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信是如此的簡單,但是寫在信紙上的每一個字,卻像是一柄利鑽一樣,在鑽蝕着高翔的心,高翔絕不是一個娘娘腔的人,可是這時,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向下沉,向下沉,他的鼻端一陣陣的發酸,他的雙眼之中,先是充滿了淚水,使他的視線變得模糊。

接着,他的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落在紙上,發出輕微的拍拍聲。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看到了本蘭花的這封信,高翔實在是掩不住心頭的傷心了,他只是獃獃地站着,不住地淌着淚、一切全都證實了!

那個怪電話中所說的一切,全是事實!木蘭花為了取回電光衣,付出了如此高的代價,那代價,便是她寶貴的生命!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覺得他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一陣又一陣地抽搐着,他嘴唇發燙,像是要裂了開來一樣!

他開始出聲了,只見他喃喃地叫道:“蘭花,蘭花!”

又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向後一跌坐倒在沙發上…

而這時候,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高翔和穆秀珍兩人,同時抬起頭來。

當他們一抬起頭來之際,由於兩人全都淚眼模糊的原故,他們幾乎都看不到對方,但他們同時失聲道:“又是那人!”

高翔的心中,也立時一動,他連忙道:“秀珍,我們別再難過了,蘭花不在,她也不是會立即有性命之憂的,還有三大,別忘記,還有三天!”

“三天,又有什麼用?”

“我們來盡一切可能想辦法!”高翔堅定地回答着,拿起了電話聽筒,發出了“喂”地一聲,聲音也是十分堅定的。

“仍然是高翔先生?”

“仍然是你?”高翔反問。

“是我,蘭花小姐呢?”

“蘭花小姐不願意接聽你的電話。”

“那對她自己來說,是極大的損失。”

高翔的心中陡然一動,道:“她不是只有三天生命了么?一個只有三天生命的人,還在乎什麼損失呢?”

“哈哈,從這裏到P城,是不用三天的啊。”

高翔怔了一怔,他不明白對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那人又道:“你不會明白了,高先生,請她來聽電話,她自然會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的,你不必在這件事中打岔!”

請蘭花小姐來聽電話!誰知道蘭花在哪兒?

高翔略呆了一呆才道:“好,請你等,等。”

他用手掌按住了電話聽筒,道:“秀珍,他要蘭花來聽電話,又提到什麼P城,你可以學蘭花的聲音,來和他交談么?”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高翔又道:“聽那人的口氣,似乎事情還有轉機,你要設法在他的口中,探出究竟來。”

穆秀珍接過了電話,冷冷地“唔”了一聲。

那一下聲音的神韻、聲調,學木蘭花當真是惟妙惟肖的,高翔忙向她點了點頭,以增加她的信心。那邊的人笑了起來,道:“只有三天了!”

“是的。”

“蘭花小姐,電光衣一到P城機場,你的生命就沒有問題了,我想,你不應該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的,是不是?”

“電光——衣。”穆秀珍陡地住了口。

“只有三天了,小姐”“砰”地一聲,又收了線。

穆秀珍疾轉過頭來,道:“高翔,對方不知道電光衣一到警局就被毀去了,他要蘭花姐將電光衣帶到P城去。”

“他還說了些什麼、

“他說,只要一到P城機場,蘭花姐的生命就沒有問題了。我想,一定是蘭花姐曾答應他們,將電光衣帶到P城,而他們的人,則帶着那種特製的瀉藥,在機場上和蘭花姐交換的。”

高翔站了起來,來回地踱着,他不斷地以手擊額。

在他踱了三分鐘之後:他陡地抬起頭來,道:“秀珍,那我們還等什麼?”

穆秀珍不明白高翔的意思,定睛望着他。

高翔俯下了身,湊近穆秀珍,道:“我到P城去!”

“可是,我們沒有電光衣!我們也不知道找什麼人接頭,不知道接頭的暗號!”

“那不要緊的,那邊預定和蘭花接頭的人,一定在七天之前,就開始等在機場上了,他已等了七天,而且會繼續等下去,一直等到十天的期限滿了才會離去,我們飛到P城去,只不過需要三小時,我們至少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觀察誰才是預定接受電光衣的人,我們足以向他下手搶奪那種瀉藥!”

