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贛、鄂壤接的“凌霞峰”下,連接着一道流掛自十太絕崖之頂的垂瀑,有一片建在斜坡上的偉宏莊院。這裏,即是“鐵狼堡”的總壇了。
當牟漢平抵達“鐵狼堡”總壇之際,業已是他誅除郝孚等人的第四天黃昏,在漫天的夕照紅霞中,他已進入莊院的拱形大門。
江湖爾虞我詐,牟漢平在這一陣里,已深得個中三味,他雖然滿懷怒火而來,但並未失江湖之禮,遞上拜帖,說明來意后,鐵狼堡執事請他稍待,另一個便奔往正面的那座大廳之內傳報去了。
牟漢平等待中,目光隨意流覽四周的景緻——這是一條進入庄門內便直通當前那座高聳堂皇大廳的青石板道,打掃得十分潔凈,這旁用紅磚砌成鏤空矮欄,裏面則放滿各式各樣的花,紫綠朱黃,爭艷斗奇。大廳兩側及後面,可見飛檐重角、楞東雕梁的其他各式樓閣,相當的華美精雅,金青輝煌,以一個武林中的門派來說,有這種氣勢講究的,業已不多見了。
牟漢平是第一次拜堡,雖然是黃昏了,但視覺上的感觸,已經多少明白了點“鐵狼堡”哪來這麼大的氣派了!
他等候中,朝旁邊那名“鐵狼堡”的弟子道:“小兄弟,你們郝壇主在家么?”
那名大漢正肅立於側,聞言之外脫口回答:“不在。”
他突然間,又想起了什麼,警覺的急忙改口道:“呃,我不知道。”
牟漢平點點頭,已差不多明白了,他笑笑道:“這幾天,堡里比較冷清了些吧?”
大漢疑惑着看看牟漢平,木然道:“我不知道。”
牟漢平淡淡地道:“別猜疑,我青龍幫和你們鐵狼堡素無怨隙,牟某對鐵狼堡更是早有仰慕之心,莫不成還有其他不良意圖?小兄弟,你也未免太迂了!”
紅巾大漢有些尷尬的撫了一下衣角,吶吶的道:“我……我不知道……”
牟漢平斜了對方一眼,道:“可是你大堡主吩咐下來過,若是有陌生人或類似我這樣形容打扮的人,問到你們什麼問題,一概有‘不知道’三字為答。”
那大漢臉孔一熱,發窘道:“我,我不……”
牟漢平一搖手,道:“又不知道,算了,希望你一直這樣的天真純樸下去,連你老婆將來偷漢子的事,你也不用知道。”
“什麼?”大漢一下子冒火了,怒沖沖地道:“你怎可用這種話來污辱我?”
牟漢平笑笑道:“我不知道。”
紅巾大漢悻悻地嘟嚷道:“真是見鬼,糊裏糊塗便觸了這麼個霉頭……”
牟漢平冷冷道:“恐怕待會兒你們還要觸更大的霉頭呢!”
這人頓時睜大兩眼,又驚又怒地問道:“你說什麼?”
不待牟漢平答覆,大廳中業已有四五個人奔了出來,牟漢平凝目注視,嗯,最前面那位禿頂瘦削,面容清癯深沉,而雙臂特長特粗的人,即是他這次來會晤的正主兒“鐵甲潛龍”鐵叔同了。
鐵叔同一睹牟漢平,神色不禁一變,但那也只是一瞬間,很難被人察覺,他城府很深的人,立即哈哈大笑,道:“牟老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鐵狼堡真可是蓬壁生輝!”
牟漢平迎上幾步,也似真似假地笑道:“事情有點曲折,累及鐵堡主親迎,罪過罪過。”
鐵叔同微微一怔,來至近前低聲問道:“有曲折,莫非老弟發生什麼變故?”
牟漢平道:“事情是很曲折,但那群未開眼的卻未能得逞,殺人者反被人殺。”
鐵叔同趕抱拳,笑道:“恕罪恕罪,我真是老糊塗了。啊!牟老弟是何許人,我這顧慮簡直多餘!”
這時“鐵狼堡”的兩位壇主——赤面肥軀的“英冠壇”壇主“擒龍手”彭少山,與尖嘴縮肋、黃毛茸茸的“勇冠壇”壇主“聖猿”杜彥才,與“執法老五”矮胖圓臉,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的“潑風棍”徐昆等人全上來與牟漢平笑嘻嘻的見過了。
於是,他們一行五人,開始往大廳的方向行去,緩緩走着。鐵叔同笑問牟漢平道:“老弟,方才見面,你說事情發生曲折,是什麼樣的曲折呢?”
牟漢平一笑道:“此次牟某前來拜堡,順便查訪毀幫殺父仇家,殊不知途中遭遇許多名家,先是‘黑樓’、‘鬼刀’侯子通,繼之是貴堡的兩位‘金狼’級人物,‘大鉤爪’魏朋、‘三步奪魂’朱清,‘十全派’的十全之一‘雌雄劍’潘俊,這股力量真是相當堅強的了……”
鐵叔同輕嘆了一聲,道:“實不相瞞,牟少幫主,家門不幸,魏朋與朱清這兩個孽障,已於一年前叛堡投入‘黑樓’旗下,叔同無能,幾番圍堵截殺,以正堡規,均被其兔脫,而且都有‘黑樓’黨羽環伺於側,唯恐弄個兩敗俱傷,得不償失,因此每次都悵然而返,少幫主卻莫太過護及屬下逾分呢……”
牟漢平似笑非笑的勾動了一下嘴角,道:“鐵堡主也無須說得這樣客氣,牟某如今是失群之雁、人海孤雛,幫毀徒散,殊不知尚有人以千兩黃金代價買下牟某項上人頭,寧非奇事!”
