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波瀾未息
當下趕緊打躬道:“可以,可以!”
俞人傑又咳了一下道:“不才之所以一路找來此地,跟您五爺私下接洽,為的就是想避開他人耳目,因此,咱們……”
謝五爺忙接道:“這個小的理會得。這兒的王公子,就是咱們東家的小舅爺,我謝某人,在這裏進進出出,可說是家常便飯,現在裏面鬧得很,咱們由偏院夾道中進去,包管神不知鬼不覺!”
俞人傑點點頭道:“這樣本公子就放心了。”
兩人入府,一路走向後院,果然未曾引起府中下人之注意。
進入後院一間廂房,兩人隔着一方茶几落座后,謝五爺有點迫不及待的輕輕咳了一聲道:“公子說的那一批……”
俞人傑抬頭微微一笑道:“五爺可會武功?”
謝五爺一怔道:“公子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俞人傑微笑如故道:“聽說一個會武功的人,舉手投足之間,便能使對方或輕傷帶殘,或重傷致死,有沒有這回事?”
謝五爺眼珠一轉,似乎有所領悟,連忙接着道:“是的,是的,敝局那些鏢師們,便有這種能耐,鏢貨交給敝局承運,保證不會出差池,公子只管放心就是了!”
俞人傑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又據說特別高強者,還善使一種什麼分筋錯骨手法,這種手法一經施之於敵方,能使敵方輾轉哀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謝老五隻聽得心頭髮毛,冷汗直冒,當下皺眉道:“公子”
俞人傑注目緩緩道:“五爺可曾嘗過這種滋味?”
謝老五身子往後一縮,不期然移目向門口望去。
俞人傑伸手閃電一抄,五指緊扣住茶几上那條正待後撤的手,真力微注,淡淡說道:
“大處着眼,小處着手,咱們就先從這條胳膊開始談談吧!”
謝老五臉色一白,顫聲求告道:“公子饒命!”
俞人傑又加成把勁道,淡淡接着道:“現在叫饒命太早,等到你真能百依百順時,本公子自會看得出。”
謝老五身軀扭曲,“哎喲”不已道:“公子高抬貴手,現在就是百依百順的時候了!”
“不見得吧!”
“見得見得……”
“真的夠了?”
“夠了夠了……”
“聽說王公子今天有喜事?”
“是的,三十大慶。”
“可見勁道火候還是不夠,別慌,夥計,咱們慢慢來,現在如何,麻到心坎兒里沒有?”
“我活不成了……”
“沒有那樣嚴重,五爺。聽說五爺歌喉很好,唱支曲子來聽聽怎樣?就唱那支什麼‘杏桃腮楊柳腰,占斷他風月排場’好了!”
“啊,原來公子是為這……”
“比較中聽了,繼續說下去。”
“請公子先放手。”
“保持現狀很好!”
“提起這件事,都怪他那個女人不好。”
“哪個女人?說清楚!”
“王公子的渾家。”
“怎麼樣?”
“這女人也是大家出身,偏偏喜歡以這一手來媚夫邀寵,凡是他男人看中的女子,她都會千方百計地加以玉成……”
“那賣唱的姑娘現在何處?”
“這個,小的也不太清楚,不過,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根據過去的例子,很可能就藏在那女人房中。”
“聽說這一次你謝五爺的功勞也不小?”
“那是因為小的多喝了幾杯酒,一時糊塗,小的委實沒有想到這位姑娘她跟你沈公子有關係。”
“那女人的卧房在哪裏?”
“好像就在從這裏進去的一座小樓上。”
“如咱們現在一起走進去,‘百依百順’是否仍然有效?”
“有效有效!”
“你不問問要你進去做些什麼?”
“但憑吩咐。”
“服侍女主人的丫環有幾個?”
