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罪惡根源

九、罪惡根源

噴水口一打開,浴缸里的水就像沸騰一樣,滾動起來。這時候何艷容情緒更是激動,可是她還是只站着不動。

廉正風在一旁看到了這種情形,他已經知道那是打開隱秘機關的過程,而那個隱秘機關是他事先經過檢查而沒有發現的。

在那大約三分鐘時間中,他還存着一線希望。然而當那大浴缸慢慢向一旁移動時,他那一線希望也幻滅了——確然是有隱秘的機關在!

浴缸移開了大約五十公分,看來隱秘所在是在浴缸下面,廉正風那時候所在的地方,在角度上剛好不能夠看到浴缸移開之後的情形。本來廉正風要換一個角度,是很容易的事情。但當時他正處於要切腹的邊緣,整個人僵硬,不能動彈,所以只好象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

還好他視力沒有喪失,看到何艷容涉着水,到了浴缸移開的一邊,向下看去,一看之下,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只見她用力踢水,把水踢得亂濺,發出了憤怒之極的吼叫,同時罵出了一大串絕對不適宜化為文字的髒話。

那一連串髒話雖然不堪入耳,但既經入耳之後,倒頗有提神醒腦之效,令得廉正風的神智恢復了多少。

何艷容一面罵,一面不斷踢水,顯見她心中憤怒之極。過了一會,她跳出了浴缸,全身透濕,恨聲不絕,衝出了浴室。

廉正風既然神智清醒了幾成,在這樣情形下,自然首先去看看何艷容究竟看到了什麼,才會怒發如在。

他躍上浴缸的邊,來到浴缸被移開的部分,向下看。一看之下,他喉嚨抽搐,想發出幾句罵人話,也難以出聲。因為在浴缸被移開的地上,除了一個和單人床差不多大小,約五十公分深的凹槽之外,什麼也沒有!

那樣隱秘的暗格之中什麼也沒有,已經夠令人驚訝的了,而何艷容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忽然大怒,就更令人莫名其妙。

這時候何艷容的叫罵聲還不住從樓上傳下來,廉正風勉力定了定神,總算想到了何艷容發怒的原因——一定是在那個凹槽中原來應該有什麼東西在,現在卻不見了,所以她才發怒。

而從她那一連串髒話來聽,她似乎以為是萬良生拿走了這東西,因為話中有“萬良生你這個沒良心的王八蛋”之類的句子。

廉正風跳進了那凹槽,小心又檢查了一遍,發現凹槽只不過是一個凹槽,完全無法知道原來放在凹槽中的是什麼東西。

而樓下的何艷容,叫喊得已經聲嘶力竭,聲音聽得凄厲無比,令人遍體生寒。

廉正風的情緒正被嚴重的挫敗感弄得壞透,何艷容鬼哭神號,更令得廉正風難以忍受,他正想衝下去給何艷容兩個耳光,樓下忽然靜了下來。

靜了大約幾十秒,忽然驚天動地的哭聲打破了沉寂,正是何艷容轉罵為哭。

這時候的情形十分奇特,痛哭這種行為,很有傳染性。廉正風情緒極壞,本來他也想痛哭,給何艷容的哭聲一引,他雖然沒有哭出聲來,可是被勾起了心中的傷痛,正是: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既然大大傷心,自然淚如泉湧。

於是何艷容在樓下嚎啕,廉正風在樓上飲泣,這種奇怪的情形,維持了很久。

我和白素在聽到廉正風敘述到這一段的時候,本來很難忍住不笑,幸好在他的敘述中有很多需要思考的地方,我們一面聽一面想,分散了注意力,才不至於轟笑。

漸漸地樓下的何艷容從嚎啕大哭到抽泣,發出一下又一下古怪的聲響,又漸漸地沒有了聲音。

廉正風到這時候才想到,何艷容這樣的反應,一定有隱藏的秘密,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去問她。

想到了這一點,廉正風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然而這時候樓下已經傳來了關門聲,緊接着就是車子發動的聲響。等廉正風追出門去,何艷容已經駕車去遠了。