鐵叔同乾笑幾聲,道:“少幫主這樣說那是菲薄自己,誰不知老弟已得‘神拳鐵腿’兩位奇人真傳,道上有幾句歌訣不是這樣說的么:‘生死有道橋,拳出閻王笑,斷劍不飲血,羞刀難回鞘!’老弟,可真將兩位奇人的手段形容得淋漓盡致了……”
牟漢平淡淡地道:“有些好事之徒每喜誇大渲染,其實家師遊戲風塵,做事都有其一定的準則,認為不必一定要解決的人,往往施予薄懲,也就留下對方一命。”
鐵叔同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兩位前輩嫉惡如仇,此乃無可諱言之事實,如今年頭變了,人心也差了,往昔那種俠義精神現在也淪喪殆盡,沒剩下多少了,那種見利忘義,發了財就將信譽丟到腦後的人可是太多太多了,如果沒有挺身維護,武林才真是狐鼠橫行哩……”
這時,他們已進入了這座陳設豪奢,擺置華麗的大廳,分賓主坐定后,已有兩名紅巾大漢獻上茶來,牟漢平當然不去沾唇,他們賓主坐定,鐵叔同舉杯敬茶,道:“老弟,來,嘗嘗我這‘雨前毛尖’。”
牟漢平端起了杯子,虛虛一晃,用唇在杯蓋邊緣佯沾了沾,故意咂咂舌尖,“嘖嘖”有聲的贊道:“嗯,不錯,好茶,是好茶!”
他放下杯子,舉目四瞧,忽然笑道:“對了,鐵堡主,有件事我覺得納罕……”
鐵叔同迷惑地道:“哦,是什麼事呢?”
牟漢平道:“先父在世,曾搜集武林名人繪製成的‘英雄譜’,堡主麾下的幾位得力臂助,如彭少山彭壇主、杜彥才杜壇主、徐昆徐執法均列英雄譜,就只有另一位壇主迄今懸着,莫非那位壇主是素不露面的?”
鐵叔同面不改色的笑笑,平靜的道:“原來老弟說的這件事,還幾乎嚇了我的一跳,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呢!是這樣的,本堡之下分三壇,乃為‘英冠壇’、‘忠冠壇’、‘勇冠壇’;少山掌‘英冠壇’,彥才掌‘勇冠壇’,程吉掌‘忠冠壇’,少山與彥才兩人,如今與與少幫主當面,程吉在老弟來此前夕,恰巧因事奉派在外,所以未能與老弟見上一面。如今,他正到十里遠的宵雲集處理他壇下一宗細故去了,約莫過個把時辰即可回來,回來之後,我自會叫他前來拜謁老弟……啊!怎麼?,你似乎對程吉很感興趣?”
牟漢平凝視對方,卻怎麼也看不出人家一點破綻來,表情上是那麼從容,安詳鎮定,沒有絲毫虛心詐或急躁不寧模樣,說得就和真的一樣——他也但願這是真的,他笑笑道:“貴堡‘忠冠壇’的壇主,不是叫郝孚吧?”
鐵叔同似乎十分意外,一派茫然地問道:“郝孚,誰是郝孚?”
他搖搖頭,又移目瞧向他的三個手下,道:“你們誰聽過這個名字么?”
彭少山、杜彥才、徐昆三人也齊齊搖頭,彭少山猶道:“從不曉得有這麼一個人,牟兄,可有什麼事情不對?還是你聽說了什麼?這姓郝的又是什麼人?”
牟漢平揉揉臉頰,道:“沒有什麼,各位既是不知此人,也就罷了,約莫我一時記錯了,還以為貴堡‘忠冠壇’的壇主是這叫什麼郝孚的人呢……”
鐵叔同又加重語氣的道:“說真的,老弟,我是確實不知此人……”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老弟,你該不是對我們有什麼誤會吧?”
牟漢平木然道:“沒有什麼誤會。”
鐵叔同又道:“那……是不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
牟漢平搖搖頭,道:“也沒有,我這人一向只重事實,不論謠傳!”
鐵叔同手撫胸口,嘆道:“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唉!當今江湖道上人心日益險詐,各種陰毒詭謀層出不窮。老弟,你我素無怨隙,可別中了某些奸歹之徒的挑撥離間之計啊……”
牟漢平淡然道:“我也不算生嫩了,鐵堡主,挑弄亦非易事!”
鐵叔同連連頷道,道:“這個當然,強將手下無弱兵,兩位奇人調教出來的,還能差到哪裏!”
一直沉默着的“聖猿”杜彥才話聲尖細的開了口道:“我說牟少幫主,你也不想一想,就算真有人居中惡言離間吧,我‘鐵狼堡’也會愚蠢到與貴幫結仇么?說真的,自從貴幫不幸消息傳出,堡主還真箇傷心了一陣子,嘆江湖仇殺,冤冤相報,何時終了。少幫主,如果你真的聽到什麼,或有人講什麼,那也全屬子虛,沒有半點事實根據,我們向你保證——我們是朋友!”
牟漢平點點頭道:“很好,我也一直希望如此!”