“那時間實在是十分窘迫了。”

“是的,所以我們才要立即動身,我們還要設法尋找蘭花,我們兩個人,我們最好分頭進行,我到P城去,你尋找蘭花。”

穆秀珍站着發獃,她的心中仍亂成一片。

高翔用力地握住了穆秀珍的下,道:“秀珍,這是有關蘭花性命的大事,你找到了她,不論我是否已經成功了,你都立即和她一齊到P城來!”

穆秀珍茫然地點了點頭。

“秀珍,你根本不知道她到了什麼地方,要找她當然是十分困難的。你必須拿出你所有的力量來,秀珍,你要知道,如果你找不到她。那麼,我們就算得到了瀉劑.也是難以挽救她的性命了!”

“我知道!我知道!”看穆秀珍的神情,像是又想哭了,但是她卻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她緊緊地咬着嘴唇,忍住了哭。

她的態度,使高翔對事情的進行,多少有了一點信心,他轉身向外奔去,跳上了車子,又轉向機場疾駛而去。

這時,天色已接近黎明了,霧也更濃,向前望去,灰朦朦的一片,這是罕見的濃霧,高翔一路上不斷地擔心,在這樣的天氣,正常的航行是不是會被維持。

他的擔心,在他到達了機場之後的五分鐘,便被證實不是多餘的了,機場的指揮主任告訴他:“一切飛行全被取消了。”

“不行,”高翔叫着,“給我一架飛機,我要到P城去!”

指揮主任搖着頭,道:“高先生,不管你有什麼急事,我無法令你起飛,你還記得上次,薩都拉在暴風雨中降落的事么?”

高翔的心抽搐了一下,說道:“現在沒有暴風雨。”

“根據氣象台的報告,低氣壓籠罩在七百里的範圍之內,極不穩定的氣浪,在高空浮遊,視線不清,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起飛,只有白痴才會!”

“就算我是白痴!”高翔用力一拳擊在桌上。

“那我也不是白痴!”指揮主任回答。

高翔緊緊地握着拳,突然之間,他揮出了右拳,擊中了指揮主任的下顎,這一拳,是指揮主任做夢也想不到的,他的身子向後一仰,跌在地上,昏了過去。

高翔轉過身來,兩名指揮員正在他的身後,目瞪口呆,高翔猛地向他們兩人跳了過去,他雙肘齊出,撞向兩人的胸口。

那兩人被他撞得向外跌了出去,撞在牆上,一個立時昏了過去,一個則經過高翔在他的頭部補了一拳之後,躺在地上不動了。

高翔關好了指揮室的門,他來到了控制台前,對着對講機,扳下了掣,道:“高速度小型機,是在第幾號跑道上?”

對講機中立時傳來了回答:“第七號跑道。”

“我是控制主任,我是控制主任!”高翔按下了一個有“七”字的掣,“準備小型飛機,供警方人員,立時起飛之用,亮起霧燈!”

“主任,這樣的天——氣——”

“準備起飛!”高翔厲聲吩咐,立時關上了對講機。

他轉過身來,走出控制室,他知道控制室中被他打昏過去的三個人,至少要半小時之後,才會醒來,而半小時之後,他已在上空了!

為了小心起見,高翔在離去的時候,仍然將控制室的門上了鎖,以防止他的計劃被破壞,他直向第七號跑道走了過去。

他還未曾來到第七號跑道,便看到一連串黃色的霧燈亮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假冒控制主任所下一命令已然收效了!

他來到了跑道上,兩個機械師迎了上來,高翔道:“我就是要起飛的人,飛機在什麼地方?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么?”