從時間上來算,何艷容離開之後,就是上我家來了。廉正風不知道何艷容會來我家,他在沮喪之餘,感到那屋子實在古怪,所以又在屋子中到處尋找,想發現些什麼,卻一點沒有結果,這才想起來找我。

而等到他來的時候,何艷容卻已經離去,要是他早一點來,我們一起發問,或許就可以在何艷容口中問出真相來。

不過這時候看到廉正風這樣垂頭喪氣的樣子,我也不敢再去責備他了。

聽廉正風說了經過,我和白素也不禁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唯一可作出的假設是:萬良生又厭倦了和何艷容在一起,所以逃走了,而且還可能是“捲逃”——這可以解釋何以何艷容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凹槽就怒發如狂的原因——那裏原來可能藏有許多寶物。

當然這樣的假設,有太多的問題無法解釋,像:萬良主和司機怎麼會突然消失?

廉正風本來想把萬良生抓來拷問,現在不但抓不到萬良生,連何艷容也不見了,難怪他如此沮喪。

廉正風又要了一瓶酒,大口喝着,詢問何艷容來找我們的情形,我告訴了他,他就地團團亂轉,轉得極快,然後陡然停止,疾聲道:“現在關鍵全在何艷容身上,我去把她找出來,就可以真相大白。”

我和白素都同意他的這個看法,還沒有問他如何去找何艷容,他已經一陣風一樣向樓上捲去。

我和白素都怔了怔,不知道他忽然上樓去幹什麼,我們互相望了一眼,而就在那不到五秒鐘的時間,廉正風的笑聲已經從外面傳來,他顯然從樓上的窗口離開了屋子。

我和白素又發了一會愣——廉正風剛才的行動可以說是一次忍術行為的示範。忍術的行動,大都以出乎意料之外取勝,而且和常理完全相反,這才使人防不勝防,變幻莫測。

像廉正風他要離去,舍大門而不用,卻衝上樓去跳窗,當他飛快上樓時,確然難以想到他的目的是離去!

我本來想提醒他一句“隨時聯絡”,可是連說這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廉正風走了之後,我和白素就我們已經知道的資料,儘可能作了許多假設,但除了“萬良生捲逃”之外,其餘都不能成立。

不知不覺間,天色破曉,我握住了白素的手,走向門口,她知道我是想去外面走走,就打開了門,看到門外空地上,有一個人,背負雙手,正在徘徊。這時候東方才有一些魚肚白,還很黑暗,一時之間看不清楚那人是誰。

我和白素停了一停,那人立刻轉過身來,我自然而然發出了一聲冷笑,那人正是勒曼醫院的亮聲先生!

想起我和他在電話中的爭論,我心中有氣,冷笑了一聲之後,又冷冷地道:“閣下遠道而來,卻在門口徘徊,這難道是貴星球的成熟行為?”

亮聲苦笑,高舉雙手,做了投降的手勢,表示不再和我口角。他道:“我是在想,我應該如何說才好。”

我攤了攤手:“太簡單了!只要說實話就可以!”

亮聲立刻道:“好極,你要知道實在情形,我們可以告訴你,雖然事情實實在在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問:“我給你的那些資料都看完了?”

亮聲點了點頭:“所以我們認為,有一些誤會必須消除。”

我道:“‘我們’——除了你之外,別的人在哪裏?”

亮聲回答得很快:“在醫院,勒曼醫院恭候大駕。”

我怔了怔,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鄭重,亮聲一人來對我說還不夠,要我到勒曼醫院去才能告訴我。

亮聲看出了我神情驚訝,他道:“這件事,是我們一直不想透露的秘密,我們把它看得很重要,現在決定向你透露,不過要請你到醫院來,我們有幾個人要一起向你說明。”

我聽得亮聲這樣說法,心中不禁叫了一聲慚愧——我向亮聲發了好幾次脾氣,亮聲卻一直努力在進行,目的只是為了要消除我的誤會,相形之下,我的器量未免太小了。

我先向他道歉,亮聲笑:“我們都很看重與你的友情,所以修改了醫院守則。”

這更令我感動,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向我點了點頭,意思是我一貫的想法——外星人對地球沒有惡意——有點道理。

亮聲道:“衛夫人如果想去,我們無比歡迎。”

白素搖頭:“他一人去,和我們兩人一起去一樣。”