鐵叔同又舉杯,道:“來,老弟,再喝口茶,聊以當酒,預祝貴幫在老弟領導之下,重振雄風。”
於是,彭少山、杜彥才、徐昆也一起舉杯,彭少山更笑道:“現在稍委曲少幫主一下,稍下再痛飲百杯,慶賀貴我雙方,今後相交無間。”
說著,以鐵叔同為首的四個齊齊喝下一大口茶,但牟漢平卻依然謹慎無比,他照樣以嘴唇碰碰杯盞,算是意思過了,卻半點茶液不沾。
幾乎不易察覺地,彭少山向鐵叔同使了個無可奈何的眼色,鐵叔同放下茶杯,笑道:“老弟,誤會已清,請到後進,咱們再把酒論交。”
牟漢平道:“牟某一時魯莽,冒昧來訪,得罪之處,已感不安,怎敢再奢言騷擾。”
鐵叔同站了起來,道:“如此一說,老弟你就太見外了,是否仍存芥蒂?”
牟漢平道:“堡主言重!”
兩人把臂前走,牟漢平望了望彭少山等人,道:“三位不去?”
彭少山笑道:“牟少幫主與堡主先移駕,稍時我等即來,屆時不醉不散。”
牟漢平不再多說,偕同鐵叔同快步穿過大廳便門,繞經一條回廓,進一間寬闊的秘室之中。
牟漢平略一打量,秘室是回廓盡頭的一個獨立單間建築物,全為巨大的大麻石塊砌造,用石灰粉摻合糯米汁、草渣等揉和,只有一個窗開在這間呈三角形的屋頂,連門也是雙層黑漆檜木製成,一旦關上,可以說又隱密又清雅,且絕對隔音,在這裏談論機密大事,乃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室中只有一張烏光泛亮的獸腿長几,幾張描金雌花矮腳圓椅,以及一隻形式奇古的青銅香爐鼎之外,別無其他陳設。
進室之後,鐵叔同小心的回身關門上閂,然後含笑伸手朝牟漢平落坐。
牟漢平也不客氣的坐下,但是他卻絕不疏忽,斷劍仍然用手握着斜倚胸前,同時目光尖銳的四掃。
銑叔同笑道:“老弟,這是老夫議事秘室,我之所以請你來此,而且遣走他們三人,就是要告訴你令尊遇害的一些線索……”
話至此,鐵叔同抬頭察看嵌有鐵柵的天窗,狀甚小心,然後,他走到左面牆壁,傾耳細聽。
牟漢平笑了笑,道:“牆壁如此堅厚,鐵堡主,你能聽見什麼?同時在這裏說話又有誰能聽得見?你也太過慎重了……”
鐵叔同正色的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老弟,任何事都大意不得——縱然那原是萬無一失的。”
說著,他索性耳朵貼牆壁,邊低聲道:“容我再探察一了,我對任何人都是保持戒備的,你全稍待會兒……你若無聊,不防先鑒賞一下那隻青銅香爐,可是七百年前的珍罕古物呢……
牟漢平笑着搖搖着頭,雙目自然的投注向這邊角隅處的那隻青銅器香爐上,而就在他目光移轉的瞬息,鐵叔同以最快的動作將身體往牆壁上一靠——怪事發生了,他靠上去的那片牆壁部分,竟然是一道製造得天衣無縫的暗門,他借身體靠壓之力,這道可以活動的暗門便“嘩”后朝外轉出,鐵叔同身形隨轉,立即逸至室外,同時那扇暗門又已在一轉之下迴旋合攏。
當牟漢平甫覺聲音有異,急速側首察視之際,卻只來得及看見鐵叔同貼着暗門旋出室外的一抹側影,他立即暴叱一聲,猛揮左拳擊出,但是卻已慢了一線,暗門聚合,“砰”一聲,拳勁撞擊在石牆之上,激起一蓬石屑,未及傷到鐵叔同分毫。
他原本步步為營,想不到依然中了鐵叔同的圈套,他緩緩站起,不由咬牙道:“鐵叔同,果然是你!”
他走到牆邊,伸手在壁上細細探索,同時用力向那幾乎看不出的暗門部分推撞,但是,那扇原可旋轉的暗門,如今卻像生了根一樣堅固可靠,紋風不動了。
“鐵叔同,我將使你死無葬身之地!”
牟漢平咒罵著,開始迅速在秘室中尋找出路,他首先過去推動門扉,卻令他赫然發覺,那原是雙層的檜木門,竟然是外包檜木的生鐵門了,他又招頭打量着天窗,這一看,更使他咬牙切齒,那天窗——娘的沒,本來足有人頭寬窄的的,現在也縮小了,竟在這剎那時間,改變得異常巧妙,僅只縮小半寸而已,就這半寸,就穿越不出,若非細看,誰會想到這天窗竟縮不到了這麼一點點規格呢?
他在石牆四周敲打着,終於,他是完全失望了,除了那扇暗門,全是實心厚壁,而壁厚近尺,俱為堅硬的大石砌就,不啻的鐵網,就算那扇暗門,可也是尺厚的大麻石啊!外面不下閂鎖,那是扇門,閂鎖落定,便已封死,則和任何一部分石壁又有什麼不同?
牟漢平懶洋洋的坐回那張描金圓椅上,將兩腳交叉擱上了長几,默默沉思起來,如今,該怎麼辦呢?”