“準備好了,可是這樣的天氣——”

“別廢話!”高翔一直向前奔去,他爬上了機艙,艙蓋緩緩地蓋了下來,霧濃得使高翔幾乎看不見在前面揮旗的地勤人員。

他發動了引擎,飛機發出轟然的聲音,向前沖了出去,霧燈飛快地掠過,飛機在跑道上並沒有滑了多久,便已直衝向天空去了。

高翔有過上千小時的飛行紀錄,但是他卻從來沒有一次像如今這樣的飛行經驗,他的飛機是飛上了天空,可是,他卻什麼也看不見,飛機被陷在霧中了。

霧濃得像是高翔在一罐白漆中航行一樣。

高翔盡量地使飛機升得高,希望可以衝出濃霧,但是當他終於穿出了濃霧之後,他向下看去,下面一片霧海,仍然無補於事!

他已在兩萬八千尺的高空了,地面的指揮部不斷地警告他,他所駕駛的小型飛機,在那樣的高度飛行,是十分危險的。

但是,地面的指揮台卻也同意,如果高翔降低高度,而變得在霧中飛行的話,那麼危險性只有增加,而不會減少的。

半小時后,無線電中,突然傳來了方局長的聲音。

這是高翔早已預料到的事情,因為被他擊昏的三個人一定會醒來,而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當然是通知方局長了!

“高翔!”方局長的聲音十分嚴厲,“你這種行動,已超越了你所負的責任了,你必須受到處分和法律的制裁,你快回來。”

“方局長,”高翔鎮定地回答,“我願意接受一切制裁和處分,但是如今,我卻必須到P城去,我一定要儘快到達P城。”

“為什麼?”

“我一時之間,也難以講得明自,但是,方局長,蘭花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到P城去,是為了盡最後一份力量去救她的!”

方局長呆了半晌,才道:“我明白了,儘管我不同意你的行徑,但是我諒解你,小心些,高翔,在這樣的天氣下飛行,不是開玩笑的!”

的確,在這樣的天氣下飛行,不是開玩笑的。

高翔為他可以在濃霧之上,平穩地飛到P城,那是大錯而特錯了!

方局長的話才講完不久,無線電便發出警告:“在你的前方,有一個氣囊在移動,避開它!”

高翔並沒有機會避開那個氣囊,他飛行的速度快,氣囊移動的速度也快,等到無線電的警告傳來時,氣囊已經到了!

他的飛機,突然翻起跟斗來!

那並不是一個跟斗,而是連續不斷的十七八個跟斗!

在翻了那十來個跟斗之後,他的飛機陡地跌進了雲層之中。而由於劇烈的震動,許多儀器都失了靈,高翔才將飛機的機身維持平衡,雷達警報器的緊急紅燈,便已亮了起來,那表示前面一千五百尺的地方有障礙,以飛機如今的速度而言,那是六秒之內的障礙!

高翔用力地扳下升高桿,飛機幾乎是成直線地向上飛去的,但是,飛機雖然立即變得向上升去,機腹還是擦中了前面的山岩!

在一下猛烈的震動之後,飛機已完全失去控制了!

飛機向後跌去,在濃霧之中,冒出了一蓬極其灼亮的火光,接着,便是一下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無數碎片四處迸射的聲音。

×××

方局長,警方人員和穆秀珍是在三小時之後趕到現場的,由於高翔的飛機,突然失去了聯絡,機場方面便和各地展開了無線電聯絡,結果有人報告說似乎有飛機在濃霧中失事,方局長接到了報告,立時通知木蘭花,但是木蘭花卻不在。

而穆秀珍則剛外出找尋木蘭花沒有結果而回到了家中,當她接到了方局長的電話,說高翔的飛機已出了事之後,放下電話,忍不住又“哇”地哭了起來!

所以,當她和方局長等人一齊趕到現場的時候,她的眼睛還是又紅又腫。她沿途仍然不斷地在哭着,誰也勸她不聽。

等到一干人等趕到現場的時候,霧已經散了,飛機的碎片也已被發現了很多,當地的警員找到了三個目擊爆炸發生的人。

這三個人中,有一個教員敘述得最清楚,他說,當時他正在學校的操場上,忽然間,他聽到了一陣異常的飛機聲音。

而當他抬頭看去的時候,他卻看不到飛機,只看到一團火光,在上空大約一千尺的地方發生,由於當時霧太深,他只知道是有飛機撞到了山,至於撞山的什麼飛機,以及機上人員的命運如何,他卻全然無法知道,他是立即將他所目擊的一切報告了警方的。

方局長和穆秀珍等人聽到了那教員敘述之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幾個航空失事問題專家,正在細心地研究碎片。

他們在經過了幾分鐘的會商之後,站起身子來,來到了方局長的面前,一齊搖了搖頭,道:“機上的人,是絕對沒有生還希望的!”