我輕輕擁抱了白素一會,亮聲已經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我向白素揮了揮手:“廉正風那邊,你和他聯絡,我去去就回。”

我追上亮聲,和他一起上了車。

這個故事,從我和亮聲起爭執開始,忽然廉正風出現,是兩條線同時在敘述。

這兩條線,開始的時候一點關係都沒有,雖然我曾經想到過現在的萬良生所使用的身體可能來自勒曼醫院,事情會和勒曼醫院有關,但是我和亮聲之間的事情,我完全沒有想到和整個故事會有什麼關係。

而事情竟然有密切之極的關係,這一點,是我和亮聲共赴勒曼醫院時所想不到的。

我知道了勒曼醫院很重視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心情很好。在途中,使用勒曼醫院方面提供的交通工具,一切不必細表。

我想一開始亮聲可能只是順口問了一句:“最近你在忙些什麼?”

我就趁機把有關萬良生的事情,和我們的懷疑,詳詳細細告訴了他。我注意到亮聲開始的時候,並不是很有興趣,可是聽到後來,卻全神貫注,神色凝重。

我當然可以知道,其中必有原因。

一直等我講完,我才問:“你聽出了什麼名堂?”

亮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聽出了一些很嚴重的問題。”

我等他做進一步的解釋,他想了很久,結果卻是搖了搖頭:“不是我現在不說,而是我現在無法說得明白。你不必心急,到了勒曼醫院,先把我這部分的事情弄明白了,再說那些嚴重的問題,就一說便明白。”

我奇怪之極:“兩者之間有關係?”

亮聲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極有關係。”

說了之後,他忽然轉換了話題:“那位廉正風先生,可以說是一位奇人。”

我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我道:“你把事情之中,我可以明白的部分,先向我說一說。”

亮聲又想了好一會,看來事情真的十分複雜,不但我不容易明白,看來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他終於開了口,有些答非所問(後來我才知道他這時候所說的是整件事的關鍵),他道:“你們所作出的‘移魂怪物’的假設,十分正確。你看,我就是外星人思想組加上地球人身體的移魂怪物!”

“移魂怪物”這個名字並不是很尊敬的說法,他這樣說了,我倒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他肯定了“移魂怪物”的假設,這令我恨興奮。事情發生以來,到現在為止,只有這一點可以肯定:現在的萬良生是移魂怪物!

肯定了這一點,其它的許多假設也都可以成立,至少在《未來身份》中,我被利用,也可以肯定。

我道:“我相信現在的萬良生,他的身體是來自勒曼醫院的原來萬良生的複製人,所以事情和勒曼醫院有關,我們甚至曾揣測外星人企圖通過這種方法控制地球。”

亮聲神情苦澀,緩緩搖了搖頭,不過他卻又道:“事情確然和勒曼醫院有關,我可以肯定。”

說了之後,過了一會,他才補充:“因為是別的部門的事情,所以我現在什麼也說不上來——我向你保證,到了勒曼醫院,一定使你完全明白一切。”

他雖然一再保證,可是我性子急,給他的話逗得心癢難熬,可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不論我再問什麼,他都只是搖頭。

在這樣情形下,當然沒有必要再詳細敘述如何到達勒曼醫院的過程了,所以直截了當,就從到了勒曼醫院的一間房間中開始說起。

那房間很大,有很舒服的幾組沙發,亮聲把我帶進了房間之後,離開了一會,再和七八個人一起走了進來,其中三個人,和亮聲一起,坐在和我同一組沙發上。

另外四個人,向我略點了點頭,就在距離相當遠的一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來,至少是暫時,不準備和我談話。

那和我坐在一起的三個人,一坐下來就道:“我們是考驗小組。”

(為了敘述方便,他們三人說話我不加分別,一律稱之為“三人說”。)

我呆了一呆,不明白“考驗小組”是什麼意思。

三人不等我發問,就開始解釋,道:“為了方便活動,我們都借用了地球人的身體,正如你所說,我們全是‘移魂怪物’。”

我有點尷尬,不過我更奇怪,考驗小組和移魂怪物又有什麼關係呢?