突然,一聲清脆的“卟察”聲響起,娘的,原來那扇雙料生鐵門拉開了一個小孔,一個只有拳頭大的小孔。
嗯,不出所料,鐵叔同那張陰冷的面孔,現露出一部分在小孔外,但是,那卻不是一張充滿得意的面孔。
鐵叔同重重一“哼”,首先開了口道:“牟漢平,天堂有路你不走,你卻自尋死路,跑到我‘鐵狼堡’來……”
牟漢平神色一變,急着問道:“郝孚與那六個蒙面人,果然是你派出的了?”
鐵叔同蠻橫的道:“不錯,是我派出去的!”
牟漢平點點頭,道:“很好,我也料到是你派去的,但是,我想知道我‘青龍幫’與你‘鐵狼堡’素來河井不犯,為什麼竟伺機下手對付我‘青龍幫’?”
鐵叔同道:“我便與你實說了吧!也好叫你死而甘心,那七個蒙面乃以本門‘忠冠壇’壇主‘大蟒鞭’郝孚為首,率領他壇下三名香主及‘鐵狼級’三名,合共是七人之數,以他們為主力去對付你。另外,我尚派有‘勇冠壇’壇主‘聖猿’杜彥才以及他手下的首席香主‘滿天砂’陳宣十分隱伏接應,但天不助我,讓你倖存,除了杜彥才得身免之外,其餘人等竟全遭你的毒手……”
牟漢平“呸”了一聲,叱道:“滿口扯淡,郝孚可是被你們自己人殺了滅口的!”
鐵叔同道:“不管如何,郝孚之死,起因在你,你怎麼說也無以卸其咎,至於對付你‘青龍幫’,我們跟‘黑樓’同樣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正主兒可不是我們,為了什麼,只有去問馮禹了!”
牟漢平陰沉地道:“你別以為我身陷絕地,我姓牟的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鐵叔同道:“只是?你還有什麼可以賣狂之處?”
牟漢平睨視對方,冷然道:“別得意,老小子,還沒到時候呢!誰也不知道誰會身陷絕地——就如你派去暗算我的幾個廢物,他們自以為能栽倒我,但最後,誰栽倒了誰?”
鐵叔同厲叱一聲,怪叫道:“你別得意,野種,這並非你有什麼不得了,只是我們估計錯誤!”
牟漢平冷冷地道:“那在暗裏使‘毒綠星’的人就是‘聖猿’杜彥才吧?”
鐵叔同悍厲的道:“是他,可惜陳宣卻死在你手裏!”
牟漢平哼了哼,輕蔑的道:“陳宣大概就是那用‘多凌鐵砂’暗算人的野種子,他該死!”
鐵叔同咆哮道:“你不要得意,我們會為死者報仇!”
牟漢平嗤之以鼻道:“做你娘的美夢!”
人在氣頭上,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牟漢平也開始污言穢語了。
鐵叔同狠毒的道:“牟漢平,你也不用再橫行霸道了,你雖然逃過了我們的第一步策謀,卻逃不過我們設計的第二道策劃,我們早已預備了第一步計策失敗后的第二道補救之道,我們等你前來,等你自投羅網,如今,你果然就投進來了!”
牟漢平平淡淡地道:“我勸你也不要得意太早,隔着你的目的,還差上好遠一截呢……”
他頓了頓,舒適的轉動了一下坐姿,道:“第一,當‘大鉤爪’的魏朋與‘三步奪魂’朱清出現,我已察覺你們不大對勁了。第二,我如今雖說身入囹圄,但仍有攻擊力量,諒你們也沒有人膽敢來侵犯,我可以與你耗上一段長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裏,我就會盡量想法出困。第三,一個如此為你賣命豁力的手下,到了緊要關頭你非但不拖他一把,反而藉機除掉以求自保,姓鐵的,今後你再帶人就難啦……”
鐵叔同大吼一聲,怪叫道:“閉住你娘那張臭嘴,你竟敢胡言挑撥,不錯,郝孚死得冤枉,但為了維護大局,只有忍痛作此犧牲,我們不能為了一個人的生命而危及全體的生命,何況,我們也會為他報仇,姓牟的,你等着受吧!”
牟漢平鎮定的道:“好的,我就等着。”
這時,在鐵門小口之旁又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彭少山的聲音,道:“堡主,昨天來的那幾位朋友方才就催着要人啦!他們不耐煩久等的……”
接着,“嘩啦”一聲,小孔已被掩隱,又留下一室的寂靜。
牟漢平站起來,在室中靜靜思忖:“看樣子,對方就要開始‘整治’我了,但是,用什麼方法整治我呢?”
時間緩緩地過去,牟漢平的不安也隨着增加,他四周查看,卻找不出這間石砌室中有什麼花樣……
當他突然覺得腦中有些暈眩,呼吸覺出異味的時候,也是他發覺屋角那隻青銅香爐飄散出一股淡淡灰色霧煙的時候,他立刻閉住呼吸,急步超前,雙手握住銅爐邊緣,奮力拉扯——“崩”的一聲,這隻沉重的香爐業已被他拖離一尺,原來,有條細細鋼管自室外鑿壁而過的鋼線小洞中通進,連接在這隻青銅香爐底部,那股毒霧,即是由室外管中透入香爐散發。
“好卑鄙齷齪的東西!”