方局長和穆秀珍兩人,都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穆秀珍尖聲道:“你們要弄清楚,高翔是一個非比尋常的人,即使在最危險的情形下,他也有着鎮定的應變頭腦的!”

穆秀珍聲勢洶洶他說著,似乎飛機失事,高翔死得連屍骸都沒有,這一切全是那兩個專家的錯一樣!那兩個專家攤了攤手,難以回答。

“你們說,他一點機會也沒有么?”方局長總算比較老練一些,他又回了一句。

“嗯——”一個專家望了穆秀珍一眼,深怕她發脾氣,“除非在爆炸發生的一剎那,他已按下了救生掣,他已彈出了機艙。”

另一個專家則不出聲,只是在一旁搖着頭。

那一個說話的專家用力地碰了碰他,那一個專家才道:“是,是,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可是這個機會……嘿嘿……嘿嘿……”

他勉強幹笑了兩聲,未曾再說下去。

而事實上,他根本不必說下去,誰也知道他將說些什麼了,他是想說,這個機會,實際上是微乎其微,幾乎等於零的。

因為即使高翔在那一剎間,按下了救生掣,彈出了飛機的話,飛機接着爆炸,爆炸的氣浪,一定會將他震昏過去的!

飛機是在一千二百尺高空遇事的,高翔被震昏了過去,當然難以打開降落傘,什麼人能夠在一千二百尺的高空跌下來而仍然生還?

方局長和別的人,都聽得出,這兩個專家那樣講法,只不過是在安慰一下方局長,使他的心中,還寄以一線希望,不要太難過而已。

可是,由於那兩個專家意料之外的卻是,穆秀珍已肯定了這一點,她立時輕鬆地笑了起來,道:“是了,高翔一定事先彈出飛機了!”

一個專家道:“小姐——”

但是穆秀珍卻專橫地不讓他將話講完,而大聲地道:“你不必說,我可以肯定,高翔一定是逃生了,方局長,你不必發急,說不定他這時正在找我們哩!”

方局長卻一點也不樂觀,他下令在附近二十里範圍之內,進行詳細的搜索,他自己則帶着穆秀珍,單獨走了開去。

當他們兩人來到了一株大樹之下,遠離了眾人之後,方局長才道:“秀珍,告訴我,高翔為什麼要在這樣的天氣之下飛到P城去?”

“他……他為了要救蘭花姐!”

方局長只感到一陣頭昏,高翔的失事,已經使他覺得難以忍受了,而如今再聽到木蘭花有不幸的消息,他更是難以支持了!

他連講話的聲音也有點結結巴巴起來,道:“蘭花……她有什麼事?這幾天,好像沒有大事發生啊,她怎麼了?”

一提起木蘭花,穆秀珍不由自主,又失聲哭了起來,她一面哭,一面道:“方局長,蘭花姐為了奪回電光衣來,她吞下了一種毒藥,只有三天可活了。”

方局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是說——”

穆秀珍沒有勇氣再將木蘭花的遭遇再說一遍,她突然叫道:“高翔去不了P城,我要去!我要去!”她向前疾奔了出去,奔到了一個警官的身邊,在那個警官還未曾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之際。她一伸下,已將那警官推得踉蹌向外跌出了幾步。

同時,她身形一縱,已經跳上了在那警官身邊的一輛摩托車,向前疾駛而出,摩托車在田野之中,幾乎是野馬一樣跳躍着前進的!

方局長叫道:“秀珍!秀珍!”

可是穆秀珍騎着摩托車,已經從田野跳上了公路,她加大油門,摩托車在平整的公路上,如同一支箭似地向前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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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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