三人頓了一頓,才道:“借用了地球人的身體,就出現一些對我們來說十分嚴重的問題。”

我還是不明白,只好搖頭。

三人繼續:“我們的思想組進入了地球人的身體,無可避免的,地球人身體所感到的一切,我們也就可以感到。而地球人身體有許多感覺,是我們本來所沒有的。很不客氣地說,由於地球人身體組織……很怪異,所以很多感覺我們必須努力適應,像冷、熱、痛、癢、飽、餓、渴、倦……種種不舒服、痛苦的感覺,我們必須忍受、抵制,這是我們借用地球人身體需要付出的代價。”

這番話其實是間接在說地球人身體結構的落後,我聽了感到很不服氣,我道:“地球人身體組織,雖然有許多不舒服甚至於極度痛苦的感覺,可是也有很多舒服,令人快樂之至的感覺!”

三人對我的這番話大加讚賞:“衛君真了不起,一下子就抓到了問題的中心。”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了不起在什麼地方,我向亮聲望去,亮聲向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聽下去。

三人再開口,所說的話離題更遠了,他們道:“地球人有許多惡劣的行為——不必一一例舉了,我們經過多年來的研究,發現地球人之所以會有這種種惡劣行為,雖然是由於思想的指揮,但是產生這種思想的根源,卻是身體上各種能引起快樂的感覺。”

這一番話,他們說得很慢,我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卻莫測高深,只好瞠目以對。

三人繼續:“快樂的感覺令人快樂,所有地球人都追求快樂,身體產生快樂的感覺,要有條件——有食物,才有飽的感覺;有好的食物,才有美味的感覺。這個是最淺的例子。”

我沒有出聲,正在努力體會他們的潛台詞。

三人再道:“從最淺的例子推開去,金錢、權利可以使身體產生各種快樂的感覺,地球人就自然而然儘力去追求,而在追求的過程中產生種種惡劣的行為。所以地球人從有身體起的這一天開始,就無法避免我們認為是惡劣的行為。”

我吸了一口氣,無法否認他們的說法,地球人行為之醜惡,真是數之不盡,而把一切罪惡都歸諸於人的身體有快樂的感覺,這種說法新鮮之至。

可是只要略想一想,就覺得這種說法大有道理。

如果不是人的身體有快樂的感覺,人的腦部就不會有貪念!

而各種各樣的貪念正是人各種各樣醜惡行為的主導!

想到這裏,我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我才道:“難道你們的身體沒有快樂的感覺?”

他們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我疾聲道:“原來沒有,現在有了!”

三人點頭:“這就是問題的中心,正因為我們有了地球人的身體,所以也有了地球人身體的種種快樂感覺,這種種快樂的感覺具有極大的誘惑力,尤其對以前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我們來說,這種有了身體之後來自肉體的快感,更具有幾乎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當他們這樣說的時候,神情既嚴肅又緊張,聲音和身子都在微微發顫,一直在旁邊沒有出聲的那四個人,也各自發出了吸氣的聲響,同樣很緊張。我又去看亮聲,和他目光接觸,亮聲咬着牙關,用力點了點頭,表示他的想法和三人所說的一樣。

若不是他們的神情如此嚴重,令得房間中的氣氛變成凝重無比,連空氣都幾乎僵硬的話,我一定會忍不住笑。

因為看他們從內心深處感到嚴重之極的問題,在我看來,根本不成問題!

對我,或者對所有地球人來說,肉體所帶來的種種快感,是人類的天賦,可以、也應該盡情享受這種快感!

說得具體一些,身體各方面的器官,都能給人帶來不同方面的快感,例如視覺器官能使人欣賞美景,味覺器官能使人享受美味,以至於性器官能使人有性樂趣……例子可以舉出上百個來,這正是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何至於感到如此可怕?

我想說:“你們既然借用了地球人的身體,何不索性痛痛快快享受地球人身體帶來的快感,何必抗拒?”