心中咒罵著,牟漢平運起“撼天神拳”猛然擊出,“蓬”的一聲,那條穿自室外的鋼管立時散裂倒縮回去,甚至連大麻石的厚壁也被擊得石屑粉飛。
這一用力牟漢平已經吸入一絲毒霧,感到腦袋十分沉重,雙目暈眩了,他知道幸而自己發覺得早,所以中毒並不算深,但是,這毒霧卻好厲害,就只吸入了一點,竟已有如此效果了。
牟漢平坐在牆角運功調息,以一口丹田真氣將吸入體內的毒氣逼出,他剛剛坐下不及片刻,天窗頂上已“呼嚕”一響,一團巴掌大的綠色火球已自鐵柵間空隙落下,恰巧掉在室中長几上——僅只一團綠火而已。
“狗東西,這又是什麼玩意?”
牟漢平咕噥着,將目光投注過去,這一看,卻看得他大吃一驚——原來,那張表面上瞧去烏光黑亮的獸腿長几的幾面,經這團綠火一燒一烤,桌面上的烏黑亮光立即溶化,變成了一團漸次由小而大的紅粉斑暈,而這斑暈竟是由極細微的粒子所形成,這些細微也馬上在熱力之下形成煙霧浮蕩幾面,即將騰升。
牟漢平反應是敏捷無比的,飛閃上前,一腳將長几踢翻,腳在地上用力磨熄煙燼,同時一個轉身,提起一邊的青銅香爐,“咚”地扣住了那團滾動不滅的熒熒綠火。
這時,就僅僅沾吸了一點點這種煙氣,牟漢平方才用以踢翻長几的腳上,已經感到了麻木浮腫。
“乖乖,好厲害的毒!”
他小心戒備,再也不敢坐下調息了,一邊努力運氣貫通全身六脈筋絡,一邊使勁扭動左腳以令其不致僵木。
牟漢平心中雪亮,對方下一步將有更厲害的詭異毒技,因此,他唯一求生的方法便是出困。
談到出困,也就難了,尺多厚的大麻石牆壁,雙料的生鐵門合起來怕也有五寸厚,天窗開在斜角的尖頂上難以發力,搖撼不說,便是弄斷了窗間的鐵柵也一樣出不去,那窗口根本狹窄得不容人身通過,他非常明白,這可真是生死關頭了,出不出得去,也就等於生命是否得以延續。
牟漢平咬牙四顧,突然間,他的視線投注在一個地方,一個他現在才注意到的地方——那隻覆倒地上的沉重青銅香爐上。
他眸瞳中頓時閃映着一片喜悅的光采,同時一抹微笑地浮上了他的唇角,他在注意到那隻沉重青銅香爐之際,業已思悟出一個可能幫他出困的有效辦法來——那就是,從地上拋擲青銅香爐撞擊天窗,一次又一次連續不斷的拋撞,那樣一來,那鐵柵就會因衝撞而崩開了。
牟漢平不再遲疑,立刻行動,他將斷劍掛好,默默運功,猛的一把提起地上的青銅香爐,儘力往室頂斜角度的天窗擲去。
“砰咚”——石屑紛飛中香爐落下,牟漢平動作如電,他迅速接住又猛然再次拋擲上去。
青銅香爐與天窗猛然撞擊的聲響有若連串震撼的密雷,那麼急,又那麼宏亮,在這一片“轟轟”然的巨響聲中,整座石室全在震動,屑粉石糜灑落如雨,牟漢平雖然已是滿頭大汗,卻越發動作加速,沉重的青銅香爐起落如風,團團轉的衝上,又團團轉的落下,以致牟漢平的兩臂也幾乎承擔不起了。
就在此刻——鐵門上的小孔“嚓”的拉開,露出彭少山那張驚怒的部分胖臉來。
“你在搞什麼鬼?”
突然間,彭少山看清了牟漢平正在做什麼,他像吞了耗子葯似的怪聲尖吼起來道:“不好了,快來人呀,姓牟的要砸破秘室天窗啦,快去稟報堡主,快去向‘凌雲崖’的朋友示警,快,快,快……”
牟漢平獰笑一聲,這次傾以全身之力,狠命再將青銅香爐拋砸過去,於是只聽得“嘩啦”一聲暴響,室頂天窗已被砸開一個洞口,嵌在上面的鐵柵邊歪扭的雜同部分石塊往外崩裂而出,同時,青銅香爐也摔成片片。
牟漢平吁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不錯,這隻青銅香爐確是七百年前的珍品!”
鐵門小孔中,彭少山的一張臉孔全變了,他聲嘶力竭的吼叫道:“壞了……壞了……姓牟的要從天窗口逃出來啦……堡主呢?快,你們快去稟報呀!他就要出來啦……”
牟漢平轉過身注視彭少山,而彭少山的目光甫如與他接觸,業已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驟然縮回,同時驚慌無已的儘快將小孔閉上。
牟漢平哈哈一笑,道:“外面見吧,好朋友。”
笑聲中,牟漢平身形倏然彈起,縮成一團,快得不可言喻,“呼”一聲,自裂破天窗口中一蓮蓬亮品晶的短矢已激射而來。
牟漢平凌空的身子突然滾動,就那麼奇妙的,像一股旋風般整個轉變了一個方向卷到一邊,於是,漫天的箭矢就全落了空。
藍汪汪的刃鋒帶着凄厲宛如鬼嘯也似的尖銳破空之聲響起,十幾顆散佈四周的“鐵狼堡”弟子的頭顱便互為起落的離開了那些人的脖頸,在一片腥赤的血水噴濺里,蔚成一幅怵目驚心的可怕圖案。
牟漢平的腳剛剛沾地,兩名紅巾大漢已瘋虎也似揮舞着朴刀撲來,瞬息間的注視不禁令牟漢平嗟嘆,這兩位仁兄撲過來算是幹什麼?若說想攔截他,未免太可笑吧!
