道:“我倒知道你為什麼不能擺脫組織的監視了,假設組織有信號的接受儀器……”
羅開才講到這裏,寶娥就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但是她立即道:“不可能,信號的頻率,是一個高度的秘密!”
羅開嘆了一聲:“世上沒有什麼秘密是真正的秘密!”
寶娥沒有再出聲,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建議把這個裝置取出來?”
寶娥的聲調十分猶豫,那使羅開立即想到,這個在她手指中的信號發射裝置,或者比他如今所知的更複雜,有更大的作用,所以她提到“除去”之際,語氣才會顯得如此猶豫。
羅開這時並不想去深究這個問題,他只是道:“不,除去了也沒有用,我自己清楚自己,在我身上,沒有任何信號發射的裝置,可是在過去一年多,我也是用盡了方法而無法擺脫組織的監視!”
寶娥喃喃地道:“可憐的鷹,可憐的女神!”
羅開反問:“認輸了?”
寶娥的聲音變得堅強:“當然不!我掌握到的唯一的線索,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和組織的最高層,一定極其接近,她……”
羅開立時知道寶娥所說的是那一個了,就是那個嬌小玲嚨的女郎,第一次代表組織和他接觸,又曾在遊艇之中和他親熱的那一個!
羅開這時,不免有點緊張:“你查到了什麼?”
寶娥道:“兩年之前,她服務於英國國防部。當她辭職之後,連英國情報局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她經過嚴密的整容手術,手術是在瑞士進行的。”
羅開攤了攤手,表示佩服寶娥的調查工作有成績,他當然不會去問寶娥是用什麼什麼方法達到這樣成績的,因為那是寶娥的“業務秘密”。
寶娥又道:“兩次聚會,她都在,而且擔任着主要的角色,只要繼續在她身上追查下去,就可以有進一步的發現,至少可以使我們的處境改善!”
羅開舉起手來,表示同意。
就在這時候,一下清脆的門鈴聲,突然響起。寶娥的身子移動了一下,樓梯下面,佈置清雅的起居室中,一幅油畫翻了過來,現出螢光幕,可以在上面看到房子門口的情形。
在門口,停着一輛小貨車,有兩個穿着制服的工人,正將一隻相當大的箱子,從貨車上搬下來,箱的外面,圍着保護箱子的木板,可見箱子本身,十分貴重。
羅開已經一躍而起,挺立着,注視着螢光幕,那兩個主人把箱子搬到了門口,其中一個,又過來按門鈴。那小貨車上,漆着“兄弟貨運公司”字樣。
寶娥吸了一口氣,走下了樓梯,在一張沙發上取起衣服來,迅速地套上,羅開也一躍而上,使他的身體有所遮蔽。
寶娥來到門口時,羅開一點也不奇怪她的樣貌已經變了樣,看起來一樣美麗,但一點也不相同。這種精巧的面具,羅開自己也有。
寶娥在不斷響着的鈴聲之中,打開了門,那兩個工人已經相當不耐煩了,門一開,一個就粗聲道:“請收貨,我們是受委託送來!”
寶娥的聲音聽來很平淡:“地址對嗎?我並沒有訂什麼貨物!”
一個工人把一張送貨單送到了寶娥的面前,寶娥只看了一眼,就點頭:“對了!”
她用工人手中的筆簽了字,兩個工人把箱子抬了進來,走了出去,門關上之後,羅開也來到了那箱子旁邊,問:“是什麼令你突然改變了主意?”
在面具下,臉色的變化是看不見的,但是羅開都可以下意識的感到,寶娥這時的臉色,一定十分蒼白。她道:“送貨單上,有一個不為人注意的印記,看起來好像是不經意弄髒了的!”
羅開有點不明白:“那又怎樣?”
寶娥望了羅開一眼,略側頭,掠起了她那一頭淡金柔發,現出後頸來。在她潔白如玉的後頸上,有着細柔的,淡金色的嫩發,看起來極其誘人,羅開立時看到,就在她的後頸,平時被她的長發遮住的地方,連已和她有了那麼親密的關係,也沒有看到過的地方,有着一個銀幣大小的青色胎記。
寶娥立時放下了頭髮,在她的眼睛中,羅開也感染了她心中的恐懼,寶娥的聲音很低:“送貨單上的那個像是墨水弄髒了的印記,大小和形狀,就和我頸后的胎記一模一樣!”
她講到這裏,頓了一頓:“所以,我立刻知道,這箱子是送來給我的。”
羅開深深地吸着氣:“也知道是誰送來的?”
寶娥陡然伸手,抓住了羅開的手臂。這是女人在害怕的時候常見的動作,但寶娥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實在不應該有這樣動作的。可是不論怎樣,人總是人,不論這個人多麼堅強,多麼出色,總有他能忍受的極限,超過了這個極限,他一樣會感到害怕!
寶娥在抓住了羅開的手臂之後,隔了一會兒,才道:“不知道,這才是最可怕的!”
的確,不知道這個箱子是由誰送來的,這才是最可怕的事,因為送東西的人,顯然對她再熟悉也沒有,連她身上的胎記形狀大小,都一清二楚!
羅開沉聲道:“寶娥,沒有什麼大不了,我想,至多是……組織。”
寶娥苦笑了一下,羅開已經動手,把包在箱子外面的木板,一塊一塊,拆了下來。
在木板內,是一張破舊的毯子,解開了毯子之後,現出了一個十分精緻的箱子來,那是原色的桃花心大箱子,法國宮廷式的雕刻,和描着耀目的金漆,箱子的正面,是一幅天使圖的浮雕。
當整個箱子完全顯露出來之後,寶娥和羅開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這樣的情形下,別人想到的一定是:箱子裏面的是什麼東西呢?
但寶娥和羅開兩人卻首先想到:打開箱子時,會發生什麼事呢?
打開一個箱子,幾乎是可以發生任何事的,打開箱蓋的機械動作,就可以引爆一個核子裝置——如果箱子中有這樣裝置的話。自然,也可以簡單到有一簇毒箭射出來,或是一個普通的爆炸,等等,等等,一句話,幾乎可以發生任何事!
所以,他們都看到箱子並沒有鎖着,一伸手就可以打開,但是都沒有立即去打開它。
過了至少有五分鐘之久,羅開才道:“假定箱子是組織送來的,現在還不是組織要對付我們的時候,是不是?”
寶娥點頭:“當然,我們現在還是被使用的工具,沒有人會在使用工具的時候,弄壞工具的。”
羅開“嗯”地一聲:“那就讓我們來看看,組織送了些什麼禮物給我們!”
他說著,已經一揚手,將那隻箱子的蓋子,揭了開來,箱子裏的是什麼,還看不清楚,因為有一層淺紫色的緞子鋪着,可是就在那一剎那間,羅開失聲驚呼,整個人搖晃着,幾乎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