“好像只有兩個。”
“那麼,你聽清了,進去之後,你先將那女人喊出來,以慌張語氣,介紹我是尚書府沈公子,就說發生了一件大事,要兩個丫環,一個去泡茶,一個去前面請公子他那批好友進來!”
“小的一定遵辦!”
前面大廳中,王公子人逢喜事精神爽,正帶着五七分酒意,逸興遄飛之際,忽見夫人身邊的一名丫環,匆匆走進來啟稟道:“夫人請公子進去一下。”
王公子揮手道:“還早!”
丫環又說道:“謝五爺也在裏面。”
王公子一怔道:“這廝醉昏了不成?他說出去會個客人,怎麼不分一點裏外,竟跑到我老婆房中去?”
丫環囁嚅地接着又道:“五爺的神情,好像不大對,夫人還吩咐,要公子最好多帶幾個人一起進去……”
王公子向另外一席上龍威鏢局的幾名鏢師,以及平常專跟自己跑的一夥幫閑人物,寒着臉孔一搖頭道:“大家跟我進去看看!”
一行浩浩蕩蕩,眨眼來到後院。
後院中平靜得很,人影不見半個,眾人全都面面相覷,大感莫名其妙。
王公子扭頭向那個丫環怒聲問道:“人呢?”
那丫環也呆了,訥訥答道:“也許在屋裏。”
王公子怒不可遏,手臂一揮,領着眾人,推門跨檻而入!
好了!有人了!
女主人在,謝五爺也在,在一張貴妃榻上,謝五爺雙臂緊摟如鐵箍,下面掙扎着的是女主人,兩人全都一絲不掛……
當夜,在一輛向扶風方面,以平常速度戴月駛去的馬車中,金素蓮推了俞人傑一下,撒嬌似地道:“你少要裝睡!”
俞人傑睜開眼睛笑道:“誰裝睡了,養養神而已!”
金素蓮佯嗔道:“那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都聽到沒有?”
俞人傑道:“誰說沒有聽到?”
金素蓮道:“既然聽到,為何不回答?”
俞人傑赧然一笑道:“再說一遍好不好,說真的……我……聽……是聽到了,只是……
迷迷糊糊的……沒有聽得很清楚。”
金素蓮真的有些着惱了,道:“虧你說聽到了!我是問你,先前在王府中,你將我送到院牆外面,幹嗎又進去了那樣久?”
俞人傑噢了一下,含混地道:“這個么?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像你這樣聰明的人,閉起眼來,想想也就知道了。”
金素蓮追問道:“殺了他們?”
俞人傑輕咳一聲道:“可以這樣說。”
金素蓮追問不舍道:“什麼叫做‘可以這樣說’?”
俞人傑又咳了一聲道:“因為有種人,劣根天生,如僅給予一刀了事,未免太便宜了些,所以,咳咳聲音輕一點,看你爺爺睡得好熟。”
金老頭搖搖頭,閉着眼皮道:“沒有關係,老漢只是在閉目養神而已。”
金素蓮噗哧一聲掩口笑道:“現在還有拖延的借口沒有?”
俞人傑轉過臉去,半真半假地正容道:“現在要告訴你的一句話,比什麼都重要,由此前去,我只能送你們到扶風為止,過了扶風,你們爺兒倆就得靠自己了!”
金素蓮眼圈一紅,低下頭去道:“留不住又有什麼辦法……”
金老頭輕輕一咳,坐直身子,睜眼抬頭道:“丫頭這話說得不錯,人各有志,不便相強,只是老弟為什麼一定要重回長安,可否說與我們爺兒倆知道?”
俞人傑坦然回答道:“為了尋訪一個人。”
金老頭一拍大腿道:“快說,快說,要找的是誰?在今天長安城中,敢說沒有一個人能比我金老頭更熟悉的了!”
俞人傑搖搖頭道:“此人並非長安人氏。”
金老頭惑然道:“那麼你”
俞人傑苦笑笑道:“因為長安是個大地方,人來人往,消息靈通,打聽起來比較方便罷了。”
金老頭注目道:“此人姓甚名誰?”