斷劍暴起似電,揮起瞠目的藍光閃處,兩記切肉聲落為一記,“刮”!兩顆腦袋分向左右分了開去。
一條人影自斜刺里掠來,就在牟漢平前面兩丈之處——嗯,居然是鐵叔同趕到了!
四周紅色頭巾大漢匆匆奔掠,步履聲噪雜緊湊,牟漢平縱眼梢看去,發覺“鐵狼堡”的人業已將他包圍在中間了。
鐵叔同正在對面,“擒龍手”彭少山在左,“聖猿”杜彥才在右,後面則是“潑風棍”徐昆了,他們每人身邊,除了彭少山身邊多留兩名外,另尚立有幾名也算有兩手的角色,牟漢平判斷,十有八九便是屬於香主級的鐵狼人物了。
對方應變速度可以說是相當快速的,牟漢平只不過才脫困俄傾,業已在人家包圍圈中。
牟漢平目光冷銳如刃般投注在鐵叔同的臉上,緩緩的道:“鐵大堡主,我出來了!”
鐵叔同的眼皮急速的跳動了幾下,用力吸了口氣,嗓子竟有些沙啞的道:“不要得意……姓牟的,你出來不出來,全是一個結果,若你自己以為走得出去,就是大錯而特錯了!”
牟漢平狠狠的道:“鐵叔同,我們便全睜大眼看仔細吧,是你們今天要栽,還是我姓牟的要栽?”
他頓了頓,又道:“我能將你‘鐵狼堡’的好手收拾掉一半,現在,我相信這剩下的一半收拾起來也並不會太困難!”
鐵叔同面孔扭曲了一下,咬牙道:“牟漢平,你死在眼前,猶敢自誇,真是可憐亦復可笑,你以為天下之人,便只容得你一個人橫行霸道,你想得太美了,憑你一人之力,要與我‘鐵狼堡’為敵,簡直是愚不可及!”
牟漢平不屑的道:“鐵老狗,我就任你往那張又老又丑又姦邪的臉盤上貼金吧!待我一個一個用劍口割了你們的肉時,你就知道我們彼此之間是誰愚不可及了。”
左邊的“擒龍手”彭少山色厲內荏的咆哮道:“好刁狡猾的東西,不用口舌逞能,有種你就試看你出不出得去!”
牟漢平用手點了點對方,冷峻的道:“彭少山,你等着,你見過人是怎樣殺豬的么?如你未曾見過,很快你就會深切領悟到了。”
彭少山一張胖臉上的顏色由紫紅轉為青白,他怒不可遏,卻又驚恐難抑的舌尖打着結道:“姓牟的……只……在今天……只在眼前……你便劫數難逃……等着跟你老子見面……到了那時,我看你……怎生個狂法!”
牟漢平冷冷一哼,道:“是么?我卻並不這麼以為……”
突然間,後面一個陰森森的,宛若不似出自人口般的冷酷聲響起:“牟漢平,我可以告訴你,你別不這麼以為,恐怕亦不能改變我們的意思。”
牟漢平緩緩轉頭,漠然又生硬的瞧向那發話之人——在他的後面三丈遠處,也就是迴廊下面,一字排列着四個怪異的人物,說話的那個,身材高大魁梧,黑面無須,整張臉孔全是那麼平板,卻在平板中透出一股無可言喻的殘暴意味;這人身旁,是個瘦小枯乾,細眉深眼的角色;再過去,兩位仁兄竟是生成一個樣子,全是白凈凈的,文縐縐的像是孿生兄弟,四個人卻是一樣的穿着打扮——黑袍黑巾。
牟漢平半側過身,沉緩的道:“聽說,‘凌雲崖’崖主‘黑狐’馮禹要見我?”
高大的黑袍人陰沉的道:“不是要見你,牟漢平,是要擒你。”
牟漢平冷靜的道:“四位一定就是馮禹派來‘擒’我的人了?”
這人冷板的面孔上毫無表情,道:“不錯!”
牟漢平目光凝緊,神色嚴肅,道:“敢問大號大名?”
這人緩緩的道:“‘凌雲崖’護法‘冷麵一尊’奚仁就是我,旁邊這位‘千里一瞬’包朝錦,另兩位是‘雙幻影’章明、章光兄弟。”
奚仁微一抬頭,又道:“憑我們四人,任你牟漢平分量再重,大約也可請得動了吧?”
牟漢平淡漠地道:“這也很難說。”
奚仁冷漠的道:“當然,如果你堅持要我們拿出點行動來,我們自亦樂意——有些人是要看過力量的顯示后,才肯合作的!”
牟漢平舐舐唇,故意問道:“為什麼馮禹要追殺我?”
奚仁眼角的皺紋扶了一下,冷板板的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至於為什麼,我們也不必去追究,如果你一定要問,到地府問問你死鬼的父親就知道。”
牟漢平微微摩挲着劍鞘,劍鞘是光滑又冷涼的,他低沉的道:“方才,我被困在那天殺的石室中,你們業已展現過了幾次你們傳統的家法了,現在,還有什麼手段?何妨一齊抖出來,也叫我見識見識!”