可是話還沒有出口,他們所有人那種如同末日降臨一樣的神情,使我說不出這句話來。

同時,我徒然受到很大的震動,因為在那一霎間,我想到了他們何以把這個問題看得如此嚴重的原因。

他們剛才說過,地球上由地球人造成的一切罪惡,其根源都是為了地球人追求肉體的快感。根據他們的理論,地球人的行為由追求肉體快感作為主導,所以如果他們不能抗拒地球人肉體快感,他們的行為就會變成和地球人一樣。

他們雖然沒有明說,可是我知道在所有外星人心目中,地球人只不過是低級生物,行為惡劣、卑鄙、自私、無恥、專橫、兇殘……甚至進入了二十一世紀,在地球上仍然有廣大地區存在獨裁的極權統治!

對他們來說,如果行為和地球人一樣,那是一種極度的淪落,是無可饒恕的墮落,所以他們必須盡一切能力來抗拒,以免在有了地球人的身體之後,也有地球人的行為。

對他們來說,這是有關生命形式的大事,他們必須克服這一點,不然就會淪落為地球人了!

想到了這些,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十分苦澀,三人和亮聲都向我點了點頭。

三人道:“你明白了!”

我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只好也點了點頭。

三人道:“我們要做到抗拒肉體快感的誘惑,雖然困難,可是只要意志堅強,還是可以做得到的。事實上即使是地球人中,也有極少數人可以做到。”

我苦笑:“地球人中可以做到的,已經是超凡入聖,不屬於地球人的範圍了!”

他們對我的說法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他們繼續道:“為了確保我們之中所有人,都不至於在行為上受到地球人身體感覺的影響,我們訂下了嚴格的守則,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進行考驗,考驗是不是具有堅強的抗拒意識,要通過考驗,才能繼續如常活動。考驗由考驗小組負責進行。”

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做“考驗小組”。

亮聲嘆了一口氣:“衛斯理,你幾次找我,我都處於接受考驗的情況之下,由於考驗的過程十分嚴峻,所以必須和外界隔絕,無法和你聯絡。又由於這項守則關係到我們原來的人格是不是能夠保存,所以我們不想外人知道,要嚴格保守秘密,這就引起了你的誤會。”

這時候我的心情真是複雜無比。

我曾經因為亮聲以“醫院守則”為理由,不肯對我說而大為不滿,甚至於向他發脾氣。儘管他一再保證,事情和地球人完全沒有關係,我也不接受。

現在明白了醫院守則的內容,那確然與我無關、與地球人無關,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而他們為了維護他們原來的生命形式、行為,要和地球人身體帶來的感覺作鬥爭,要在人格上作善與惡、高與下的選擇,這種行為本身就極其高尚。在地球人中,雖然也會有這種被稱為“天人交戰”的情形出現,但絕大多數都以地球人行為勝利而告終。

他們有這個考驗小組,就已經證明了他們的行為和地球人行為確然有高下之分!

我感到我應該向亮聲鄭重道歉,所以我站了起來,向亮聲深深鞠躬。

卻不料亮聲在同時也站了起來,同樣向我鞠躬!由於時間一致,他不可能是向我回禮,而是我向他道歉,他同時也感到要向我道歉。

我不禁愕然——他有什麼要向我道歉的呢?

當時的情形是我和亮聲同時向對方鞠躬,我還沒有開口,亮聲先道:“我要收回一些我說過的話,同時為這些話向你道歉。”

我完全莫名其妙,只好做了一個手勢,請他說下去。

亮聲道:“我曾經說過,這項醫院守則和地球人完全沒有任何關係,這句話不對,必須收回。”

我更加摸不着頭腦,他們自己人之間進行考驗,抗拒地球人行為,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亮聲應該沒有說錯,何必收回?

亮聲請我坐下,他仍然站着,神情有些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我這次通過了考驗,可是我不能保證下次我也可以通過考驗。”

我怔了一怔,有點明白,我立刻問:“你的意思是,不是人人都可以通過考驗的?”

亮聲點了點頭,三人在這時候補充:“通不過考驗的比率,大約是百分之四十。”

我彈跳了起來,雙手揮動,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只是感到意外之極——竟然有那麼高的未能通過考驗的比率!

由此可知地球人肉體帶來的快感,其威力之大!

難怪他們提起這件事,人人都如此嚴肅和緊張!

通不過考驗,會怎麼樣呢?

在這時候我胡思亂想的毛病又發作,我突然想到了“神仙動凡心”這種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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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魂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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