俞人傑聳肩道:“說給你聽也是枉然。此人乃武林中一位前輩高人,姓柳號子放,人稱逍遙書生,您老也許連名姓都是頭一遭聽到吧?”
金老頭自語道:“逍遙書生柳子放,唔,這個名字的確生得很。”
接着,又頭一抬道:“老弟要找此人作甚?”
俞人傑笑了笑道:“您想呢?”
金老頭點點頭,似乎業已會意,只因愛莫能助,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金素蓮忽然插口道:“在長安,以後打算住在什麼地方?”
俞人傑不假思索道:“龍威鏢局!”
金素蓮像是沒有聽清楚般地張目道:“你說什麼?”
俞人傑微笑道:“感到奇怪是不是?”
金素蓮道:“難道不夠奇怪么?”
俞人傑笑道:“何奇之有?何怪之有?”
金素蓮道:“你說那個王公子,就是龍威鏢局那位什麼馬大局主的妻舅,前者所以敢胡作非為,就是仗着後者的勢力,像這種人開設的鏢局,你也甘共驅策?”
俞人傑笑了笑道:“問問你爺爺,看他老人家知不知道這裏面的道理所在。”
金素蓮果然向她爺爺問道:“爺爺聽到沒有?”
金老頭點點頭道:“當然了,他要打聽的,是武林中事,他要尋訪的,是武林中人,在鏢局裏行走,自然處處方便得多。”
金素蓮輕輕噢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
金老頭又接着望向俞人傑道:“老弟自信能夠進得去?”
俞人傑微微一笑道:“事在人為,區區一家鏢局,又不是什麼侯門巨第,只要稍微用點心思,應該不是一件為難事。”
金老頭點點頭,又問道:“老弟打算以什麼身份投進去?”
俞人傑搖搖頭說這:“還沒有決定。”
第二天傍晚,車至扶風。俞人傑將從長安雇來的那輛馬車打發走了,又在當地另行雇了一輛車,並交代爺兒倆,此去漢中,可多採用此一方式,以策安全;每到一地,便另外換輛車子!
諸事處理妥當后,這才跟爺兒倆訂下後期,依依借別分手。
第三天同一時候,俞人傑回抵長安。
沒有想到,前後相隔不過三兩天工夫,長安城中,竟一連掀起了好幾股鬧哄哄的熱潮。
第一件是:五六天前三元茶樓上那位神秘青衣老者之出現,消息業已傳抵東京洛陽,“金筆四友”之一的“流星趕月”郎星奇,當時適有事路過該城,聞訊之下,連夜趕到,此刻正住歇在東大街鴻賓老棧,準備積極展開對此一神秘青衣老者來龍去脈之調查。
第二件事:是大牌坊的尚書府,聽說有人冒該府公子名義,混入北城王府鬧個不亦樂乎,老尚書甚為震怒,除飭知有關衙門從速究辦外,並派人四齣張貼黃榜,”不論何人緝獲該匪徒,一律賞銀一千兩!
第三件是:龍威鏢局正派出該局三名得力鏢師,滿城搜索一名造謠生事的“小子”,據說這小子當日曾對圍在南城太平客棧前面的閑人謊稱青衣老者正在該局大開殺戒,結果害得該局費盡唇舌始將誤會解釋清楚。這件事表面看來雖然微不足道,但肇事者之動機,卻令人不能無疑,故該局向外宣佈,無論如何,得找出這小子,追查一個水落石出!
俞人傑弄清城中到處“沸沸揚揚”之“真象”之後,不禁啞然失笑,他對別的事,都不關心,他只想看看那位四友之一的流星趕月郎星奇,其為人究竟如何?辦事能力又怎樣?因而毫不遲疑,也找去鴻賓老棧,以一名中年富商之身份,要了一間上等客房-