奚仁頷首道:“不會叫你失望的,牟漢平。”
牟漢平唇角露着一抹寒森森的笑意,以斷劍劍鞘往對方點了點,冷峻的道:“哪一位先上?”
奚仁下頷微抬,道:“朝錦,你去收拾他。”
那瘦小枯乾、細眉深眼的包朝錦回應一聲,身形動處,就好像飄在地面上一樣行出。
奚仁又想起什麼的叫道:“記住,死活不論。”
包朝錦站住了,細聲細氣的道:“四哥放心,錯不了。”
牟漢平笑了笑,道:“口氣倒不小,像是牟某人已成了你們囊中之物啦,喜歡怎樣擺弄就怎樣擺弄?”
包朝錦上下打量了牟漢平一會,尖刻的道:“怎麼會,少幫主,你還當真你是個玩意?給你說些順耳的是叫你找個台階下,好跟着我們走,你不受抬舉,硬要充人王,那就沒有這麼多活捧你啦!”
牟漢平瞪着他,陰森森的道:“你也別這麼似模似樣的強扮出一副狠像來,其實你什麼也不是,倒像只逮過了的小雄雞!”
包朝錦干黃起皺的面孔一緊,憤怒的吼叫道:“姓牟的,恐怕你有罪好受了!”
牟漢平昂然道:“好的,我正骨頭癢得緊。”
包朝錦就像流星曳落,只見他身形微晃,人已到了牟漢平面前,一雙手雞爪似的抓向牟漢平臉龐,另一支手卻神鬼莫測的劈向對方小腹。
敵人來勢之快,也是牟漢平頗覺意外的,他狂風一樣往旁捲去,而包朝錦的身形卻好似影子般緊緊附隨,這兩人一來一往之間,包朝錦的雙掌已疾若翩鴻也似的閃電揮劈了九十一掌。
是的,“凌雲崖”的高手,到底不同凡響。
牟漢平在急速的回騰中,猛然定住,緊緊附隨進擊的包朝錦,反應之餘,無與倫比,他那飄飛追轉的勢子也突而掠回,就這一剎之間,藍汪汪的劍芒已像炸裂了一枚小晶球似的爆射四周——有如一蓬圓輪狀的參差光箭。
包朝錦不愧有“千里一瞬”之稱號,他尖嘯入雲,連連翻滾,他那翻滾的速度是那麼快,捷又連貫,以致看上去只見一團黑影,在極目力所能追的角度中騰旋——這種輕功的修為,真是上乘了!
牟漢平沒有追趕,他穩如山獲般站立原處,就在他注視着對方甫始凌空滾動的瞬息,包朝錦竟又不可置信的折返左邊,同時,一條粗長的黑影也怪蛇似的猛卷而來。
牟漢平出劍的勁與狠是不必說了,他最能發揮的便是一個“快”字訣,近看捲來的粗長影子,斷劍奇幻的映起一片寒芒,寒芒方始逼向人頭,卻自另一個絕不可能的角度,閃射出真正的刃鋒,等到包朝錦察覺之際,業已來不及收回他的兵器“蛟鱗鞭”了。
“刮”聲暴響,長有九尺的“蛟鱗鞭”頓時被硬生生斬掉了三尺長的一截,包朝錦驀地貼地撲落,鞭才揚起,只剩六尺之殘鞭猛然又被斬斷一半。
這一記絕活,乃是“馱雲劍法”——映日中的一式——“虛斬”。
包朝錦心中這股子驚怒與羞愧就不用提了,他尖叫着倒射而起,猛將手中殘鞭拋向牟漢平,同時不分先後的運起“黑毒爪”功,以閃電般的手法扣向對方胸腹。
現在,一瞬的滿足充滿了牟漢平的心頭,他就是要敵人這樣做,比對方更快的,他插劍向地上猛彈,人與劍溶成一道流光暴射,立即迎向包朝錦。
這一剎間,奚仁驚怒的口音急切響起道:“側滾……”
“滾”字剛剛飄揚在空氣中,包朝錦已令人毛髮悚然的尖哮着與牟漢平交際而過,牟漢平以一個優美的身法站住,包朝錦卻一直飛出丈許,才一頭撞向地上——自胸口至小腹,全已被划刮開來,血與肚腸拖扯了一路。
頓時,四周鴉雀無聲,一片死寂,“凌雲崖”與“鐵狼堡”的每個人臉上全像蒙了一層白灰。
牟漢平緩緩的將劍刃上的血漬拭在靴底,然後,又將劍抱回胸前,他冷沉的一笑,道:“現在,還有哪位?”
奚仁一張黑臉上泛着白灰,他唇角抽搐了幾下,陰沉沉的道:“牟漢平,‘凌雲崖’不會放過你。”
牟漢平瞅着對方,道:“彼此彼此,就像我不會放過你們一樣!”
奚仁的雙目中,透露着無比憤怒之色,光芒如光,道:“牟漢平,‘凌雲崖’不是這麼容易被唬住的,而‘凌雲崖’更沒有仇恨的積結,因為我們立即便會報仇泄恨。”
牟漢平平靜的道:“很好,和我的觀念不謀而同,你們原無須有保留,姓奚的,並沒有人在求你們慈悲。”
奚仁緩緩往前踱去,他的目光越過牟漢平的肩頭,投注在對面神色惶惶的鐵叔同臉上,他提高了嗓門道:“鐵堡主,我們是唇亡齒寒,利害攸關,我建議不如合你我雙方之力以除此獠。”
鐵叔同急忙點頭,聲音里透着極大的不安道:“當然,這個當然,我完全同意奚兄卓見!”
牟漢平不屑的笑了,道:“姓奚的,怎麼變成雜種了?也不怕你們馮大崖主回去罰你倒洗腳水么?這可不大光彩呀,居然要求一個藉藉無名的小幫會插手相助……”
“鐵狼堡”在江湖上的地位,一崖三堡並駕齊驅,如今被牟漢平譏諷為小幫會,鐵叔同心頭那份窩囊勁就不用提了。
奚仁眼眉俱挑,冷森的道:“你激不動我,也別想挑撥,牟漢平,我們不會因為你這幾句話,便白白給你一個‘各個擊破’的機會,你的如意算盤敲錯了!”
牟漢平一揚頭,淡淡的道:“在我來說,對你們這種死不要臉的做法,並不感到意外,你們原就是這類下三濫的材料,反正隨你們怎麼個打法全差不多。單輪戰與群毆虞哪一樣不比哪一樣來得更高明!”
奚仁凌厲的道:“隨你說吧,姓牟的,我們只問能不能達成目的,我們不管什麼手段,只要擺平了你,任何方式我們全不去計較。”
牟漢平道:“可以,我對付你們也便要不計較手段了——大家全豁上干,也叫有來有往!”
那邊,鐵叔同厲聲道:“奚兄,小心這傢伙,他可比他老子歹毒得緊呢!”
奚仁傲然道:“我們也不是善人,鐵堡主!”
牟漢平惡狠狠的道:“快,不要在那裏裝人態了,姓奚的,別找着‘凌雲崖’那塊臭招牌在外面招搖,其實拆穿了半文錢不值,你們除了巧取豪奪,你們還有個屁的本領?”
奚仁厲烈的暴喝道:“姓牟的,你死定了!”
牟漢平神色是凶暴又殘酷的,道:“我奇怪,你們還在等什麼?”
一抹陰毒詭異的表情,掠過奚仁的雙瞳,他陰惻惻的道:“你已迫不及待了么?”
牟漢平斜眼看看他,輕蔑的道:“姓奚的,我是迫不及待了……我非常驚異於你的涵養,你原不該有這樣的涵養的。嗯,莫不成你們有所期待?”
奚仁冷木的一笑,道:“你聰明的過分了!”
牟漢平迅速轉動念頭,捉摸對方為何遲遲不肯動手的原因,他知道,奚仁先前之所以命令“千里一瞬”包朝錦出面與他相鬥,主要是想確實獲悉他本人所具有的功力火候如何,顯然奚仁業已得到答案了。但這答案卻是令奚仁驚愕憂慮的,所以他才不惜於尊降貴,以“凌雲崖”的聲譽做擔代,出言邀“鐵狼堡”合作——“鐵狼堡”利害相連,已經答允與他合作聯手了,可是,奚仁卻仍在拖延些什麼呢?
突然,牟漢平想起了一件事——莫非奚仁在等待他“凌雲崖”的夥伴?
思慮及此,牟漢平不禁有心理發毛了,他非常清楚“凌雲崖”所擁有的巨大力量,他更明白對方形成那種力量的若干特性——那就是他們具備有許多邪異的人材,有雄厚的財富,更加以陰險毒辣的手段,和毫無道德觀念的思想去操縱這些特性,使其變成了一股洶湧浩大的洪流。
牟漢平同時也知道,自己本身所能發揮的牽扯力有多大——他不但和任何一位“凌雲崖”的好手單挑獨斗,這不含糊他們所能使用的任何詭謀,但是,他可以在“凌雲崖”力量分散的時候與其抗衛,卻斷然無法面對面應付整個“凌雲崖”那種雷霆萬鈞的優勢,他只是一個人,就自是一個超人吧,亦總有其精疲力竭的極限啊!
牟漢平打定了主意,不再猶豫了,他不能叫對方如了心愿,不能叫敵人聚齊了力量,再來坑自己,如今,他唯一的芳法,也就是最正確的方法,先動手,先搏殺,先求勝,各個擊破,分批殘滅。
這時,奚仁還在不落痕迹的往下拖延着,他故意沉吟道:“姓牟的,你以一己之力,居然就狂妄到要想與整個‘凌雲崖’挑戰,奢言報仇泄恨,這豈非是天大的笑話,要是你識時務,找個深山大澤藏起來,還能落個善終,為你姓牟的留下後繼的香煙……”
牟漢平漠然的望着對方,道:“你說的廢話太多了,奚仁,在這種場合,你不覺得有點太過無聊么?勝負是手底下分的,光憑着一張嘴便想壓下人家一頭,豈非痴人說夢么?”
奚仁冷峻的一笑,道:“直到如今,只怕是你在痴人說夢吧!”
牟漢平“呸”的吐了口唾沫,道:“那就拿出功夫來呀!站在那裏裝老態,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漢”字不輕不重的,帶着幾分譏誚意味的自他唇縫中溜出,而就像是人眼眩花了一樣,牟漢平身形猛向奚仁撲去,斷劍翻掠,劍鞘已立擊“潑風棍”徐昆,徐昆慌忙躍閃中,牟漢平的斷劍已向奚仁電揮九九八十一劍,偏斜一側,幾乎連看也沒看清他的劍路子是怎麼個走法,站在徐昆身邊尚未轉過腦筋的那位“鐵狼堡”香主業已被透胸通穿出七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